这话一出,众人原本沉落的心,又齐刷刷高悬。

殷氏更是气得发抖,狠狠甩了柳定康一记眼刀,冷得他冒了满背虚汗。

第41章 宿命(一)

第四十一章宿命(一)

李墨荷怕方青仍在恼殷氏,如今人家家里被洗劫一空,也不是时候道歉,因此问了下人可被盗了被褥碗筷,说是只偷了钱财,这才放心,带了银子去方家。殷氏也托她带了一大笔银子去,送她出去时又不安道,“可莫说这是我的,免得她不愿收。”

李墨荷也怕自己去了会被拒之门外,因此问柳雁可去,得到的答复当然是愿意的,母女俩便一起出门了。

柳定义回来后不见李墨荷,听下人禀报才知晓,心知三弟此时肯定在房里坐立不安,被弟媳修理。本想过去搭救,想了想还是收了腿,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三弟长心点也好。

进了屋里,往日都能瞧见李墨荷,今日房里空荡荡,总觉少了什么。

飞雪不停,寒风也比午前吹得更加凛冽,柳雁坐在车厢内都觉得冷,只觉暖炉里的炭火因不停钻入的冷风烧得特别快,“娘,先生脾气很拧,雁雁觉得我们过去会被赶出来的。”

李墨荷也觉得,可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天寒地冻,身子冷了不要紧,别再将人心冷了,“等会到了酒楼,先将饭菜买好,她不收我们的银子,吃点饭菜也好。方先生是个斯文人,不会把饭菜当着你的面扔出来的。”

柳雁转了转眼,这才知道母亲带她来的用意,一双水灵灵的眼看着她,也不点破。这种“利用”,她能接受。

到了方家,木门紧闭,里头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下人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倒是旁边的门忽的打开,邻家妇人探头说道,“她们去朋友家借宿去了。”

李墨荷问道,“请问她们是去了哪个朋友家,又何时回来?”

妇人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你们明儿再来吧,我还在做饭,菜要糊了,你们自便。”说罢,就将门关上了。

李墨荷略有担忧往里面看,柳雁稍稍一想,拉了母亲的手,“娘,先生在里头,只是料到我们柳家会来人,所以让邻人做掩护,说她和她娘外出了。”

李墨荷意外道,“雁雁怎么知道方先生在里面?”

“刚才那婶婶说她在做饭,菜也要糊了,说得匆匆忙忙,可是她的左手却拿着一握花生。有空出来跟我们说一声,也有空吃地豆,可我们一问到底是哪个朋友,她就找了做饭的借口推脱,这分明是怕我们深问,所以肯定是先生拜托了那婶婶。”

这话听着颇能说服人,李墨荷也觉方青聪慧倔强,不会这样接受他们柳家的好意也不奇怪。她拧眉沉思片刻,去敲了刚才那邻人的门。

“咳咳,咳。”韩氏收拾被盗贼散乱的衣物,拼命压抑瘙丨痒的喉咙,可还是咳出了声。

在外头清理的方青听见,忙进来拦下母亲,“娘,您去歇着吧,这些让女儿来收拾。”

“不碍事,又不是手脚伤了,只是…咳咳。”

方青佯装生气,“娘!”

韩氏这才收手,忐忑道,“那你别累着,稍稍整理一下就好,要是累了就歇歇,剩下的让娘明儿做。”

方青“嗯嗯嗯”地应声,衣服被丢到地上还被踩踏过,肯定都要洗一遍了。好在是大冬天,身上衣物两天不换也没什么。只是…家里没了丁点银子,去药铺抓药的钱也没了,这才是她愁的。况且那盗贼十分可恶,将米缸里的米也清光了,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盗贼,这样小气。

见母亲没什么精神,方青找了找身上,只找出几个铜板,“娘,不如我们今晚去杨婶婶那吃一顿吧。”

韩氏急忙摇头,“这可使不得,不好给人添麻烦的。而且…她那样凶,定不会乐意,到时候被摆了脸色,一墙之隔,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会尴尬的。”

方青暗暗叹息,这话确实如此,杨婶要不是那种人,在她们家遭难后,身为邻居,也该嘘寒问暖,让人心舒服的。可她去拜托她若是有人来找便说她们外出时,还十分不愿,那更别提给她们一口饭吃了。

她不怕饿,就怕母亲没吃饱,夜里睡不暖。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竟是杨婶的。她忙去开了门,果真见邻人站在门口。

杨氏笑道,“肯定还没吃饭吧,婶婶做了饭菜,你拿去吃吧。”

方青颇为意外,“不必了婶婶,我们…”

“诶。”杨氏皱眉,“你不吃还能忍,你娘怎么办?”说着就把手里端着的碟子放到她手上,“要好好吃,不然夜里会冷。”

方青却之不恭,杨氏又将挂在手上的篮子挂她手上,“这是饭,不够再过来添。”

杨氏将这些都给了她,又往她兜里塞了个钱袋,“钱不多,等你有了再还吧。”

方青连忙说道,“这送吃送喝已经帮了大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了,婶婶快拿回去罢。”

“让你拿着就拿着,推个什么劲。”

杨氏不理会她,方青也腾不出手脚还钱袋,眼睁睁见她进去了,暗惊叹邻人突然不吝啬了,可不管怎样,晚饭是有着落了。心下欢喜,拿了饭菜进去,喊母亲过来吃。

韩氏也是诧异,又叹道,“青儿,所以娘亲说,远亲不如近邻啊。”

方青点点头,将筷子拿给她,自己也拿了碗筷。筷子还未落盘,却见那冬笋肉末遮盖的碟子隐隐有字露出,轻轻一拨,字就显露出来——春风楼。

邻人当然不可能跑去那酒楼给她们母女买吃的,但是邻人也没人在春风楼做事。这突然转变,送了饭菜和钱来,本就不像是邻居会做的事。照着方才门外的喊声,她立刻推算出了结论——柳家人知道自己不肯接受他们的恩惠,因此让杨婶送来饭菜。可为了不被揭穿,连这菜都特地挑了两道看起来不算太好的。

柳家的苦心…她认了,但不愿领这情分,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嗟来之食。她想将菜全还回去,可见母亲已经动筷,不由迟疑。到底是忍了…待她日后赚了银子,会将这饭菜钱还回去。

李墨荷回到家中,进门前想起还有件事没解决,“雁雁,那丢失的珠子可有人放回去?”

柳雁摇头,“她以为我吓唬她,肯定不会还了。”

“那可要娘去说说?”

“嗯,娘亲出马吧。”

管家跟在一旁,趁着两人说话缝隙,才插话,“二太太,三太太和方先生的事已经传到了老太太耳边,方才还遣了钟嬷嬷来传话,今晚身子不舒服先睡下了,明日一早便去老太太那说说明白。”

李墨荷知道老太太和方家老太太曾有交情,后来方家老太太过世,也就没往来了。当年想来做雁雁女先生的人不少,知晓了方青身世,亲自指了她。如今方青受到这样的羞辱离去,只怕三太太得挨骂了。

进了里屋,柳定义还在看书,见她进来,夹着风雪,屋内都跟着冷了些。等她走近,脸上鼻尖都冻得有些红了,拉她到炭火盆前,问道,“吃过饭没?”

“还没。”李墨荷搓了搓手,冷得厉害,“二爷呢?”

“用过了。”柳定义方才无事,也听下人说了个仔细,“方先生可愿回来?”

李墨荷摇摇头,“没见着人,只是妾身想,她是不愿的。”

二房内宅的事都已交给她打理,柳定义不会多管,若连这些事都做不好,那也担不起二太太的名头了,“操劳一日也累了吧,早点歇。我去去书房,找找北城的舆图,大半年没回来,也不知被蛀虫了没。”

李墨荷心头微微一颤,“二爷莫不是又要去边塞了?”他对自己或许没什么情义,但是她于他已交了一半芳心,不过相聚几个月,又要出师,不得不让她难受。

柳定义笑笑道,“李将军要罢了,他不曾去过北城,但兴许年后要镇守边关,因此我去找份舆图让他看看。”

李墨荷放下心来,笑道,“那您去吧。”

大小心思都放在脸上,是个藏不住的人。柳定义想,这倒是好的。

李墨荷等他走了,才让管嬷嬷去柳雁那把那叫杏儿的下人叫来。

杏儿原本是安氏的陪嫁丫鬟,安氏将她许配给柳府一个憨厚小厮。两人都是脾气好的,主子又疼,日子过得也不错。哪怕是安氏过世后,柳府也不曾薄待过她。因此虽是三十出头的人,但气色却很不错。可今日她的脸色,却很差。

不是进来才差,而是李墨荷在那日柳雁说了偷珠子的人后,就一直有留意,这叫杏儿的人,面色没了之前的红润,唯有苍白,心事重重。

李墨荷半晌开口,“你为何要偷姑娘房里的珠子?”

杏儿低头答道,“奴婢没有。”

李墨荷冷声,“雁雁上回已经放了你一次,你不知感恩,竟还要再偷第二次。你又怎知,第一回她就知道那偷儿是谁,只是她念及你伺候过她母亲,才饶了你。你当真要狡辩到底?”

杏儿愣了愣,姑娘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第42章 宿命(二)

第四十二章宿命(二)

李墨荷并不急着质问,“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必去猜,只是你伺候雁雁这么多年,也该知道姑娘非池中物,她不曾薄待你,于公于私,你都对不住这主子。”

杏儿神色微顿,又低头默然。自知辩解徒劳,半晌说道,“凤凰胆已经拿去当了银子,银子也用了,无力偿还,只剩下这身子可任您处置,以此抵罪。”

见她这样坦然,李墨荷倒觉她有难言之隐,“你也是个想不透的,为何雁雁早知你的事,却没有揭穿你,反而让你继续当差。如今你又来偷,她不直接处置,而是托我来说,这不是要给你留面子么?雁雁虽小,可因对生母的敬重,对你念及旧情,等你认错,你却不懂。”

杏儿不由怔愣,终于是抬头看她,这个缘故她竟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只是抱着侥幸之心,哪怕是被查出,也不打算说的。

“说到底你是不信雁雁这个主子,觉得哪怕说了,她也不会理会,反而让你不便偷珠。”李墨荷耐着性子问道,“如今我也不想追究你为何要偷,只是姑娘那,再不用你伺候了,柳家也不会留你。”

哪怕她有悔改的意思,但背弃过主子两次的人,她不便留,柳家并不缺人。

杏儿已然将全部事都认了,也不求饶,只是听见被赶出柳家,到底难过,但心中也轻松许多,“我娘被人讹了一大笔银子,我爹和哥哥气恼不过,每日责怪,我看不过去,就贴补了些给娘家。被婆婆知道后,又被大骂,可实在没钱抵上,就偷了珠子…”

李墨荷暗叹一气,心眼是好的,但却将后果强加在了别人那,而非自己解决,“这事你大可跟雁雁说。”

杏儿喃喃道,“如今知道,已经晚了。”

李墨荷默然片刻,让宁嬷嬷拿了三十两银子来。宁嬷嬷讶异,“这么多?”

寻常人家一年花费十两已能过上温饱日子,这一出手就是三十两,由不得她要惊讶。见李墨荷不似开玩笑,只好去取。

等她拿了银子来,李墨荷说道,“这钱你拿去,算是你伺候过姐姐的情分钱,从今往后,你也再不是柳家的下人,不能再伺候姑娘。”

杏儿呆愣瞧她,“奴婢本就是被安家买去做下人的,后随小姐陪嫁到柳家,得小姐恩情,给奴婢找了个好夫君,又将卖身契当做嫁妆交还了奴婢,这恩情一世都还不清,太太怎的还给钱奴婢,这是要折煞奴婢么?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穷,但绝不敢领这银子。”

李墨荷语调微缓,“你会这样说,也不枉雁雁不追究。这银子是雁雁给你的,不是我。要让你离开柳家的,也是她。这银子,不过是在买断情分。雁雁曾说,当初她生母离世,你里外照顾,待她长大,又同她说安姐姐的事,让她不觉自己是个没娘的。只是出了这事,她也留不得你。给钱,是情分;让你走,是断了这情分,从今往后,各不相欠。”

杏儿愕然得不知该说什么,愧疚如潮,淹没了心,颤声,“奴婢不要这银子,只求能让奴婢继续伺候在姑娘身边,一世做牛做马。若再动了其他心思,天打雷劈!”

“留不留你,不是我说了算。”李墨荷抬头示意宁嬷嬷,宁嬷嬷心领神会,退身去请示柳雁。

柳雁此时正坐在炉子旁,手里拿着个橙黄橘子,炭火的炽热在屋里各处蔓延,钻入每一个冰冷缝隙。

宁嬷嬷来请示时,她没答话,念念道,“嬷嬷,你知道烤火时,最舒服的是谁么?”

宁嬷嬷微微蹙眉,思量稍许,谨慎答道,“不是烤火的人么?”

“不是。”柳雁将橘子翻滚几圈,剥了皮,露出饱满橘瓤,因握在手里久了,里外都染了暖意,“是橘子,因为它只要烤火就好,我却还要想许多事,想的还是不高兴的事。所以它比我惬意多了。”

宁嬷嬷在旁答是。柳雁剥了一瓣橘瓤送入嘴里,清甜入喉,又道,“不过我还是想做人,不愿做烤火时的这橘子,因为它不能给自己做主,终究还是要被人吃的,而吃它的,是我。活得惬意,不代表没有危险。可如果能将这危险化去,即使平日不这样舒适,结果是好的,才是胜者吧。”

到底不是个愚钝之人,宁嬷嬷已猜到七姑娘的决定,“姑娘的意思,是留下杏儿?”

柳雁愉悦点头,“对。她若再叛我,不必我娘出手,我会先断了她筋骨。嬷嬷应该知道什么下人最难求,杏儿她连最想要的银子都不要了,宁可受罚也要留,雁雁打赌,日后她会很忠心。”

宁嬷嬷当然明白,主子真正喜欢的不是巧舌如簧的,不是貌美如花的,更非勤恳如牛的,而是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二心的下人。所以尽管伺候柳雁的管嬷嬷并非是个机灵人,老太太要给她换个嬷嬷,她还是执意要管嬷嬷。只因管嬷嬷于她,一心一意。会做事的下人到处都是,可待主子忠诚的,却屈指可数。

她弯膝说道,“那奴婢这就禀报,姑娘要留杏儿姑娘。”

柳雁点点头,等她走了,又捏了捏手里的橘子,如果不是怕被人吃了,做橘子还是挺好的嘛。

话传回李墨荷那,她已是讶异,“留?”

宁嬷嬷就知她会意外,“回夫人,是,姑娘说留。”

这答案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杏儿本已打算受罚,听见这话,也是震惊。讶异之下,转而更觉动容,也不顾地上硬实,往下磕头,咚咚作响,“奴婢日后定会好好伺候姑娘!”

李墨荷本不明白雁雁为何这么做,听见杏儿发抖的声音,顿时了然,微微笑道,“我倒不如雁雁豁达。”

她让杏儿休息两日,再回府好好伺候雁雁,这偷珠子的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解决了这事,她才得空去书房,想帮着柳定义找北城舆图。自古以来不就是夫唱妇随,方能上下和睦。

柳定义已将舆图找出,好在平日都有让下人晒书,没有遭虫蛀。不过是多年前的图了,北城如今有变,而且因是私人所用,军营要塞没有描绘上去。还是得自己亲自去跟李将军说说,亦或是进宫找份详尽的。那明日得去皇宫一趟,又是一日不得空了。

忽然察觉有人推门进来,他放眼看去,眼前人被紫色厚披风裹着全身,只看得见脸,红润娇俏。李墨荷说道,“敲了门,没听见二爷应答,估摸是入了神。”

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两人也不用多言。柳定义将图纸收好,用锦盒装好。李墨荷说道,“二爷这是忙完了?”

“嗯。”柳定义见下人给她褪下披风,还是方才见的衣裳,问道,“还没梳洗?”

“刚才忙了件事。”

李墨荷将事情前后说与他听,直说到雁雁的决定,柳定义面上神色才有所不同,笑道,“雁雁只是做柳家姑娘太屈才了,若非母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真该带她去边城。”

“这话可别让娘听见,否则要责怪二爷了。”李墨荷说道,“雁雁在京城一世安乐,倒没什么不好。”

“为国效力才是殷国子民当做的。”柳定义想了想说道,“你是做娘的心,我是做将士的心,倒都没错。”

李墨荷笑笑,他倒不是个脑子不会拐弯的,“二爷说的是。”

书房的炭火又要重新添了,柳定义止了下人,拿过披风给她围得严实,“回房吧。”

冬夜屋里最暖,外头又飘雪,但凡没什么急事,屋里的人都不会出去。是以杨氏听外头敲门声响了许久,也不想出去,被吵得不耐烦了,丈夫说她,才慢吞吞去开门。

方青裹着棉袄在外头冻得不行,冷得哆嗦,门开后见了人,声音都在发抖,“杨婶。”

杨氏皱眉,“这大冷天的你干啥呢?”

“杨婶,我跟您商量个事成不?我想借点钱,我娘的药还没抓。”

杨氏莫名道,“我不是给了你一袋么?足够了吧。”

“我知道那钱是柳家让您转交的。”方青想将钱袋塞回给她,“这钱我不要,您能借我么?”

杨氏觉得她好生奇怪,“柳家是怎么对不住你了,这样苦愁大恨的。人家托我送饭送钱给你,你反倒一点心意不领。这钱干嘛不要,别给脸不要脸啊。”

这话好似无论她做错什么都该受着,否则就是她的不是。方青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不提这事,婶婶能否借点银子急用?”

杨氏这才知道她是当真不会去做柳家先生了,那就是没了好差事,更没好脸色,“你不做柳家的先生了,孤儿寡母的,拿什么还?”

方青愣了愣,“婶婶,平日里你可没少在我家拿吃的喝的呀,你女儿出世时,你忙着去摆摊子,都是我娘给你带大的,可你都不曾给过我们看孩子的钱。如今我只是想借一点钱给我娘看病,你…”

“啧啧。”杨氏满脸不屑,斜眼看她,“是我求着你们带的吗?是你娘主动说帮忙的。如今还跟我讨人情,要点脸不?”

饶是方青的性子平和,可还是被她气得不行,恨声,“哪里像婶婶你这样不要脸。”

说罢,愤然回去,将门啪地关上。惹得杨氏在隔壁叫嚷,骂得整条巷子都听见了。

韩氏哪里会听不见隔壁恶言恶语,见女儿回来,想说些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就咳了起来。方青看着不忍,“娘,我去给您抓药。”

“青儿。”韩氏拦住她,又俯身急咳,“娘也是糊涂了,怎会以为这饭菜,这银子都是她给的,让你为难了。虽然为娘不知柳家对你做了什么,可能将你惹怒,定是他们做错了。这钱,我们娘俩不要!”

方青眼眸微湿,“娘…”

韩氏摆摆手,“等明儿娘就将钱还回去,你早点歇下。”

她这么说,方青反倒不舍得将钱还了,至少这钱可以应急,可以给母亲买药。这咳上一夜,身体都要咳坏了,“娘,初一是柳家发工钱的日子,这离初一也没几日了,我将那腊月二十多日的钱匀出来,这也是青儿的工钱不是?并不是嗟来之食。”

韩氏想想也是,也不愿女儿太过为难,点头答应。

方青当即拿了伞往外走,“女儿去抓药。”

“明儿去吧,天又冷又黑。”

“不碍事。”方青迎着风雪出门,只想快点抓药回来给母亲熬服。等天亮了,她再四处去问问可有活做。眼见就要过年了,得先弄点钱过年。

到药铺抓好药,大夫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道,“听说你不在柳家教书了?家里还遭了贼?”

不过隔了两条街,事一传就传开了。

方青应了一声,大夫忙说道,“我们这是小店,一家老小都要老夫养活,从不赊账的。”

方青拿药的手一抖,盯着他说道,“我们方家何时欠过掌柜钱?”

大夫讪笑,“先提个醒罢了,免得到时候拉不下脸跟方姑娘说。”

方青咬了咬唇,“我瞧掌柜很拉得下脸。”

大夫不好说话,干脆不应声了。方青冷着脸拿药离开,这种落难遭欺的事,她在年幼时也经历过一回。爹爹还在世时,她不曾听过一句恶语,每人待她都很好。可爹爹一过世,就全变了。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鸟儿有翅强如虎,凤凰无翅不如鸡。

每走一步都沉如铁,重千斤,只是当年熬过来了,往后日子也不会差的。她安慰着自己,虽觉委屈羞辱,但并不惊怕前途。

“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