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将剥了一小碟的瓜子仁推到她面前,继续剥自己的份,“宋宋,你觉得公主为人如何?”

宋安怡说道,“公主人很好。”

“怎么个好法?”

宋安怡想了想,“倒是跟雁雁你很像,都是率直的人,只是呀,更像三年前的你,如今的你稳重多了,公主她…”她压低了声音道,“好似有些毛糙。”

柳雁正想点头,一想又不对劲,瞪眼,“你这不是说我往日很毛糙么?”

宋安怡抿唇笑笑,见她要将瓜子仁收回,忙护住,“我说了大实话,你倒耍赖了。”

“就耍赖。”柳雁笑着笑着也不拿了,在宋宋眼里,有不好的人么?不过她越发觉得公主不是不简单,而是太简单,简单到让人总觉得她不该是那样,便加了诸多揣测。

“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下人在外头道,“姑娘,桉郡主来了。”

柳雁正要好奇她来做什么,一想鲁阳公主还得喊桉郡主一声堂姑,这才了然。她于桉郡主随意得很,听了就罢了。倒是宋安怡听见她过来,拉着柳雁一起过去。无奈,只好跟她去。

桉郡主确实是来柳家看望这侄女的,两人年纪相仿,自小就有交情。只是桉郡主不愿看见柳雁,因此一直没来。鲁阳公主不知桉郡主和柳雁之间的事,催着桉郡主来。

柳雁是不乐意进了嫂子房间,桉郡主也是不自在地在鲁阳公主房里待着。好在有宋安怡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三人便对说这孩子的事。

一会宋安怡要去解手,鲁阳公主说道,“我也去。”

等两人结伴走了,只剩柳雁和桉郡主。两人瞧了几眼,半晌桉郡主才道,“等齐家哥哥回来,你们就成亲了?”

“嗯。”柳雁说道,“你也赶紧找个婆家吧。”

“等你们真的成亲了,我才嫁。”桉郡主咬了咬唇,“因为不死心,只要你们一天不成亲,我就有机会。”

柳雁在这件事上突然不想用胜者的姿态看她,默了默说道,“两国交战,齐哥哥不会那么快回来。”

“你能等,我自然也能。”桉郡主说道,“如果我有机会,一定不让你们完婚。我知道那样做太卑鄙,可…就是不甘心。”

柳雁闻言,挑眉,“尽管放马过来。”

两人这边斗嘴,柳家又来了客人。李墨荷去了大厅见到来人,笑道,“宋夫人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这人可不就是宋安怡的继母么,李墨荷早就听女儿说过无数次这恶继母的事,两人并不常见,十分生疏,对她的突然拜访自然意外。

鲁氏笑道,“一直怕柳夫人你没空,不好意思过来打搅。只是前几日我那亲家就一直问我,怎的安怡还不回去,这不是快临盆的人了么?所以就让我这当娘的来看看,可是玩得忘了时日。”

李墨荷心想定是女儿将消息截住了,之前就听她问了临盆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怕是想让宋安怡在这生的。只是易家怎会同意,真是乱来。她一边敷衍鲁氏,一边让下人去叫宋安怡过来。

宋安怡已解手回来,一听继母来这里寻人,让她回易家,心已沉落。正要起身,柳雁拉住她,“宋宋,稳婆不是说你再过七八日就要生了么?在这生吧。”

桉郡主不知易家待她不好,只觉莫名其妙,“柳雁,你傻了不成,哪有生孩子不在婆家生,要在朋友家生的。”

柳雁执拗道,“不要回去,宋宋。我要多留你两日,他们也不敢来找。哪怕是背负骂名,我也无妨。”

一直多话的鲁阳公主这会安静下来,看着三人,不好插话。只是柳雁这样执着,令她有些意外。她不傻,肯定不会不知这样强留有多麻烦。可她就是在这犯傻,那缘故是什么?

宋安怡这才知道她将自己接到柳家的用意,原来是想一直留到她临盆那日,“没事的雁雁,这孩子是易家的,难道他们还能在我临盆时薄待我么?”

柳雁确实不放心,可实在没有理由在人家找上门了还将她留下。只是若宋宋愿意,她也不是不敢这么做。宋安怡念着没事,让婢女将她在这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

看着宋安怡出门,柳雁到底放心不下,给那婢女暗中塞了一袋银子,“照顾好你家主子,还有,若是你的主子有什么难事,立刻来找我。”

婢女当即将钱袋收好,“九姑娘放心吧。”

鲁氏见宋安怡上车,眼里笑意更深,跟柳雁说道,“等安怡生了孩子,你就是孩子的小姨,跟我们宋家呀,也算是亲戚了。”

柳雁干笑两声,呸,不要脸。

已是十月的天,秋风微凉。柳雁送走好友,看着鲁氏的脸,已是生厌。懒得寒暄,转身进屋。

柳长安这日赴宴归来,天色已晚,回到房中,想先行休息,却见床上凌乱,鲁阳公主坐在桌前画画。他上前将被褥铺好,忍不住说道,“你下回起身后,可否让下人叠好?”

鲁阳公主撇撇嘴,“我那样睡无妨,你受不住就去偏房。”

“这是我的房。”

鲁阳公主一听,将笔放下,“好好好,这是你的房你的房,那我去偏房睡可以了吧。”

柳长安见她真要往外走,鞋已脱了都来不及穿,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是要祖母和母亲着急么?”

“呐呐。”鲁阳公主指了指他紧抓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啊。”

柳长安只好放开,用身体拦住她的去路,“别让我祖母担心,她老人家身体不好。”

鲁阳公主轻哼一声,绕身回到桌前,拿笔继续画。一会又道,“你那郝姑娘怎么还不过门,我还想看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让你这么喜欢。”

柳长安本想七月就让郝玥进门,结果因和东夏国交战,父亲还在东城奋力杀敌,不好办喜事。他挽起袖子去洗手,听见这话说道,“与你无关。”

“关系大着呢。她要是个脾气不好的,到时候就算你护着她,我也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和颜悦色。反正呀,不要招惹我。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我父皇掌握大权,其他的事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只是你俩别同心地欺负我就好,否则我会翻脸的。”

柳长安微恼,“我如何欺负过你?”他自诩正人君子,只是成亲那两日两人吵了,之后就一直忍让。况且这成亲四五个月,同床共枕他都没碰她,听见这话实在让他心气不顺,该六月飞霜了。

“你冤枉我,这就是最可恶的欺负。”鲁阳公主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话,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反正呀,别惹我!”

柳长安懒得和她辩解,洗净了手准备脱了外裳就寝。鲁阳公主只觉不对劲,猛地抬头,“你不洗身?”

“晚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一品大臣可入大殿上早朝,二品大臣在殿外,其余官品连跪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宫门外等候。只是柳长安在的是翰林院,翰林不同于其他官员,不分官阶,都要在殿外跪听,是个累人的早朝。柳长安回来得晚,明早拿温水擦擦就好,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

鲁阳公主瞪大了眼,跑过去护住床,“不许,脏死了,你不洗别想睡。”

柳长安刚赴宴饮了酒,更是疲累,“又不是第一回,前头四五回你怎么不说?”

“你你你竟然趁我不注意脏着身子爬上来!”她顿时生气,将被子抱做一团要往外扔,“脏死了。”

柳长安见她颠着步子将被子拿走,再看看空荡荡的床,实在撑不住,倒头睡下。等鲁阳公主把被子丢出门外给下人拿走,再回来,发现他竟熟睡了。

俊朗面上泛着酒红,身子歪斜睡在那,看得她微微愣神,就跟两人成亲那晚一样,他也是这样丢下她就睡的。她俯身戳戳他的脸,不见他醒来,果真是累了。她百般迟疑,到底还是去柜子那拿了新被褥过来,给他盖上,万分嫌弃地躺在一旁,几乎没贴着墙睡。

柳雁早上到了四夷馆,就见院内贴了告示,上前一看,说是十天后译字生进行考核,合格者,就能入鸿胪寺了。简而言之,意味着升官。见上面共有十二人参加,通者三个,她已是摩拳擦掌,定要好好努力。

正看着名单,肩头被人拍拍,她回头看去,见了来人,已是展颜,“宋姐姐。”

宋晴往那看了一眼,笑道,“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柳雁离了人群,和她一起进去,“虽说除了你我,其他十人都是前辈,可总不能就这样气馁。”

宋晴说道,“我之前问过赵通事了,他说当年入四夷馆的人想在半年内考入鸿胪寺,还从未有过那种人。我瞧呀,雁雁你定是第一个。”

柳雁说道,“宋姐姐你东夏国的文字语言明明学得比我好。”

宋晴想了想,笑道,“好吧,那我就做第二个好了。”

柳雁也笑了笑,有人一起并肩上进的感觉着实不错。进了里头,又见着赵通事满是褶子的脸。一瞧两人,已露了不屑。从未在他那里得过夸赞,还总被他摔本子的柳雁早已习惯,每每见着对女子成见颇深的赵通事,她便会想起薛院士。

再过两个月,薛院士就过世一年了。也不知他可转世投胎了没,定会找个好人家吧。

她抬头看向桌上垒如城墙的译字本,定定上前,拿起本子,摒除杂念,钻研学术,才是她缅怀恩师的最好法子。

冷冷晚秋已至,万物开始沉眠地底,待熬过寒冬,在初春之际,破土而出。

第89章 立秋(二)

第八十九章立秋(二)

从四夷馆回来,月已高挂柳梢头。柳雁抬头看去,月明如银盘,如有仙人常居。不知月上是何等景致,让人心生好奇。

柳家马车已等了她多时,车夫见她出来,说道,“姑娘,快上车吧。”

往日不曾听他催过自己,柳雁好奇道,“你有什么急事么?”

“倒不是小的有事,半个时辰前家里的福伯来了,说易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急匆匆到了咱们府寻您,一听不在就跑了,也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福伯便过来告知,可您还没出来,就让小的转告。”

柳雁听完话,忽然愣了愣,心觉不安,顾不得矜持,一步便跃上马车,急声,“快赶车去易家,快!”

她平日虽说也是英气的姑娘,可这一步跨上,还是让车夫惊奇了下。柳雁儿时总和齐褚阳练箭,父亲从常在旁指点齐褚阳练武,她又不笨,看多了也会,只是懒,疏于练习。这点高度难不了她,小小的防身擒拿术也学了稍许。

车夫来不及多想,忙驾车赶往易家,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马车刚到易家,车轱辘还未完全停下,柳雁已经跳下马车,稳稳落地,却还是惊得车夫满额虚汗。

易府管家见她大步进来,忙拦住她,“九姑娘这是…”

“你们少夫人呢?”

管家稍作迟疑,柳雁已明白,拨开他的手继续往里走。管家不敢多拦,跟在一旁说道,“少夫人方才腹痛,已快要生了。”

柳雁冷笑,“方才?我知道的怎么是已痛了半个时辰有余了。如今还未生下来,还不跟我说实话么?”

管家不知她怎么知道的,这才悄声,“听那些来回伺候的婢女说,是难产了…”

柳雁脸色刹那变得惨白,握紧了拳往里走去。

“九姑娘,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瞧不得那些东西呀。”管家就怕她日后有什么恶事,怪到自己头上,说他没提醒她。可来人步子不停,一直往前走。过了回廊,他也不好再去,只能眼睁睁等在这。

柳雁跑得很快,耳边已听见宋宋的凄惨叫声,腿好似没了知觉,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她憎恨这样让女子痛苦的时候,哪怕是每次痛苦都有婴儿出世,可那种过程却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柳家的孩子已有十五个,她亲耳听过三四回母亲婶婶临盆时的痛叫声,虽说诞下孩子后会恢复,可那时的痛苦,连旁人听了都觉可怕。

可那时她们都不曾难产过,稳婆也说胎位好易生。

宋安怡的房前不断有仆妇端水进进出出,进去时是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出来却是一盆慑人的血水。

易夫人只盼着孩子快些出世,再这么待在娘胎中,只怕要闷死了。她双掌合十念个不停,几次想去看又怕晕血。

里头惨叫声忽然渐弱,嘶哑的声音好似再没力气,吓得她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捉了急急出门的嬷嬷问道,“孩子出来没?怎么没声了?”

嬷嬷答道,“晕过去了,大夫说要吃催生丹,要是还生不出,怕、怕就保不住了。”

易夫人差点没晕过去,刚到跟前的柳雁也差点步子不稳。易夫人瞧见她,无瑕理会,继续念着佛经。

此时无人有空余理会她的存在,旁人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好友哀凄的哭声,心已是揪紧,同里面的人一样慢慢撕裂心肺。倚身柱子,才勉强站立,又过了许久,屋里走出个仆妇,抹了抹额上汗珠,忐忑道,“夫人,稳婆说…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易夫人怒声,“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孩子!哪怕是剖了她的肚子,也要把孩子救出来。”

柳雁愕然看去,愤怒得指着她脸的手都发抖了,“你敢!若是宋宋有事,我要你们易家陪葬!”

易夫人只顾着自己的孙儿,哪里听得进去。仆妇又颤声道,“稳婆说可再吃一粒催生丹,只是怕少夫人血崩,那样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易夫人连声道,“再吃一粒,那样大的人,一粒丹药,哪里会要她的命。”

柳雁怒得浑身颤抖,将那仆妇拦住,“不许去!”

仆妇认得她是国公家的姑娘,不敢进去。突然廊道尽头有人喝声,“将她捉住,保住孩子!”

是易太师的声音。

这一定是柳雁长这么大以来,听过最可恨最让她气得恨不得杀了对方的声音。

一个高个仆妇当即上前抓她的手,柳雁握住她的手腕便一拧,痛得仆妇叫了一声。这在门前伺候的都是妇人,这一看不敢动了。易夫人怒喝一声,四五人齐齐扑去,哪怕她有万夫之勇,也架不住这伸来的七八只手。不多久就被压制在地,隐约感觉到有人跨过她的身,进屋说了什么。

面颊都被压在地上的柳雁蓦地涌了泪,嘴被紧紧捂着,连叫也叫不出声。

那柳家车夫在外面等得不安,又不好去院子,久不见她出来,赶紧回柳家通报去了。

柳雁用力挣扎着,身上四五人却将她钳制得更紧,直到听见一声婴儿啼哭声,她忽然觉得力气全部耗尽,四肢瘫软。身上的人终于松开力道,她颤颤起身,踉跄进了里屋,还未见到人,已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裹住那小小的身子,去了一旁清洗。她却看见床上的人形容枯槁,面白如纸,被褥已都是血,像血针刺得她撕心裂肺。

“血崩了,快拿药过来。”

屋里仍在乱着,她跪身床边,已没力气站起来,“宋宋…”

宋安怡仰躺床上,睁眼看着上面,眼里却什么都看不清。听见好友声音在耳侧,动了动唇,声音喑哑。柳雁凑耳上前,只闻她轻念道——

“好疼啊,雁雁…”

像是要熟睡前同她念了一句“早歇”的语调,轻而遥远。她抬头看去,床上的人已不会动弹。柳雁猛地愣住,“宋宋?宋宋?”

不管她怎么喊,宋安怡都已不会再答应她一声。

再不会叫她的名,再不会叮嘱她在朝堂上要小心,再不会让她不要累着。

唯一的好友,再不会起来…

她怔愣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来请她起身,她才站起身,转身走向那正在看婴儿的老妇人,抬手便扇她耳光。

啪。

耳光声在屋内响起,易夫人已是愣神,捂着面颊气得已哭,“你、你竟然打人…”后面的话却被她那狠戾的眼神生生给压回腹中,惊得心头不安。

李墨荷带人来到易家,等着易太师易夫人出来时,捉了个下人问话,知晓原委,也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易太师先行出来,见了她并没好脸色,沉声,“虽说柳姑娘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定国公,可是这样闹到我们府上来,也不妥吧。还扇了我儿媳一个耳光,这件事我定会上告圣上。要她跟我们易家赔礼道歉。”

李墨荷定声,“我要见我的女儿,当面对质再说。否则易太师将白说成黑,我也不知。”

易太师并不觉理亏,立刻让人将她带上。

李墨荷见到双眼无神,精神涣散的柳雁,立即上前握住女儿的手。柳雁觉察手上温度,抬眼看去,看见母亲,已是哽咽,“娘…宋宋她死了…宋宋她死了…是他们害死的宋宋。”

李墨荷听她强忍哭意,知她心中痛苦。紧握着女儿的手,给她一丝依托。再看她那俊俏脸上,还有因压在地上而刮伤的细伤,更是恼怒心痛。

易太师冷冷道,“你如何能说是我们害死了她,若是让她来选,她也定是选孩子的。”

柳雁怒斥道,“你怎能替她做主?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宋宋也想活,你怎能断言她一定会选择留孩子,你可问过她?可问过她?若要你来选,你可愿意代替你的孙子去死?可愿意?”

易太师面色铁青,冷眼盯她,“在我太师府上闹得鸡犬不鸣,老夫定会…”

“易太师。”李墨荷抬头盯他,“随你去圣上面前壮告吧。”

易太师没想到她直言这个,本来只是想柳家私下赔礼道歉,毕竟柳家并不是好得罪的,这一说倒顿了顿,“你说什么?”

李墨荷冷笑,“你跟圣上壮告我女儿扰你家门清静,那我也去圣上面前壮告你们易家欺人太甚,将我女儿的脸伤成这样,将朝廷命官的脸伤成这样,将未来南平侯儿媳的脸伤成这样,将我们定国公府千金的脸伤成这样!”

说罢,拉着柳雁便走。易太师已听得冷汗直落,柳雁闹腾的事只是言语罢了,作证的都是易家人,她的伤却是实在的,圣上会信谁,他不用想也知。本想讨个说法,结果却碰上这样剽悍的妇人,只好请拦住,“方才老夫的话是一时之气罢了,还请柳夫人见谅。我孙儿孙媳妇皆已过世,老夫心中悲切,气昏了头,才冒犯了柳夫人和令千金。”

提及宋安怡,柳雁直直看着这伪善之人,字字道,“我会让你们易家下地狱。”

含血带泪,眼里也几乎充血,像是地府里来的勾魂鬼怪,要将这些人全都送入地狱!

第90章 祭奠(一)

第九十章祭奠(一)

“宋宋,你不知道四夷馆那赵老头有多可恶。”

“宋宋,梅园的花都开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呀?”

从梦魇中醒来,枕巾又湿了。

柳雁缓缓坐起身,嘴唇干裂。从被褥下抽手出来,手里还紧握着之前宋安怡送给她的香囊。香囊是宋安怡在柳家住时给她缝制的,说里头装着干野菊,可以凝神静气,让她苦读时用的。

“宋宋,我若考上鸿胪寺,我便升官了。”

“雁雁定能考上的,雁雁是京师最聪明的姑娘。只是不要再贪玩了,好好考试。”

再没人听她说四夷馆的苦差事,再没人陪她去梅园赏花,再没有人督促她用功,曾经还有好友的她,如今再没有了,以后也再不会有。

柳雁连鞋也未穿,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最右边的箱子。里面静躺着三件东西,一个是薛院士行刑前,让人转交给她的玉佩。那白玉凤纹玉佩,是薛院士戴了数十载的东西,据说那是他们薛家的家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