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苏漾从小到大不算是多叛逆的小孩, 但是也因为生活琐事摩擦，和苏妈闹过很多次脾气，以前不管争执得多厉害, 都是当时就要和好, 这是她们母女间的默契。
像这次这样, 争执过后，各自回房, 还是第一次发生。
以往都是不论对错，苏漾先低头认错，但是这次，她也前所未有的坚持。
苏漾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家里隔音效果太好, 虽然她很担心，但是完全听不见苏妈房里的声音。
不知道她是不是很失望、很生气，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睡不着？
这么想想，苏漾就感觉内疚极了。
苏妈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把她养大, 她真的舍不得她伤心。
这一刻,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
和苏漾一样, 苏妈也全无睡意。
很晚很晚，苏妈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苏漾长大后，这是她第二次打给那个人，第一次, 是为了给苏漾找一个最好的实习单位。
电话很快接通，两个人都很冷静，说话声音也不大。
苏妈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无助地说：“也许真的有遗传吧，他们都是爱情至上的人，苏漾真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要放弃去美国，和顾熠那个孩子在一起。”
“……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对不起……”
苏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是那么有天分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去美国。”
“我尽力。”
……
顾熠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是太好，顾父平时没什么事是不会叫顾熠回家的，两个人一见面就要吵架，不是必要，基本上不会打照面。
早上张泳羲给他来电，说顾父要他回家，他不由皱了眉，这个月顾父的召唤，实在有些过于频繁。
顾熠晚上有应酬，挤了下午的时间回家。
顾熠到家的时候，偌大的别墅里，却只有张泳羲一个人，这让顾熠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他呢？”顾熠一进来，就问顾父。
张泳羲给顾熠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他不在，其实是我叫你回来的。”
“为什么？”
张泳羲保养得宜，在阔太太的位置上称职尽责，从来不会逼迫顾熠接受她，也不会刻意去讨好，这一点顾熠倒是认可。所以他很不理解，从来不会行差踏错的女人，今天为什么要做顾熠反感的事。
“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顾熠皱眉：“可是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聊。”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关于苏漾。”
顾熠听到苏漾的名字，脚步顿了顿，想到那条项链，想到苏漾的实习安排，想到一切疑点，他又回转身来，坐在了张泳羲对面的位置上。
她倒的那杯水，被他推到很远的地方。
张泳羲的表情很复杂，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顾熠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嫁给他之前，就已经和他在一起了？苏漾，是不是你们的私生女？”
张泳羲没想到顾熠会这么想，表情有些惊讶，赶紧澄清：“不是不是。”她咬了咬嘴唇，半晌才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苏漾确实是我的女儿，但是，是我和苏之轩的女儿。”
虽然顾熠心里有猜疑，但是冷不防被证实，内心还是十分震荡。
看苏漾每天嘻嘻哈哈的样子，分明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如果苏漾真是张泳羲的女儿，他和苏漾的关系，就变得尴尬了。
张泳羲说起往事，表情还是有些难以释怀：“我和苏漾的父亲是同学，在学校里就在一起，但是苏漾的奶奶是N城本地人，看不上我，始终不能接纳我，不让我们结婚。当时我很生气，就和苏漾的父亲分手了。分手没多久，我发现我怀有苏漾，当时赌气决定自己生下孩子，让他后悔。但是苏漾出生后，拮据的生活，让我不得不回去找苏漾的父亲。结果从苏漾奶奶的嘴里得知，苏漾的父亲得了去美国的机会，整个人都崩溃了。”张泳羲顿了顿声，又道：“在最困难的时候，我遇到了你的父亲，当时他还只能算是个比较有钱的包工头，别人抵工钱，给了他一块地，他得到了造住宅的批文，找到我，希望我低价给他做设计。别人都不接，他觉得我一个单身母亲，有钱都不错了，不会挑价。”
顾熠听到这里，抬起头，表情不明：“后来呢？”
说起顾父，张泳羲的表情温和了许多：“项目做完，你父亲提出让我跟他一起生活，他愿意照顾我们母女。”张泳羲说到这里，看向顾熠：“当时你很小，又因为你母亲的事，和你父亲闹得很厉害，这时候苏漾的父亲找到我，原来他放弃了出国的机会，是苏漾的奶奶骗了我。”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男人。他知道这些以后，让我自己选择。”张泳羲的声音温柔而平缓：“我最后选择了你父亲，考虑到你当时的特殊情况，我放弃了苏漾，把她给了苏家。”说起这件往事，张泳羲充满了自责：“这么多年，我对不起苏漾。”
顾熠听完上一代的纠葛，声音略带沙哑：“苏漾知道吗？”
张泳羲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痛苦。
“泳羲，各拆一半，就是‘漾’字。”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他们在最甜蜜的时候，曾经这样商量过。
可惜命运弄人。
他们最终天涯两分，各自组建了家庭。
融合他们血脉的女儿，懵懂地成长在阳光下，不带一丝伤痕。
“是我求你爸爸，给苏漾安排实习工作。”张泳羲看着顾熠，几乎带着祈求的眼神：“我希望你能劝劝她。”
“顾熠，她喜欢你，为了你，她甚至放弃去美国。”
“美国？”顾熠完全不知道苏漾申请了去美国，更不知道原来她已经获得了去美国的机会。
“她得到了去美国学习的机会，但是她现在不去了。她是那么有天分的孩子，我不想她被折了翅膀。你去过美国，你最知道美国的学习环境和国内的差别。她是个小姑娘，想问题不全面，但是你成熟，你应该明白。”
“现在你应该也很清楚，你们不适合在一起，如果你们在一起，你是无所谓，可是她，这身份，太尴尬了，以后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
“顾熠，我求你，求你放手，让她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她是你亲自带的，你应该明白，再继续深造，她会成为很棒的建筑师。”
……
苏漾这是第二次到顾熠家。
起因是明明和顾熠约好了看电影，他却临时变卦，电话里他口气冷淡，听声音就有些不对劲。
到了那栋国际公寓，在大堂又遇到了那个老外管理员，他记性实在太好，一见到苏漾就笑呵呵地喊她：“苏小姐，来找顾先生？”
苏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回家了。”
“嗯。”
苏漾按了门铃，许久顾熠才放行。
苏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上了楼。
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苏漾才听见里面传来踉跄的脚步声，顾熠终于开了门。
他身上的酒气冲得苏漾简直要晕过去，苏漾见他一副烂醉的样子，忍不住嫌弃地皱眉：“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顾熠头也没有抬，看都不看她，就直接往屋内走去。
酒劲太大，顾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苏漾看着满地的空酒瓶，红酒、啤酒、白酒，他简直像在品酒大会一样，不同的是，人家是小口的品，他是要喝死的架势。
“发疯了，怎么喝这么多？”苏漾一边埋怨，一边往厨房走去，想在网上搜一搜做法，给顾熠煮个醒酒汤什么的。
她刚走了几步，就听见顾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去哪儿？”
“厨房。”苏漾回过头看着顾熠：“煮个汤，给你醒酒。”
顾熠也不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视线一刻不移，那眼神像两团火一样，仿佛要把她烧灼成灰烬。
“你来做什么？”
苏漾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不过是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就各种脑补他生病，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她已经陷得这么深。
“怎么？不欢迎我来？”苏漾以拔高声音，来掩饰着她此刻的羞涩。
顾熠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该来。”
苏漾没想到一直追着她捧着她的顾熠，会以冷冷的口吻说出这话，一时也有些不爽了，故意做出不高兴要走的样子：“你不欢迎啊？那我走了。”
说着，作势要往门外走去。
脚下刚踏出两步，身后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漾本来也没打算真走，不过是逗逗顾熠，这会儿听见他起身留她，立刻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
“我就知道……”
苏漾话还没说完，已经猝不及防被扑上来的顾熠推倒在墙上。
冲天的酒气自面前袭来。
他的双手扣着苏漾的双手，让它们高举在头两侧。
不等苏漾反应，铺天盖地地吻已经落了下来。
这一刻，顾熠不温柔，不内敛，更没有绅士风度。他像一个横冲直撞的猛兽，以冰冷的嘴唇压着苏漾，舌头在苏漾嘴里翻搅，勾起惊涛骇浪。
苏漾骤然被他夺去了呼吸，整个人都有些懵，只是本能地踮起了脚尖，任他予取予求，甚至是生涩地回应着他。
得了她的回应，顾熠的进攻变得激烈。
他双手把苏漾猛地一抱，苏漾的双脚倏然离地，只能本能地以双腿缠在顾熠腰间。
后背紧贴着墙面，顾熠的吻从嘴唇开始下移至脖颈。
他用力地在她脖颈处吸吮，一股局部的痛感传来，她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顾熠……”她叫着他的名字，缱绻又无助。
顾熠抱着她直接踢开了卧室的门，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放倒在卧室那张大床上。
他单膝微曲，半跪在苏漾双腿之间，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苏漾，弥散的酒气让两个人都有些恍惚。
顾熠满面通红，呼吸带着几分忍耐的沙哑，他用有力的手按着苏漾的肩膀，另一只则有些粗鲁地拉扯着苏漾的衣服。
苏漾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她只觉得今天的顾熠，实在很奇怪。
从顾熠开始拉扯她的衣服，她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了。
顾熠很重，压在苏漾身上，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神有些凶狠，像要发泄什么一样，不管苏漾是不是抗拒，他的手已经自她衣服的下摆探了进来。
冰凉的大掌附在苏漾温暖的皮肤之上，引得苏漾一阵战栗。
“顾熠，放手。”苏漾本能地抓住了想要继续在她身上作恶的手，眼中充满祈求：“你喝醉了。”
苏漾害怕的眼神，终于让顾熠恢复了几分理智。
他抽回了手，一声不吭地又给苏漾把扯开的衣服一件一件又扣了回去。
看着她脖子上，他粗鲁留下的痕迹，顾熠眸中充满了内疚。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
苏漾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只是担心地看着顾熠：“你怎么了？”
顾熠看了她一眼，最后一个翻身，将她死死抱进了怀里。
带着胡茬的下巴在她头顶摩挲，每一下都带着不舍。
苏漾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不安地扭了扭，头顶便传来顾熠的声音。
“别动，让我抱一下。”
这一抱，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
第二天早上，苏漾醒来的时候，顾熠已经走了。
家里那些空酒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收的，竟然都没有把苏漾吵醒。
昨夜混乱的痕迹都被顾熠收拾一空，若不是脖子上的吻痕，苏漾都觉得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想到顾熠昨夜的反常，以及那个激烈的吻，苏漾的脸就忍不住开始红了。
离开顾熠家，苏漾想了许久，还是给顾熠打了个电话。
明明是宿醉，顾熠的声音听上去却十分冷静，完全没有受影响的样子。
“你在哪儿？”苏漾举着电话，和顾熠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温柔了几分。
一贯女汉子一样的苏漾，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陷入爱情，会是这么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在所里。”
“嗯。”顾熠一贯是工作狂，苏漾已经习惯了，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紧张地抠着手指甲，半晌，她鼓起勇气问顾熠：“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苏漾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没脸没皮，但是她就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关系。
22岁的她对爱情有着最美好的幻想，她想光明正大和爱的人站在一起。
什么未来，什么前程，那都是排在爱情之后的事情。
说句庸俗的话，那是一种舍我其谁，甚至可以放弃一切的孤勇。
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要站在你身边的冲动。
听筒里有风的声音以及电波的杂音，顾熠的一阵沉默让苏漾的心情七上八下。
许久，苏漾终于听见顾熠的回答。
他说：“对不起，昨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四十五章
北风掠过整个城市, 最后的枯叶随风飘零，湿寒的空气让一切都带着几分憔悴，隐隐潺潺地轻吟着冬季的悲歌。
苏漾站在熙来攘往的街上, 像蜡像一样一动不动。眼前仿佛渐渐失焦了, 什么都变得模糊, 只有过往路人影影绰绰的身影。
“顾熠，”苏漾的声音哽了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