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Caresse,有的时候,我不让保姆碰她。自己喂奶,换尿布,给她洗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生怕一个疏忽,她会忘记了喘气或是心跳而意外死去。直到累得不行了,蜷在婴儿室的扶手椅上睡着,然后又被哭声惊醒。

有的时候,比如她哭个没完没了,我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把她摔在地上;给她洗头,我托住她的头,心里想得全都是她软塌塌的细细的头颈折断了情景;或是她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我想往她的奶瓶里加伏特加,好让她还有我自己死死的睡上一整天。那些时候,我不让自己碰她,全丢给保姆,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睡觉或是发呆,任由房间之外的一切自生自灭去。

而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天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刀刃,玻璃的锐边,煤气,从阳台到楼下人行便道的距离,都能让我想到这种分外简单的终极解决办法,就像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之后一样的简单明了。

有几个晚上,她就睡在我的床上,我整夜醒着怕压倒她,或是滚下去。她还不会笑,只会在睡梦里无意识的作出短暂的快乐或是悲伤的表情。有时候她醒过来,在幽暗的床头灯下面,表情慢慢的从迷糊到害怕到伤心,直到张大嘴拼命的哭,看起来根本不像人类,让我怕的要命。但是清晨,哦,清晨,我不用睁开眼睛,光凭那股清甜的奶味儿,就知道她在我身边,她窄窄的胸腔每一次起伏,对我来说都像是天使呼吸。

70) 顺階和弦

Caresse很完美。出生的时候是紫色的,几分钟之后变成粉红色。第一个礼拜过去,她周身雪白,娇嫩的近乎透明,浑身上下连一颗痣也没有。但那个时候,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担心她有哪里长的不好,怀疑她是平足,或是鼻孔里有个不该有的隔翼。

快到八月份的时候,我去做产后检查,反反复复的问医生为什么她呼吸那么急,为什么做分髋的动作,两边膝盖从来都压不平?

医生很平静的回答我,小孩的肺活量小,所以呼吸是要比成年人急一点。分髋的时候,她的关节没有发出异常的响声,压不平十有八九只是因为她是个犟脾气的小东西。

“不用太担心,”医生安慰我,“这很平常,很多女人生完小孩都这样,你该多出去,跟你老公多聊聊,让他帮你分担照顾小孩的事情,你们也可以恢复性生活了,你在哺乳,所以要用避孕套不要吃药…”然后推荐我去看一个精神科医生。我抱着小孩听着,点头,说谢谢,走出诊疗室,达电梯下楼。可能,那个时候,我看起来真的像个疯子。

电梯里的一个男人对我说:“你好吗?”我茫然的看着他,他又说:“我认识你的肚子,我替你接的生,Ryan Blanchet。”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那个在手术室里大谈股票、房地产和NBA比赛的妇产科医生,穿了便服,没戴眼镜,所以不认识了。

“小家伙好吗?”他俯身逗逗孩子,然后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婴儿车里,对Caresse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不是吗?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电梯到达底楼,他跟我说,我努力笑了一下。走出医院门口就差不多忘记了这个人。

我没有打那个精神科医生的电话。那天是我的低潮期,我不管小孩,睡了整个下午和傍晚。天黑了,反而精神了。我在婴儿室的小床边上坐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三点钟,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我没有动地方,仍旧坐着,听着皮鞋在客厅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圆润的响声,直到一切安静下来,很久都没有一点声音。

我走出去,看到Lyle坐在起居室的钢琴前面。我远远的看着他,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右手反反复复的按响C大調上的顺階和弦,没有要说话或是走过来的意思。我转身走回婴儿室,几分钟之后,他也来了,跟我一样跪在婴儿床边上,看着Caresse睡觉。看了一会儿,他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小手。

“不要…”我轻轻地说,原本想说“不要把她吵醒”,没有说完,但毕竟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讲话。

他听话的把手缩回去,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回房间里去,坐在梳妆台前面。他跟进来,坐在我身后的床沿上,伸出手从后面的抱住我。我回过头,他的嘴唇贴上来吻我,轻轻的问我:“可以吗?”

从前他从来不需要问我“可以吗?”,我们有过默契,至少在这一点上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身体毫无反应,但心里好想要他。我任由他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渗透进两个人紧贴着的嘴唇之间。我只穿了一件薄棉睡衣,他手指隔着衣服,感觉清楚而深刻。

不知道哪里发出来一阵一阵嗡嗡的声音,他脱下来的外套扔在床边的地上,是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我们都朝那里瞥了一眼。

他吻着我的颈窝说:“不要管它,让它去响,让它响吧。”

但是房间里很安静,根本不能忽略那个声音,我没办法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也停下来。我推开他的身体,一下扑过去捡起电话,接起来,没有讲话。电话那头也静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似乎半醉的神志不清的女人的声音传过来:“下一次,你得在我们被捕之前,找个地方…”

71) 柯尔特M1911A1

我把手机还给他,他挂断电话,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抢在他前面说:“没必要告诉我细节,我不想知道。”

他看着我,几秒钟之后站起来,摇头,说:“我不喜欢这样,真的不喜欢这样。”

我本来希望他会说别的什么,随便什么,但绝对不是这句。直到那个时候,他想到的仍旧是他自己,他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那样。现实没有朝他理想的方向发展,他很苦恼,别人要为此负责,尤其是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曾经清高优雅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会变成眼前这个自私软弱的白痴。

所有都在一瞬间开始,具体的情形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在那天凌晨之后,看不看精神科医生已经是不是我想去不想去的问题了。我语无伦次,胃剧烈的痉挛,肺叶痛得像裂开了一样,尽管拼命呼吸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眼泪倒是干了,疯了一样的在房间里找东西。

他压低声音问我:“你干什么?” 走过来,被我推倒在地上。直到我跑去起居室和书房翻箱倒柜,才明白过来我要找什么,他一下子拉住我,不让我靠近写字台后面书橱下排的那扇小门,门后面是保险箱,两个礼拜之前刚刚例行更新密码,060627,Caresse的生日,里面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除了一把手枪。我们推来搡去,书架上的书和摆设开始往下掉。一个银质像框落下来,砸在我头上,并不觉得疼,但却让我像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用手里随便抓到的东西打他,他用力抱住我,在我耳边命令我:“够了,停下来。”我根本不听他的,直到隔壁房间传来Caresse凄凄惶惶的哭声,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松开我,跑去把保姆叫醒照顾小孩子,随手拿走了那把柯尔特牌手枪。

我一个人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地板上,浑身发,抖得不成样子,刚才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的热量,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他很快又回来了,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什么话都不说,一直到天亮。钟敲过五点,我回房间去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不在家里,我模模糊糊的记得,他出门之前到卧室里来过,坐在床边上说他爱我。我趴在枕头上回答:“那样更糟。”

早饭时间早已经过了,午饭点还没到。我什么都没吃,只觉得口渴,喝了一整杯水下去。往手提包里装了电话、皮夹和一支牙刷,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想要离家出走。走到门口,刚才喝下去的那杯水起了作用,奶水涌出来浸透了衣服,一滴一滴落到鞋子上。我赶紧跑回房间里去,脱掉衣服。浴室镜子里面,我赤裸的身体再不是从前的样子。胸部胀鼓鼓的,乳晕变得很大,颜色更深,腹中线还没退掉,小肚子上一条两端弯曲向上的紫红色伤疤,整个看起来像是古怪可怕的笑脸。我蹲下来,脸埋在两个膝盖中间,不出声哭了很长时间。

72) 小镇嘉年华

一天,或是两天过去,结婚戒指在某次洗手的时候脱下来,就再也不记得带上去。我们偶尔在客厅或是走廊看到彼此,但不讲话。直到我开口告诉Lyle,想去别的地方过剩下的夏天,他回答:“行,我没意见。”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于是,八月的第一天,我离开曼哈顿,不能算离家出走,不过到底是走了。跟我一起走只有Caresse,和那个金牌保姆Sandy。目的地是不过一百多英里之外的东汉普顿镇。虽然我巴不得走得更远,向南走至少经过一条回归线,或是往东往西跨越几个时区。但现实是,到达东汉普顿镇的那个傍晚,我换上运动衫和慢跑鞋,试着在一条没什么人的林荫路上慢跑起来,发现自己甚至坚持不了一分钟,就喘得快要了虚脱了。

不过新鲜的地方,海风,夜深人静时传来的浪涛的声音,还是让我觉得神清气爽。某天早晨,一个邻居送来一小盒自家院子里种的草莓,风雅的管它们叫“Fraises du jardin”。我把那些小而鲜嫩的果实放进研磨碗里挤出汁水,灌进奶瓶里给Caresse喝,她喝了第一口,全吐了,然后再喝,一个美的无可言语的微笑在她脸上绽开来,小嘴边上全是水红色的汁水和一点点细碎的果肉。我也跟着笑起来,很突然的,在那个时刻,阴霾开始散去,至少是一部分。可能是体内发疯的荷尔蒙终于恢复平静,可能是每周三次,每小时一百五十美元的心理咨询真的起了作用,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尽管身和心都毁的差不多了,骨子里我还是从前那个年轻强壮三年没有生过病的人,我变得比较正常了。

每隔一天,我去见心理医生,按照他的要求把每天做过的事情记下来,然后详详细细的谈。除此之外,我还买了一辆稳定性很好的三轮婴儿车,轮子宽的像越野自行车。我用它推着Caresse出门,每天两次,起先是快步走,大约两周以后,我恢复了一点体力,开始慢跑。清晨沿着房子前面的林荫道跑,傍晚的时候,到退潮之后潮湿平坦的沙滩上去。每天的那个时间,天空依旧有一些淡淡的蓝色,远处临海的建筑却逐渐变成黑色的剪影,与天相接处是一抹浓郁的晚霞。有时我会在某处稍歇,抱着Caresse,指给她看特别美丽的景色,或是海滩上欢乐的人群。如果是在僻静处,我就用手机播放音乐,比如Carnival ton 小镇嘉年华。

Round 'n' round 一圈又一圈

Carousel 旋转木马

Has got you under it's spell 它的魔力是否征服了你

Moving so fast... but 那么快…但却

Going nohere 哪里都不去

Up 'n' don 上了又下

Ferris heel 摩天轮

Tell me ho does it feel 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

To be so high... 从高处…

Looking don here 看这里

Did the clon 那个小丑

Make you smile 是否逗笑了你

He as only your fool for a hile 只那么一会儿,他是你一个人的傻瓜

No he's gone back home 但现在他已经回家去

And left you andering there 只留你徘徊在那里

Is it lonely? 孤独吗

Lonely Lonely Lonely

周末,Lyle驾车来此地,每周都来,带来美丽的童装和玩具。八月中旬的时候,Caresse越来越经常的有意识的笑,我们总是围着她,不厌其烦的做鬼脸或者扮成猴子,引她咯咯咯的笑。小孩子总是那样,不管是哭还是笑,都用尽全部力气。我们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却尽量避免独处,更没有在一起睡过。一天晚饭的时候,他给我一张纸,一张支票,婚前协议约定的生孩子的“奖金”,讽刺的是,数额刚好是我原来那份香港工作合同的年薪加奖金。

之后的整个晚上,我坐在露台上的黑暗里,不能讲话,也终于知道自以为全都过去了的一切,还远没有过去。我从来就不是内向的人,Lyle也不是。但是面对他,我总有话不能讲出来,而他对于我来说,也一直是本没办法读的天书,埃及人写的,而且是残本。我不知道,在我之外是不是有人有相似的经历,你巧舌如簧,会流利的说两种语言,写东西精炼准确,但是面对某个人,某些时候,某些话,要说出来就像是灵魂出壳,如果那个人不以为然的转身走掉,你就彻底垮了。因为你太在乎,所以就怕了。

远处,焰火在夜空中升起。那个季节的东汉普敦,到处都是派对,任何时候都可能有陌生的人在不思议处相遇,但是,有些熟悉的人却在逐渐远离。

73) 长大

8月底的季风吹来大朵浮云,天空变得高而清朗,阳光时隐时现捉摸不定。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我已经恢复到了生孩子之前的体重,从前的衣服也都可以穿,但有些地方就是不一样了。有一条无袖露肩的白色网球裙,针织面料,非常贴身。从前穿了很好看,Lyle曾经开玩笑求我二十四小时都穿着它,甚至在床上。现在,我换上那条裙子,站在镜子前面,不用他说,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穿类似的衣服了。并不全是身材的关系,即便我能变得更瘦,能穿得任何紧身的裙子,我也再不是从前那个,站在成熟和稚嫩的分界线上的女孩子了,有些衣服穿上去就好像贴着个标签——“装嫩”。相反,有些衣服从前穿着像是小女孩偷穿妈妈的裙子,现在反而合适了。我,消极地说是老了,积极一点的话,就是——我长大了。

不管怎么说,九月初回到曼哈顿的时候,我还是听到很多赞美的声音,而且似乎也很喜欢听。我带着Caresse去商店,去美发沙龙,去见从前的同事朋友,包括会见我那些刻薄挑剔的姻亲。我比从前更加注意穿着打扮,总爱告诉别人我两个多月前刚生完孩子,然后就等着领受惊叹和赞美的声音。而在这些惊叹和赞美之下,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那个时候,我快要满二十六周岁,工作过一年半,结婚七个月,有一个两个多月的漂亮的宝宝,不用考虑生计,也不用做家务,买东西几乎不看价钱。我似乎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至少,有个人,我最希望听到他的赞美,或者不是赞美,随便什么都好,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整个夏天,Lyle只有几个周末和我跟Caresse一起过。不在汉普敦的日子,他自由自在。他没有说,也不用他说,光看寄到家里的账单就知道:租用柯特角一栋房子的协议书,直达委内瑞拉的机票,以及一些花店或是首饰店的账单。而那段时间,我确定没有收到过除了钱之外的礼物。

有的时候,我很想问他,我们到底怎么了?原因在你,还是我?但下一秒钟,我就问自己,为什么要我来问?我没有在他需要照顾的时候扔下他跑掉,也没有跟他之外的任何人有讲不清楚的关系。无论如何,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来走出第一步?现在的我看得更清楚,那个时候,论岁数或是身体,我是长大了,但还没有成熟到足够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而且,他也没有。

我过生日之前的一个礼拜,他似乎做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姿态,问我要什么礼物。其实我有个现成的答案,把心里的声音说出来就好:我要你爱我。不过,可能是怕那句话一旦说出来,眼泪就收不住了,我只是回答:我不知道。心里希望有个惊喜。而现实是,他继续他的友好姿态——带我去选钻石。

74)我们

于是,那天中午,我们被关在第五大道的樊克雅宝二楼一个房间里。那个屋子装饰华丽,从里面反锁,没有窗户,宛如密室。在座的有店经理、设计师和做首饰的师傅,女店员微微欠着身站在旁边。

当天,店里有两颗心形钻石,大的1.87,小的0.72克拉,和设计师谈过,决定镶成一个链坠,草图画出来,是两颗心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大的是你,小的是Caresse。”Lyle说,在我手上和脸上各吻了一下。

我想问他,那你在哪里呢?嘴上只说:“谢谢。”

下楼在底楼柜台里看见一个钻石手镯,试了一下。Lyle说:“很好看,当作生日前的礼物好了。”一万两千美元,一并买下。他签支票,我手托着下巴看着除他之外的随便什么地方。旁边一桌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对就要结婚的情侣,在挑戒指。女的看中了一对,但似乎超出预算了。正在犹豫,男的对店员说:“我们就要它们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桌子下面,两只手扣在一起。

“我们”,那句“我们”说的如此动人,以至于我很长时间都在回想那个场景。离开首饰店,我们在附近一间餐馆吃饭,天气很好,就坐在沿街的露天座上。空气清澈,到处看起都明晰艳丽,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一些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我摘掉太阳眼镜,伸出右手放在他腿上,一秒钟之后,他也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了?”我转过头,看着他说。

他回答:“我很好,没怎么。”

“我的意思是,这段日子,你很少说话,跟我。”我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他笑着说:“你想听什么?下午一点半,在东六十三街和公园大道路口?”

我承认:“可能的确不是合适的场合。”

侍者过来上菜,打断了我们,吃过饭, 我继续血拼,Lyle回酒店去。快三点的时候,我拿着三四个购物袋在列克星顿大街一间咖啡馆休息,抬头就看见Rona Morgan坐在离我不过五米的桌子后面,穿着上班的衣服,低头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里的一份文件。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很快的检视了一下身上的打扮。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让我自惭形秽,想要装作没看见,但隔得太近,已经来不及了,她也刚好抬头看到我,朝我笑了一下。

我走过去,跟她说:“嗨,你好吗?”

她让我坐到她这边来,告诉我上午一个会一直开到现在,只有二十分钟随便吃点东西。

我问她最近忙不忙,她问我小孩怎么样了,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她很快吃完,匆匆告辞。我看着她走出去,还是从前的样子,美丽低调,看似温柔,却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有一瞬间,我没办法否认,有些人就是比其他人聪明,至少看问题比我清楚,也更识时务,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试,什么事情无论如何都没戏。

天开始黑下来的时候,Lyle打电话来说晚上带我出去,多少让我又恢复了一点信心。我回家,换好衣服,等他。七点半,他来接我,去上西城的Jean-George吃饭。点完菜,他说本来有个派对请我们去,不过他想还是两个人在一起好一点。

周围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又轻又柔和,两人餐桌很小,我们离得很近,桌子下面,腿、鞋子或是膝盖偶尔碰在一起。

主菜上来,我对他说:“我星期五去心理医生那里,我想要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