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杀了阿西?”

钟辛谅没理他,全副披甲,整张脸藏在了厚厚的铜片后,笑意不到眼底,他瞥了眼崔笃行:“你们在喝酒?”

“军营重地,不得饮酒!”他提高了声音,手一抬,长长的陌刀便被拔了出来,呼呼风啸着朝独孤勇砍去!

“钟某这就为军中清理蠹虫!”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勇一个揉身,脚尖一错,扯着崔笃行便躲开了这必杀的一击,嘴里哇哇叫道:“好你个钟辛谅,老子就知道你狼子野心,竟然敢趁着我阿爹不在,便想杀我祭刀!老子这就宰了你!”

独孤勇向来勇武过人,可到底喝了酒,力不从心,腰间的剑拔了两下没拔出来,手脚一个迟钝,“呼啦啦——”

一个人头栽在了地上,溅了一地的血。

任谁生前再神气,可这落了脑袋,尸首分家,也着实是难看。独孤勇的大脑袋滴溜溜地转到了崔笃行脚下,死不瞑目似的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崔笃行一个激灵拉开喉咙喊:“杀人啦!钟将军杀了独孤小将军啦!”

这一声,犹如惊天地泣鬼神,原本松懈的军营倏地冲出无数军士来,几个千夫长执着长矛没头苍蝇似的冲了进来:“哪儿呢哪儿呢!”

钟辛谅收回陌刀,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透着股诡异。

独孤勇力大无穷,两人从前比试,他从来不占上风,怎今日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容易,莫非还是饮酒了的缘故?

此时独孤勇的东营炸了,千夫长看着地上分成两截的身体都傻了:“钟将军!你当真杀了小将军?”

东西两营因两位将军的互相瞧不惯,从来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龃龉甚多,眼见钟辛谅得了失心疯,千夫长们手执长矛围了上来。

钟辛谅一个冷哼:“就凭你们也想抓我!”

他身后一个亲卫蓦地从袖袋中抽出一管响炮,“啪啦啦啦——”一阵剧烈声响过后,东营的兵士们发觉,西营兵士早就整装待发地将他们整个营地围在了中间。

整洁的军容对上一大半连裤腰带都没系好的狼狈之师。

苏令蛮冷眼旁观,这钟辛谅果真不是小觑之辈,不过短短时间,便已做出了一挑主将、二围溃师的决定,能短短时间便将西营无声无息地安排在此处,算是难得的将才。

“不瞒各位!钟某行此举,也是迫于无奈!”钟辛谅拔高声音,往前行一步,几个千夫长不觉往后退了几步。这一进一退,几人都出了军营,崔笃行安安静静地亦跟了出去,手里还万分珍惜地捧了个人头。

“根据可靠消息!独孤老将军在赴赏梅宴时,饮酒过量,得了急症,人已经没了。”钟辛谅声泪俱下,看得出这伤心不是装的。

底下的东营开始乱了。

有机灵些的混在人群中高声问:“你有何证据?”

钟辛谅甩出独孤家主令,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中,家主令纤毫毕见。

“钟某在城中有可靠友人,如今匆匆来报,钟某一时心急,来与独孤小将军商量,没料他在这般至关重要之时还在饮酒作乐,对老将军出言不逊,钟某一时义愤,两人推脱之下,这陌刀竟错手将小将军杀了,钟某有罪啊。”

这番话,有警告,老将军已死,兵马司他说了算;亦有粉饰,这些兵士大多对独孤勇观感一般,虽与西营有龃龉,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投奔他的可能性还是极大。

钟辛谅笃定这懦弱过了头的崔笃行不会说话。

孰料——他此番料错了。

崔笃行捧着独孤勇脑袋牢牢的,犟着头道:“钟辛谅狼子野心,竟然趁老将军尸骨未寒,便冲入小将军军帐,杀人了事!一切并非无意,而是故意杀人!”

“你!”钟辛谅气急,威胁地看着他:“笃行,说话前,你可要好好想想哪句是实话,哪句是瞎话!”

杨廷在房梁上看了一场好戏。

崔笃行一改懦弱,高昂着的头透出几丝挺拔,道:“我崔笃行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小的们,你们说可对?”

“对!”

“老将军对钟将军可是不薄,先救将军于水火,又将钟将军一介布衣提拔到如今,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小将军再无能,也不该成为你夺权的牺牲品!钟将军凉薄至此,若有朝一日登上了大司卫,我等又如何有安危保障?”

这话鞭辟入里,简直是说到了底下兵士的心坎里。

在这守着,这些兵士除开几位将军养的私兵,大部分兵士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谁想跟着一个残暴的将军送了命?

这下本有依附心思的东营兵士都歇了这打算,此时见崔笃行正气凛然,若独孤老将军不在,中军那一块也他领着,纷纷道:“崔将军,莫如我等便跟了你罢!”

钟辛谅这才看明白身旁这一直扮猪吃老虎之人的野心。他龇了龇牙恨声道:“崔笃行!你狠!”陌刀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不能再挥过去了。

西营的兵士在外等着指令,崔笃行斜眼看天,朝外也放了个炮筒,这炮筒声奇怪,两短三长,不知从何处窜来的中军兵士也从黑夜里沉沉涌来,与东营兵士将西营包了饺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钟辛谅哈哈大笑起来:“崔笃行啊崔笃行,我果然小瞧了你!”

崔笃行一惯懦懦的面上舒展开,精气神便完全不同了,瘦还是瘦,但看着极有气势:“营地外三里,长郡奉天陈兵三万。钟将军,你还是莫挣扎了。”

随着他话落,营外杀声震天,有人顺着李子树爬上去一看,下来时几乎面无人色:“有军来袭,人数未知。”

崔笃行双手往下压了压:“不必惊慌,友军。”

钟辛谅似有若无地朝身后瞥了一眼,陆雪衣素淡的青衣料子在夜里淡得几乎看不见。他移开眼去:“你待如何?”

“东营和中军如今尽握我手,钟将军还是好好地当你的西营大将军,至于大司卫……还是由崔某不才当了吧。”

崔笃行慢条斯理地丢出了一条重磅消息:“朝廷不日便有旨下来,将军今日擅杀独孤小将军之事,某也会帮将军掩下来。”

“你是朝廷之人?!”钟辛谅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原来是朝廷要褫了独孤老将军,才使了这套连环计。

从那姓杨的京畿贵客来,便是一环扣一环的陷阱。先与罗太守设宴钓鱼,老将军昏头昏脑一头撞了上去,将命给轻易送了,还打探出他与陆雪衣的隐秘奸情,着他来说服自己杀人夺权,最后再由这不起眼的钉子,夺了这功勋。

甚至……今日这独孤勇醉酒无力,怕也是这人的手笔吧?

心计委实深不可测。

如今他西营兵士腹背受敌,营外杀声震天,便他西营将士再能征善战,也无法敌过自己数倍之师——何况这哀兵之师,如今已将这满腔仇恨都洒在了他身上。

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了他定州兵马司的大权。

“崔笃行,你真行!”钟辛谅恨声道:“我们走!”

崔笃行手一伸,东营兵士拖拖拉拉地分开了一条道,让这一行人出了包围圈。苏令蛮顺势留了下来,陆雪衣朝她点了点头,跟着钟辛谅扬长而去。

接下来崔笃行整顿军务,整合东营与中营,唯一个西营因钟辛谅带兵有道,俱是忠心之辈,崔笃行不想内耗,便还是任由钟辛谅带着。

此时月已上中天,杨廷大马金刀地坐在崔笃行的中军帐里,翻起了过往的行军册。

崔笃行掀帘进来时,发觉那灰衣小子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兀自点了点头,人已到了杨廷面前,跪了下去:

“拜见主公。”

“唔。”杨廷目露赞许:“你做得很好,你母亲与妹妹,我已派人去长安接来,不日便到。”

崔笃行惊喜地抬起头:“多谢主公!主公神计!若非那些散入的暗卫控制风向,笃行也没法这般快便将东营整合了。”中营素来他经营得很好,倒也不担心。

“只是独孤老将军那里……”

兵营里,大多数还是向着那一位的。

杨廷冷哼了一声道:“这你莫担心,证据俱在,待我向朝中请旨,你做这大司卫便名正言顺了。届时再将那老匹夫罪行昭告天下,便无人再敢置赘!”

独孤信盘桓日久,为一己私利,竟将长郡、奉天的兵防布阵图送给突厥,使大梁北疆饱受突厥兵乱之苦,长郡、奉天之民,十室九空,颠沛流离,便死一万次也不够的。

当军人,便该堂堂正正出战,龟缩在这半步兵营里,享受着朝廷军饷荣光,却不愿担责,行这诡谲之道,天当诛之。

崔笃行为这计划,已在此潜伏三年,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喜不自禁之下,又连磕了几个响头:“主公英明,免我定州兵马司内讧之苦,笃行,笃行……”

一时竟有涕泪纵横之感。

苏令蛮在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么一个大郎君也行这小儿女态,哭哭啼啼,看来这主公当得不冤。

正当她胡思乱想、眼珠子乱转之际,杨廷已经施施然走到她面前。

一阵极清浅的檀木香透过呼吸传了过来,苏令蛮抬头一看,这才发觉崔笃行不知何时出了军帐,面前是一张刀削斧凿的脸,毛孔细的没有一丝瑕疵。

“杨郎君……”

她跟鹌鹑似的垂下了脑袋,小可怜般:“此番阿蛮可是费尽了力气,可能将功抵过……不杀我了?”

一双瞳仁晶亮,如漂亮的琉璃珠。

杨廷半弯下身子,一丝长发半落下来,凑近:“你胆儿挺肥的,还怕死?”

“死谁不怕啊。”苏令蛮犟着脑袋:“这,这不是为了保证完成任务,免得事情出了纰漏,我这漂亮的脑袋保不住么?”

杨廷被她死不要脸的劲儿给逗得弯了弯嘴角,直起身来:“好,你不用死。”

目光落在她一边灰扑扑的胳膊上,那有一大块颜色比旁边深了许多,血腥味一阵一阵的散不去,看来是被钟辛谅伤了,他视若无睹般移开视线,挥挥手:

“下去吧。”

“我着人送你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杨廷:冷漠。

 

第46章 黄粱一梦

许是杨廷松了口, 那股子硬吊着的精神气便松了下来, 苏令蛮揉了揉额头,只觉眼前有些模糊,身子不由晃了晃……

“二娘子!”

随着一声身子落地沉闷的钝响, 绿萝蓦地现出身形, 一把将落在地上的苏令蛮半搂在怀中, 伸手探过, 发觉其鼻息滚烫, 喘息急促,一张脸白得几乎发青。

杨廷听见动静回转身来, 发觉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小娘子一下子蔫了,此时气若游丝地躺在卯一怀里, 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一衬, 更像个小可怜儿了。

他想起那胡搅蛮缠的麇谷居士,冷声道:“人如何了?”

绿萝抬起头,面上一丝急切跑了出来:“主公, 苏二娘子情况恐怕不大好。”淋雨又受伤, 这一整日急急忙忙匆匆奔命一般,便是个彪形大汉也扛不住。

“莫旌,去请军医!”杨廷又瞥了一眼, 示意绿萝抱着苏令蛮将其放到军帐唯一一张塌上。

莫旌匆匆领命而去。

绿萝轻手轻脚地放下苏令蛮,拉过粗剌剌的一层被子帮她掖好,一抬头见杨廷目光如彻地扫来,心下一个咯噔, 下意识便跪了下去:“卯一该死!”

一仆不侍二主。

杨廷面无表情,绿萝保持着额尖触地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军帐里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油灯爆出“哔啵”的声响,苏令蛮含糊不清的呜咽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可闻,躲在暗处的十几暗卫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儿,大夫,就这儿!”账外一阵声音打断了账内的寂静。

莫旌扯着一个胡子拉杂的中年汉子跑了进来,背上还挎着一个藤箱:“主公,军医到了。”

这杜姓军医撒开莫旌的手,一眼也没见这账内诡异的气氛,瞅准了病人几步便跑到了榻前,身手之矫健比城中那些一步三摇的老大夫不知灵活多少。

“这……小娘子……”军营里哪来的小娘子?

杜军医也不是那没眼力见的,地上跪了一个小娘子,榻上还躺了一个小娘子,今夜兵马司变天,他睡得再死也起来了,眼见当中那郎君美则美矣,冷得没一丝活人气,便也不敢多嘴,只号了脉,查过舌苔、手心后,才起身拱了拱手,摇头叹气:“恕老夫无能为力。”

绿萝被吓了一跳,直起身道:“大夫何意?二娘子她……”

话还未完,眼眶便红了大半。

杨廷淡淡地扫了一眼,塌上苏二娘子眉峰紧蹙,呓语声声,整个人缩在深色的被褥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圆盘子脸,乍一眼看去,悄生生可怜得紧。

他心道了声可惜。

杜军医连连挥手:“不不不,尔等误会,误会。杜某学艺不精,只能瞧些跌打损伤的小毛病,小娘子精细人儿,杜某可医不来。小娘子是既淋了雨受了风寒,导致邪风入体,又受了刀伤,这才高烧不止。”

“再者,这小娘子元气不足,另外……好似还有些其他药物所致,这杜某看不出来,若条件可行的话,最好能找之前看病的那位大夫来。”

绿萝此刻深深明白苏令蛮为何讨厌说话喜欢大喘气的人了。这一惊一乍,将这心吊得七上八下的,简直是耍人玩。

杜军医口中谦虚,但基本将苏令蛮情况推测得差不离。

她大病初愈便去了赏梅宴,元气本就未复,后来为了挣命又是淋雨又是挨刀,拼得很;此前也确实一直在泡麇谷居士配好的汤剂,若贸贸然施药,怕是会引起药物相克——

杜军医的谨慎极为妥当。

“之前的大夫?”杨廷沉吟了会方道:“卯一,你去将居士请来。”

绿萝不意自己竟轻飘飘地逃过了责罚,沉默地垂头施了一礼:“是,主公。”而后匆匆退下,打马便出了营,去寻麇谷居士了。

“可有冰水、棉帕?”杜军医在军帐内扫视了一圈,都没见着想寻之物,忍不住问莫旌。这帐子里也就这么个有点活人气,另外个简直是可以供奉在神坛的佛祖宗。

“井水可否?”莫旌挠了挠脑袋。

“也可。”春寒虽已过,井水却还是沁凉的,杜军医示范了下,便将帕子丢到了莫旌手中:“小娘子这烧来势汹汹,为今之计也只有用这笨办法维持一下了。”

说着,人已走到了帐门口。

莫旌手忙脚乱地接了住,只觉得手中的这半尺棉帕是那催命之物,嘴里直发苦。

“怎么?这帕子能吃了你?”杨廷瞥了他一眼。

“主公,奴才就是个粗人,从来只懂打打杀杀那些事,哪会伺候人啊?”莫旌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去了。

杨廷瞪了他一眼:“出息!退下吧!”

莫旌拎着棉布傻愣愣往外跑,被一声“回来”叫了住,呆呆地看着杨廷手里易了主的棉帕:“主,主公……您,您要亲自来?”不,不还有那些女卫么?

十几暗卫不约而同地看向杨廷手中那一抹白色,心里跟哔了狗似的。

杨廷这人,外人看来从来都高高在上,如朗月清风不着地,如高山雪莲不可近,但他们这帮日日年年守着的也看透了,高高在上确实是高高在上,可也冷淡到了极致,对旁的事,旁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态度——

懒得看,懒得做,懒得理。

——尤其是小娘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杨廷俯身将棉帕在铜盆里绞了一把,依照杜军医的将其叠成了长条的布巾,轻轻置于苏令蛮额头。

指尖沁凉,额间滚烫,杨廷仿若无所觉,如完成一项任务般一丝不苟。

暗卫们又看不懂了:原以为这苏二娘子有些特别,能得主公另眼相待,可这一套动作下来,倒又觉得坦然无私。

一回回的换棉帕,井水都开始变温了。莫旌拎着盆又出去换了,待回来时,却发觉那苏二娘子果然是狗胆包了天——

居然扯着主公的袖子喊娘。

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莫旌握了握拳头,想着:一会若主公控制不住想杀人,自个儿是要冲上去呢还是递刀呢?他忍不住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孰料过了好半晌,军帐内除开那绞棉帕的水声,和苏二娘子烧糊涂的呓语,主公竟是一言不发,按捺住了。

杨廷自然没有面上这般风轻云淡,他堂堂一个大丈夫被人扯着袖子叫娘,委实不是什么美好之事,可见塌上那烧糊了的猴子屁股,他又觉得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计较未免有失分寸。

他扯了扯袖子,没扯动,只得听之任之。

“阿娘……不,不,你不是我阿娘……郑妈妈……”

“居士……阿冶……”

名字车轱辘般叫了个遍,杨廷听得新鲜,思及前阵子刘轩拿来的一份调查,有关于这苏二娘子的生平详细到可怕,有阿爹等于没阿爹,有阿娘阿娘却是个懦弱的……

“……清微,清微……”

绵绵音律似娇含媚,杨廷的字在苏令蛮齿间一转,便仿佛有了缠绵的意味。

杨廷受了惊吓般,手猛地一甩,果然还是觊觎他的相貌!

肤浅!

苏令蛮揪住不放,迷迷糊糊间一扯一带,拉着杨廷的手往脸上蹭了蹭,抿了抿唇,翘起嘴角得意地笑了——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若非这病做不了假,杨廷简直要认为这苏二娘子是披着绵羊皮,来占主顾的便宜来了。

莫旌与暗卫们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动作——捂嘴,便是天赐细眼的几人也都撑出了双眼皮的效果——瞪眼。

这样都没打死打伤的,可以,可以得很。

时隔多日,苏令蛮又开始做梦了。

与上一个美滋滋的梦境相比,这个梦压抑而痛苦,无处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阿庭:你们通通觊觎我的美貌!肤浅!肤浅!肤浅!

阿蛮:瞪眼。

驴子:忍不住想断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