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天清晨醒来, 他才恍然大悟地发觉——原来自长大以后,日日清晨都会伴随着他一块苏醒的东西没有起来, 吴镇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不行了。

或者换个直白点的说法,他不举了。

事关郎君的一世威名,和男子的个人尊严,他没有与任何人说, 通房几次三番引诱,他偷偷去药店买了壮“金枪不倒药”配合, 试图唤醒这不中用的东西, 可惜即便是再烈的药,喝下去该软趴趴的还是软趴趴, 半点起色都没见。

不过短短几日下去,吴镇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

“……唉, 郎君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得了这么个病,老吴家大房可要断根喽。”

贴身小厮大约猜出一点,忍不住暗中嘀咕,可惜隔墙有耳,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秘密,没几天, 吴府上下甚至连到整个定州都听到传闻——英俊潇洒的吴家大郎他,不举了。

以至于原本该出外走商货的吴仁富当即便放弃了原定计划,半路匆匆返航:“儿啊。”

父子俩泪眼相对,一波又一波的大夫上门,前赴后继地治吴府大郎的宝贝儿命根子,可惜在世活扁鹊配的药岂是好解的,连病因都查不出就纷纷自退了。

——这下大家原还半信半疑的传闻,立刻便坐实了。

吴府的脸,丢大了。

吴镇更是干脆闭门不出,平日里最爱参加的诗会等一律推拒,便偶尔出门透透气,也是走到哪,异样的眼色跟到那。

当然——对他来说最煎熬的不是这个。

吴镇看着千娇百媚的通房丫鬟,哭丧着脸,一双桃花眼委顿地垂下来,竟显出了疲软的老态,挥挥手道:“兰儿,你退下吧。”

这个叫兰若的通房心里啐了声“银样镴枪头”,面上还是笑盈盈柔情蜜意地安抚:

“郎君,莫担忧,不过是一时罢了,等好……”

“滚!”

话音未落,便被暴躁的吴镇给拳打脚踢地推出了房门——

这动静,吴府人几乎是习以为常了。

从前那个风度翩翩怜香惜玉的文雅吴郎君随着雄风不在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言不合便打人的暴君。

苏令蛮听到绿萝转告的关于吴镇之事,忍不住“咯咯”笑地花枝乱颤。

麇谷居士装模作样地“唉”了声,“阿蛮,小娘子可不能笑得这般毫无风致。”

自己却拍着腿可乐起来,老树皮似的脸皱成一团,形容间竟透出一股猥琐之气。

此时几人都呆在麇谷居士的小镜居,距离上回苏令蛮问居士要“不举药”相距不过十来天,吴府却已经天翻地覆。

苏令蛮本来是打算下个几年吓唬吓唬镇表哥的,可看着年纪一把的大舅舅风里来雨里去地寻大夫几乎愁白了头发,又觉得不落忍,便觉得大舅舅偏心,可换做自己,也无法一碗水端平。

居士看出这小丫头心思,不禁吹胡子瞪眼道:“阿蛮,莫告诉我你心软了?!”

“可老人无辜。”苏令蛮摸了摸鼻子。

“妇人之仁!”

麇谷居士抚了抚她脑袋,声音软了下来,解说道:“你大舅舅并非无辜,他教子无方,一味溺爱,以致教出了你镇表哥这么个斯文败类。得此教训,往后他必在女色上有所收敛,也算为你外祖家积德了。”

至于不举了一年——

以后还能不能举,便不怪他了。

麇谷居士洋洋得意地想着。

“居士说的是,是阿蛮想岔了。”

苏令蛮被成功说服了。

若非是她成功逃脱,她现在恐怕日子还要难过。虽说边疆人对小娘子贞洁并不十分看中,可大庭广众之下被成功捉了奸,唾沫星子也绝对会淹了你。君不见大姐姐最近日子都消停许多,连居士这都不来了么?

看了看左近沙漏,时间差不多,便又起身将晾晒在院中的各种草药按照性类辨别。

这么多日下来,望闻问切虽是不会,但对寻常药草却是熟极了的,便是一些生僻的药草,尤其是平时无毒凑在一块却能产生毒性的各种药材吃食,居士更是事无巨细地领着分辨了一回。

苏令蛮心中感激万分。

在她短短十多年存世的时间内,除开那些吝啬的几乎不存在的父爱,独独在居士这,她才感觉到了真真被关爱被宠溺的感觉——

若此时,居士让她待他去死,她大概也是愿意的——苏令蛮想。

艺多不压身。

麇谷居士趁机又传授了一套吐纳之法。

“阿蛮啊,莫看这吐纳之法不起眼,但于你有益得很。你从前习的尽是外家功夫,内息不修,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便是个短板,对付寻常几个大汉没问题,但遇到真正的高手便歇了菜。我鬼谷子一门入门第一桩事,便是修习这吐纳之法,老夫如今传授与你的,是第一层。”

说着,麇谷居士拍拍苏令蛮肩鼓励道:“加油!”

苏令蛮默默抬头看了眼他,手眼不停地拈了片白色块根,快速地道:“茯苓。”

“嘿,你这臭丫头。”麇谷拿戒尺打了她脑袋一记:“不信居士是不是?”

苏令蛮嘟囔道:“居士你还打不过我。”

麇谷居士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半晌才道:“老、老夫当年入门晚,没甚心思,所以就荒废了呗。”

见苏令蛮不大信,才举了个现成的例子:“杨小子初入门修习的,也是这吐纳之法,如今飞檐走壁偷鸡摸狗不在话下。”

而回到长安的杨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旁边圣人抬头看了眼,憋笑道:“阿廷,看来惦记你的还真不少,这会儿你都打了多少喷嚏了?”

杨廷默默不语。

只当做是长途劳累,偶感风凉的杨大郎君并不知自己的师兄又在编排他“偷鸡摸狗”了。

苏令蛮笑嘻嘻地道:“居士,看来这吐纳之法也是因人而异的。放心,阿蛮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这话也并非说大话。

从小苏令蛮便两个长处:一个身材,一个打架。

比胖闺秀群里无人是对手,打架更是个中翘楚。凭着这几手,府里的丽姨娘再嚣张,也不过言语挑衅几句,并不敢十分对付她。而胡乱跟着师傅学的几手便能让她与刘轩对战几十招不败,何况是这小小吐纳之法。

也确实,这吐纳第一层她很快就掌握了,待真正成为鬼谷子一门,习得顶尖养气功夫后,苏令蛮的武功几乎可以与曾经的墨如晦墨国师相抵,当然,这是后话了。

绿萝笑盈盈地看着二娘子小声哼曲的模样,忍不住道:

“二娘子每回来居士这,总要比平时快活许多。”

麇谷居士乐得笑眯了眼,看着苏二娘子又瘦了一圈的腰身,美滋滋地想:小阿蛮虽有些犟,但是让办的事非但不打折扣,反而还会加量,就这小模样,莫说定州城,便是整个大梁朝,也是数得上号的。

什么文才王女,谢氏清流,等他家小阿蛮长成了,便是十个加一块,也拍马不及。

也确实,金色细碎的阳光流淌下来,小镜居院内各色的药香里,一个小娘子快活得如林中小鸟,腰肢柔软,眼波粼粼,远远看去,便似出清波的灼灼芙蕖,娇艳馥郁自不必说,远远看着,便觉有芬芳自来,美不胜收。

谁也不曾想过,两个月前,这人还是个旁得几乎让人不卒看的丫头。

这世道曾经给予她的森森恶意,在此时,全化作了给养,让苏令蛮成长得更坚强,更懂得珍惜。

麇谷居士闭着眼,暖风轻送里,就着微微晃动的躺椅,轻轻哼起了一曲欢快的小调,声音异乎寻常的年轻——

苏令蛮往回看了眼,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便很平静了。

幕后人突然蛰伏了下来,安静地仿佛并不曾出现过。

在苏令蛮日复一日地坚持锻炼中,终于完全瘦了下来,比之苏令娴的轻盈体态,要更完美,浓纤和度,纤腰一握,再无一丝多余的赘肉,瘦一分嫌瘦,胖一分嫌腻,出落得姝色动人,比曾经更熠熠夺目。

以至于苏护从青楼新带回来的柳媚儿第一回 见着时,几乎是呆住了。

她在青楼里迎来送往,来来去去见过的花魁娘子不甚凡几,可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这个面上还能看得出一丝青稚的小娘子——

肤光胜雪,明媚如灼灼朝阳,让人不可仰望。

苏令蛮对这个阿爹昏了头领回来的玩意,却没有好脸色了:“阿爹,你这是何意?”

吴氏摇摇欲坠,咬着牙道:“老爷,你说什么?”

她没想到,与几个孩子吃午食之时,苏护会带着这么一个妓子冲进来,嚷嚷着要给妓子一个名分,抬轿子纳妾喝茶。

苏覃面色不豫,与苏令娴站了起来。

他们几人难得碰到一块是凑巧,正巧吴府的亲事要商量,便干脆一起吃顿午食,没想到便碰到了父亲的房内糟心事。

“媚儿虽青楼出身,性子却极是贞静,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我欲纳为妾。吴氏,你明日摆酒吧。”

苏护淡淡道。

“老爷!你读书人的体面呢?”

吴氏撑着圆桌站起,脸涨得通红。

第79章 破蛹成蝶

吴氏从小便是受贞静贤淑的家训长大的。

她的字典里, 从来就没有反抗夫君这一条。

奉贞静温柔为圭臬, 按着这条原则规规矩矩地走了大半辈子, 便心爱的女儿与夫君起了冲突, 吴氏也还心甘情愿地压着闺女偏帮夫君——从某种角度来说, 可谓轴到了极点,可也正因这轴, 有些底线是万万不能触的。

其中一条,便是与青楼妓子同住一屋。

即便前朝最荒淫之际,也极少有人会纳青楼妓子为姬妾,最多爱不过了置养在外, 充作外室,唯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流会坏了规矩混不吝地将妓子纳回家——何况如今苏护还鬼迷心窍地欲摆酒将其纳为良妾。

当年吴家为了摆脱商贾的铜臭味, 不但耗费万贯家资将小女儿嫁给了苏护, 力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从小便教育这小女儿读书人家的规矩, 不以妾为妻,不纳妓为妾等。

苏护喝花酒上青楼, 吴氏虽觉伤心,可到底受这贤惠教条的影响,认为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但这纳柳媚儿为妾,便是大大的天不经地不义,极度挑战她的底线和原则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何况这吴氏还不是泥人, 有血有肉有心肝的。

苏令蛮头一回见柔弱的阿娘发急,反倒不急着出头了,视线若有所思地在柳媚儿身上晃了一圈回来。

从来恭顺的人反抗,不是被吓住,便是觉得权威被挑战,苏护显然是后一种,原先还想耐着性子讲,此时却连废话都不欲多说,只拂袖道:“明日摆酒!不然……”

“不然如何?”吴氏扶着桌站直了,郑妈妈唬得连忙伸手去搀,却被她阻了,细声细气道:“莫非老爷想要休妻?”

“七出之一为妒!你既无子,又犯了妒出,我如何不能休?”

苏护觉得这向来省心的钱袋子如今也不省心了,当下本就少的耐心直接告罄。被柳媚儿婉转的眼神一勾,更是怒气上头,挺直了腰杆道:“你再不依不饶,我苏护也只得休妻!”

所谓的七出,如今也不过是少数激进派的儒家在提,整个大梁朝就没人肯认的。

“苏护!你没心肝!”吴氏憋了半天,终于冒了一句,抖着唇道:“没心肝……没心肝……”

她这半辈子与人争执得少,退让得多,即便一腔愤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可也堪堪不过说了几句便想不出词了,抚着胸口喘着气艰难地坐了下来。

到得此时,吴氏向来坚固的堡垒悄然裂开了一条缝,摇摇欲坠。

她怎么也想不通,当初侍奉公婆,她兢兢业业,如今丈夫要纳姨娘喝花酒,她也从不阻拦,将家中操持得仅仅有条,以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养了这么一大家子,可丈夫不仅不领情,反而要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妓子休离自己。

“……为什么?”吴氏在心里问自己。

此时八仙桌上,也没人在意吃了一半的饭食了。

翠缕硬着头皮匆匆将饭碗全数端了打算撤下去,却被苏令蛮促狭地伸出一脚,人捧着碗碟对着苏护的方向便跌了下去。

“哐啷啷——”

各色酱汁菜叶泼了出来,精准地溅了苏护满脸满身,苏令蛮不禁道了声:“可惜。”

可惜这上好的东坡肉。

同时足间一勾手一提,翠缕便毫发无伤地被拉了起来。

看着满头菜叶酱汁的苏护,苏覃不禁拍掌大笑了起来,少年郎君公鸭般的笑声一时充斥在这静默紧绷的正房里——他在苏护面前素来混不吝惯了,苏护便怒火滔天也不舍得对这苏府的独苗苗生气。

苏令娴扯了扯嘴角,试图将自己这个不名誉的大女儿往里藏得更深一些。

苏护在新欢面前丢了颜面,气得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脚便向畏缩的翠缕踢去,脚下完全没留力,愤怒之下,这手不能担的读书人竟然也使出了呼呼的风声——

却被苏令蛮一脚直接格挡了回去。

“砰”一声,苏护“哎哟”地抱着腿叫了起来,指着苏令蛮怒道:“逆女!”

他没见着苏令蛮刚刚的“神来一脚”,否则恐怕还要生气。

“你敢逆父!”

苏令蛮懒洋洋地靠着柱子,朝他俏皮地拱了拱手:“阿爹过奖了。”

“吴氏,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自这二女儿长眠三日后再醒来,便一直如此顽劣,苏护滔天的怒火又往上直蹿了一倍,再不肯忍,指着门口大声喝道:“妒妇,带着你的好女儿滚出我们苏家!”

吴氏耳边轰然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啦”一声,塌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护:“老爷,你要为一个妓子逐我与阿蛮出府?”

苏护的话刚出了口,便后悔了。

他虽读书偏好风花雪月,常厌弃吴氏铜臭,可也晓得银子不烧手多多益善的道理。

可转念一想,这吴氏素来是个立不起来的软绵性子,他只需虎一虎脸,吓一吓她,她便会乖乖地滚回来,硬声道:“这又与媚儿何干?逆女殴父,你无子又犯妒,如何不能休?”

在几人争执之时,苏令蛮一直在暗暗观察这柳媚儿,发觉她全程恭谦地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反倒要比丽姨娘甫一得志便猖狂的轻狂样守得住,心里立时便明白过来:

这是个狠角儿。

与苏覃眼神一对,便发觉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吴氏捂着胸口不说话,眼泪反倒不流了,苏护见此满意了:“吴氏,你也莫急赤白脸的,应了让媚儿进门,你还当你苏府的正房,阿蛮还是我苏家的嫡女,一切岂不美哉?”

便苏令娴这个向来真爱至上的,也觉得这父亲的无耻了。

不过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论来了谁,她姨娘也只可能是姨娘,不影响。

“吴氏,你便不为自己想,可也为阿蛮想,若你们当真被逐了苏府,往后阿蛮的婚事怎么办?”休离的弃妇,便是回娘家,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苏护觉得自己几乎算是循循善诱了,可不知怎的,这回吴氏榆木脑袋犯了傻,直愣愣道:

“老爷言重了,阿蛮有我的嫁妆,又有如今容貌,嫁一户殷实人家也好过与妓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吴氏强硬道:“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老爷,您想吧。”

柳媚儿扑通一声跪了地,“砰砰砰”几声重重的响头,再抬起头时,泪便落了下来:“夫人,媚儿一介微寒腌臜物,原不该痴心妄想,只如今腹中有了老爷的骨肉,不想孩子背个外室子的丑名,才斗胆上了门,若夫人当真容不下媚儿,媚儿……媚儿便也不争了,该回哪儿便回哪儿去。”

论起相貌,这柳媚儿不过胜在年轻,连吴氏的一半柔美都没到,只得清秀,可一开口一落泪,声音便如黄莺出谷,身姿便楚楚可怜。

苏令蛮却立时明白了。

苏护这人妻妾是成了群,可儿子才得了一个,柳媚儿怀了胎,难怪火急火燎地要纳回来,不顾读书人家的清流名声。

从来是欢场客留有风流美名,但若起了纳回家的心思,这美名便作了臭名。

她冷眼看着苏护暴跳如雷,强硬扶了柳媚儿起来:“你跪她作甚?”

“吴氏,媚儿当真是个好女子,若非家中变故,又如何会流落青楼?尔等金玉在堂,珍馐在口,如何能懂得踏入贱籍之人的可怜和卑微?……”

苏护慷慨激昂,百般辩护,可惜这辩护不是给了相伴多年的妻女,而是给了一个相识未久的妓子。

正当这时,地面一阵沉闷的“扑通”声,柳媚儿人事不省地倒在了地上。

苏护急了,蹲下身一把想将柳媚儿捞起来,可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弱书生”,愣是没将美人儿抱住,只得半揽着柳媚儿朝外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

小厮匆匆地跑出二院,出去请大夫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苏护叫来人半搀半抱着昏迷了的“新妾”往西厢院而去。

冷清下来的正房里,苏覃和苏令娴不好多呆,急急作别将空间留给了母女两人,匆匆而去。

地上的残羹冷炙被翠缕领着促使丫鬟收拾干净了。

吴氏怏怏地半坐在椅子上,苏令蛮小心地看着她,唤道:“阿娘……”

“是阿娘没用。”吴氏的眼泪这时才落下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泪究竟是为心中坍塌的城墙而落,还是为过去的愚昧而哭:“阿娘真的不明白……阿蛮,世上是否真的有生来便是冤家?”

她待字闺中时,阿母与她说一定要待人心诚,一日复一日的,总会有人见到她的好,珍惜她。

可她等来等去,蹉跎过大半生,也只等来这么一个缺心肝的,未来一片昏暗,她看不到头。

苏令蛮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