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方才还在蜜罐儿里浸泡着的甜姐儿笑容变冷,毫不留情地扯下了他的手:“孙郎君,请自重。”

杨廷手中一空,下意识要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郎君漂亮的眉眼一瞬间露出的无措和茫然让观者忍不住心中一颤。

苏玉瑶捂着胸口,嘴里的糖葫芦咬得她舌头有点发酸发苦,她幽幽转过脑袋,对着谢道阳道:“谢郎君,阿瑶突然觉得,这欢喜也不都是好事。”

张扬的孔雀耷拉下漂亮的羽毛,杨廷觉得自己心底大约真的住着一个天真执着的“孙浼”,此时心口空荡荡得发慌,苏令蛮头也不回地朝杨照而去,他第一回 这般没底。

王文窈自动自发地站到了杨廷身边,软声道:“威武侯,你为何不肯往身后看一看?阿窈心慕你这许多年,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你而去。”她试探着伸手,只触到了一片冰凉的衣袖。

杨廷收起孙浼一瞬间的脆弱:“小娘子认错人了。”

卢炫已经出来宣布比试结果,“孙浼”虽认出的不是搭档,但好歹是认出了,便也直接进了下一局,这样一来,一共是三对进了下一轮。

“第二关,射箭。”

只不再是对着固定不动的箭靶子,而是一枚铜钱。

“诸位请看。”卢炫指着灯塔最顶,众人不约而同地仰头,勉力找了许久才在灯盏的飞天髻最顶的一根竹篾上发现了一枚订着的古铜钱。

“一会卢某将扯落铜钱,唯有在铜钱落地之时,射中方孔才为胜。”

这显然是为难人了。

纵然这夜晚被灯照得亮如白昼,可到底不是白昼,铜钱方孔本就极小,在快速地掉落过程中不免会出现视线死角,光线或明或暗,更为其增加了射箭难度。

苏令蛮扬声道:“女子可能出手?”

卢炫摇了摇头:“不能。”

杨照拍了拍她肩:“且让我试一试。”

杨廷目光隐蔽地看了看杨照落在苏令蛮肩上的手,不快地抿了抿唇。

三把长弓由卢炫统一提供,随着铜钱哐啷一声自灯盏落下,三人同时拉弓射箭。

“咻咻咻——”

长箭划破长空,但见杨照之箭迅速地往铜钱而去,就苏令蛮射箭多年的经验,应该是能中。杨照方拉开嘴,脸上的笑意便止住了——怎么可能?

他目光不定地看着后发而至的长箭直接射落己箭,箭势动也未动地朝铜钱方孔而去。

“叮铃”一声,铜钱被箭直接定在了灯塔的龙骨上。

另一人完全没找准准头,直接便弃了权。

台下掌声雷动,卢炫已经吆喝着人将“美人汇”勾下,杨照惊疑不定地看着“孙浼”,一眼又一眼,这人的箭术让他想起一人。

孙浼指着灯,直接要掌柜的送与苏令蛮,便头也不回地跳下了台,混入人群里,一忽儿便不见了。

“莫旌,快走。”

莫旌一眼便瞥见了郎君脖子那起了一大片的红疹子,朝绿萝点了点头,忙跟了上去。

杨廷转到方才经过的巷尾暗处一个趔趄,险些没倒下。莫旌忙伸手扶了住,搀着他坐到一个幽闭的角落,从胸口取出玉瓶倒了一粒乌漆墨黑的药丸出来递给他。

杨廷顿也没顿地吞了下去,静坐半晌,才渐渐回了神智。

如浆而出的汗贴在身上,被风一吹,竟有些冷。他闭了闭眼睛:“苏二娘子如今在何处?”

莫旌点头又摇头:“约莫是与圣人看条龙灯舞去了。”

“主公您这病……”

莫旌迟疑道。

自打两月前,主公便突然起了积极治疗老毛病的心思——他从前向来是不大在意的。此番竟还为着此事经常去百草庄与麇谷居士探讨,最后制成了这丸子,明明月前已经好上许多,尤其前番几回与二娘子……都没甚太大反应,怎突然又如此了?

杨廷似是想到什么厌恶之事,皱了皱眉:“方才被碰了下袖子。”他指明是谁,可莫旌一下子便猜到了,不过是个袖子,王二娘子究竟有多不受主公待见?

杨廷再歇了会,感觉气力又回来了,才道:“条龙灯舞一般在哪儿?”

“就仙客居那。”

苏令蛮此时确实在仙客居前边的台阶上与苏玉瑶几人等条龙灯舞经过,至于那盏美人汇,她没要,还由着卢炫放回了灯塔。

但显然此举让杨照误会了。

“快快快!条龙灯舞到了!”苏玉瑶兴奋地扯着苏令蛮袖子,险些跳将起来。

条龙灯舞约有几百人阵仗,从西市的一头直接行至另一头,人人手中提着一盏灯,随着队形而作出各种形状,如百花盛,蛟龙舞等等,直看得人目不转睛。

路两旁挤满了瞧热闹的行人,突然——

不知哪里来一阵风,苏令蛮鼻尖闻到一股油烟味,还未及反应过来,仙客居前便燃起了火。风助火势,灯笼烧起来极快,条龙灯舞的队形乱了,人人尖叫着丢了灯笼往外跑。

苏令蛮只觉一阵推搡,街面便乱了。人人没头没脑地冲撞,她没来得及交代,便与苏玉瑶几人失散了。眼角的余光看到苏玉瑶安全进了客栈,她腰一扭,躲开人群,正欲随便寻个地方猫一会,却见一伙人鬼鬼祟祟裹挟着一个衣着富贵的幼女往外蹿。

幼女满目惊惶,可嘴巴被紧紧捂着,手脚乱挣,只得惶乱地支吾。

若换作是旁事,苏令蛮也许就不管了。

可只要一想到这被趁隙被拐卖了的幼女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便无法视若无睹。苏令蛮只来得及对绿萝道一声“保护好阿瑶”,人便电射一般朝那几个人贩子追去。

第147章 陷阱重重

“走水了!走水了!”

仙客居前的长街整个儿都乱套了, 人潮汹涌间, 已有人尖叫着摔倒在了地, 一开始还能听到几声惨嚎, 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苏玉瑶心有余悸地看着门外, 她人小力弱,若非谢道阳护得快, 方才那被踩伤踩死的便会是自己了。

仙客居内依然人潮涌动,行人不断尖叫着往里挤,火势一下子大涨起来,原先看着美丽的灯笼立时成了要命的东西。

苏玉瑶踮脚试图往外看看阿蛮姐姐在那,却被斜刺里一股凶横的力道掀翻, 她尖叫着跌了下去,被谢道阳一把捞在了怀里:“怎这般不小心?”

他蹙眉看着她, 谢道阳长相只能算是周正,因常年的老成持重眉心总是拧着一个旋儿, 与那些个英俊风流的小郎君们不同,可苏玉瑶却没来由地觉得安心。

谢道阳一手虚虚拦在她身前, 不断挥开挤来人群, 圣人早由侍卫护送去了二楼,苏玉瑶摇了摇头:“阿蛮姐姐也不知在哪儿, 安不安全。”

话音方落, 便见阿蛮姐姐身边的丫鬟绿萝从人群外挤到了自己进来:“绿萝,姐姐呢?”

绿萝微微躬身:“二娘子让奴婢来护在四娘子身边。”

苏玉瑶发急:“你这丫头怎么就没个眼色?我这很安全,你速速去姐姐那守着。”

作暗卫, 头一条规矩便是忠诚听话,接了主人命令,无论如何都得执行。

是以无论苏玉瑶如何分辨,绿萝仍然一声不吭地坚持守在她身边,与谢道阳一人一边护着苏玉瑶挤过人群往二楼而去。

二楼连同店小二和掌柜的也挤满了人,唯独圣人那一角落由十来个护卫隔出了真空地带,杨照回身见只有苏玉瑶上来,忍不住皱眉:“苏二娘子呢?”

“圣人,你快些派人去找找看阿蛮姐姐,她方才被挤散了。”苏玉瑶带着点哭腔,也不怪她害怕,方才一个人便被活生生踩死在她面前,生生叫一件美事成了惨事。

“阿染,你去。”

杨照头也不回地吩咐,但见一佩刀侍卫一忽儿便消失在了楼梯口。楼下一队十二京畿卫已经开始嘶吼着维持秩序,奈何杯水车薪,连京畿卫也被卷入了人群里。

杨廷来到仙客居,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出人间惨剧。

他皱了皱眉,吩咐暗卫速去调来最近部曲维持秩序,二楼靠窗站着的苏玉瑶已经认出了他,人群纷乱,却一眼便能瞧见这白衣少年郎,眉眼间有股格格不入般的沉稳气魄,她探出头喊道:

“孙郎君,孙郎君!这儿,这儿呢!”

莫旌从仙客居出来,朝他暗中点了点头,杨廷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正对上杨照审视的眼光,立时孙浼上身,回了个挑衅又灿烂的笑,一回身笑脸立时便没了,“艰难地”拨过人群往来处去。

莫旌偷偷靠了过来,低声道:“卯一说,二娘子追着一队人往西去了,看起来约莫是趁乱裹挟的人贩子。”

杨廷点了点头,沉默着转了个反向,足间连连点过,轻身功夫施展开,人已经如大鹏展翅一般,飞掠而过。

莫旌只能顿住脚步,看着远处猎猎飞扬开来的白袍,叹了口气,与空气道了一声:“甲二,你与我可都被丢下喽。”

自主公开府后,便不曾在外见主公施展过轻身功夫,这般看来……好似比从前又精益不少,连快马都赶不上。

空气沉默良久,才传来一道粗嘎的声响:“现下主公身边可没人了。”

说起来,苏令蛮的柔术还只道“揉骨”阶段,比之杨廷的轻身功夫不是一个路数,亦不是赶路见长。不过这些人贩子看样子也不是什么高手,跑得气喘吁吁,眼见远离那波混乱了,苏令蛮再无顾虑,绿衣小娘子利落地跃起,直接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待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地都倒下了,苏令蛮才蹲下身,难得耐心新哄着显然是被吓坏了的小丫头:

“乖囝,莫怕,坏人都叫姐姐给打跑了!”

小丫头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眼睛湿漉漉的:“真的?”

声音细细软软,苏令蛮柔下声用力点头:“真的。”

哄了一会儿,才从小丫头口中得知家住城东,除了姓孙就再问不出旁的消息。苏令蛮无奈,又见她可怜巴巴满心不安地瞅着自己,干脆俯身抱起她往回走,想着许是方才被冲散了。

才行至半途,便碰到一群钗横鬓乱的丫鬟婆子,拥着一个秀美的年轻妇人泪眼婆娑地冲将过来,一把将苏令蛮手中的小丫头夺了过去,抱着“心啊肝啊肉啊”地叫了一通。

“乖囝,这是你阿娘?”

小丫头点点头,那妇人这才注意到眼前竟站着一个格外漂亮绣逸的小娘子,一见便知必不是那杀千刀的拐子,立时感激涕零,拉着她的手不住道谢。

苏令蛮最不会对付的便是旁人过于溢出的热情,她不自在地摆摆手:“无事,不必太客气。”

正说着,却觉不大对劲,她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去不断泛上来的眩晕之感:“你——”

出口的声音软绵绵的,只有近处才听得见。

苏令蛮怒瞪她,妇人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对不住,二娘子,若不如此,小妇人的夫君恐怕要没命了。”

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一手一个扶着手软脚软的苏令蛮往巷弄里走,旁人方才还见几人在一处说话,是以也并不惊奇,小丫头奇怪地问妇人:“阿娘,你要带大姐姐去哪里?”

“乖囡不喜欢姐姐么?阿娘带大姐姐回家住几天陪你好不好?”

巷弄里一阵凉风过,小丫头不知世事地鼓掌笑了。

莫旌便见方才还一阵风过的主公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俊面微微泛白,眼珠子越发得浓黑,让人瞧了心里便凉飕飕的。

“郎君没找到二娘子?”

莫旌话还没完,便见主公雪白的袖口染上了红色的血点子,惊道:“郎君,你受伤了?”杨廷摊开掌心,一支嵌玉金丝玛瑙蝴蝶簪头沾了血,尖利的簪头嵌入了肉里,他眉头皱也未皱道:

“一会你执本侯令牌,令玄、黄、地、仁四支部曲速去东南西北四城门守着,记住,悄悄的。一有可疑人物,想法子弄清,明早城门开时务必不能让人将二娘子带出城门。”

莫旌领牌子欲走,“回来。”

“你……”杨廷迟疑道,“事情办完,再去鄂国公府一趟,将此事与苏世子说一声。”

“甲二与我去趟卢府。”

卢炫方忙完七夕赠灯之事,便见素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廷直接出现在了内府,他一改在台上的狂态,头也不敢抬地施了大礼,只觉得眼前之人比从前威势更胜,仿佛风雨……欲来。

“卢炫,爷要你办一件事。”

卢炫竖耳恭听。

不过须臾,长安四城城门口便多了许多来回走动之人,暗地里盯梢着城门动静,卢炫在西市日久,手头本事不浅,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匆匆领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大嘴妇人入了府。

“主公,有消息了。”

那大嘴妇人从未见过这般俊秀郎君,待要称道两句,想到怀里的银子,便一股脑地全交代了:“……老婆子我这辈子可是开了大眼界,头一回见着这般貌美的小娘子,手里还抱了个小丫头,后来约莫是碰见熟识之人,便一同去了杏花里弄。”

“熟识之人?”杨廷声音本就清冷,此时听着便仿佛冻了一层又一层的坚冰:“什么熟识之人?”

“一个年轻妇人,大概是那小丫头的阿娘,就是奇怪……好像说了几句话,那貌美小娘子有些气力不支,便被扶着走了。”

大嘴妇人觉得眼前这小郎君看上去唬人的得很,便跟茶楼说书讲过的官老爷一般,气势唬人得紧。

杨廷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让人将她打发走了,只吩咐暗中派人监督着,卢炫道:“小的查过,确实有一批人被捆着送去了京畿衙门。”

“查。”

这一查,便到深夜。

今夜无宵禁,灯市一场死伤不小,京畿卫本就乱糟糟一片,苏文湛听闻消息直接便从美人床上漏夜赶来卢府,见杨廷又换了一张脸先是一愣,才问:

“侯爷所言属实?”

杨廷手中金簪苏文湛今晨是见过苏令蛮带的,待他欲伸手细看,杨廷却又重新合拢住双手:“此事事关阿蛮声誉,本侯趁夜叫苏世子来,希望鄂国公府能够配合遮掩,以免……”

苏文湛在男女之事上颇为精道,纵然杨廷极力掩饰,他依然敏锐地发觉到这人并不如表现出的这般平静,甚至可以说,心急如焚。

脸可以易容,可人的眼睛,却是不会骗人的。

杨廷又将方才京畿卫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了苏文湛。

那帮人系人贩子无疑,前日有个出手阔绰的财神爷特地出两百两银子,指定要这个小丫头,连时间地点都定好了,他们想着不过是干一票的事,不办成也没损失,便都等在附近。孰料事情就这般巧,灯市起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抢了人便跑,孰料碰上个女煞神,撞到了铁板。

苏文湛也听出了杨廷的意有所指:

“侯爷的意思,灯市那场死伤百人的火灾,是人为的?”

若非如此,怎会时间地点都算精巧了。

杨廷颔首:“这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圈套。”

那人看准了阿蛮性子里有一股侠气,特意在那候着,阿蛮一开始戒心必定在人贩子身上,没料到重头戏在那寻女的小妇人身上,才着了道。

只是奈何卢炫整个西市探过,都不知晓那小妇人是谁,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第148章 绝处逢生

苏令蛮蓦地睁开眼睛。

意识渐渐回笼。

她能感觉到身下在不断地晃动, 手脸黏腻腻地发着一股子馊味, 眼皮沉重, 手酸脚软, 连喉咙都涩得说不出话。苏令蛮勉力睁开眼, 眼神聚焦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着了道了。

难得行件善事, 竟然还是桩假的。

苏令蛮连苦笑都做不出来,驴车“吁”地停了,她竖耳听车夫熟稔地与守城京畿卫聊天:“大璐哥,今日城门怎严了这许多?”

“别提了,昨夜西城走火, 烧死烧伤许多人,圣人震怒, 我们这些个小兵也得紧着点皮子以免得吃了挂落。”那大璐哥道了声:

“小驴蛋儿,你又运什么出城呢?”

“嗨, 军爷,您这不是寒碜小的么。”小驴蛋儿熟练地塞了几个铜板过去:“小的也就这收收破铜烂铁的本事。”

大璐哥意思意思地掀帘子看看, 果然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货, 便挥挥手让过。

苏令蛮使劲全身力气往旁边车厢撞,却只能发出一点声音, 被破铜烂铁的“叮铃哐啷”全数遮盖过去了。她被困在一个狭小的仿若棺材般的木匣子里,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等等。”

苏令蛮蓦地睁开眼睛,黑暗中耳朵似乎变得格外敏锐, 她听出来叫停的是楚世子,心下不由起了一丝希望。

小驴蛋儿头一回见这般气派的军爷,讨好地笑了笑:“军爷,您叫我?”

楚方喧板着一张脸,示意兵士掀帘子,驴车笨重,车厢内还挤挤挨挨地放了一堆不知打哪儿来的破铜烂铁,散着股馊臭味,没有让人看第二眼的兴致。

小驴蛋儿便见这气派的军爷走到下一辆车那去了,不禁吁了口气:好大的气派!

苏令蛮使力撞了几回,都被颠簸的驴车声给盖过去了,气力用尽,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等回头她脱困了,非得去嘲笑楚方喧睁眼瞎不可。

卢府内莫旌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前的杨廷一眼,忍不住劝道:

“主公,您这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如先去歇一会。”

郎君就这么朝着窗外一站就是一夜,夏末的夜晚纵然不算冷,可露水沾衣也会着凉的。

杨廷揉了揉额头,再睁眼时,除了眼珠子略略发红外,眸光仍是清醒的:“楚世子那,可有消息传来?”声音熬了一夜,带着点微哑。

莫旌俯身给他斟了杯茶润喉:“楚世子那还没消息。”

话说完,便见郎君又这么硬挺着一声不吭了,侧脸蹦得跟个石雕似的,也不知是跟谁在置气。

莫旌还记得他头回来到郎君身边之时,郎君还不满五岁。

五岁的儿郎可不懂什么冷漠自持,该淘气淘气,该撒娇撒娇。可郎君从不,在他身上,莫旌便从未见过他这么一面,他永远是安静而沉默的,连与大老爷相处亦是如此。

莫旌从前还以为那是郎君自小便聪慧不凡。

可随着年纪越长越大,他才发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