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入了正门,苏玉瑶本还在与苏馨月聊天,见苏令蛮进来便冲了过去,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热情地将苏令蛮一把抱了住:“阿蛮姐姐,阿瑶要嫁人了!”

眉飞色舞,不足以描述其欢喜的心情。

苏令蛮刮了刮她鼻子:“你啊。”又朝苏馨月点了点头,“阿月姐姐。”

对这年纪轻轻,便常年将自己囿在苏府的大娘子,她总是怜惜居多,遇人不淑,更遭罪的总是女人。

如庆国公府世子,便失了职位,可也还有爵位,听闻不日便要娶新妇,纳的妾不知凡几,又是林侍郎三女又是应莺莺燕燕,齐人之福是享尽了。

唯独大娘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死活不肯再往外寻,又怕惹了人厌,等闲红白喜事都不肯露面,年纪轻轻,像是守了活寡。

阿瑶不知她一个照面想了这许多,跟只欢快的雀鸟似的,将最近的心情一股脑地分享给她,譬如谢郎君经常派人送些小玩意过来,前个沐休日,她们还一道出门踏青了云云。

叽叽喳喳,欢喜都快涌出来了。

苏令蛮为她高兴,桃花眼弯了起来,笑脸盈盈的。

苏玉瑶看呆了,心道:“阿蛮姐姐,怎的好似又漂亮了?”

吉时到,谢府请来的冰人和全福人已经拿着聘书、礼单一道上了门,偕同的还有谢七娘,她与苏令蛮是一道从书院结业的,结业后便整日在家清修,过得跟苦行僧似的,等闲宴会都约不出。

几人相见,又是一番欢喜。

谢府的诚意十足,蓼氏自赐婚一来倒提着的心,终于肯放了下来。

敬王下朝回来,在府内没见着人,连个午食都吃得没滋没味的,匆匆扒了几口,便亲坐着马车来岳丈家接人。

这一进门,苏令蛮便免不了被打趣,苏玉瑶笑嘻嘻道:“姐夫可真粘人,一刻都等不得地非要将姐姐接回去。”

苏令蛮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苏馨月在旁掩嘴笑,几人一道在老夫人的庆和苑内热热闹闹地坐着,全福人与病人早走了,可谢七娘被苏玉瑶留了下来,听罢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阿蛮这福气,确实不差。听闻敬王爷现在还时不时地去漱玉阁挑两样首饰,去百味斋买些糕点,回去哄夫人。”

“瞧阿蛮脑袋上那金步摇,便是漱玉阁大师傅的得意之作。前些日子大师傅在古书上研究出了一种早古技法——拉丝,那轧出来的蝴蝶翅膀可谓是薄如蝉翼,飘然欲飞。”

苏令蛮没法说百味斋的糕点,是阿廷自己爱吃,她近年也发觉,这人面冷了些,偏还有些孩子做派,爱吃奶香味糕点,回回借了她的名—当然,她也吃了不少。

至于如步摇这等首饰,阿廷倒是没说,只寻常模样地放到她妆奁里罢了——倒不晓得这些名头。

脸红红正被打趣,杨廷便被苏文湛领着进来,与老夫人请安。

第200章 逆伦人

“阿妪, 最近身体可好?”

杨廷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

“哎,哎,阿蛮啊, 你家那口子俊。”

老夫人不住口地称赞。语中还留着当年在定州乡下时的用语习惯, 一到激动处便忍不住冒了出来。

哎哟,她也不是头一回见杨廷, 可每一回见,便忍不住要道一声阿弥陀佛, 与阿蛮站一块, 那不就是王母座下的金童玉女, 养眼般配着呢。

苏玉瑶知道老祖宗贪俊的老毛病又犯了,“噗嗤”笑了声,她与杨廷还算熟稔, 大大咧咧叫了声“二姐夫”,道:

“阿蛮姐姐难得回趟娘家,这大中午晌的二姐夫便来接,可是有点心急?”

何况还穿着朝服没脱, 便面上平淡,可这心里啊,还不知怎么急呢。

谢七娘在一旁掩嘴笑, 如今苏谢两家结亲,她也算是内亲了,倒也不必避嫌,苏令蛮被这闺中姐妹笑得脸燥得厉害, 火没处发,便只好瞪了杨廷一眼。

这一眼被蓼氏见着,不由暗暗点头,有些经验的都知道,若不是感情好,平日宠着哄着的,哪有这般自然流露?做女儿家天生吃亏,夫君是天,如今阿蛮瞪了“天”一眼,可见平日相处可都没计较那地位尊卑的。

杨廷被这般打趣,面上还崩住了,只漂亮的凤眸流露出一丝微弱的窘意,道:“四妹妹说笑了。”

苏令蛮见不得自家男人被欺负,尤其苏玉瑶这小嘴不饶人的,嗔道:“阿瑶,方才你一个人偷偷猫出去,打量姐姐没看见?”

苏玉瑶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不打自招:“谁,谁去见阿,阿阳了?!”

庆和苑内哄然大笑。

苏珮岚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她与阿蛮一道来的京畿,蜜儿进了宫,就剩她没着没落的,可要再回定州去,她又不甘心……

视线落在正中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美好的郎君身上,苏珮岚抿紧了唇,垂目敛尽了所有心思。

杨廷略站了站,便被苏令蛮推着出了门去,让他去寻鄂国公好好聊聊,她这还有些事要与阿娘分说。

杨廷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瞥得苏令蛮觉得自己就是那抛夫弃子的妇人似的,心下瘆得慌:“您别这么瞅,行么?”

杨廷头也不回愤愤地走了。

苏令蛮哑然失笑,这人啊,远看着是块能将人冻穿的北极冰川,近看,却是被冰裹住的一团烈火,有时行为还有些乖张的孩子气。

她推门进去,苏玉瑶又笑她:“话别完了?”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苏令蛮愤愤道,房内又是一阵大笑,不一会,老夫人要歇午晌,由苏珮岚搀着去内室,蓼氏便安排着大房的几人连同谢七娘一道去了荣禧苑。

三夫人与阿江几个早在吃完午食便各自散了。

一到荣禧苑,蓼氏便让阿瑶带着谢七娘、苏馨月回自己屋玩去,“阿娘要留你阿蛮姐姐说会悄悄话,你们谁都甭来偷听,啊?”

苏玉瑶做了个鬼脸:“你们嫁了人的,爱去说便说去!”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未来的小姑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现下没人,你可以说了吧?”

蓼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令蛮,笑道。

这小丫头,自打到了国公府,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瞒别人可以,可瞒不过她。

苏令蛮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阿娘猜到了?”

“是有那么桩为难事,想问问阿娘的意见。”

蓼氏被勾起了好奇心:“说说看?”

“前些日子,定州给阿蛮来了封信。”苏令蛮从袖中掏出一张叠的极小的纸张递过去,道:“阿娘看看便知。”

蓼氏狐疑地接了过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此事……当真?”

苏令蛮点点头:“我母亲经的事少了些,也没甚大本事,可从不说假话。”

这事她闷在心里一阵了,大姐姐做出这般事,她连提都不能与阿廷提,毕竟关乎苏家名誉,尤其鄂国公方任了户部侍郎,官声正重之时,若族中出了这等事,真是……

可,心里又着实煎熬反复得很。

大姐姐为了逃离大舅舅家,竟买通下人日日在大舅舅饭食中下慢性毒,致燥致郁,心火过旺,以至在一次与镇表哥吵闹中心脏绞痛,给活活气死了。

此事本来行得隐秘,大夫也瞧不出因由,偏偏被买通的下人心里有鬼,有说梦话的习惯,被同房人听了去告知了大舅母,就揭了出来。

大舅母丧夫,镇表哥丧父,那时大姐姐已经和离成功回了苏府,正巧阿娘回去,便赶上了这一闹,还未有个定论,孰料当晚大姐姐便偷偷出了府,不知所踪。

吴家不止大舅舅一门,还有个二舅舅,再没支门面的本事,可也比能将父亲活活气死、玩小倌不能传宗接代的吴镇强,这下诺大的吴家由二舅舅继承,大舅母、吴镇孤儿寡母的,由着苏家手腕强横,硬生生将这事给压了下来,不与见官。

新的吴家当家人,为着与据说京里做了大官,又出了个太妃、出了个王妃的苏家打好关系,更巴不得大房咽下这苦水,莫起什么幺蛾子,两厢一个得了补偿,一个正中下怀,正好达成了默契——

反倒是苏令娴跑得早,也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也幸亏她见机得快,这等毒害公公又不贤不孝的妇人,不说沉塘,起码族中关禁到死还是轻的。

蓼氏的脸都还是白的,“据你母亲说,当日你大舅母他们来闹时,很有几个街坊领居听到了消息,世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官声重要,尤其一个宗族内,寻常的差错可以有,但这等逆伦之事一出,整个苏氏不说在京畿名声扫地,上头一个不高兴,丢官也是成的。

“这事,按理来说,便是民不告,官不究。但若是有人来逮我鄂国公的小辫子,也是一逮一个准。”

“你那大舅母和大表哥的性子如何?”

苏令蛮迟疑道:“大舅母为了儿郎前途,约莫是不会对外说的,但大表哥……好喝两口酒。”这酒后吐真言,可是经过无数老祖宗验证了的。

蓼氏将信纸递还回去,“你容我想想。”

苏令蛮颔首,“依着母亲的意思,族中不日会给大姐姐报个抑郁而亡的消息,那时大姐姐再出现,也不过是个面貌相似之人,她要活命,自然不会糊涂道自个儿将这事往外抖。”

“这事……你可与敬王说过?”

“未曾,阿蛮不敢擅专,毕竟有关苏家信誉。”苏令蛮蹙了蹙眉,又将前些日子阿婉在龙津码头见过相似之人的事说给蓼氏听。

“这事,瞒不住。”

蓼氏怜悯地抚了抚阿蛮的脑袋,“新任的定州太守与大司卫都是敬王一脉之人,你以为为何到现在那边的消息没传过来?怕是看在敬王的面上,压着呢。”

苏家的能耐,还没那么大。

只是,苦了阿蛮了,这事……不论是谁家出了这么个逆伦之人,族中姐妹出门子都会受影响,也不知敬王会如何看待与那逆伦之人同出一个父亲的阿蛮了。

苏令蛮在这一点上却丝毫不担心。

阿廷——

是不同的。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若世俗之见有用,当初他们二人门不当户不对,不也被他强拗到了一块?

“当务之急,是先将苏令娴找出来。”

蓼氏一锤定了音,立时雷厉风行地唤人去前边请国公爷与敬王一道来荣禧苑议事,等这翁婿来,便丢了一道雷下去。

鄂国公一脸羞愧,只觉族中出了这么个不孝的侄孙,脸面都丢到香江去了。

孰料杨廷面无表情,毫无波动:“就这事?”

蓼氏一直在暗暗观察他,见这女婿果真半点鄙夷都没透出来,才忍不住长舒了口气,“王爷,真是对不住,可能需要你的人手一用。”

杨廷对蓼氏向来要比鄂国公还尊敬得多:“不甚荣幸。”

几句话的功夫,便将苏令蛮愁苦了好多日的事给解决了,待被杨廷乖乖牵出府时,脸上还有些悻悻:“便这样?”

杨廷揽着人上了马车,待车厢里谁都瞧不着,才跟孔雀开屏似的高昂着脑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脸:“香个?”

苏令蛮凑上去吧唧一下亲了口。

杨廷这才枕着脑袋懒洋洋地道:“这事,说严重也不严重,源头止住了,旁人要怎么说也说不着。定州那的消息,都围得跟铁桶一般,传不过来,你那大……”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显然提到那名字便觉不适:“假设她当真来了京畿,来京畿为何?这许久从不曾出面寻过你,寻过苏府,哪来的路引?谁帮她办的?”

从这里头着手,文章可大。

一个罪犯要想好好活着,自然是改头换面,可一个女人,又没甚本事,那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依爷看,在长安西城各个坊里溜达一圈,专寻那置了外室的巷子问一问,也就十拿九稳了。”

苏令蛮撑着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阿廷可真厉害。”

杨廷洋洋得意,长指点了点脸颊:“再给爷香个。”

可把他厉害的,苏令蛮翻了个白眼,啐他:“臭德行。”

“等你抓着人再说。”

臭丫头。

杨廷可不是苏令蛮说什么是什么的性子,抓着人便往怀里拖,一边挠痒痒一边放话:“长能耐了是吧?”

苏令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车架子上绿萝与莫旌相视一眼,偷偷地笑了。

暖风徐徐,熏人欲醉。

临到府中,却来了个意外之客。

第201章 沉珂去

诺大的花厅内, 陈设典雅,一步一景,可这所有景, 都不及厅中人。

一袭宽袖白袍萧萧肃肃, 负手而立,听闻人声转过身来, 淡淡一扫,便让人觉仿佛被清渠涤荡过的清澈。

苏令蛮含在嗓子眼里的话突然说不出话来:“师, 师傅……”

多日未见, 鬼谷子好似去仙境滚了一圈, 身上属于凡尘的烟尘气淡得几乎看不见,乍一眼看去,竟飘然仙去。

杨廷亦有同样的感觉, 他入门早,玄术比苏令蛮更要通些,隐约觉得:若所谓的知天命,便该是师傅这般模样了。

玄门中有一境曰通明, 羽化而登仙……

他不敢想下去,鬼谷子看着两土地呆若木鸡的模样,突然展颜一笑:“小阿蛮、小清微, 这是不认识为师了?”

他一吊儿郎当地开口,满身的仙去便只剩下了滚滚的红尘俗气。

苏令蛮舒了一大口气,立时放开杨廷的袖子,朝鬼谷子奔去:“师傅, 您回来了?”

鬼谷子朝不远处正心梗的杨廷挤了挤眼,才抚了抚苏令蛮脑袋道:“小阿蛮,想不想为师?为师走之前,还特地给小阿蛮留了礼物哟。”

苏令蛮用力点点头:“想。”

确切地说是好奇那礼物是啥玩意,一粒圆溜溜的青豆,上边还被刻了个磕碜的笑脸,研究几回,都觉得不过是个平凡的可以被煮来吃的青豆子……

杨廷这时也已从被新婚妻子抛在身后的郁闷中走出,信步走至鬼谷子近前,正儿八经地施了个礼:“师傅,近来可安好?”

“安好,安好。”

“小清微便是无趣。”鬼谷子摆摆手,白袍如洗,肤白似玉,面上嵌有一双清澈到极致的眼眸,静静看人时,隐隐有心底隐秘都被抚平了的安宁感。

苏令蛮侧目多看了几回,忍不住出言问:

“师傅这趟出门,可是……路遇高人?这般看着,跟通了玄似的。”

鬼谷子负手大笑,笑罢才道:“小阿蛮还知晓道家的通玄境?悄悄与你说,”他装神弄鬼地凑到苏令蛮耳边,被杨廷拉到一边,才翘着嘴道:“为师路遇仙人点化,不日便要升仙了。”

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模样,苏令蛮嗔道:“师傅,你又诓人!”

什么仙家、道家,她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

鬼谷子笑了一阵,才摆手道:“罢罢罢,不说这些,为师此次回,只因寻到了一样要紧物,喏,”他袖口拂过,手里便出现了一个粗糙的木盒,刻工粗劣,连边角的毛粒都未搓干净,看着跟路边随手捡的一样。

杨廷却珍而重之地接过,眼中苏令蛮不解的激动:“师傅,这……可是……”

鬼谷子笑着点点头。

苏令蛮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可等杨廷难按激动地将木盒打开,发觉里边的太岁时,自己也先傻眼了。

一眼看去,成年郎君巴掌大的黑黢黢的太岁静静躺在木盒中,茎叶上甚至有新近采摘的痕迹——这等可遇不可求的稀罕药材,也不知师傅是自哪得来的。

她捂着嘴,眼泪先扑簌扑簌地落了,欢喜地看着鬼谷子,不知如何是好:“师傅,谢、谢谢。”

胸口澎湃的谢意,除了这两个字,竟想不出旁的字眼,鬼谷子弯起嘴角,笑得温柔,见冷脸徒弟也难得红了眼眶,才促狭道:

“为师奔波劳累,今日便住你府上不走了,一会将麇谷老小子请过来,先帮小阿蛮将病治好了。”

杨廷一怔:“信伯出京了。”

“现下派人去城外谷阳、通阳、立阳三叉道口等,戌时一刻便能抓着人。”鬼谷子话毕,人已经拂袖驾轻就熟地去了敬王府客房。

杨廷眉头都未皱上一皱,将木盒往苏令蛮怀中一塞,转身出了厅门,竟直接驾马亲自去“请”麇谷居士了。

苏令蛮抱着木匣子,恍若抱着一个稀世珍宝,路上绿萝欲接过去,也被她宝贝兮兮地拒了。

小八与绿萝对视了一眼,不清楚娘子肚里打什么哑谜,只知道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很久,连敬王没回府吃飨食都不在意,哼着小曲,匆匆进了些粥食便一直趴在桌上,盯着那木匣子看。

“二娘子莫不是魔怔了吧?都盯着那木匣子快两个多时辰了,眼睛盯成斗鸡眼可咋办?”

小八嘀嘀咕咕,朝内室垫脚看了看。

绿萝亦担忧地看了眼,到底沉得住气,没说话。

夜已深,敬王府内一片静悄悄,莫旌随着王爷出门许久还未回,府内林木领着精兵巡逻,一切显得寻常,又不寻常。

绿萝只记得,戌时王爷领着居士涉霜露而来,满面肃然,偏眸光欢快,神态昂扬,两人直入内室,在敬王府的正房呆了一夜。

正房的灯,亦亮了一夜。

待居士第二日抻着胳膊大打哈欠地出正房门时,王爷跟前跟后,百般殷勤,简直让人他们跟久了的老人看得惊掉大牙——

这哪里还是那个目下无尘清高自傲的岫云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