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菡语奶声奶气地点头附和,一双大眼睛乌溜乌溜地转,皮肤白雪似的,可爱极了:

“阿妪不好。”

苏令蛮捂了她嘴,嘘了一声将:“莫瞎说。”

小菡语张牙舞爪地抓下她手,苏令蛮怕弄疼她,顺势放下了手,便听闻小女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上回阿语见阿翁与阿妪吵架,阿语喜欢阿翁,不喜欢阿妪。”

这话说得逻辑极为清楚了。

孩童的世界极其简单,喜欢与讨厌,也都泾渭分明。

苏令蛮哑然失笑,杨夫人与宰辅大人从来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在外红脸吵架?这听起来倒是有点离奇。

不过她知晓女儿没说谎,回头私下里与杨廷说起此事,还觉不可思议:

“公公与婆母吵过架?”

即便在一块了这么多年,她眉眼一如从前所见的妍丽清新,肌肤瓷白如霜雪,半点没见老,依然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杨廷捉了她手细细把玩,沉吟半晌才道:

“大约有这回事。”

他不想与她说那些肮脏事,毕竟这牵涉到父亲那些不堪的过去,杨廷自己想一想,都觉得不能忍:那到底是给予他父精母血的长辈。

苏令蛮看出他眉眼蹊跷,也不欲深究,却不料杨廷自己说出来了。

“当年孤不是与你说了一道公案?”

“这里其实还有一段公案。”

苏令蛮洗耳恭听,杨廷抿了抿唇,薄薄的唇线在情绪的激荡中崩成了一条直线,逼人的冷意似乎从骨子里散出来。

“孤的母亲,当年与父亲确实是两情相悦,可奈何情深不寿,不到五年,孤的父亲又看上了旁人,这人便是如今过身的继夫人。”

继夫人姓孙。

在当时的圣人面前,孙家极为得脸,还有个亲妹妹做了皇后,是以圣人极为信赖孙氏,当年托孤时,孙家谏言,并将杨文栩作为辅政大臣推了上去。

“所以……”苏令蛮听出了点言下之意,杨宰辅与杨夫人的结合,还不全是无媒苟合这一条,恐怕这政治条件才是将两人牢牢系紧的真正缘由?

“是。”

杨廷苦笑:“孤的母亲,在父亲停妻另娶时,郁郁而终,虽外界多有猜测,孤却还记得,当年她临死时,对孤的那一番话。”

她作为母亲,却不为母则强,反而柔弱如一株菟丝花,爱凋了,这花也就谢了。

“那这吵架,是怎么回事?”

第221章 帝后番外(六)

杨宰辅老谋深算,逼着自家儿郎无可奈何地一条道走到黑,蹿上了皇位,自然不会正儿八经地与后院一个愚妇吵架。

既然当真吵了,要么是做戏,要么……是当真忍不了了。

“杨夫人想要混个太后当当,阿爹自然是不依了。”

杨廷说得轻描淡写,杨夫人私底下动作频频,烂船还有三寸钉,孙家虽败落了,可纠集一帮子顽固不化的老势力还是能够的……

何况这世道虽讲究风流不羁,可更讲究:百善孝为先。

圣人与宰辅明明为亲父子,宰辅却连个太上皇的名头都没担上,皇宫里没个地界呆,还无名无分地呆在宰辅府,眼见是半退的架势——

这大约是挑战了“父为子纲”的传统,杨夫人这般一个后院夫人,不甘心做那被比下去的绿叶,自然也要想法子为自己争取些权益:这世道,做女人的极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比皇后还要更胜一筹的,自当是能用孝道压人的太后了。

凡圣人顶不住,将她与宰辅供上去了,那她就有权力作威作福了。

“可……公爹与婆母的感情不是向来很好?”

杨廷抿唇不语,眼中是明晃晃的冷淡。

他登位数十载,年近不惑,经历得多了,从前少年意气时总想弄分明之事,此时一眼便能洞明,也正因明彻,反倒欢喜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派了。

“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苏令蛮这些年,被人一门心思地宠着,反倒对那些个脏污之事越发离得远,少女心性不失,扯着杨廷便撒娇。

“阿廷、阿廷,你便告诉蛮蛮吧?”

她嘟着嘴,艳粉色的唇瓣菱角似的翘着,这么多年,竟是一点没见老,反跟养熟了的精怪似的,越瞧越惊艳,少女做派看来丝毫不违和。

杨廷看得心早化成了被她随意搓揉的一弯蒲草,心里不免苦笑着想:若让外朝那些素来对他噤若寒蝉的朝臣们看到,他这说一不二的威风恐怕立刻要扫地了。

“不好。”

但凡一个男人,也忍不了一个女人日复一日地挟恩求报,除非他是个傻子。

杨夫人是何等样人,杨廷看得比谁都清楚,面甜心苦,容不下人——杨廷虽然欢喜自家蛮蛮的醋意,可这醋意放到旁人身上,便无论如何都不大赞同了。

何况,阿爹与杨夫人之间,利益多过感情,阿爹能容忍这许多年没动手,杨廷都觉得奇怪。

苏令蛮素来晓得阿廷对公爹的评价不高,从前偶尔提之,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凉薄贪狠”云云,近些年因看在公爹对阿临的疼宠下已好了许多,可到底亲近不起来,此时听他这般道,不由对继婆婆这般巧合的“过身”有些忖度。

对枕边人尚能如此,苏令蛮想来不免背脊发凉,可又觉得——

这才符合公爹的性子。

权臣一做这许多年,一步步将梯子铺好,杨廷能这般顺顺利利地登基,暗地里哪能没有这公爹的相帮?

近些年被公爹展露出来含饴弄孙的温和假象给蒙蔽了,竟当真以为这是卸了虎皮的家猫了。

苏令蛮警醒自己,近些年养得单纯,面上不免透出些来,不料额头被重重一弹,疼得泪珠儿都快出来了,她抚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杨廷,却见这说一不二的圣人好笑地道:

“想这些作甚?”

“阿爹再不济,总不会动手脚到自家人身上。”

苏令蛮撇了撇嘴,杨廷贪看着她这娇俏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他还能陪她多久。今晨盥洗时,不意竟在鬓边寻到了一丝白发,朝政之事到底磋磨人,蛮蛮却还跟年轻时那般,丁点没见着老。

就在杨廷心里起了危机感,专门找麇谷居士探讨“如何永葆青春”的秘诀时,杨临愕然发觉:

自家父皇变了。

从前那个粗糙地随便搓把脸就能出门的郎君,竟然一忽儿重视起自家容貌来,每日在西洋镜前,都好涂抹些师伯送来的瓶瓶罐罐,连胡子都每日必一丝不苟地刮干净,务必保持“俊美潇洒”的气度才肯出门。

杨临的第一反应便是——父皇爆发第二春了。

他自忖自己大小也是个男人,一个维持了多年的男人突然性情大变,必有诱因,而这等关乎容貌的诱因,通常只有一个可能:

那必须是父皇身边又出现个美人,还必须是年轻貌美的。

是以父皇才感觉到中年危机了。

杨临看着自家娇憨貌美还被蒙在鼓里的母后,心里酸得发疼,怒气冲天,又不敢让母后知晓,便日日找了各种由头,太傅一下课便专程拿着书册,挑些早就烂熟于心的知识去明正宫请教父皇。

还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观察,以求能察觉父皇身边那年轻貌美不知检点的“姘头”。

杨廷只觉得自打开蒙以后便十足独立的儿郎突然起了尊父重道的心思,缠人得不行,心里颇为受用,虽对阿临连那些个简单的知识都不明白不大满意,可想着儿郎有这向学的心思,不该打击,便也顺水推舟地让缠了。

这一缠,就是大半年。

连阿蛮在后宫,都对这父子俩连体婴的架势感到奇怪,问起时,却被儿郎怜悯的眼神给吓住了。

杨临看着自家一无所知的母后,不免感觉人生任重道远,古人有堂前教子的习俗,他今番却还得肩负一个“教父”的职责,长长叹了口大气,抚了抚母后的脑袋,安慰道:

“母后,你放心。”

苏令蛮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大人似的儿郎,绷着一张俊俏的小脸蛋敛容肃目地出门,竟一时间被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给唬住了。

回头问绿萝,绿萝也莫名摇头:“小太子约莫是大了,有心事了?”

小公主杨菡语如今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听罢不懂装懂地告了大兄一状:“阿宇说大兄要找个漂亮姐姐当媳妇。”

阿宇是杨临的陪读。

“这臭小子。”

苏令蛮笑嗔道,想到大儿也到了想媳妇的年纪,不免对着西洋镜照了照,自觉老了许多,问绿萝:

“阿萝,我是不是老了?”

绿萝看着自家二娘子十年如一日的鲜妍脸庞,这皮肤水嘟嘟滑嫩嫩,说起来十八恐怕都有人信,说“老”可是太亏心了。

倒是自己,眼角都有皱纹了,可皇后站出去,仍跟二八少女似的,莫说官员家眷们,便那些自诩第一美人的京中贵女与娘娘站一块,也成了凤凰与野鸡的区别。

想到前年那小了娘娘一半有余、自诩美貌的艾娘子在宫宴上大胆勾搭圣人未果,在皇后站出一瞬间如斗败公鸡的模样,绿萝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安慰正无事伤怀的自家皇后:

“娘娘不老。”

小八“噗嗤”笑了声,她掩唇促狭道:“娘娘您年年十八!”

看看圣人就知道了,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哪儿舍得让娘娘露出一点不开心?

小公主素来怵她这母后,见之也胡乱拍起了马屁:“母后,就跟阿语一样,漂亮。”

她满脸自豪,说起苏令蛮这一儿一女,长得好看不假,还如出一辙的臭美自傲。在小小的杨公主心里,如果她母后是天下第二美,那她就是天下第一美,全大梁所有的美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母后的一只胳膊,自然更比不上她的一只小拇指了。

如今愿意纡尊降贵地承认母后与她一道漂亮,已经是破天荒的马屁了。

苏令蛮素来晓得这小人儿的臭德性,登时被逗得咯咯笑,瞬间便将老不老的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那边厢杨临还在苦恼如何不动声色地解决父皇的第二春,没过多久,便自认为发现了端倪。

明正宫里自然是干干净净的,可每日从关雎宫到明正宫,必经过御花园,那儿总有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宫婢每日风雨无阻地等在路上,还好拿楚楚可怜的眼神觑他父皇。

偶一回还让他瞧见父皇停下来与小宫婢说了两句话。

这还了得?!

父皇那性子,目下无尘,眼里除了母后瞧不见一个母的,怎会特地停下来与旁的女子说话?莫非是被那风雨无阻的执着给打动了?

杨临自诩了解男人的臭德行,不免如临大敌起来。

圣人身边之人也开始意动,准备投其所好了——毕竟皇后那般的大鱼大肉一吃这么多年,看样子,也该改改口吃些清粥小菜换换口味了。

说起来圣人这般长情,也实在是出乎人意料了。

这么一点风吹草动出去,朝臣们不免风闻,心里却不由有一种“另一只鞋掉下来的”松快感。

只那些嫁了人的妇人不免感觉复杂难言,圣人专情,她们嫉妒,却又不免歆羡皇后娘娘的好福气,也深信起话本子里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说是基于现实的。

可圣人不专情,要打些野食,她们不免又觉得:这世道的男人,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些未嫁的小娘子们也开始做起了好降服这雄狮的准备,打算做那专情圣人的最后一个终结者——毕竟,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于是,再有宫宴,杨廷便奇怪地发觉,地上的娟帕或跌倒投怀的小妇人越发多了。

而每出现一个,那寸步不离的阿临便忍不住要瞪他一眼,活似他干了什么不道德之事,杨廷不免悻悻地摸摸鼻子,幸好这些人,他一个都没沾身。

否则这臭小子与蛮蛮告状去,岂不是几日上不了榻?

“圣人。”

又一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随着一身“哎哟”,角度计算贼溜地眼看要倒入明黄冕服的圣人怀里,即便年近不惑,圣人那张俊脸依然让见者目眩神迷,尤其近来很注重保养,比那少年郎君还添了天子威严,这些个涉世不深的小娘子哪里抵挡得了?

旁边燕红柳绿眼看那小娘皮要得逞,恨得几乎是要揉碎了帕子。

这钦天监家的二娘子也愣是不要脸皮,青天白日地往郎君身上贴,不就仗着那一身好皮肉?听闻还给自己造势,言有“皇后”少女时的风范。

“呀呀个呸!”

苏玉瑶冷眼旁观,恨不得上去替阿蛮手撕了这些个不要脸的小娘子们,镇天价地惦记旁人家的夫郎。谢道阳看她还跟闺中时那暴脾气,忍不住轻笑了声,只觉这般模样的阿瑶越看越可爱,道:

“阿瑶,你想多了。”

可不是想多了?

圣人近前,有两大黑面金刚,莫侍卫与林侍卫一左一右,神出鬼没恰到好处地拦住了这投怀送抱的钦天监二娘子,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了回去。

连半点圣人的衣角都没摸着。

眼见圣人依然是端坐金銮殿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大有一辈子为皇后娘娘守身如玉的架势,而皇后多年不见老,仍如二八少女花开正艳地出现在宫宴之上,满堂都夺不去其华彩的绝世姿容——

众人不免更好奇起那能让圣人停下脚步问一句话的小娘子,是何倾国倾城貌了。

杨临却是早就让人打探清楚了,作为东宫小太子,旁的不多,狗腿子多,早在前几日那小宫婢的资料便齐全地放在了他案头上,小太子机警地发觉:

这小宫婢不但也姓苏,更是自定州远道而来的,甚至从那画师草草话就的一点轮廓里,还能发觉其侧脸与自家母后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大约就跟正品与赝品的区别。

只是妙就妙在这次了许多的赝品有真正二八少女的水灵,那就是枝头最嫩的一点花芯,连叶子都透着股好年华。

莫不是老来思春?

杨临朝大堂之上般配至极的父皇母后看去,婴儿肥的小白脸上难得带了一点青春期难解的忧郁和烦躁,心中不免想起前回那风流恣睢的大舅舅说过一句话:

天底下的老男人,都有那么一点怀旧情怀。

是以,便格外稀罕寻新鲜幼嫩的花骨朵。

莫非父皇也是如此?

杨临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难题,只觉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父皇在他心中,从来都如一尊难以逾越的丰碑,如今这丰碑不小心裂了条缝,他当如何弥补?

苏令蛮在上座看着小儿郎白嫩小脸上一脸苦大仇深,忍不住笑了:“前几日阿语还说起一件事,说我们阿临想娶媳妇了。莫非当真如此?”

杨廷傲慢地“唔”了一声,只觉一眼看去全是庸脂俗粉,没一个能配上自家儿郎的。

宫宴自然是要喝酒,大臣虽无甚胆子来灌圣人酒,可架不住杨廷高兴,自己喝多了。

皇后不胜酒力,早就由左右女官扶着进关雎宫休憩,这下圣人由伺候的扶上御辇,昏昏沉沉地往寝宫去。

杨临悄没声地跟了上去,他想看一看,父皇这回——会怎么做。

可心里头又乱糟糟一片,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事约莫比处理一千本奏折还来得麻烦得多。

前边御辇摇摇晃晃,到了明正宫内,杨廷掀眼皮一看,嘿,地方挺熟悉,可就没见着想见之人,大声嚷嚷着将皇后找来。素来冷情冷面的帝王难得耍起疯来,让底下人着实招架不住。

李德富年事已高,五年前便由圣人安排出宫颐养天年去了,圣人身边如今得用的一等大太监,正是李公公当年□□出来的小刘公公,但见小刘公公目光闪烁着朝里榻看了看,嘴里哄着好话,将圣人连哄带劝地扶到了明正宫平日的休憩之处。

杨廷眯缝着眼,里殿袅袅婷婷地站着一个小娘子,艳红的衫儿,灯下半侧着的脸朦朦胧胧,他愣了愣,稀里糊涂地喊道:

“蛮蛮?”

这一声蛮蛮,当真是唤得缠绵悱恻,低沉的音儿在殿内回响,好似能勾出人心底的魔鬼。

红衫儿心中一荡,眼里便闪了泪珠,低垂着脑袋,含糊地应了一声。

杨廷孩子气地笑了声,又连唤了两声“蛮蛮”,跟孩儿似的,小刘公公眼看成了,忙闷头退了出去,不意撞见小太子狼崽子一样恶狠狠的眼神,心中一唬,魂都快吓没了。

杨临压低着声,还在少年期的声线从牙缝里挤了出去:“小刘公公,好大的胆子!”

小刘公公魂不附体,忙趴伏在地,只想着:小命休已。

那边厢内殿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小刘公公不免想着,看这架势,圣人宝刀未老,恐怕是鏖战正酣,但成了好事,自己想也能从小太子手里得翻身。

却不料方才还袅袅婷婷的小红衫儿花容失色半跌半爬着出来,半裸的心口上一个脚印得真真的,还未爬到门槛,便径直昏了过去。

“看好了人。”

待侍卫将这小刘公公与这小宫婢押在一旁候着,杨临挥袍径自去了内殿,进殿一看,却好笑地发觉,自家父皇正温柔地抱着一根柱子喊着“蛮蛮”“蛮蛮”,嘴里含糊不清地邀功:方、方才…有个坏人想、想冒充蛮蛮…孤、孤将她一脚踢、踢出去了…一点、都没让人占、占着便宜……

敢情父皇觉得,让人近身,是被占便宜了?

杨临眼看昔日高高在上的父皇对着一柱子都能撒娇卖痴,只觉得从前那父皇的丰碑碎成了粉尘,“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可另一座不可高攀逾越的石碑,又迅速在废土之上立了起来,名曰:丈夫。

只是明正宫这儿的荒唐事到底让关雎宫听闻了,皇后尚在安睡,绿姑姑却马不停蹄地来了,见那红衫儿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冷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