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娘子见虽遇到陌生男子,但好歹自己家小姐没被人瞧了去,心这才放下对吴小姐道:“这是陆太太的外甥,陆太太今儿也来这浴佛会,来拜望夫人,她外甥自然也要拜见夫人。”

陆太太?吴小姐哦了一声就道:“我记得她外甥好像是在锦衣卫,怎的今日得空?”管家娘子忙道:“小姐记得不错,陆太太外甥姓魏,前个月刚入了锦衣卫。”原来又是魏钰,睐姐儿心里哦了一声,要知道他也在寺里,只怕自己两个弟弟更是欢喜非常。

两人进了禅房,果然多了一位陆太太,吴夫人和曼娘让各自女儿前去拜见陆太太,陆太太忙把她们俩扶起,一手拉一个,笑着道:“远远望去,就跟姐妹们似的,这两位小姐都是大方的,本来今儿我也要带我女儿来,谁知她说人太多,害怕。这样小家子气,气的我都没话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能让我女儿也见识见识两位千金的大方样。”

陆太太话音刚落,吴夫人已经笑着道:“令千金我也见过,文静秀气,哪像我家这个,就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要说最好,还是陈奶奶家的千金最好,这端庄大方文静,样样都占了,也不晓得陈奶奶前世是烧了多粗的香,才有了这么个百里挑一的千金。”曼娘总要谦逊几句,还笑着道:“这孩子也是在外面,在家里淘气着呢,今儿出来时候还取笑她弟弟。”

吴夫人已经点头:“姐弟们和睦,这样也是极难得的。”吴夫人夸个不停,陆太太也瞧出几分端倪来,也在旁边帮腔,睐姐儿规规矩矩在那坐着,只觉得那汗都要被夸出来。

好容易这吴夫人夸奖的话说了差不多,管家娘子已经走进来,报斋已经备好了,问吴夫人可要在这里用饭?吴夫人笑着点头,陆太太忙要告辞,吴夫人忙道:“也是难得在寺里碰见,就一起用饭。”陆太太笑着道:“本该领的,可我那外甥,受不得拘束,我怕他在这寺里闯祸。想趁这用饭的时候出去瞧瞧他。”

曼娘已经轻声道:“魏公子虽受不得拘束,也是个稳妥的人,陆太太你还是请坐吧。”曼娘甚少如此,睐姐儿不由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但见曼娘面上和旁的时候一样,睐姐儿也只有心里嘀咕,没有说话。陆太太推辞不得,也就和吴陈两家的人一起坐下用饭。

众人筷子刚拿起来,管家娘子就进来对吴夫人道:“少爷和陈家三位公子还有魏公子一见如故,几个人往后山去了,特地让人来回一声。”吴夫人嗯了一声才看向陆太太:“小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才开心,陆太太你也不用这样担心。”陆太太笑着应是,众人也就开始用饭。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这在外面,又是在佛寺,不免也要讲一些因果故事。睐姐儿坐在曼娘身边,只觉吴夫人不时往自己这边看去,面上有赞许神色,还有坐在旁边的吴小姐也和睐姐儿咬一下耳朵,仿佛十分亲热。

睐姐儿不由觉得有汗从脊背上冒出,难道娘真要把自己许给吴家,可是这和娘说的不一样。睐姐儿咬一下唇,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自不能问出来,也只有闷闷地吃完这顿。

用完斋又宽坐一会儿,也就往殿上拈香拜佛,睐姐儿随着众人去殿上拈香,等去殿上拈完香。又有同来白云寺的官宦人家来拜访,这一互相拜访又花去不少时候,好在各家带来的女儿不少,姑娘们又在一块说笑玩耍,除了上午去过的花园,寺里又把另外一个花园也打开任少女们玩耍。

总算不用独自面对吴小姐了,睐姐儿长舒一口气,和人说笑几句,突然这姑娘哎呀了一声,指着上面道:“你瞧这山上,这么高,岂不正好能看到这个园子,我们岂不都被看去了。”她不说还罢了,她这一说,众人都往山上瞧,这寺倚山而建,举目就是山壁,而山壁上要有人的话,确是能瞧见这个园子。

睐姐儿细瞧瞧就道:“这山壁高且难爬,离的又远,爬上山顶,就算瞧见这个园子,也瞧不清楚我们这些人的面容,妹妹不用担心。”吴小姐已经掩口一笑:“金妹妹可是因为在家被吓到了,才连这山壁都怕有陌生人?”金小姐不免要嗔怪两句,既看不清面容,她们也就放心,依旧在那或赏花或玩笑。

山上一块大石上,此时真有几个人坐在那,不是别人,正是吴陈魏等人。陈慎身手灵活,早从石上又爬到旁边一棵松树上坐着。陈谨担心弟弟掉下去,喊道:“你要小心,这要掉下去可不得了。”陈慎抱住树干,对哥哥笑嘻嘻地道:“我早瞧好了,这下面对着的,是寺里的放生池,这放生池我记得深着呢,掉到池子里也没事。”

陈谨不由摇头,对吴少爷拱手:“我这弟弟,在家调皮惯了,我娘管着他还觉得拘束,今日我娘不在旁边,他就跟那放风的囚…”不等陈谨说完,陈慎已经扔了一根松枝过去:“哥哥,有你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吗?”吴少爷已经笑了:“贤昆仲手足情深,实在羡慕。”

陈慎见那根松枝没有扔到陈谨,开始找第二根好扔哥哥,嘴里还忍不住嘀咕一句:“三哥就只会欺负我。”这话让吴少爷忍不住又笑了,久未开口的陈谌这才道:“记得我去扬州的时候,七弟还很小,等回来时候,七弟都这么大了。”陈慎用手摸一下头:“二哥,你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魏大哥说了,这个年龄,正该青春纵马,做出一番事业才好,而不是老气横秋,叹什么年华已逝。”

魏钰被点到,不由扬眉一笑:“我那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话,总觉得要经过一些事,才知道有些话未免说的太满。”吴少爷哦了一声才道:“原来魏兄和陈家弟兄原来就相熟?”陈谨已经道:“吴兄还不晓得?去年我母亲的马车在街头被鞭炮吓到,差点车毁人亡,亏得魏兄出手相救。家母感念魏兄恩德,要我们多和魏兄来往。”

吴少爷的眉微微一敛才道:“我去年还在书院,今年三月才进京的,这些事确实不知,更不知道魏兄竟还是位少年英雄。”说着吴少爷拱手:“似魏兄这般,才堪称英才。”魏钰进京这些日子,已经开过了眼界,晓得有些夸奖的话不能当真,只是拱手回道:“不过一件小事,不足挂齿,倒是陈大人和陈夫人都赞不绝口,倒让我无话可说。”

吴少爷面上笑若春风:“似魏兄这般光明磊落,实在难得。”两人在那应酬,陈慎甚觉无聊,想睡一睡又怕真的掉下去,那时出丑不好,只得四处乱望,正好望见寺庙里花园内似有不少人在走动,不由闷闷地道:“也不晓得那些花有什么好赏的,那些女儿家,成日在那赏花做什么?不但赏花,我听说有人还因为花落伤心大哭,还要葬花,实在想不通。”

陈谨顺手把方才陈慎用来打自己的松枝往弟弟那边扔去:“你也是从小读书出来的,难道不晓得那叫风雅?这话都说出来,等到以后,你娶了个爱这些的弟妹,两人过起日子来,岂不怄死?”娶媳妇?陈慎摇头:“那我就要和娘说,绝不娶那临风洒泪对花吟诗的女子。”

这一本正经的话让在场众人又再次大笑,吴少爷已在和魏钰攀谈:“魏兄今年青春几何,妻房何家?”魏钰答了,听到魏钰还没有定亲,吴少爷的眉微微皱一下,觉得无聊的陈慎已经从松树上下来,笑眯眯地凑到魏钰旁边:“魏大哥,我晓得你的心思,你是想功成名就了再娶妻,我觉得,你一定能娶到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妻子。”

陈谨把弟弟拉过来,给他理着衣衫:“你这么个小孩子,老是说大人话。魏大哥要娶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自然也是有打算的,何必要你说。”魏钰已经笑了:“我不像你们弟兄一样精细,我也觉得,那样迎风洒泪,对花吟诗的风雅之人,也不适合我娶。”陈慎顿时笑开:“哥哥你瞧,魏大哥也和我说一样的话,你就知道我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陈谨无奈地捏弟弟鼻子一下,吴少爷也笑了:“各□房,自有定数,小弟还在这祝魏兄早日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写不出情敌相见的感觉?默默哭一会儿。

这文过三百章了,也要过一百万字了。写这么长,是因为想写女子的一生,而不是原来的那些文一样,只写了一段。谢谢大家对我的不离不弃。

、第301章

魏钰也笑了,对吴少爷抱拳还礼:“吴兄出身名门,文才风流,定会得一名门闺秀,夫唱妇随,羡煞众人。”自己娘有意为自己求娶陈家千金的事吴少爷是知道的,吴少爷不由往陈谨弟兄那边望了一眼,才笑道:“小弟是个俗人,要娶的,也不过是个…”说完吴少爷自觉这话不该说出,只收了口笑笑。

魏钰也没往心里去,陈家弟兄们就更不知道吴少爷的意思,几人继续看景,小厮从下面匆匆跑上来,对吴少爷道:“少爷您原来在这里,夫人请您去拜见陈奶奶。”想来自己母亲已经和陈家奶奶说过了,这才让自己去拜见,吴少爷的心比方才跳的激烈一些,但面上还是平静地对魏钰等人道:“母亲既寻我有事,那诸位还请在这里玩耍。”

魏钰等人请他先走,等他走了陈慎才奇怪地问:“为什么娘要见吴家哥哥,方才不是…”陈谨咳嗽一声,拉一下弟弟的袖子,示意弟弟不要说,这更让陈慎摸不到头脑。

陈谌年纪大些,也猜到只怕两家是要议亲,毕竟门户相当,相貌的话,吴少爷虽稍逊一筹,但男子重才而非貌,只要才气有了,相貌稍差些也没什么。陈谌不由想到自己身上,虽则这些日子,家里人也在帮自己相看,可是有些事情,总是绕不过去的。陈谌不由微叹一声,有些事,总要临到自己头上,才晓得那是错的,而不是对的。

小姐们在花园里玩耍一阵,也就各自回去,睐姐儿和吴小姐相携回到禅房,坐下后说不了几句,曼娘就让睐姐儿回避进去,说吴少爷要进来拜见曼娘。睐姐儿顿时明白这是为什么,抬头瞧见吴夫人看自己的笑容,脸上顿时有些微红,带了人转到里面。

刚坐下吴小姐也就进来,睐姐儿微一迟疑才道:“那是吴妹妹你的兄长,吴妹妹你怎么也回避?”吴小姐笑嘻嘻地拉着睐姐儿手:“我是怕姐姐孤单,特地进来作伴。”说着吴小姐悄悄地把窗上的帘子拉开一个角:“陈姐姐,你若闷的慌,这里可以透气。”睐姐儿往那角落看去,那一个角虽不大,看外面却很亲切,正好能看见吴少爷走进来向曼娘行礼。

睐姐儿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过去,对吴小姐轻声道:“吴妹妹你也太淘气了。”闺中女儿,多是如此羞涩,吴小姐也不以为忤,只是扳住睐姐儿的肩头摇了摇:“我只是想和姐姐你多亲热亲热罢了。”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睐姐儿的心不由狂跳起来,但还是对吴小姐道:“难道我们此时还不够亲热吗?”

吴小姐又是一笑:“总要…”那自家人三个字将要出口,吴小姐又急忙收了:“陈姐姐如此相貌如此待人,谁不想和陈姐姐多亲热亲热?”

两人在里间悄声交谈,吴少爷已在外面拜见过曼娘。吴少爷比平日打叠起十二万分小心,礼仪完美对答如流,但眼还是不自觉地往窗那边悄悄望去,听说陈家千金美貌出众,也不知道真假。想到这,吴少爷对这门婚事有了几分热切,但再想到家里的情形,吴少爷又有些冷却,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小动作并没逃过吴夫人的眼,吴夫人心中觉得这桩婚事只怕有七八分了,对曼娘笑着道:“我这个儿子,在外面书院待的久了,见了人也不爱说话,腼腆的很,不像陈奶奶的两位公子,真是说一就有二,让人羡慕的很。”要说这吴少爷,从曼娘这边瞧来,家世、相貌、才学都不差了,配自己女儿也不能说配不上,只是那最要紧的一点,自己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并没有在话里答应这门亲,只笑着道:“我家那两个,着实淘气,今儿吴贤侄也见到了,和你是不大一样的。”

这话让吴夫人微微一愣,若要对这婚事肯应下,那自然就会顺着话,让吴少爷多去陈家走走,和那两个未来小舅子多加亲热,而不是这么一句。曼娘察觉到吴夫人那微微的一愣,但谁养的女儿谁清楚,曼娘只是又笑道:“夫人有这么个出众的儿子,异日令郎诰命可期,我先在这恭贺。”

曼娘的好话一句接一句,这让吴夫人很快释然,毕竟女儿是两个人养的,妇人家不好直接做主,总要回去问问陈铭远也是平常事。于是吴夫人也笑着道:“陈奶奶的大公子,定的是宗室县主,陈奶奶日后的福气只会比我更盛。”两人在那一长一短说着应酬话,吴少爷坐在下面那心却往里间飞去,不晓得那位陈千金会怎样看自己?

好容易她们话说的差不多,吴少爷也被请出去,睐姐儿和吴小姐这才携手从里面走出。吴夫人笑着招呼她们两人上前,那眼却往睐姐儿面上瞧去,见睐姐儿面上神色和平常一样,瞧不出半点不同,不由看向自己女儿,见吴小姐面色和平日也是一样,并没多了几分喜气,原本吴夫人对这门婚事的笃定又去了那么两三分。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曼娘起身告辞,吴夫人母女送她们出去,等送回来吴夫人才悄声问女儿:“我让你悄悄问陈小姐的话,你都问了吗?”吴小姐打个哈欠才道:“娘,那些话,总要熟了时才好问,我只旁敲侧击了,她那边是滴水不漏。我有什么法子?”吴夫人微一皱眉就道:“这才是大家闺秀呢,你啊,要学着些。”

吴小姐伸手搂住吴夫人的脖子撒娇:“我为何要学着些,娘,我们也不差什么。”吴夫人点女儿额头一下:“怎么不差什么?我们家,从你父亲才开始发迹。可是陈家,发迹的辈数都记不清了。”吴小姐撅一下唇,面上神情有些些无可奈何:“这总要慢慢来,再说哥哥如此出色。”

吴夫人见小女儿娇憨,把她搂到怀里叹道:“全是你大哥不中用,娶个媳妇又是母老虎,只晓得从婆家捞好处补贴娘家,不然我又何需帮你哥哥这样谋划。再说你哥哥娶了个好嫂子,以后你的婚事也更好说些。不然尚书府的公子,说亲时候又哪需要这样千方百计?”

吴夫人这一叹,吴小姐急忙劝自己的娘,吴夫人叹了一会儿,见儿子进来,忙对他道:“你今日和陈家的公子们说的如何了?”吴少爷勾唇一笑:“娘,您的心我明白,只是天下哪有个个都似大嫂子一样的。”吴夫人白儿子一眼:“你啊,不晓得我做娘的心,要不是有你大嫂在前面,你的婚事哪有这么难,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要千方百计说好话寻亲事。”

吴大奶奶嫁过来也有七八年了,随着吴尚书官位越来越高,这位大奶奶的气焰也越来越高,再加上吴大少爷惧内,只搅的吴府内天翻地覆。后来还是吴尚书进京之前把吴大少爷和吴大奶奶送回老家去,又让吴少爷远远地去书院读书,免得吴大奶奶日日盘算着,生怕吴少爷多占了家里的财产,让他们家吃亏。

现在吴家进京已有四五年了,吴尚书夫妻还把吴大奶奶的德行死死瞒着,就怕这些事传开去,让吴少爷娶不到好妻子,此时吴少爷听到自己娘这样说,手一摊就道:“当初是我年纪小,不能说,其实大嫂子那样,休了她又怕什么?”这事一提起来,吴夫人就有些气闷,摇手道:“还不是你大哥被她拿的死死的,不然哪会如此?罢了,现在也只当我们家没这么一个人,到时你多和陈家来往来往,求不到陈家这位千金的话,求个…”

吴小姐已经在那嚷道:“娘,您说什么,哥哥这么好,怎么会求不到陈家千金?”原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吴夫人无奈地叹口气,但今日见到睐姐儿和自己儿子拜见曼娘后曼娘的表情,让吴夫人觉得,这桩婚事没自己想的那么笃定。

见吴夫人皱眉不说话,吴少爷无奈地笑笑:“娘,没什么的,其实我求个小官之女,德行出众就可以,您也不必为我这样谋划。”这怎么行?长子已经不指望了,但这个儿子的前程吴夫人是要指望的,吴夫人的手在半空中挥一下:“这样的话以后你都别说,你不知道,岳家有助力,你的仕途会更平坦。”

曼娘和睐姐儿,此时也在谈吴少爷,听到娘亲口相问,睐姐儿并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女儿这样曼娘有些明白了,握住她的手道:“你心里还是有些不欢喜?其实…”睐姐儿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娘:“要说呢,吴少爷家世相貌才学都不差,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娘说的那个对的人。”

那个能让自己一眼看过去,心里就觉得十分欢喜,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自己都会很欢喜的人。曼娘也曾经过这样的年代,看着女儿眼不由微微一叹:“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个对的人呢?”睐姐儿依偎进娘的怀里,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道:“可是娘寻到了,阿弟也觉得,阿颜就是这世上最对的那个人,娘,我为什么不可以?”

阿颜?曼娘看着女儿,眼里有惊讶之色:“你和你阿弟,什么时候说起这个?”睐姐儿勾唇一笑:“我们是姐弟,难道我还不能问他?娘,我晓得,吴少爷是连外祖母都觉得十分满意的,可是我…”话没说完就感到马车颠簸一下,接着秋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奶奶,这车刚才过了个坑,可能坏了。”

曼娘掀起帘子,见前面有个小村庄,让秋霜带了小厮去前面小村寻人,自己和睐姐儿在这等候。陈家那三弟兄已经从马上下来,陈慎看见田野就想跑去玩耍,故意跑到车边对睐姐儿道:“姐姐,我要去田里玩,你不能去。”

、302、一眼

睐姐儿啐弟弟一口,已经有马蹄声传来,接着是魏钰的声音:“陈家阿弟,你们的车怎么停在这?”

睐姐儿猝不及防,没有把帘子放下,听到声音又不由抬头,魏钰也正好往这边瞧,两人的眼正好碰上,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在睐姐儿心底升起,这种感觉让睐姐儿竟忘了把帘子放下,手停在那里,只是看着魏钰。

原来这位陈家千金,真有传说中那样美丽,就跟那画上走出的仙女一样,不,比仙女还美,毕竟仙女不会像她一样,会说会笑会动,

如同春日里沾满了晨露的鲜花一样。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女子,只要她一笑,就能让人心醉神迷。魏钰没有料到在这田野之中,竟会遇到这样的女子。

仅仅只是一瞬,睐姐儿就急忙把帘子放下,魏钰也收回了眼,暗自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定力,又不是没有见过美貌女子,竟会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定一定神魏钰就问陈谨发生了什么事?听陈谨说完,魏钰正要说话陈家的车夫已经回来,对陈谨道:“三少爷,这村子太小,没有修车的材料,为今之计,只有把小的往城里赶,再雇个马车来。”

这里离京城还有五六里地呢,一来一回,只怕太阳都要落山了,魏钰想了想就道:“我舅舅家的马车就在这,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陈奶奶和陈小姐移驾,先回京城,至于这马车就留在这,着人看守。”

陈谨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走到窗前对曼娘说了。曼娘看向女儿,见睐姐儿把窗帘放下之后,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由微一皱眉,轻声道:“我们先坐陆家的马车回城,你看如何?”睐姐儿这才似被什么东西惊到一样急忙抬头:“好。”说完睐姐儿又微微皱眉:“我们也该谢谢陆太太才是。”女儿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曼娘的眉皱的越发紧,不过因在外面也不好问。

此时陆太太也着丫鬟过来请陈家母女过去她家马车上,丫鬟掀起帘子,扶曼娘母女下车,魏钰已照了规矩转身,睐姐儿能看到的,不过是魏钰高大的身影,夕阳之下,只觉得这身影特别伟岸,睐姐儿的脸不由微微一红,这样想,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曼娘能感觉到下车时候,女儿的手心有些热,甚至热的有汗出,若说女儿害羞,可也不该这样。

曼娘抬头望向睐姐儿面上,睐姐儿虽低着头,可能瞧见她耳根有些发红。曼娘不由往魏钰所在方向看去,难道是这小子?可是也不应该,他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曼娘心里算着,已上了陆家的马车。

陆太太让身边的丫鬟出去请曼娘母女坐下才笑道:“我们家的马车比不得贵府马车豪华,有些颠簸,陈奶奶休要嫌弃。”曼娘自然不会嫌弃,和陆太太攀谈几句,马车已经缓缓往京城行去。

陆太太见睐姐儿低头坐在那就笑着道:“陈小姐真是有大家之风,若不嫌弃,异日还请去我家坐坐,我那个女儿,既想和京城中的千金来往,又自己害怕,我说了无数次都不行。这样扭捏,以后怎么寻亲事?”

曼娘已经笑道:“令千金还小呢,等再大些就好了,令外甥怎么也没定亲?”陆太太叹口气:“这呢,就要从我们姑奶奶说起。原先我们姑爷考上武进士后就在卫上做官,那时官卑禄少,也就不好带家眷上任,等后来慢慢升起来,要家眷一起上任时,偏我们姑奶奶病了,一病不起,那时外甥还小。姑爷断弦之后,担心续弦不贤,外甥们受继母揉搓,也就没有续弦,不过纳婢料理家务而已。这家里没有女人,难免这些事都没人想到,等姑爷想到时候,外甥的年纪也耽误下来。”

曼娘也跟着叹了一声:“魏指挥使夫妻恩爱情深,也让人羡慕。”陆太太笑了:“若是一竹竿到头,自然是值得羡慕的是,可谁要半路上跑撇了,留下孩子,那才叫让人伤心。”

两人说着话,车已进了京,陆太太让马车先往陈府来,曼娘推辞不过再说也不能下车,也就继续说些闲话。睐姐儿此时却没有像平日出门一样,想看看京城的街景,而是在想车后的魏钰,他年少失母,父亲又在军中,难免有些照应不到,也不晓得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想来想去,睐姐儿竟觉得心里愁绪渐生,不由微一叹气。

这叹气曼娘自然听到了,瞧着女儿,曼娘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睐姐儿明白自己娘的意思,收敛心神再不去想,可是这心神哪是这样好收敛的?

车到陈府,曼娘母女下车,因天色不早,陆太太也不会进府,两边互相道别后,陆府马车也就离去。

照平常一样去陈大太太上房问过安,陈大太太自然要问问吴家的少爷如何,又问今日还有那些千金去了,中间有没有合适给陈谌的。说了好半日的话,才放曼娘离开。

曼娘离开婆婆的屋子,就匆匆往女儿房里去,来到女儿窗前,就听得里面丫鬟在问:“小姐,奴婢听说,那位吴少爷,郡主也很喜欢的。”曼娘不由停下脚步听女儿怎么回答。

睐姐儿已经换下衣衫,披着一头黑发在榻下坐着,听到丫鬟这样问就闷闷地道:“他很不错于我何干?”丫鬟笑了,走到睐姐儿耳边轻声道:“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睐姐儿的眉皱起,把手里的书往榻上一扔:“这书不好看,我那本新书呢?”另一个丫鬟见睐姐儿发脾气,急忙上前道:“小姐您忘了,您那本新书,二小姐昨儿来瞧见,说要瞧瞧,您亲自拿给她去了。”

睐姐儿哦了一声,越发觉得心烦意乱,起身就要出去:“我还是去看看妹妹。”这个时候,二小姐只怕已经睡了,丫鬟想上前拦,就见帘子掀起,曼娘走进来唤住睐姐儿。

见主母来到,丫鬟们心里松一口气,刚要行礼曼娘已经示意丫鬟们都出去。睐姐儿见曼娘的脸色就悻悻然地重新坐下,捡起榻上的书道:“娘,我…”只说的这一个字,睐姐儿就再说不下去,曼娘坐到女儿身边,把女儿的肩拢过来:“你是不是觉得心烦意乱,有许多心事?”

睐姐儿还想抵赖,可又觉得抵赖也十分没意思,只是点头。曼娘看着女儿,轻声问道:“那你告诉娘,是为什么心烦意乱?”睐姐儿被问的大窘,想往曼娘怀里钻去,这样才能让自己那张通红的脸不出现在娘面前。

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而且已然动情。曼娘在心里叹道,可是不知道这情动,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看着女儿,曼娘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不喜欢吴家少爷,娘回了吴家就是,横竖也没正式说,只是有那么个意思在。”

“吴少爷不是不好,只是,”睐姐儿抬眼看着自己的娘,过了许久才道:“娘,我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觉得,看他,就跟看家里的弟兄们是一样的,而不像看…”说着睐姐儿顿住,没有把那脱口而出的名字说出来。

是谁?曼娘的眉微微一皱就在女儿耳边轻声道:“难道是魏公子?”这话一说,睐姐儿的脸越发红了,她不敢抬头,只是把脸放到自己娘的肩窝那里。

魏钰,这个方才在曼娘心里,不过是个曾救过自己的人,此时顿然被拔高一些,可是仔细想来,魏钰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家世相貌也就如此,才学的话,他是走武一流,和陈家徐家这样以书香传世的人家,那叫一个天南地北的差异。可女儿为何就偏偏为他动了心?

曼娘把女儿的下巴抬起,睐姐儿双颊都是通红的,可眼却是亮晶晶的,里面就像有一汪水一样。曼娘不由轻声问:“他有什么好呢?”睐姐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娘,您见到爹爹的第一眼,是不是也这样?”

曼娘的脸忍不住一红,接着就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和你爹爹初见的时候,我还有婚约呢,就算后来退了婚,还有很长时间呢。要到很后来的后来,”睐姐儿害羞地笑了:“娘,那是我说错了,可是娘,我是真的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说完睐姐儿咬住唇:“娘,您会不会觉得,我是不知羞?一个陌生男子,我就这样去想。”可是,那种感觉,真的从没有过,睐姐儿想到这,又悄悄地笑了。

看着女儿面上的笑,曼娘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斟酌才道:“睐儿,这世上,情错付的也不少。”这如一盆冷水样浇过去,睐姐儿脸上的红褪了一些,才轻声道:“娘,女儿知道。可是…”曼娘握住女儿的手,看着她的脸道:“所以,娘会帮你,帮你去瞧瞧,这个男子值不值得托付,若不值得托付,也就忘了吧。”

睐姐儿眼里的光越发闪亮,曼娘把女儿搂紧一些:“当年,我撞破俞泠和绵珠私情时候,曾伤心的快要死去,也曾想过,不就是纳个妾,纳进来又如何。还是你五姑婆劝我,她说,若和丈夫不两情相悦,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过头?况且纳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这两人终于见面了。

、304安排

这些事,睐姐儿只是恍惚知道,从来没有听娘主动提起过,此时听娘提起,不由细细地听。但曼娘已经不说了,只是看着女儿:“女儿,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这魏公子值得托付,心里也再没别人,他也对你喜欢,那我就把你嫁给他。可是若这他不值得,我…”

睐姐儿已经急急开口:“娘,我晓得,若是不值得,若是他心里有旁人,若是他觉得…”后面一句,睐姐儿的声音已经低下去:“若是他觉得,女儿不过是个千娇万宠,嫁不得他的人,女儿也只能断了念头。”这一句说完,睐姐儿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似乎破掉,不再那么圆满。

曼娘拍着女儿的肩,睐姐儿已经抬头:“娘,您和爹爹养了女儿这么些年,女儿晓得的。”曼娘轻叹一声,手摸上女儿的脸,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

母女俩这话说了差不多半夜,丫鬟来报陈铭远已经回来歇下了,曼娘索性这夜就睡在女儿这边。睐姐儿睡着了,曼娘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女儿恬静睡容,仿佛能看到她初生时,那小小一团放到自己身边时的样子。现在她就这么大了,会开始喜欢别人,会从自己身边出嫁,会有她自己的儿女。

曼娘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当天微明睐姐儿睁开眼,看见的是枕边曼娘有些微红的眼,不由叫声娘。曼娘伸手拍拍女儿的脸:“没什么,娘只是觉得,我的小睐姐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睐姐儿抿唇一笑,丫鬟听见响动上来服侍,曼娘看着晨光中女儿对镜梳妆,眼里竟有泪忍不住流下,女儿真的长大了。

曼娘回自己屋里梳洗,推开门倒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去衙门?”陈铭远打个哈欠才道:“今日没有朝会,我去迟些也没关系,倒是你,和女儿说些什么呢?说了一夜连我都不理。”曼娘接过丫鬟递上的手巾擦着脸才道:“原先你是会去女儿房里的。”陈铭远无奈地笑了:“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再往她房里去瞧着不像,哎,当初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越长越大,和我渐渐就生疏了,你昨夜和她说些什么?”

说着陈铭远迟疑下示意丫鬟出去才道:“我晓得,昨夜你们是收了吴家的帖子去浴佛会去了,那个吴少爷还不错吧?我也见过他,文才相貌,都有我当年的风范。”曼娘洗好脸,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听了丈夫这句话就回头白丈夫一眼:“时刻不忘夸你自己。吴少爷是不错,可惜…”

可惜?陈铭远和曼娘十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这可惜是什么意思,不由皱了眉:“难道这吴少爷,还有什么别的不好?”曼娘瞧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已经有了根白发,招呼丈夫过来帮自己拔掉那根白发才道:“他没有别的不好,只是女儿不喜欢罢了。”原来如此,陈铭远释然:“这是肯定的,再好的人我们女儿不喜欢,就不能嫁。”

说完陈铭远就皱眉:“那你昨夜和女儿说什么,会说的一夜?”曼娘让丈夫凑近些才轻声把睐姐儿说的话给说出来。陈铭远啊了一声就道:“那又什么好,除了别我高,别的什么都比不上我。”曼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拍着桌子道:“方才你可是夸吴少爷的,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脸。”

那是因为吴少爷没被女儿看上,如果真看上了,只怕陈铭远又要改口说了,不过在妻子面前陈铭远没说出来,眉皱了皱就道:“我和那边不熟,怎么试试呢,想来想去,只有让小舅舅去了。”徐明楠怎么说也曾在锦衣卫待过一段时候,人头总比陈铭远要熟些。

曼娘含笑看着丈夫:“可你方才还说了,除了比你高,别的什么都比不上你。”陈铭远故意装作无奈叹气:“女儿要喜欢,难道我还拦着不成。”说完陈铭远开始在那细想,要找人打听下魏家的家风,虽说远在山东做官,可是这山东出来的人也不少,要打听想来还是容易的。

至于魏钰有可能看不上自己女儿这种念头,陈铭远想都没想,在陈铭远心中,再没有别家的女儿比睐姐儿更强,怎么会看不上自己女儿呢?那一定是睐姐儿太过谦虚才会有的念头。

这日中午,陈铭远出了衙门就往岳父家走,刚进门就见管家送太医出来,倒担了下心,难道说岳父母谁又病了,毕竟是老人家,忙叫住管家问:“这是谁请的太医呢?”管家见是陈铭远,忙道:“不是老爷和郡主生病,是喜事,二十一奶奶她,有喜了。”这可真是件喜事,陈铭远点点头就往里面走,刚走到厅前就听到徐明楠的声音:“有赏,凡伺候奶奶的,全都赏一个月月钱。”

毕竟是年轻,陈铭远在心里摇一摇头就走进厅,徐启正在那对儿子道:“你不赶紧先出去迎接你姐夫,就在这欢喜。”陈铭远忙笑着出声:“小婿已经来到厅前了,岳父无需让小舅出门迎接。”徐明楠已经蹦到陈铭远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姐夫,你知道吗?我要当爹了。”

陈铭远的胳膊被抓住,没法有别的动作,只好微笑着道:“我在外面就听到了。”说完陈铭远对徐启点一点头:“小婿见过岳父。”徐启摸一下颌下的胡子才对陈铭远道:“你这阿弟,就是这种脾气,我原本以为他成了亲就稳重多了,现在瞧来,也不过这样。”

徐明楠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住姐夫胳膊让他动弹不得是十分失礼的,忙把手放开对陈铭远道:“姐夫你瞧,我着实是太欢喜了。哎呀,瞧着他们一个个抱儿子了,我这好容易娶了媳妇,当然要…”说着徐明楠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些过分,咳嗽一声才问陈铭远:“姐夫今儿来,是要问候爹爹和娘呢,还是寻我有事呢?”

徐启不由先骂一句儿子还是这样不稳重,才对陈铭远道:“你岳母知道了这个信,比你阿弟还欢喜呢,已经带人在那翻那些药材,想着怎么给补一补,我劝了也不听,只好躲外头来了。”陈铭远恭敬地道:“今日来,本是寻小舅有事的,谁知知道了这么大个喜事,不如我明日再来。”

徐启已经招呼陈铭远:“一家人,说什么明日不明日的话,他这欢喜劲儿,也快过去了。有什么事,就对他说。”睐姐儿要定亲的话,这件事自是要知会徐家这边,陈铭远斟酌一下,也就把意思略略透露出来。然后又笑道:“这边是女家,总没有女家倒提亲的礼,所以小婿就想着,不如先寻个人去问问,若有那么一二分意思了,也就暗示他,让他遣媒上门。”

徐明楠已经嘀咕道:“这小子好大的福气,姐夫怎么还怕人家看不上我外甥女?”徐启咳嗽一声才对儿子道:“你在锦衣卫也待了数年,平日里冒冒失失的,今日可不许出这样的错,定要好好地、稳妥地帮这个忙,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瞧瞧,这孙子还没抱上呢,就要打断儿子的腿了。”新安郡主已经从后面转出来,看见陈铭远在这就笑着道:“你来的正好,回去和曼娘说,让她也欢喜欢喜。”新安郡主进来时,陈铭远已经站起身,听岳母这样说,忙恭敬应是。

新安郡主坐在徐启身边还没忘记这事,瞧着丈夫道:“说,为什么要打断我儿子的腿?”徐启尴尬一笑,陈铭远已经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是睐姐儿她,”

陈铭远三言两语,又把对徐启的话说出来,新安郡主听到睐姐儿没看上吴少爷倒叹了口气:“那孩子我瞧着确实不错,很稳重,也没什么坏毛病,不过缘分这种事情,也是难说。等明儿我就去吴府,把这事宛转回了。”徐启咳嗽一声:“我就说小孩子的婚事,总要先问问孩子们的意思。”

新安郡主白丈夫一眼:“怎么,你是说我多管闲事?”陈铭远忙开口:“并不是岳母管闲事,岳母也是疼爱睐姐儿,才这样。”徐明楠已经哈哈一笑:“姐夫,你别被我爹娘吓到,他们这些年,年纪越老,越喜欢这样斗嘴,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新安郡主横徐明楠一眼:“等你有这么老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铭远不由也笑了,又在这盘桓一下午,用过晚饭陈铭远这才回到陈府,和妻子说了那些安排。等陈铭远说完曼娘不由叹道:“哎,要真成了,我们就该备嫁妆让女儿出阁了,你舍得吗?”

这一问让陈铭远无言,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这天下,女儿家总是要出阁的,而不能在自己家里终老,两人不由默然相对。外面已经传来说话声,接着陈慎欢欢喜喜跑进来:“娘,娘,五表哥约我们后日去庄子上玩,魏大哥也去,你准不准我去?”

曼娘本想说不许,可一听是魏大哥,不由皱眉问:“哪个魏大哥?”陈慎已经跑到自己娘身边,笑嘻嘻地说:“还有哪个魏大哥,不就是锦衣卫那个?本来五表哥只约魏大哥去的,可又一想,去的人少只怕不好玩,这才又来约我。娘,我晓得你要说课业要紧,可是我会把书带去,绝不耽误课业。”

陈铭远已在旁边轻咳一声,曼娘晓得这是提醒自己同意儿子出去的意思,但曼娘依旧道:“你还晓得课业,既课业要紧,你哥哥怎么不去?”陈慎脸红一下就道:“哥哥已经中了秀才,要准备乡试,自然比我多努力些。娘,我保证,去庄子上这两日,每日都做一篇文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困好困好困,睡到快中午才起来,于是就写晚了,掩面。

、305无措

曼娘这才打儿子手一下:“只晓得和我撒娇,你去吧。还有,你哥哥今年赴过了乡试,就往家乡去一趟吧。”陈慎的眼里顿时十分喜悦:“娘,那我可不可以去?”曼娘故意皱眉:“你连秀才都不是,回了家乡,那不是丢脸吗?”陈慎的唇顿时撅起,但想到后日可以去庄子上玩,那唇又放下来,欢欢喜喜告退。

等儿子走了陈铭远才道:“只怕那位魏公子,对我们女儿也不是没有想法,真正可恶。”说着陈铭远的脸色就变了,曼娘也没安慰丈夫,只是凉凉地道:“当年我爹爹,可没说什么真正可恶的话。”陈铭远的脸顿时飞上

红霞,曼娘忍不住笑出声,陈铭远拍拍妻子的肩也笑出声。

魏钰那日回到家中,只觉得眼前全是睐姐儿面上笑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寄住在舅舅家,真是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想和表弟说,又怕表弟嘴快,到时告诉了舅母。只怕舅母会觉得陈家门第太高,不愿为自己求亲。想要写信和自己的父亲说,又觉得这样的事实在难以启口。思来想去,想到徐五少爷和睐姐儿既为表兄妹,徐五少爷定会晓得睐姐儿的一些事,若能知道陈家择婿是要择怎样的,那时自己就努力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

到了次日魏钰就约了徐五少爷,婉转提出想和徐五少爷去庄子上跑下马。徐五少爷正嫌在京城发闷,自然肯,接着又怕只有那么两个,家里大人不许,建议干脆约上陈慎。这正中了魏钰下怀,魏钰喜欢的不晓得说什么好。到了约定那日,魏钰早早起来,把马备好,又换上衣衫,若能通过陈慎打听到陈家寻女婿要个什么样的,岂不更好?

魏钰正在那准备,就见陆太太过来,忙上前行礼,陆太太瞧了瞧外甥才道:“听说你约了徐府和陈府的公子出去庄子里?”魏钰应是,陆太太这才道:“你和他们结交也是好事,况且你年已十八,也该寻亲了,若能打听到徐陈两族内旁支里有什么合适的姑娘,告诉我,我帮你去寻媒人说亲。”

魏钰听到舅母这样说,那个名字已在舌尖,只是说不出来,过了会儿才道:“若是陈通政府里的姑娘呢?”陆太太并没往别处想,只是皱眉道:“若能寻到徐陈两府嫡枝的姑娘自是更好,可是徐陈两府,嫡枝都为高官,这样人家的姑娘未必能求得到。”见魏钰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有些变化,陆太太又叹了声:“我晓得你们年轻人,总是觉得最好的姑娘才适合自己,可是这最好的姑娘总是要各样挑的,不管是陆家也好、魏家也罢,门第比起那些世代高官的人家来说,要低一些,更别提徐陈两府了。”

魏钰有些郁闷地应是,陆太太见他这样又安慰道:“我们鈺哥儿这样能干,等到你的孩子长大,那时就有资格和徐陈两府的嫡枝千金求亲了。”可是自己要的,是现在就和陈府千金求亲的资格,魏钰在心里闷闷地想,但还是谢过舅母出门。

陆太太怎能没有察觉外甥的郁闷,但有些事,自己这个做舅母的实在不好说,也只是叹一声罢了。陆太太转身却瞧见陆老爷站在自己身后,面上似乎有些不赞成,不由开口道:“老爷今儿下值下的早。”

陆老爷嗯了一声方道:“方才你和外甥的话我都听到了,怎么说呢,姑老爷那边,总比我们家要强得多了,去求陈家千金为妻,也不是没个定数,再说去年外甥还救了陈家奶奶。”陆太太鼻子里不由哼出一声方道:“老爷对这内宅的事总是知道的不清楚,要说家世呢,姑老爷那边,也是做到三品了。我们家算起来,也从祖公公那代开始发迹。可陈家那是什么人家?阁老、尚书、抚台,在别家是个稀罕事,在陈家瞧来并不算得什么稀罕。陈家千金的外家是徐家,徐家也不下于陈家家世,这些年那么多求亲的,家世哪个不比外甥强的多,陈家都没应下,我们又何必去碰这个钉子?再者说,去年外甥救了陈家奶奶,若这会儿去求亲,看在别人眼里,难免有挟恩求报的心。”

陆老爷叹一声方道:“我也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陆老爷也没说出后面的话,陆太太又安慰道:“我晓得,你想为外甥寻一房好妻子,可是这天下,又不是只有陈家千金一个姑娘。好的姑娘多的是。”陆老爷也只好一笑:“既如此,还要太太你多费心。”陆太太横丈夫一眼,接着也就笑了。

魏钰虽被自己舅母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但等出了门又觉得,婚姻这种事,有时是要看缘分的,说不定自己和陈家千金有缘。这样一想魏钰又暗自骂自己,觉得这种念头着实不对,哪能对闺阁女儿家这样妄自猜测?可若是有缘分能在一起,那就是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进行猜测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念头刚转出来,魏钰又摇头,不能这样想,若是陈家千金嫁了别人,自己这样念头就是亵渎。毕竟婚姻之事,总是父母之命。“魏大哥怎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这是在想什么呢?”徐五少爷的声音已经响起,接着陈慎的声音也在耳边:“魏大哥,你这匹马真好,我娘不许我骑马,担心我摔下来,只让我骑骡子,真是不好。”

魏钰循声看去,见徐五少爷和陈慎两人都在那里,陈慎骑的果然是匹骡子,不由笑着拍拍陈慎那头骡子的头,安慰地道:“骡子也可以,虽然走的慢些,但摔不下来。”既然魏钰都这样说,陈慎心情总算又好些,见魏钰是孤身前来,没有带小厮,而徐五少爷也只带了一个小厮,而自己身边,不光有小厮,还有两个管家相陪,不由叹气道:“我也说了,不让带人,可我娘不许,瞧瞧,不光有两个小厮,还有两个管家跟着,实在无趣。”

正在和魏钰说话的徐五少爷转头对陈慎笑道:“你也别叹气了,十三姑母总比我祖母好些,你不晓得,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出门不光是管家小厮跟随,连丫鬟奶娘我祖母都要让带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闺女,不是个爷们。”

陈慎还是在唉声叹气,魏钰已经道:“你也别唉声叹气了,等到了庄子里,我教你骑马,再教你怎么跑马不会跌下去,你说好不好?”真的,陈慎的眼顿时瞪大一些,还忍不住伸手去拍魏钰的马头:“可以骑这匹大马吗?”魏钰点头,陈府管家听到他们谈话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里有两位爷呢,一切都有他们。

陈慎跟着魏钰他们去了三天,这三日里,曼娘还是派人去庄子问过,晓得儿子在庄子里一切都好才安心。除了儿子,曼娘还想知道魏钰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这出外几日,是最看得出是什么样人了?

听到陈慎被魏钰他们送回来时,曼娘这颗心才算放下,一边吩咐厨房的人预备晚饭好留魏钰和徐五少爷在家吃饭,一边走到厅前。还没进厅就听到陈慎在那很欢喜地和陈谨说话,说的不外就是这回去庄上多么欢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