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钰握住妻子的手,笑眯眯地说:“你多往你娘家跑,我好去蹭饭。”睐姐儿咦了一声:“怎么,你嫌弃这边厨子做的不好吃?”魏钰摇头,顺势把妻子拢到怀里:“没有什么嫌弃这边厨子做的不好吃的,只是觉得,你多往你娘家去,到时岳父岳母瞧见你也更欢喜,免得岳父每回一见到我,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睐姐儿笑的整个人都软到魏钰怀里:“你胡说,爹爹他对我们最慈爱了,哪会吹胡子瞪眼睛的?”魏钰嗯了一声:“那是对你们慈爱,对我,说吹胡子瞪眼都算好的,哎,这没和你成亲前分明是不一样的。”睐姐儿又笑了:“那你去见外祖父,他有没有吹胡子瞪眼?”

魏钰摇头:“这倒没有,外祖父对岳父也没吹胡子瞪眼,这倒奇了。”睐姐儿又要笑出来,马车已经停下,魏钰先跳下车,接睐姐儿下车,睐姐儿下车的时候看向旁边,不由问车下等候的管家娘子:“这隔壁卖出去了?怎么在这刷墙?”管家娘子点头:“听说是个外乡人买的,要用来安置家眷,上个月就卖出去了,这会儿来粉刷,只怕再过些日子就住进来。”

陈铭远的意思,是想把这旁边的宅子也买下来,好让女儿住的宽敞些,旁边那家宅子的原主,也情愿把这宅子卖给陈家。睐姐儿阻止了,说这样让人瞧着太不像了。陈铭远虽然疼女儿,也晓得有些时候要有个分寸,这才作罢。

此时听到这宅子卖出去,人也要搬进来,睐姐儿嗯了一声就道:“去打听对方家是什么人,等搬进来时送份礼过去。”管家娘子应是,睐姐儿抬头才见魏钰在那笑,不由白丈夫一眼:“你笑什么?”魏钰笑嘻嘻地带着妻子往里面走:“我在笑你,那么小小一个人,可做起正事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睐姐儿哼了一声:“这下你晓得,我娘教我教的有多好了?”魏钰笑了:“那是,哎,你今儿不是去的齐王府,怎么又回了娘家?”一提起这个,睐姐儿未免就想到阿昭,不由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最近*很抽。。。

、330

魏钰和她做夫妻这么些日子,她的事情也晓得不少,听她叹气就问:“你是不是因为长宁公主千金那件事,那件事大家都觉得奇呢。要说嫁个闺秀给那样蛮夷地方,也不是没有,可少有不留京的。”

留在这等繁华地方,照样也可以过一辈子,毕竟那个大荣家里有长兄,他分不到多少产业。当听到这消息时候,睐姐儿还很奇怪,哪里的王这么穷,连儿子都养不起,还是阿颜去把齐王世子收集的那些异闻拿来,睐姐儿才晓得,原来天下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像天朝一样繁华的。

此时听丈夫说起这件事,睐姐儿摇一下头:“去问阿昭时候,听她的意思,似乎是陛下的意思。哎,长宁公主真是伤心的不得了。”魏钰伸手拍拍妻子的胳膊,睐姐儿抬起头:“不提了,你在我家肯定没吃好晚饭,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宵夜,你是想吃鸭子肉粥呢还是白菜馅的饺子。”

魏钰也想法要逗妻子欢喜,故意思索一下:“都好,顶好的是,你自己下厨。这样我才能和人去说嘴,娶个媳妇回来是多好。”睐姐儿瞪他一眼:“原来你娶媳妇回来,就是出去外面和人说嘴的?”魏钰把睐姐儿的手握在手心里:“自然不止这样。越来越饿了,不如你去厨房,我给你在灶下烧火可好?”

这人越说还越来劲了,睐姐儿的眼都笑的弯起来:“不是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要去灶下烧火?”魏钰已经让人先去厨房预备,这里就推着睐姐儿出去:“和你在一起,还说什么君子远不远庖厨的话?你做饭,我烧火这才叫夫妻。”睐姐儿心里越发甜蜜,和魏钰进了厨房,下人们已经在那把火升起,睐姐儿就着手去熬粥,不时和丈夫互看一眼,心里十分甜蜜。

想到阿昭,或者她和那个大荣在一起,也是这样甜蜜吧?不然怎会为了他弃了故国远离家乡,甚至受什么洗,和他信一样的教。唯独苦的,是长宁公主。睐姐儿摇下头,把脑中这些想法都摇掉,低头看锅:“喂,你把火烧小一点。”魏钰也不擅烧火,说帮忙烧火,不过是想哄妻子开心,听妻子这样说急忙撤柴,这柴一撤掉,锅立即就不热了。

睐姐儿急的跺脚:“让你火小一点,不是让你把火全都撤掉。”旁边的厨娘已经笑眯眯上前:“爷和奶奶还请回去,这粥既然已经放到锅上,剩下的活还是小的们来做。”魏钰顺势站起身:“也是,这柴,我怎么总放不好。”睐姐儿瞪他一眼:“得,今儿这粥要熬的不好,可不是我的错,全是你的。”

魏钰连声应是,让丫鬟们端来水把手给洗了,推着睐姐儿出了厨房,和她在房里说话,过不了一会儿,厨房就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粥。魏钰接过顾不得烫就喝了一口,哎呀一声叫出来:“今儿的粥,果然不好喝。”真的吗?睐姐儿就着碗喝了口就伸手捶丈夫一下:“去,这样好喝的粥还叫不好喝,我瞧你就是故意的。”

魏钰害怕粥碗烫到睐姐儿,把碗放远一些对睐姐儿道:“我想,长宁公主的千金,或者她和那位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欢喜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丈夫话里的意思睐姐儿怎么不明白?她直起身嗯了一声:“我晓得,我只是心里总有免不了的难过。”魏钰把妻子的手握紧:“我晓得,你会难过,可是对她来讲,或者这不一样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再说人生难料,谁知道以后是福是祸,横竖都是她自己过去。”

睐姐儿瞟了魏钰一眼:“你不是武将家出身吗?怎么这会儿说这个,又说的头头是道?”魏钰故意皱一下眉:“你这就是故意的,我小时候不也读过书。”睐姐儿又笑了,瞧着她的笑容,真能当得起明眸善睐四个字,魏钰不由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这粥也喝完了,不如我们歇息吧。”

睐姐儿白他一眼,心里却承认魏钰说的对,人生是福是祸,全是未知的,全是自己过下去的。况且陛下似乎还想通过这件事达到什么目的,那么再反对都是枉然,只有给她以祝福。

过了半个月,阿昭一行离开京城,前往泉州,要从这里出海远航。由于群臣反对,这次出行并没有大张旗鼓,仅仅有知道消息的人送行。阿颜口口声声恨着阿昭,恨她为了一个陌生男子就抛撇故国,可嘴里说着,这日还是约了睐姐儿去送阿昭。

再多说别的话都已无益,睐姐儿看着面上满是欢喜的阿昭,除了能说几句让她保重的话再说不出别的。阿昭的眼亮晶晶的,见阿颜想哭却强忍住不哭的样子,阿昭伸手拍拍阿颜的肩:“或者再过几年,我也能回来,那时你们都已儿女成行,可不许不认我。”阿颜的泪落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阿昭笑了,笑的还是那样美:“阿颜,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我想去看看,即便只能去看一眼,也就心甘情愿。”睐姐儿泪也忍不住落下,侍女上前来说时辰已经到了,该离去了。阿昭对她们笑一笑:“记得去看我娘。”

阿颜点头,和睐姐儿看着阿昭上车离去,那一行人远走,睐姐儿才拍拍阿颜的肩,示意上车,两人正要上车时,阿颜转身突然微微讶异往不远处看去,不远处有一乘轿子,在那静静停着,而旁边的人,是长宁公主的贴身侍女。那日阿昭母女,是不欢而散的,但再不欢而散,长宁公主还是忍不住要来看女儿远去。

见阿颜往这边看去,那侍女微行一礼,就示意轿夫抬起轿子离开。阿颜长叹一声,这才和睐姐儿上车,等上了车阿颜才道:“两宫太后都不同意这件事,可是陛下一意孤行,再加上阿昭,听说周太后都气病了,不肯见陛下,只肯让长宁公主一人入侍。”连周太后都气病了,睐姐儿垂下眼,难怪陛下在定下这件事后就让他们快速离开,怕的是夜长梦多。陛下啊必须,您身为天子,富有四海,所到之处无不敬服,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图谋,才让您瞒的这么紧,甚至不惜背上骂名?

睐姐儿不知道,或许,阿颜也同样不知道,甚至阿昭也不明白,她的舅舅同意这桩婚事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她只是满心欢喜,能够嫁得心上人,能够去往远方看一看那不一样的风光。

睐姐儿把帘子掀起一些,扑面而来的风开始带着些许凉意,已经是七月底了,再过几日,又是中秋,但长宁公主的身边,永远没有那个能让她欢喜的人了。

车到魏宅,睐姐儿下车,等在门口的管家娘子们上前簇拥着睐姐儿往里走,睐姐儿往旁边瞧一眼,见那宅子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两扇门都已经油漆好了,不由问管家娘子:“瞧这模样,这家子再过些日子就该搬进来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好不好相处。”管家娘子笑着接话:“奶奶您这话说的,什么样的人家和我们,不都好相处吗?”

这倒说的是,睐姐儿浅浅一笑走进宅中。旁边宅子过了两日果然把那些家具什物都搬进来,小丫鬟去瞧过,回来和管家娘子们说,这家子想都是现买的,家具什么全是新的,而且所费不赀。能在这附近买的起宅子的人家,自然也能花得起这笔家具钱,管家娘子们挑了几句话去回给睐姐儿,毕竟和邻里和睦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睐姐儿得了这个回答,心里倒有些奇怪,京城虽来来往往的人多,但要走官场的,难免要去自己家拜访拜访,可没听到自己爹娘说,有什么人在魏宅旁边买了宅子安置家眷。倒是件奇怪的事,若说做生意的,那些更是人精,只怕早早就来自己这边拜访,毕竟陈家的女儿,还是很能唬住一些人。

既然对方不肯说他们家是什么来头,睐姐儿也就丢开这件事,家里又添了桩喜事,陈铭远在户部侍郎任上两年后前任尚书告老,陈铭远理所应当地成为继任尚书,若非年纪还不到四十有些小了,只怕就会顺势入阁。

上回陈铭远任侍郎时,正逢九阿公孝期,也没好好热闹热闹。这回就正好摆上几桌酒,请请亲友们,若不是怕太扎眼,只怕还要请个戏班子,唱上一日,好好热闹热闹。

陈家要摆酒,睐姐儿这个大姑奶奶自然也要回家一趟。那日早早地到了陈家,先去见了陈老太太,和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去见自己的娘。曼娘正在厅上和陈二太太料理着什么,见睐姐儿来了,陈二太太就笑着道:“大侄女来的正好,我年纪大了,眼不行了,这看一会儿就眼花,你帮着你娘来瞧瞧这帐。我啊,去瞧瞧你大嫂去,今儿一早起来,丫鬟就说她有些发呕。”

妇人害喜是常见的,但齐氏头一胎和这一胎怀到这个时候都没害过喜,此时发呕,难怪陈二太太要紧赶着去。睐姐儿对陈二太太笑着道:“二伯母要去瞧大孙子,那我就不拦着。”陈二太太喜气盈面:“你也别和我说嘴,你这嫁过去眼看就要半年了,怎的,还不让你娘做外祖母?”

这成了家难免会被人问这些,睐姐儿拿起帕子遮脸:“二伯母又笑话我。”陈二太太笑一笑也就离开。睐姐儿拿过一本帐瞧了瞧,见自己的娘在那皱眉似乎在想什么,不由悄声问道:“娘,您在想什么呢?”曼娘拍拍女儿的手,本不想说但又觉得女儿大了,有些话也该说出来,只是轻声道:“月圆则亏,你爹爹这些年,太顺利了。”

、331

睐姐儿的手顿在那里,看着曼娘久久没有说话。曼娘见女儿这样就轻轻拍拍她的手:“也许是这些日子闲下来了,开始胡思乱想,你爹爹他,也不会不顺利。”这分明是安慰自己的话,睐姐儿啊了一声就抱住自己娘的胳膊:“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曼娘勾唇一笑:“你爹爹在朝政上的事,我素来不管的,我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我祖母说的话罢了。”睐姐儿嗯了一声,很认真地说:“娘,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怕的。”曼娘捏捏女儿的鼻子:“能发生什么呢?”睐姐儿轻叹一声没有说话,陈铭远已经走进来,瞧见睐姐儿偎依在曼娘身边就笑了:“还说你出了阁就是大人了,这一回来,还不是一样和你娘撒娇。”

睐姐儿看着意气奋发的父亲,脸上也露出笑容:“爹爹这话说的,我在你们面前,还不一样是小孩子。”说着睐姐儿的眼珠一转:“爹爹升了官,要赏女儿什么?”陈铭远哈哈一笑,顺手在睐姐儿张开的手心上打了一下:“赏你什么,赏你一巴掌。”睐姐儿把手收回来嘟起嘴:“果然成泼出去的水,爹爹现在就不疼我了。”

陈铭远又是一笑,现在这个位置,也算得上万人瞩目,但越是万人瞩目,越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况且还有陛下的雄心壮志,更觉得心力都快交萃,也只有回到家时,和妻子儿女说说话,才能觉得放松些。

陈铭远的愣神被曼娘瞧在眼里,旁人都说陈铭远位高权重天子重臣,家里门庭若市,让人羡慕不已。可只有自己才清楚,他这些年,太累了,也没好好歇过。而且,也太顺利了,这么年轻就登上这样的高位,不招人嫉都不可能。可他从不说在外头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他。

感到妻子温柔地看向自己,陈铭远回神过来,对曼娘笑一笑:“以后我的事会越来越多,这家里,还是要你多操心些,辛苦你了。”曼娘嗯了一声,睐姐儿索性站起来:“罢了,你们夫妻在这要说恩恩爱爱的话,我啊,还是去找妹妹。”曼娘打女儿一下:“满口胡说,我和你爹爹二十年的夫妻了,又不是什么少年夫妻,哪还说恩恩爱爱的话。”

睐姐儿眼珠又是一转:“老夫老妻,才越发恩爱,就如…”曼娘这下脸是真的被女儿说红了,啐她一口:“快些去找你妹妹吧,她昨儿还说,给你做了双鞋,想给你带去。”睐姐儿应了就转身出去。

曼娘回头看见陈铭远若有所思的样子,声音更加温柔:“你在外面也辛苦,我让他们给你炖了养身的汤,你可喝了没有?”陈铭远啊了一声才道:“难怪呢,我说最近这汤怎么一股药味,我还当他们把给大侄媳的汤端错了,原来是你让人给我炖的。曼娘,这些年幸亏有你,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只是我想着,有些事,陛下…”

曼娘已经打断他的话:“朝政上的事,素来我都不管,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又不会去通敌谋反贪赃枉法,除了这个,别的自然任由你去做。阿远,有些事,既然陛下托付你,那你也不能和我说。我唯一可做的,只有好好地帮你当好这个家。”陈铭远笑了,握住妻子的手,做陛下倚重的大臣,自然也要承受别人所没有的压力。妻子以这样的方式表示支持,二十年了,妻子果然没有变。

陈家的酒席依旧热闹,睐姐儿现在所要应酬的,就是些太太奶奶,而不再是那些没出阁的小姑娘们,看着绯姐儿带她们去玩耍,睐姐儿顿觉时光如电,当年自己和阿昭认识时候,也就是这样年纪,而现在,已是天各一方,不晓得她可好?从路程上来算,她已到了泉州,该扬帆出海了。

睐姐儿的愣神只有一霎那,已有人上前来说话,不外就是问几句闲话,说几句家常,睐姐儿笑着应了。熊三奶奶已经走上前对睐姐儿道:“本还要过去你那边呢,可巧今儿就遇到了。”睐姐儿觉得这话有些奇,但也笑着道:“表婶子有什么要使唤我的,让人来说一声就是,怎么还要亲自过去我那边?”

熊三奶奶示意睐姐儿走到窗边人少处才道:“我有个表侄儿,这些日子在京里,说买了个宅子安顿家眷,前儿说起,才晓得就在你宅子旁边,想着彼此都是亲戚,这又做了近邻,到时还要烦你多照看照看。”原来在自己家间壁的,是熊三奶奶的亲戚,睐姐儿浅浅一笑:“这有什么,远亲还不如近邻,更何况又有瓜葛。”

熊三奶奶瞧着睐姐儿那满面笑容,不由在心里叹气,现在陈家的势头是越来越强,当初若能先结了这门亲,而不是尚主,虽不如尚主风光,可自己侄儿也不会日子那样难过。公主终究是难伺候的,更何况二公主的脾气本来也就不好。这成亲快两年还一点动静没有,放在旁人家,或者就要想别的法子,可是公主哪肯做这样的事。

见睐姐儿又和别人招呼,熊三奶奶觉得心口有点堵的慌,旁边正好有人过来和她说话,她忙又把心里那些堵给咽下去,和人笑着说话。

睐姐儿应酬了半日,等魏钰来接时候,已经很困乏,上车后就在那迷迷糊糊打瞌睡,魏钰把车窗关好才道:“旁边那家快要搬进来了,我问了问,好似和你们也是一块地方的。”提起这个睐姐儿就想到熊三奶奶说的话,打个哈欠睁开眼道:“三表婶和我说了,说这是她一个表侄儿买的宅子。”

魏钰不由笑出声:“这表侄儿可真多。”睐姐儿越发觉得困的厉害,又打个哈欠才道:“陈家的那些亲戚,我都认不全,上回送曾祖父灵柩回乡,光那些人都认了四五日,横竖都是亲戚。”魏钰见妻子发困,把她揽到怀里:“我们魏家,可是小族,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亲戚,你可不许欺负我。”

睐姐儿啐他一口:“有你这样的人吗?还说我欺负你,谁知道谁欺负谁。”魏钰把妻子搂的更紧些:“真的吗?我可不敢欺负你。”两人笑闹几句,马车已经到了魏宅门口,管家娘子上前扶睐姐儿下车,又禀道:“今儿隔壁这家的管家过来了,送了份礼,说他家主人下个月就搬进来,还说和奶奶算起来也是亲戚,小的还在琢磨,这是哪一门的亲戚?”

睐姐儿把熊三奶奶说的话告诉管家娘子,管家娘子这才了然,把那家送的礼拿到睐姐儿面前,睐姐儿见是四色土仪,还有两样点心,吩咐照原样送份回礼过去,等那家子搬过来再去拜访。管家娘子应是而去,魏钰已经笑着道:“难怪要说成家立业,我自从娶了媳妇,这衣衫也有人照管了,回来也有人问长问短,连这来往礼节都不一样了。”

睐姐儿瞟他一眼:“说的就跟你在舅舅家住的时候,舅母都不照管你一样。”魏钰把下巴搁在妻子肩上,搂住她的细腰:“那不一样,这自己媳妇照顾,那全不一样。”睐姐儿忍不住就势捏下他的鼻子:“美的你,快放开吧,我要去收拾收拾好睡。”魏钰的手还不放开:“一日没抱了,多抱一会儿。”

睐姐儿才不理他,径自扯开他的手往梳妆台前去卸妆。魏钰瞧着妻子的背影,娶个媳妇回来真好,等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那就更好,可是这生了娃娃,到时就不能多和妻子说话,那怎么办?魏钰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法子,索性不想,现在想这事还太早,等妻子有了娃娃再说。

隔壁这家,在八月十二搬进来,想是要在新宅过中秋,这也是常见的,往这边送了贴,睐姐儿也就带人过去那边拜访。这家主母也是个年轻妇人,生的十分俏丽,在二门处接了睐姐儿就拉着她的手笑:“原本还以为是陌生人,谁知那日问起表婶子,才晓得是亲戚,若早知道,一开始就该过来拜访。”

睐姐儿让人把贺他家的礼送上才笑着道:“亲戚多了,有些也不常走动。听三表婶说,奶奶夫家姓阮?”阮大奶奶点头应是,睐姐儿又在那想了想才道:“十多年前,做过龙岩县令的,也不晓得和奶奶宅上是不是一家?”阮大奶奶听了才啊地一声:“令尊乃户部尚书,怎么魏奶奶您会晓得十多年前任过龙岩县令的,实不相瞒,那位就是我公公。”

睐姐儿笑了:“没想到还是故人,家父做过龙岩县丞。”阮大奶奶微一击掌:“没想到还有这样缘分,这下我们就更亲热些。”两人你来我往,说的十分热闹,又说了一会儿,见一个丫鬟走进来:“大奶奶,熊驸马遣人送东西来了。”

他们算起来也是表亲,遣人送东西平常,睐姐儿正要起身告辞,阮大奶奶已经唤人进来,笑着道:“都是间壁,以后还要常来往,若有点事你就告辞,我们还说什么?”这话说的有理,睐姐儿笑着坐下。

来人已经进来,瞧见来人面容睐姐儿不由怔住,遣来的不是旁人,就是石小姐。瞧见睐姐儿坐在上方,石小姐不由百感交集,三年前自己和她是平起平坐,而三年后,自己再见她,就要恭敬行礼。石小姐垂下眼,想到自己现时的处境,心里只觉十分难受,但还是按照礼仪上前行礼,并把帖子交上。

、332

阮大奶奶瞧了瞧那帖子就对石小姐道:“原来你就是表弟遣来服侍我们的。”若换做从前,阮大奶奶这样的人石小姐怎会放在眼里,此时也只有恭敬应是。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就叫来丫鬟让把石小姐带下去好生安置,这里就对睐姐儿笑道:“我们初来京城,对京城不熟,表婶晓得了,就说要给我们寻一个对京城熟的人,没想到驸马听到,说一力包在他身上,今儿就把人遣来了。”

这样的事本也平常,可睐姐儿却觉得阮大奶奶似乎故意说这样的话,透着些许不寻常,但别人家的事,睐姐儿也不细究,只是笑着道:“亲戚们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平常,这会儿又住到我家旁边,到时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说一声就是。”阮大奶奶也笑了:“这敢情好,魏奶奶你不晓得,我公公虽也是做官的,可历来都是外任,这京里还真不熟,到时得了你们指点,也是一桩幸事。”

睐姐儿见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告辞,阮大奶奶亲自送出来,快到二门处,丫鬟就追上阮大奶奶,问铺盖帐子这些都要用些什么,好安置熊驸马送来的人。阮大奶奶对睐姐儿说声再会,也就和丫鬟说起,睐姐儿隐约听到几句,心中开始奇怪起来,熊驸马现在的地位,送来人好好安置也是平常,可这样殷勤,听起来却实在不大像,毕竟石小姐怎么说,现在身份都是下人,而不是旁的。

“在发什么愣呢,以为你不回来备晚饭了,我都在外面吃过了。”魏钰的声音响起,睐姐儿抬头瞧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了今日没有晚饭了?”魏钰眉开眼笑:“我错了,还请娘子罚我。不如,我今晚给娘子捶腿可好?”越来越没正形了,睐姐儿不理他,和丫鬟径自往里面去。

魏钰忙追上去,对着她打拱作揖,宅子里全是笑声,这笑声却不属于自己,石小姐坐在窗边,推开窗往外瞧,昔日自己的闺房外面,也曾有这样一丛修竹,那时自己听着竹子被风吹过,只感心旷神怡,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门被推开,石小姐急忙起身,对走进来的阮大奶奶行礼。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才道:“坐下吧。你的事,我已听表婶说过。”这一句就让石小姐的脸都红了,昔日在家中,那也是千尊万尊的小姐,也是出入各大府邸,闺中想要嫁的人,那也是翩翩少年郎,而不是现在这样。但当了阮大奶奶的面,石小姐哪敢露出半分不满,只是轻声道:“我命苦,还望大奶奶…”

剩下的话就说不下去,石小姐只是用手按了下小腹。阮大奶奶叹气,若在旁人家里,这样的事算个什么事,可偏偏娶的是个公主,只有左遮右挡。阮大奶奶叹一口气才道:“你安生在这住着,这小院也还僻静,你…”石小姐已经起身:“得奶奶收留已经是大幸,再不敢望别的。”

阮大奶奶见她知机,也只瞧了瞧她就打算起身,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我晓得你是官家小姐出身,在这京中,想也有许多相知,只是你今日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若遇到熟人,也休要多口。”石小姐再次应是,瞧着阮大奶奶离去,这才坐回凳上,眼泪开始扑簌簌流下,如同自己那不可知的命运。

睐姐儿过了几日,回娘家时候和曼娘说起,曼娘也只当一件小事,谁家都难免有几件不为外人道的事,这件事只要不妨碍到自己也就少管。睐姐儿也就丢开,不把她放在心上。

阮家搬进来后,也择日请了几个朋友,睐姐儿夫妇也在被邀之列,去赴席时又应酬一会儿。正要回去时就有个丫鬟进来,对阮大奶奶道:“大奶奶,熊驸马喝的烂醉,奴婢们本打算唤他的下人送他回去,可是熊驸马嚷着不回公主府,要在这歇。”闹酒的人颇多,来赴席的客人也只各自笑笑,熊三奶奶摇头道:“这孩子,定是怕喝了酒回去,吵到公主,不如就让他在书房里胡乱歇息一晚,公主那里,我亲自去说可好?”

二公主管熊驸马管的严,听说连各种邀约都二公主亲自瞧过才准,阮大奶奶故意迟疑一下,已有位夫人皱眉道:“虽说公主是君,可毕竟熊驸马也是丈夫,这偶尔在外一夜想也平常,他既然不想回去,阮奶奶你也就让他在这歇一晚,公主那里,我和熊太太去说。”

阮大奶奶这才笑着应是,让丫鬟出外安排,又说自己久居乡间,听到公主两个字胆都吓破了。众人也晓得这是她的托词,也只笑一笑,睐姐儿却觉得,这件事越发有趣起来,想到现在在阮宅的石小姐,倒不像送个下人来使唤,而有些像托付,难道是石小姐和熊驸马有了什么首尾,才会这样做?若是真的,阮熊两家的胆子不可谓不大。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就算真的发了,天子就算发作也不会发作的特别厉害,顶多就是申斥熊驸马几句。毕竟无后是大事,到时只怕苦的是石小姐,而不是别人。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春日到,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睐姐儿腊月里已经诊出有了身孕,到三月里肚子已经老大,也不爱出门,成日就在家懒着。徐陈两府知道睐姐儿有了身孕,轮流着每日都要派人来送东西,药材补品衣料,甚至连小孩的耍样都流水样送进来。

新安郡主和陈老太太横竖都是在家闲着没事的人,每隔几日还跑来魏宅。睐姐儿的日子过的很好,算算日子,阿颜还有四个月就要嫁进陈府,到时正好是睐姐儿孕期将满,睐姐儿看着天上的云,眯着眼想,那时自己身子重了,娘一定不许自己去寻阿颜,哎,无法取笑她,真是有些不欢喜。

“又在这日头底下躺着,也不怕被风吹到,感了风寒事小,我重孙子不舒服事大。”听到新安郡主的声音,睐姐儿懒洋洋地坐起身,瞧着新安郡主抿着唇笑:“这才几个月,我就从您口里的小心肝变成只是怀着您重孙的人了?”新安郡主坐到睐姐儿身边,顺手拍拍睐姐儿的肚子才道:“这各是一出,你是大宝贝,这个,才是我的小心肝。”

说着新安郡主让丫鬟把手里的汤盅端上来:“这是宫中贵人怀孕时用来保养的法子,我已经和厨子说过了,以后每日给你喝一盅,这不仅对胎儿好。”睐姐儿的鼻子都皱起:“外祖母,这都是第几回了,我每日光这样的汤,就要喝三盅。”新安郡主摇头:“这不一样,这要常换,你不晓得,我当初怀你林家姨姨的时候,也是按这样保养的,结果婆婆的嘴脸…”

新安郡主咳嗽一声:“罢了,不说了,横竖她早就作古。到临来,也只能瞧着我过的好。”睐姐儿一口气把这盅汤喝掉,让丫鬟端白水来把口里的药味给冲掉才笑着说:“那边的表妹也要瞧亲事了,外祖母,您啊,还是多盯着那头。”新安郡主哼了一声:“少来这套,她的亲事,我心里早有数了,若不是…”

睐姐儿笑嘻嘻地瞧着她:“是不是又是那个吴公子,我听说梁首辅有意把孙女嫁他。”上月会试又开,吴公子不负众望中了会元,虽殿试结果还没出来,但吴府已经十分欢喜,那来说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除了梁府,鲁府戚府也都有意结亲。若不是徐陈两边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怕这边也想结这门亲。

新安郡主的脸一沉:“当初我就说吴家这小子不错,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你偏偏看上姓魏的。不过呢,我虽然外孙女多,他也确实不错,还没有一个不成又去说另一个的事。再说吴尚书也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要和哪一家结亲。”这样说来,吴府只怕不是和梁府就是和戚府结亲,毕竟一个是首辅,另一个是未来皇后的母家。

不过算来算去,只怕和梁府结亲可能性更大,毕竟戚府现在没说亲的,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听说她似乎性子有些不好。而梁府那两位千金,可是以贤良淑德闻名。而且和相府结亲,也更适合些。

新安郡主叹过了才把外孙女的头发拢起:“哎,那些事,想了做什么,说句那要让人笑的话,什么世家,不都没有皇家…”说着新安郡主顿一顿:“罢了,说这个做什么,毕竟我父王,已经过世二十年了。”睐姐儿从她话里听出一些落寞,把新安郡主的手拉一下,新安郡主皱眉:“也不外就是那些事,我活一辈子,什么没见过。随便她们怎么样,我还是过我的。”

睐姐儿刚要再说话,突然门口传来嘈杂声,接着丫鬟匆匆过来:“奶奶,是阮宅那里出了事,阮大奶奶急得没办法,听说新安郡主在这边,特地想请郡主过去呢。”出事?睐姐儿咦了一声,接着丫鬟身后已经转出一个管家娘子,睐姐儿认得她,是阮大奶奶的心腹,还不等睐姐儿问话,那管家娘子已经跪在地上给睐姐儿和新安郡主磕头:“还求郡主救救我家主人,若不然的话,我家主人既被公主府的人活活打死了。”

打死?别说睐姐儿,新安郡主都吓了一跳。见那管家娘子哭的泪流满面,新安郡主就皱眉:“你好生站起来说话,还有,我外孙女现在怀着身子,可别吓到了她。”自己可没那么娇弱,睐姐儿瞧一眼新安郡主,很想留下来听,但还是乖乖地往屋里去。

那婆子虽止住哭,但还是没有站起:“郡主容禀,我家主人不合听了熊驸马的诉说,留了他一个侍女在家里,熊驸马也来瞧过几回,原本相安无事,谁知今日吃过午饭,公主就带人冲进我家宅子,把我家主人捆起来,说他和熊驸马狼狈为奸,做下这等事,要把我家主人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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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主的眉头皱紧,不由摇头:“二公主脾气虽坏,可若没点证据,她也不会做这种事,你快些把未尽之词说出。”管家娘子的声音顿时卡在那里,看着新安郡主。新安郡主还是纹丝不动:“这件事,我总要知道来龙去脉,才好帮着怎么做。不然…”管家娘子牙一咬就道:“郡主容禀,这事实在是小的也不清楚,只有我家爷和奶奶晓得,那个侍女,据二公主说,和驸马有了首尾,驸马想保住她,才送到这边来。”

这和新安郡主猜的八|九不离十,不由叹一声,口里道:“这件事,二公主虽性子燥了些,可做的也不算太过火。”管家娘子不由愣住,但还是强辨道:“郡主,纵我家爷和奶奶做错,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

新安郡主抬起一支手:“罢了,你也别和我讲这些理,我过去瞧瞧就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人被打死。”人命关天,如果二公主真下手打死了阮大爷,那才不好收拾。管家娘子听的这话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服侍着新安郡主往旁边去,新安郡主已命侍女去鲁王府报信,鲁王就是二皇子,他三月得封鲁王,定在下月初十出京就藩,由他来劝,更合适一些。

阮宅门口连守门的人都没有,新安郡主一路进去,将到厅上就听到阮大奶奶的哭叫声,还有阮大爷的呼痛声,以及二公主那尖利的声音:“给我打,打死了我在这担着,不过一个下|贱婢女,就这样护着,还瞒天过海,他们把皇家尊严都放到了哪里?以为我是这等好欺的人?”

皇家尊严?新安郡主的眉微微一皱,声音平静地道:“皇家尊严自然不可触犯,只是你也未免太没有气度。鲁王即日就要就藩,难道你要看他去就藩还牵挂着你?”声音虽低,却压过了所有的人,坐在上方气势汹汹的二公主见到新安郡主到来,依旧拍着椅子扶手:“姑老祖,这话你说到哪里去?难道他们触犯皇家尊严就不该被活活打死?”

阮大奶奶暗地里让管家娘子去求睐姐儿帮忙,也不知道能不能请来,谁知睐姐儿没来,竟把新安郡主请来了,阮大奶奶心里这一喜非同小可,跪到新安郡主面前道:“郡主,我知道皇家尊严不可触犯,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触怒了二公主,她该打该罚,拿出章程来,我们一一收着,可没有这样一来就把我夫君捆起,说要活活打死的事。”

章程?二公主听到阮大奶奶这哭诉,伸手就拿起一个茶杯往阮大奶□上打去:“什么章程?下|贱的东西,我平日看顾你们的好,唤你一声表嫂,你就真以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论亲道戚起来?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人?驸马做出那样的错事,你不赶紧地来禀告我,怎的反收留那样下|贱婢女?”

二公主原本相貌很美,但此时怒骂,脸色有些狰狞,记得她初出生时,也是那样粉嫩一团,雪白可爱的孩子,怎么现在就变的这样面目可憎?新安郡主坐到她身边,喝令二公主带来的人:“都先给我停下,真出了人命,难道京城人都是瞎的?”公主府的人虽跟了二公主来,可也晓得要打死石小姐,算不上多大点事,可要真把阮大爷给打死了,那就是大事,毕竟就算是天子,也没有无缘无故打死良民的道理。偏偏二公主又命他们不许停手,一力都有自己担着,虽打着这些人并不敢下死力也不敢往那险要处打,此时听到新安郡主喝令,急忙停了手站在那。

二公主越发气结,对新安郡主道:“姑老祖,你也是皇家人,哪能这样对我?”阮大奶奶见众人停下,急忙扑上前去,顾不得羞涩就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见他浑身伤痕,出气多入气少,竟死了半个,登时吓的尖叫起来,转头去看二公主:“若是我丈夫真的死了,就算告到金銮殿,赔了这条命,我也要和二公主您论个是非。”

见阮大爷还有气,又是被新安郡主给喝令不打,二公主那口气怎么能出的了,听到这话就上前往阮大奶奶面上打了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和我强嘴?我…”新安郡主见二公主依旧如此,喝道:“住手,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若是他们的错,自然给你做主,你又何必这样不尊重,这传出去,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二公主尚未说话,阮大奶奶仔细瞧过丈夫,见他喘气好了些,把丈夫交给管家娘子们照顾着,这边就转向新安郡主:“郡主,这事要说来,虽我家也有错,但也合情。公主下降,合族光辉,到此已经三年,尚没喜讯。那日驸马想起此事,不免酒入愁肠,多喝了两杯,宠幸了公主身边一个侍女。谁知这侍女珠胎暗结,生怕被公主打死,这才苦求驸马,只愿驸马望在她肚里一点骨血的份上,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住口,什么酒后失德,就是他们暗通款曲已经许久,还瞒得我好。”说完二公主就对新安郡主道:“姑老祖,这件事纵他们把嘴唇说破,错的也是他们。”新安郡主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有理二公主而是问阮大奶奶:“那个侍女现在何方?”阮大奶奶并没说那侍女在何方,而是伤心地道:“公主尊严,我们本不敢犯的,可怎么说那也是一点血脉。若非…,也不是舍近求远,送到这里来。”

新安郡主按住又要暴跳起来的二公主,对阮大奶奶道:“你放心,我别的担保不了,但可以担保那侍女平安生下孩子。”

“这怎么可以,一个孽障,凭什么要生下来?”二公主又尖叫起来,新安郡主头都痛起来,怎么会这样,哪有把事情越闹越大的理?“阿乐,姑老祖说的本是好话,你好生听着就是。”鲁王的声音响起,二公主瞧见兄长来了,急忙扑上前,那泪已经扑簌簌掉了:“二哥,他们欺负我,驸马欺负我,连驸马的家人都欺负我,姑老祖还不许我教训他们。我要去和父皇说,要父皇教训他们。”

公主被欺负?鲁王看着躺在地上只剩下半条命的阮大爷,再看看在那跪着的阮大奶奶,还有从进这宅子到这时候,一路上都是公主府的人,鲁王的头都痛起来,到底是谁被欺负?而且这个妹妹,出嫁之后脾气只见长不见好,本来只是一点小事还是对方理亏,可现在闹成这样子,已经变成皇家理亏了。

鲁王叹口气把二公主扶了坐下:“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就藩?驸马呢?你口口声声说驸马闯了祸,要处置人你也要把驸马拉来对质。”二公主吸吸鼻子:“驸马被我打了一顿,吩咐人把他捆在那里好生看着,等这边处置完了,才去放他。”鲁王摇头:“你啊,父皇在朝中,母后在后宫,要处置人什么时候不是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哪像你这样?你这样,我怎么去向父皇求情?”

求情?二公主的眉立即皱起:“你要向父皇为驸马求情?他这样,我恨不得休了他,哪会…”鲁王打断她的话:“我不是为他求情,而是为你求情。阿乐,这件事虽说是驸马做的不对,可延嗣也是大事,若是婢妾们没有也就罢了,若有…”二公主的怒气登时又上来了,瞧着鲁王冷笑:“我就知道,你们是男子,就是向着男子,我是公主,堂堂公主哪有让驸马纳妾的道理?”

鲁王现在是极力地想把这件事平息,听到二公主不肯听劝,也只有道:“是,道理上,驸马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是不许纳妾的,可现在既已有了身孕,生下一个,你不管就是了,横竖人都任你处置,你现在跑到别人家来,打伤别人家的人,到时御史们听到,会怎样想?”

“不就是几封奏折,怕他怎的?父皇把阿昭嫁出去,奏折又少了吗?长宁姑姑那么反对,父皇又在意了吗?二哥,若是连做皇家女儿都不能像心像意做事,那有什么意思?”鲁王的脸都黑了:“住口,阿昭的事,父皇是感动于他们的情意,故此才对那些奏折留中不发。和你这件事毫无关系。”

感到自己太过严厉了些,鲁王声音变的温和了点:“我知道这件事,你伤了心,可我们又不会偏袒驸马,你现在这样做,到时真是…”让人想偏袒都没法偏袒,阮大爷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熊驸马被打的现在还捆在公主府,早早吃过了皮肉之苦,到时就算是今上,也不能再另加惩罚,反而要安抚熊阮两家。

这个妹妹,做事真是从不经过脑子,鲁王见二公主眼泪汪汪,叹了口气:“至于那个侍女。”二公主擦一下泪,指着阮大奶奶道:“她还不肯告诉我那侍女在哪里,若不然那样贱婢,早给被活活打死。”阮大奶奶声音里也带了哭腔:“鲁王殿下,二公主闯进来,什么都没说就要把人都捆起来,我吓的没法,况且我家里孩子也小,只得让人把他们都送到楼上,免得遭了池鱼之殃,并不是故意欺瞒公主。”

二公主又觑面啐去:“呸,你还好意思说,识机的,就该早早禀告我,而不是到现在我才无意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阮大奶奶牙一咬就道:“公主尊贵,天下人共知,自该不隐瞒您,但除了公主尊贵,天下尚有情谊,若论尊贵,自然是公主您尊贵,若论起情义,公主又远了些。”

要斗这样口齿,二公主自然是斗不过,气的拍着桌子:“你,你此时竟还这样强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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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斗这样口齿,二公主自然是斗不过,气的拍着桌子:“你,你此时竟还这样强嘴,给我…”

鲁王见妹妹脾气又上来,忙喝住道:“阿乐,你难道真要这样?”说着鲁王对阮大奶奶道:“这话说的对,又不是什么谋逆做乱的事,为了情义护住也是平常事。”二公主忙又喊一声二哥,鲁王已经道:“你把那侍女叫出来,本王担保,这孩子定会平平安安降生。”

谁要这样下|贱之人生的孩子,二公主恨的牙咬,对鲁王道:“好,好,二哥,连你也欺负我,到时这孩子生了,也不许抱回公主府,至于…”鲁王也不理二公主,只对阮大奶奶道:“至于以后,这些事情,就是你们家事。”这里面含有警告之意,阮大奶奶急忙道:“小妇人也晓得事有轻重缓急,当日答应,不过是拙夫为他们弟兄们之间的情义,至于这孩子的去向,任由长辈们做主,我们都是做小辈的,自然不能置喙。”

新安郡主戏也瞧够了,人也有些困了,站起身打个哈欠对鲁王道:“你们是亲兄妹,这事你来处置最好,我先回去了。”鲁王忙起身行礼:“这件事惊动姑老祖,确实是我们的不是,姑老祖慢走。”二公主见鲁王恭敬,身子在椅上一扭,什么都没说,只依旧气鼓鼓的样子。

鲁王送走新安郡主才对阮大奶奶道:“事已经发出来了,你们就把那侍女交出,至于别的,你们也就不用管。”阮大奶奶擦掉眼中的泪,恭敬应是,才让管家去把石小姐叫出。石小姐自知道二公主带了人来阮宅大闹,一张脸已经雪白的看不出半点血色,此时被叫了出来,依旧对二公主行礼,二公主看到她那个肚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孩子,怎么能怀在这样下|贱婢女的肚里,而不是怀在自己肚里。

看到这个侍女竟是石小姐,鲁王不由一叹,记得数年前,曾在宫中和她见过一面,那时她还是石侍郎的千金,随母朝见皇后。现在却是公主府的侍女,一身由不得自己。若是石小姐,还不能行那去母留子之法。这件事,怎么也要禀告父皇才对,毕竟石家虽获罪,却还有读书种子,谁知道今后能不能起来。鲁王心里思索着,面上没露出来,只是和二公主带了人就离开阮宅。

听到下人来报,鲁王和二公主都离开阮宅,新安郡主才叹气:“要蘀人出头,也要瞧瞧对头是谁才成。”睐姐儿嗯了一声,叹道:“石家千金,竟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新安郡主拍拍她的手:“人有旦夕祸福,女子们一身富贵本就系于男子身上,只是这有身孕的是石家千金,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善了。”

为官的人,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石家虽获罪,但同年同僚依旧不少,况且罪不及孥,当初石小姐被贬为侍女,不过是因触怒了陛下,此时若再出别的事,未免会有人说,皇家行事,太过严苛,致天下无人敢再读书。

新安郡主说完这句也就没提这事,睐姐儿此时一心只扑在孩子身上,全当闲聊罢了,也和外祖母说笑一会儿,用过晚饭新安郡主也就自回徐府。

这件事鲁王也好、新安郡主也罢,都叮嘱阮家人不要传出去,谁知天生偏有这样不巧的事,那日二公主带人去阮府后,有人来寻熊驸马,下人们一时说漏了嘴,于是熊驸马被二公主打了一顿还捆进内室的事就被人知道。来寻熊驸马的是他同年,听到此事后未免发了读书人的脾气,冲进公主府把熊驸马救出来后就拉了他进宫告状去了。

鲁王带着二公主尚未回到公主府,就有人来报了此事,听到竟有人敢救走熊驸马,二公主气冲斗牛,立时打了报信人一个耳光,要进宫去陛下面前求个公道。鲁王见此事难以善了,不得不带了二公主直接进宫向天子陈情。

天子驾前,也不晓得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知道第二日二公主和熊驸马依旧回了公主府,阮宅那里也来了太医为阮大爷诊治,也不算白挨了这一顿打。至于石小姐,听说天子亲口御言,让石小姐生下孩子后就出家,总算得保住一条性命。只是二公主虽依旧回了公主府,她身边的从人被换了干干净净,还多了两个皇后亲自派来的女官,免得二公主再火气上头,做出什么丢了皇家颜面的事情。也借此堵住言官们的嘴,说皇家养女不教。

熊驸马原本依了常例,在宗人府任职,那个职位也被免了,此后更难出现在人前,听说现在伺候他的,一水儿的内侍,别说年轻漂亮的侍女,连婆子都没有一个。

这件事情虽被快速掩盖下来,但京中人还是谈论了许久,直到四月底才出现了新的谈资,把这事给盖下去。外面谈论的这样热闹,睐姐儿也毫不在意,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肚子,虽说曼娘忙着陈谨的喜事,无法分|身到女儿身边来,可有陈老太太和新安郡主她们俩的照顾,睐姐儿的孕期十分顺利,转眼就到瓜熟蒂落之日。

睐姐儿发动起来时候,正好是陈谨成婚那日。陆太太并没去赴陈府的宴席而是过来照顾睐姐儿,见睐姐儿发动起来就笑着道:“这孩子赶的巧,想是想出来见见他舅舅的喜宴,沾沾喜气呢。”听到陆太太的话,睐姐儿也把那颗心放下,按了稳婆说的话去做。

这边曼娘知道女儿发动起来,恨不得生出四只脚去瞧瞧女儿,可偏偏此时就有人报,新人喜轿将要进门,这才是真正的无从分|身。陈二太太见了就笑道:“三婶子你安心做婆婆,侄女那里,我去瞧瞧,定会好好的。”曼娘和陈二太太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早已对她无比信任,自然谢过她。

两人在那说话,熊三奶奶听到曼娘和陈二太太说的话,忍不住羡慕地叹道:“这样的孩子,才是众人都盼着的,哪像…”说着熊三奶奶顿一顿,接着脸上就换了样子:“还要恭喜表嫂双喜临门。”四月初的时候,石小姐生下一个女儿,二公主怎肯抚养这个孩子,刚落草就被抱到熊府,熊三奶奶养着,石小姐刚出了月子,连女儿都没瞧到一眼就上了车出城去了百里外的一座庵堂,落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去了。

曼娘怎不明白熊三奶奶的意思,那孩子这样的境地下出生,以后遭遇可想而知。也只顺了熊三奶奶的话笑着说了几句,就听到喜轿来了,新人已经下轿。曼娘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堂上,陈铭远和陈老太爷夫妇已经等在那,见到曼娘进来,陈铭远对妻子露出笑容,曼娘瞧着他,不由想起昔日,自己初嫁时的情形,现在,转眼就是做了公公婆婆,今日女儿生下孩子的话,自己和他,就要被称作外祖父母,时光如水,带走的只是青春,留下的是自己和丈夫之间,那份越来越浓的情。

坐下时候曼娘悄声对陈铭远道:“怎的,今日这样,想起当初你娶我时候吗?”陈铭远转头看一眼妻子,脸上也露出笑容,怎么会忘呢,当初就是这样,被她的笑容所吸引,再到如今。

陈谨穿了大红袍子,已和阿颜并肩走进来,层层盖头之下,看不到阿颜的脸,但曼娘觉得,阿颜定然是笑着的,那笑说不定还带了几分娇羞,如天下每一个新嫁娘一样。

赞礼在旁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到现在,竟好像可以说一句子孙满堂了。曼娘瞧向丈夫,见他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心里更是喜悦无比。低头去看那对小新人,见儿子双颊都是红的,不由在心里笑了,此时心里哪一点,不是如蜜一样甜。

新人送进洞房,曼娘夫妇招呼客人们入席,花厅内人声鼎沸,曼娘和赵氏齐氏在那招呼客人,也有人问起陈二太太,听到说睐姐儿今日发动,陈二太太前去魏宅瞧瞧,不由赞陈二太太几声,再顺带加几句她们妯娌真是和睦,要齐氏也要和小婶子一样和睦的话。说说笑笑,互相应酬,也不知今日这席上,又有几对儿女要成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