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才去看过他,他还在病床上打手游,根本只是找个病倒的借口偷懒吧,哼。现在被你说得这么惨,怎么感觉有点像失恋了啊……”唐世宇摸摸下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侯曼轩。侯曼轩心里一紧,正准备接受他的拷问,他却猛地一拍掌:“他和蕴和不会已经分手了吧!”

接下来,唐世宇就被其他所有成员围起来暴打。

龚子途住院两天,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光是想想那个场面,侯曼轩的心都快揪起来了。她向蔡俊明打听了龚子途所在的医院,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抵达病房前,蕴和刚好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准备离开。看见侯曼轩,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刚刚睡下了。”

侯曼轩从房门玻璃窗上往里面看了看,龚子途正在睡觉。输液架的钩子上挂着两个已经输完的袋子,现在正在输最后一袋。她点点头:“现在他身体还好吗?听说他前天流了一个早上鼻血。”

“没大问题,就是劳累过度上火,鼻腔内毛细血管裂开了,多休息几天就好。”蕴和顿了顿,“他这么难过,是因为姐姐不理他了呢。”

侯曼轩怔了怔:“他都跟你说了?”

“你觉得他有多在乎你,可能他真正在乎你的程度就会比你想的更多很多。”

侯曼轩沉默不语,前两天那种轻松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和蕴和道别后,她推开门进入病房。

龚子途本来体型就偏瘦,现在生病瘦了一大圈,脸只有巴掌大,血管分明的手背上还扎着针,看上去真的像一只被欺负过的小兔子。看见药水一滴滴落下,顺着胶管流入他的血管,侯曼轩只觉得每滴一下,都像冷冰冰地滴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悄悄搬了凳子坐在床边,看见他深黑的短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皮肤更加没有血色,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额间的发。但他睡得很轻,长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说:“又想告诉我,你要离开我了么……”说完自嘲地轻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七秒之后,他身体僵了一下,睁开眼,回头错愕地看向侯曼轩:“你怎么来了?”

侯曼轩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继续睡吧。”

但他已经毫无睡意了,直接晃晃脑袋,坐了起来:“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侯曼轩佯装无事地笑了:“对了,我听说少哲身体也不是很好。怎么你们这小孩身体比我的还差,动不动就生病,好好养身体啊。 ”

“对你来说,我和少哲是一类人吗?”

“当然不是,我更了解小兔子。”

“就这样?”

“……嗯。”半晌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歪了歪头,“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没事,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主动说话。如果是这样,多生几次病也挺好的。”

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说这种话,这死孩子是不是有点缺心眼?侯曼轩气得不得了,但看他笑的时候嘴唇都有些苍白,感觉内心的堡垒都被击垮了,只能无力地说:“你说说看,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是我说话太过分了对不对……小兔子,对不起。”

然而,话音刚落,她已经被他单手抱住。

“不要道歉,明明是我的错。不管和那个人是否相爱,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我还要做一些越界的事,是我让你为难了。以后,我们当朋友就好。”他闭着眼,平静地说道,“现在,就当是安慰病号,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侯曼轩怔怔地看着前方。短暂的犹豫后,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龚子途拥抱她的力道加重了,像窒息后重获氧气般嗅着她长发间的气息。

如此沉重的拥抱,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开始她觉得龚子途只是年少冲动,想玩玩暧昧,用热情换来姐姐的亲昵回应,如果能滚一下床单什么的就更好了。所以,放弃的时候她虽然有不舍,有心痛,却也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很可能不是暧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侯曼轩打开手机一看,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收到了23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是经纪人打的,其他全是戚弘亦打的。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戚弘亦很长时间都没有发作,让她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习惯。她觉得背上有些发凉,吐了一口气,给他回了电话。

“你终于知道回电话了?”戚弘亦的口吻非常不客气,又急又怒,听上去就像是刚结束一千米长跑一样。

“刚才有点事没听到,怎么了?”

“你都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

侯曼轩很有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但给自己两秒冷静时间后,她选择继续说道:“我在医院看龚子途,他生病了。”

戚弘亦听上去更怒了:“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

“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生病的时候,你有给我打过电话吗?小鲜肉生病,你就直接迫不及待跑过去看他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等你处理好小鲜肉的事再说吧。”

戚弘亦直接挂断了电话,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从通话转换到了一个钻戒品牌的官网,不耐烦地把屏幕锁定起来。他从自家阳台上走回卧室,双手撑着沙发靠背休息了一分钟,揉了揉眉心,大步走下楼去。有两个人坐在客厅等候他,阿姨才为他们换上新泡好的茶水。那是一对年龄差为九岁老夫少妻,但因为男方两鬓斑白,女方保养得当,依然很有妙龄女子的气息,让他们俩的年龄看上去像差了十九岁。他们是戚弘亦的父亲和继母。

戚弘亦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温顺地说:“爸,对不起,刚才接了一下工作电话。”

戚父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机上的节目,但很显然并没有看进去:“工作电话需要回避我和你妈去接?”

“只是不希望您跟张阿姨听我为工作琐事抱怨。”即便是在他们俩结婚这么多年、小儿子都满十八岁以后,戚弘亦还是无法管那个年轻漂亮但他分外讨厌的女人叫妈妈。可偏偏父亲从来没顾虑过他的感受,总是替他把“妈”叫得很顺口。

戚父笑了笑,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再逼问:“最近你都在忙什么,还在当戏子么?”

戚弘亦侧过头去,长长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最近刚拿了又一个最佳男主角奖。”

“哟,当戏子还当成精了。我这儿子出息的。”

戚弘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头上青筋直冒,后面的话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来的:“还是请您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吧,混口饭吃不容易。”

“现在你知道混口饭吃不容易了?当初和那个出身混乱的女明星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

戚弘亦不说话了。戚父摇了摇茶杯,冷若冰霜地说:“你说你喜欢谈恋爱也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跟她结婚……我老了,真的看不懂。”

“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结婚只是为了利益。”

“哦,什么时候我儿子也这么懂事了。你倒是说说看,她能给你什么利益?”

“我们俩手中都有对方可以利用的资源。”

“可以利用的资源,说得好。”戚父冷笑了一下,忽然“砰”的一声,把杯子摔倒了地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到戚弘亦的裤腿上,茶杯陶瓷碎片弹起来,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口,伤口未经缓冲就开始飙血。但他过于震惊,没有留意到身体上的痛楚,只听见父亲吼道:“你这么会看可以利用的资源,老子给你的资源你为什么不要?!你他妈真是我儿子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个孬种!”

戚太太和戚弘亦一样受到了惊吓,她赶紧站起来,拉住戚父的胳膊,快速地在他背上轻拍:“不要发火,老公,不要跟孩子计较这么多啊,弘亦年纪还小,等过两年他成熟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你是为他好了……”

戚弘亦真的特别想说,你都这么多年没给过我一分钱了,有什么资格再干涉我的私生活,宠你可爱的小儿子去吧,毕竟你老婆拼死拼活生了三个孩子终于生出个男的他不容易。但是,想到父亲血压一直居高不下,他强忍着怒意,垂着头静候父亲发作完毕。而戚父依然暴怒着:“年纪小?他都三十好几了!等他成熟,恐怕你得到我坟头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戚弘亦终于憋不住了,咬了咬牙说:“爸,说实话吧,我压根就不爱她,坚持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不喜欢被逼迫。你越逼我们分手,我就越不分。所以您想把我怎样呢?动用你的资源来娱乐圈封杀我?呵呵,抱歉,现在这个圈子是我的天下。”

他这样说,戚父的反倒缓和了一些,只是冷笑道:“你的天下。我看你还能耐了。”

戚太太从爱马仕包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一边走向戚弘亦,一边快速撕开,然后拉起他的手帮他贴上:“老公你看看,弘亦都受伤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唉,可怜的孩子……”

“不要碰我。”戚弘亦把手抽出来。

戚父本来看见他受伤,情绪平静了一些,看他这样对待自己妻子,又一次勃然大怒:“你再这样对你妈说话试试?!”

“好啦好啦,他还不是被你骂了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来,弘亦,创可贴在这里,你自己贴一下。”戚太太把创可贴放在他手里,又对他亦丢了个眼色:“快上楼休息去,你看上去挺累的了。我和你爸爸就先回去了啊。”

父亲和继母离开后,戚弘亦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就闭上眼睛,开始漫无边际地放空思绪。

第二天,龚子途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中午最后输完一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蕴和、侯曼轩和BLAST的助理到医院探望过他,就准备到龚子途家里拿他想要的游戏卡带。龚子途是当地人,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和BLAST-I的成员住在同一个宿舍,这一回要拿的卡带在他父母家里,于是他叫上侯曼轩一起。侯曼轩刚好早上没有安排,虽然觉得蕴和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想到照顾的对象是龚子途,也就跟着过去了。

到了龚子途家里,侯曼轩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性格会是这样了:他的父母住在郊区的别墅里,虽然不管从室内还是从室外看来,这栋别墅都奢华得就像欧洲堡垒,但环境很幽静优雅,连泳池看上去都像是大自然之湖泊一样,没有一点土豪的气息,反而像是贵族的居所。

他们去的时候,家中没有人,只有三名穿着制服的家政阿姨在做大扫除。一楼有一架雪白的卧式钢琴,盖子是翻开的,上面有一本打开的曲谱。侯曼轩过去翻了翻,封面上有“肖邦”二字。钢琴架上有龚子途一家子的合照:龚子途的父母看上去是很有涵养的夫妻,父亲高大稳重,母亲温婉美丽,他们一侧站着一个高高的俊美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第一眼看过去,侯曼轩还以为是高中时的龚子途,但仔细观察,发现这少年的眉宇间有一股严肃霸道的气息,五官轮廓也比龚子途硬朗一些,让她有些疑惑。直到她看见站在父母中间的小男孩。小朋友刘海厚而微长,两鬓的头发翘翘的,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配上一身整洁的蓝色小西装,可爱得有点过分了。她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才是龚子途。那么旁边的少年应该是他的哥哥或亲戚。

这样温馨而富裕的家庭是让所有人羡慕而无法嫉妒的。可是侯曼轩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有两种感觉——畏惧而陌生。

她和龚子途的童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楼上的蕴和叫了她一声,她赶紧跟着上楼。走到龚子途卧室之前,蕴和笑着说:“兔子一直在这里住到出国之前。他的房间有点变态,你可不要被吓到了。”

侯曼轩好奇地点点头:“……变态?”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房门真的被打开,她确实还是惊讶到说不出话。

这只是一个普通十七八岁少年的房间,有签了球星名字的篮球,有悬浮的地球仪,有柯南漫画全集,有各种型号的游戏机,还有满墙他从小一直迷恋的女明星海报。而且,海报是不同时间段的,从她刚出道时的清纯造型到几年前成熟性感造型,全部都有。除此之外,连笔筒和抽屉上都是偶像的贴纸。

“这家伙从小就是你的脑残粉,在节目里还不说实话。”蕴和咂咂嘴,打开龚子途的书柜玻璃门,取下他想要的游戏卡带。那个游戏的名字叫《超级灵魂战记》,是侯曼轩七年前代言的。

第15章

雅雅喜欢吃凌少哲做的面条, 所以杨英赫会不定时请他到家里关照小公主, 这个周末也一样。还在小区里,凌少哲就听见隐隐传来大提琴曲, 随着步伐离目的地越近, 琴声就越发响亮悦耳。进入杨英赫家门以后,凌少哲看见了坐在窗棂边拉琴的男人。初夏的阳光下, 他低垂着眉目, 白衬衫袖子卷起到了手肘处, 左手娴熟地切换着把位, 右手流畅地舞动着弓子,尽管看不到正面,但他周身散发着的淡雅与沉静,都让人禁不住多看几眼。

听见门声响起,男人抬了抬眼睛,对凌少哲微笑示意, 本想继续拉下去,与凌少哲四目相交的刹那, 动作却迟钝了一拍。

“是杨哥的朋友吗?”他放下琴弓,彬彬有礼地说道。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声音之动听, 并不亚于他演奏出的大提琴曲。

听到这个问题,换作是任何一位BLAST的成员都会觉得奇怪。能在杨英赫家中拉琴的熟人竟然不认识自己?但凌少哲片刻疑惑都没有, 就笑着点点头, 认真地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赫威的艺人, 失礼了。”男人放下大提琴,走过来和凌少哲握了握手,“我叫沉然,是一名作曲家,杨哥的发小。”

凌少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沉然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从未公开露面的神秘作曲家,曲风极具个人特色,别具一格到不懂音乐的人都能在一百首不同曲子中挑出他谱的那一支。凌少哲一直以为他最少有四十岁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侯曼轩跳槽到赫威发布的第一张转型专辑《In Danger》,就有四首脍炙人口的歌是他作的曲。更重要的是,BLAST的处女专辑《光焰与暗冰》主打歌曲子也是沉然写的,而他本人竟然不知道?这是得活在怎样的象牙塔里啊……

没过一会儿,谜团就解开了。杨英赫带着雅雅下楼,再次为沉然和凌少哲相互介绍了一次,凌少哲才知道,沉然是杨英赫父亲的得意门生,十七岁就拿过德国古典回声的年度器乐演奏家大奖。虽然杨英赫没交代,但凌少哲大概猜到,他莫名其妙就被拐到流行乐坛写曲子,多半也是杨英赫的功劳。

自从告白失败,被杨英赫侧面训了一通以后,凌少哲就一直在家中奋笔疾书,写了三十二首曲子。这一回遇到了沉然,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把自己最满意的五首给沉然看,请求点拨。沉然接够谱子,每一张大约看了七八秒,然后挑出其中一张:“这一首需要大修,其它的都不能用。”

凌少哲点点头。不愧是金牌作曲家,好严格……

杨英赫也接过曲谱看了看,手指在上面划了一段:“这个小节到这个小节是不是太冗长了?头轻脚重的情况太严重了,光看这开头,我以为你在写协奏曲。”

凌少哲再次点点头。不愧是金牌制作人,好毒舌……不过,这首曲子他写完之后感觉很棒,却始终有一种不够完美、让他底气不足的感觉。杨英赫能一下说出他的问题,确实相当犀利了。而沉然虽然严格,提建议的方式却很温和,还觉得凌少哲很有音乐天赋,以后一定会大火的。被大名鼎鼎的沉然这样夸赞,他高兴得不得了,但趁着沉然去放松大提琴弓毛的空子,杨英赫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别得意过头了,你才刚开始,而你那九个大哥已经前进一大截了。”

其实,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呢。活跃度、存在感不如唐世宇,气场不如姜涵亮,博学程度不如孟涛,颜和舞蹈不如龚子途,人气不如蕴和,时髦值不如嘉默,歌喉虽然不错,但BLAST有谁是不会唱歌的呢。尽管如此,他没打算放弃,十天前才主动争取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结果非常不走运。因为那一期节目的主题是斗舞,BLAST-F的领舞崔永勋也在,他被秒得渣渣都不剩。还好龚子途没去,不然他大概会质疑自己的智商。

凌少哲抿了抿唇,充满斗志地说:“没关系,队友强劲又如何,他们可都是全国顶尖的偶像,有这样的朋友兼对手,才能激励我更加努力往前走。”

“哟,很有干劲儿嘛。”杨英赫玩味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不会是上次我说的话有用了吧。”

“是的。我会努力,一定要达到目标。”

面对他如此坚定的眼神,杨英赫反而无法再调侃下去,只是哼了一声:“幼稚。”便起身去花园里陪女儿去了。

两日后,侯曼轩结束了当日的现场表演,便收到了戚弘亦发来的消息,让她到远宁影视城去给他探班,让记者来采访。

侯曼轩很不喜欢夜晚。哪怕是有灯光的影视城,只要黑暗多一些,都会让她想起儿时被关小黑屋的记忆,然后被恐惧侵袭了感官。因此,这个例行“工作”她只想尽快结束。

戚弘亦正在拍一部抗日新剧,饰演的是一名表面为日军做事却在打探情报给□□的双重间谍,这一晚正在拍摄他和美艳女二号出入赌场的场景。当侯曼轩找到他的时候,若不是以为周围没有剧组员工,她会以为他们正在拍戏。因为他正把女演员推到墙角阴影中,抬起她一条腿勾住自己的腰,绛紫旗袍滑到大腿根部,一抹撩人的月色衬得她肌肤月光般雪白。而面无表情望着他们的侯曼轩穿着灰色卫衣、露脐粉白T-Shirt和运动短裤,帽子扣在一头新烫染的亚麻色大卷发上,和这个画面是如此格格不入。

看见侯曼轩,戚弘亦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是女演员吓了一跳,猛地推开戚弘亦,一边整理微乱的盘发,一边埋着头小步跑开了。侯曼轩抱着双臂,无奈地说:“所以你大老远地把我叫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

戚弘亦答非所问:“现在的新人不得了,才十九岁就如此会诱惑男人了。”

“戚先生,如果您没有老到失去记忆,应该会知道一个常识:侯曼轩不是拉拉。她并不好奇十九岁的新生女演员会不会诱惑男人。”

“也是,她只好奇二十岁的新生男歌手会不会诱惑女人。”

忙了一天还要面对这个话题,侯曼轩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爆炸了。她连吵架力气都没有,只是有气无力地说:“别忘了还有半个小时记者就要来了,你是希望他们拍到这么香艳的画面么。”

“你知道我不可能被记者拍到的。还是说,这只是你挂羊头卖狗肉的借口?”

“你想怎么玩是你的事,不要把事情闹大就行。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到剧组那里等你。”

“慢着。什么叫不要把事情闹大就行?”戚弘亦从黑暗中走出来,眯着眼睛说,“你的意思是,我跟其他女人有染,你也无所谓?”

“这么多年你不一直都这样么,怎么现在突然问起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了?”

“那为什么又不要我把事情闹大?”

“戚弘亦,你今天脑子是怎么了,老问一些低智商的问题。”

戚弘亦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只记得,他第一次和别的女生暧昧时,他们的感情已经不好了,侯曼轩发现了是很震惊的,甚至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哭了起来。那时候他心里也很难过,只是对她的恨意多远超过了这份难过,所以甩开了她的手,丢她一个人哭了不知多久。从那次以后,每次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卿卿我我,她都会伤心,但每一次伤心的程度和时间都会减少。

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只在乎他们俩对外的形象。

他沉默良久,忽然笑着说:“侯曼轩,你知道么,你就是一个保护意识很强又很自私的女人。”

“是吗?感谢评价。”

“你其实很重视名利,除了名利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你和媒体报道的善良天使完全是两回事。”

“感谢媒体。”

“你就是个自私鬼,从来不顾他人感受,真是多亏你的经纪人把你捧成这种形象,也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

侯曼轩也笑了:“没有父母的家庭?”

他一时语塞,觉得自己过分了,但在气头上,也懒得再说话。

这一晚,记者提了一个问题:“二位有结婚打算吗?”他的回答是:“当然,我非曼轩不娶。”然后记者又问侯曼轩的想法。侯曼轩机智地用“你们如此咄咄逼人,难道对大龄未婚女性有偏见”转移了话题。

采访结束后,侯曼轩不悦地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难道还真指望我们结婚?”

“不跟我结婚,你跟谁结婚?”戚弘亦理所应当地说道。

“跟谁都不结。”

“那我的回答也没错,除非正式宣布分手,在媒体面前还是不要说出有漏洞的回答吧。”

与侯曼轩认识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了解她的性格。她虽然出道早,却从来不在媒体前提到父母,而且非常会转移话题,很懂保护自己。她曾经为他打开过心房,但现在这颗心又再一次封闭了起来。而他,为她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也因此充满了怨恨,把自己锁在了无形的牢笼里。以至于现在有机会逃脱,他都会想办法把自己锁得更牢一些。以至于有一天他发现,牢笼已经变成了和血肉长在一起的盔甲。以至于,他开始害怕自由了。

从戚弘亦那里解脱出来,侯曼轩只觉得特别疲惫,想赶紧回家休息。可是回家的路上,她想起化妆包掉在了公司的舞蹈练习室,然后又叫司机送自己回去。

已经晚上11点过了,哪怕是号称“魔鬼训练营”的赫威集团也进入了沉睡。7楼所有的灯都熄了,侯曼轩一边走一边拍掌,唤醒夜间声控灯,但还是被黑暗吓得心跳加速。终于拐弯看见了不远处的舞蹈练习室,里面的灯居然全部打开了,密闭的门也挡不住里面音量调高的歌曲,是BLAST的《姐姐好美》。她轻声走过去,透过玻璃窗看见有个穿着T恤、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在练习这首歌的舞蹈。

定睛一看,是龚子途。他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居然就开始练习了吗?这孩子真是……

他跳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起,他又把同一个动作重复了两次,才暂停音乐,喘着气接了电话:“喂,涵亮哥?我在打游戏呢,没听到……好,后天我会来的。我最近都没练习,发挥不好的话,你们担待着点啊。好,谢谢涵亮哥关心。”

在打游戏什么鬼,这个谎有必要撒吗?这小兔子,平时装得酷酷的,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舞蹈什么的只是天赋异禀而已,其实私底下非常努力嘛。侯曼轩想,在学生时代,他搞不好就是那种上课假装睡觉,下课拼命读书的死要面子党。

然而,从影视城那样窒息的环境中来到这里,看见这样的龚子途,她一颗心都像被点亮了。

挂电话的时候,龚子途看了一眼窗外,警惕道:“谁?”

她赶紧缩到窗旁,但已经来不及。龚子途拉开门出来了,微微愕然:“曼轩姐姐?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回来拿点东西,真巧。”

龚子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偷窥了,清了清嗓子:“如果不好好练习,会被他们几个骂死的。”

平时面对感情如此坦率的一个人,怎么到该坦率、该秀勤奋的时候,反而如此别扭?她轻轻笑了两声:“好,那不打扰你,我先回家了。”但刚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楼道,她忽然抬不动脚,然后回头对龚子途说:“你练了很久了吧,要不要下楼走走,休息一会儿?”

“好啊。”

他回到练习室拿毛巾擦了擦额头,快速换了一双鞋,就带着她一起下楼了。有人陪同的黑暗不再那么可怕了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等电梯的时候,他皱着眉思索一会儿,又侧过头看向她:“姐姐不会是怕黑吧?”

“啊,额,女生都有点怕黑吧。”

“怕黑就直接说嘛。”龚子途上前一步,直接握住她的手,“先申明,只是想保护姐姐,不是吃姐姐豆腐,到明亮的地方就放开,做不到你就打我。”

他手很大很瘦,掌心暖暖的,握着的感觉和年轻秀气的外表似乎不太一致。那是非常有力的、男性的手。相比下来,侯曼轩的手就显得特别娇小了。看着他高高的背影,年轻消瘦的肩胛线条,说是逃避黑暗也好,贪恋一时的温暖也好,此时此刻,她是不希望他松手的。

发现她没反抗,龚子途背对着她,抬头看了看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忍不住微微笑了,然后心里默默念起诅咒:电梯坏掉吧电梯坏掉吧电梯坏掉吧电梯坏掉吧……

诅咒当然失败了。进入电梯以后,他松开她的手,气鼓鼓地按下了数字“1”。这些细微的小情绪当然没有逃过姐姐的法眼。她只觉得小兔子好可爱,很想主动牵牵他的手,让他开心开心,但还是忍住了。

只能当朋友,不能给他那方面的希望。可是,她很舍不得和他说再见。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谁都不希望它抵达一楼。但就跟对待龚子途的诅咒一样,它是不会听话的。当电梯铃声响起,门被打开,侯曼轩走出去两步,又按住电梯门,回头笑了笑:“小兔子,你饿了吗?我有点饿了。”

“走,去吃东西。”龚子途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出去。

侯曼轩跟上去,小步跑在他身后,灿烂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大概是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