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单尹激动起来。绿绿摇头,叹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可是我怕,我不想牵连一些无辜的人。”

“绿绿,我愿意的,怎么样都愿意。”单尹伸手,她避无可避,被他拉住:“我不愿意,你…太弱小。”绿绿态度强硬起来。

单尹的手因着弱小两个字无力地收回,他确实太弱小,弱小到在陆方淮面前,比螳臂当车更加可笑。

绿绿站起来离开:“单尹,你好好地想想吧,由你决定。”说是由他决定,其实绿绿已经恶劣地给了答案。单尹没有回答,只是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泛起难过,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绿绿背靠着他的房门,又伤人了,她多想拿出这种气势在邵承凌面前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可是,她连看着他,都是竭尽全力。

两人几乎同时出了门,绿绿昨天一个人去取钱,就一点事都没有。火车和来时一样,心情却早已不同。

来时咋咋呼呼的绿绿,安静得像空气一样,窝在位置上,头从来没有从窗外转回来。一直到出了车站,因着春运人来人往,单尹依旧护着她,走出拥挤的人流。

绿绿本想把他送回家,他却不肯,绿绿第一次见他这样固执,固执地先把她送回寝室。“绿绿,我们…分手。”单尹的声音很轻,甚至缥缈。

绿绿霍地抬头,他…相通了?“好。”没有丝毫犹豫,软软地应下。单尹心头一跳,如果她皱一皱眉,或是挣扎那么一瞬间,他就一定反悔,可是,她没有…

“单尹,好的小姑娘多得是。”真不像是前女友该和前男友说得话。“绿绿,再见。”单尹拉着行李箱,没有抬头,柔软的额发遮去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没有伤感,没有心疼,只余那满腹的内疚,单尹多纯洁一孩子,她真的祸害了…她是粗枝大叶,可不妨碍她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出爱恋,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陆方淮这个混蛋…竟然敢攻击单尹…还没骂上两句,陆方淮的电话就打进来:“绿绿,回来了?”带着一丝惊喜。

“你丫混蛋,你有种!偷钱包抢钱伤人!”陆方淮一时无话可说。那天他才赶到机场,就被孟璟澜押着回了家。

他打不过孟璟澜,即使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却依旧敌不过孟璟澜无比剽悍的拳脚。关进医院他自然不肯,可是孟璟澜和他保证,沈漫绿连根头发都少不了,绝对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给他逼回来。

孟璟澜都这样保证了,他还能怎么样。结果…他怎么能相信孟璟澜呢?他是什么出身?!他那雷霆手段是绿绿和单尹这样的小孩子家受得了的么…

“我…”“我告诉你,你甭想了,就你这样的人品,我就是独身一辈子了,也绝对不和你有任何瓜葛!”绿绿气得只想把手机丢下床去。

她的初恋痛苦不堪,再恋麻木不仁…沈漫绿果然是块出家常伴青灯的料。陆方淮驱车赶到学校,绿绿寝室的灯一直暗着…电话也打不通。

他实在忍不住,冲进寝室楼,舍管阿姨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一脸的焦急。“同学,这是女生宿舍,男生止步。”说着指了指一边立着的三角牌。

“大姐…我女朋友和我吵架,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是要自杀,我很担心,能不能让我上去看看?”他胡编乱造的本来可是绝技。

“啊?!”本来就被他一声大姐叫得心花怒放,这里里外外的,都叫她阿姨,也才五十岁嘛…加上自杀可是大事,她多少会有点连带责任。

“我们上去看看,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是哪个寝室?”“沈漫绿。”陆方淮嘴角一翘,笑得隐蔽。

沈漫绿从床上爬下来,一天没吃东西,早饿透了。从小冰箱里翻出上次买的火锅材料,搬出电磁炉准备弄点吃的。

真巧阿姨开门进来…四目相对,阿姨拧了浓眉:“说了多少遍寝室里不能使用超过一千瓦的电器!”

绿绿吓了一跳,待看清舍管阿姨身后的陆方淮,脸也沉下来。“大姐,待会儿我给带走。”陆方淮笑呵呵的,舍管阿姨人老心不老,被这样的漂亮的男人一晃,点点头,也不再追究,甚至忘记了来的目的…也忘了陆方淮是个男的,不能留在女生寝室…

“你能耐了,连寝室也进得来。”绿绿嗤了一声。“绿绿。”他关上门,看着张罗开的吃食,“我们吃饭去?”

“你滚蛋,现在立刻马上!”“绿绿,不是我做的。”陆方淮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管你谁做的,不是你你也脱不了干系!”绿绿拉开门,“你走不走?!”

“绿绿,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要不然我打电话让孟璟澜给我澄清?!好不好?”陆方淮真的急了,她对他的态度刚刚有些好转。

“你少来糊弄我,窜口供谁不会,你快点给我滚蛋!”上前去拉陆方淮。“绿绿,我错了,就算是我做的好了,我承认错误。”陆方淮真的讨饶了。

“你能有错么,都是我的错!我怎么瞎了眼抢了你的手机!”绿绿讽刺地睨他。陆方淮知道今天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怏怏的离开。身后是绿绿重重的关门声…

陆方淮没有想到,第二天他故技重施进入绿绿寝室的时候,绿绿竟然不见了…带着行李离开…

绿绿租了套房子,其实她是想要找到工作之后才搬的,可是现下情况紧急,拿着私房钱先补给着房租,真是挨千刀的陆方淮,害她破财!

大年三十,她给室友发了贺年短信,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屏幕上一跳一跳的陆花心三个字…她突然想着自己怎么会癫狂起来存了这个混蛋的电话,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删除…这几天,也没有当初那么气愤了,只是,依旧不想理睬他。

关了机,她窝在沙发上看春晚,每年都这么几张脸,她喜欢看相声,可是如今相声是发展得越发不顺,几乎被小品吃干抹净…

昨天一天,她慢腾腾地揉了面,剁了馅,包了不少饺子,午夜的时候,她清醒无比,每年除夕夜,她总是会突然想起过去,那年她十六岁,邵承凌二十岁,记忆总是定格在他俯下头亲吻她的一幕,那是她的初吻,往时的甜蜜无比到如今的辛酸非常…

十天,她有足够的存粮。陆方淮的电话来的最勤,她嫌他烦,实在没办法接了一次,就一句话,让她足足安静了十天。“你给我消停一点,等我气消了给你电话。”然后某人真的傻乎乎地等她电话,一等半个月,还是实在忍不住又联系的她。

编辑从业资格证她拿到了,年假刚过,她就开始找工作。她不想进娱乐圈,陆方淮的江淮传媒几乎拿捏着传媒界的命脉,大报纸杂志社的,她压根不打算去,务必要避开他…

几天前绿绿接到了九日报社的面试通知。那家小报窝在某个地段偏僻的商业楼的中间一层的最左边的位置,员工不多,昨天她接到通知,后天开始上班,从助理编辑做起。

说是助理编辑,其实就是大编辑的小秘书。她的上司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处,为人严苛得很,对花瓶型的女人尤其反感,于是…

绿绿痛下决心对自己动刀…当她坐在理发店的凳子上,看着镜子里那个留着厚厚齐刘海的女人,真的很想尖叫,这个还是她么?!

带上黑框眼镜,一身鹅黄色短羽绒外套,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白色球鞋…为了工作,她真是搞得形象全无…

正文沈漫绿,谁欺负你?!

寒假归来,苏绒走进寝室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眉宇间很有些疲倦,却仍是笑着打趣她:“浪漫婺源之旅怎么样?”

提起来绿绿都有气,倒霉也就算了,还是人为的倒霉…她在单尹身上找不出一点爱恋的感觉,伤心没有,可愧疚却在心里纵横交错…

苏绒接电话的时候更是眉头蹙紧。“小竹马看得这么紧?”绿绿很羡慕她和小竹马姜涵的爱情,一路走来的相依相伴,默契得宛如老夫老妻。

“是刑湛。”她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绿绿瞬间就懵了…刑湛?那姜涵呢?那个笑起来带着温柔,眼里只有苏绒的男人呢?

“你们两个人死活偏在一起,他们也不能拆了你们啊!”她从来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只要他们愿意,不管有多大的阻力,一定能在一起…只是往时,连想要相濡以沫的那个人都在欺骗她…

看着苏绒消瘦的身形,她突然就惶恐了,如果陆方淮哪一天真的对她使些手段,她是不是也只有乖乖屈服这一条路?

大四开学初,有很多杂七杂八琐碎的破事,绿绿向来对学校默默唧唧没事整个会出来的作风很不以为然。

比如今天…校领导为了推进本想最出彩的专业表演系的进步与发展,请了几位出身本校的明星回来,号称给学弟学妹以鼓励…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趁机邀请几家大的娱乐公司,能塞进去多少学生都好…

顾凉喻主动联系过她,其实她也知道为什么是顾凉喻亲自找的她。他那种冷冰冰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让她很不爽…仿佛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顾凉喻给的条件很诱人——力捧。被红娱力捧从来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巨星,只是她全然不会心动。学表演本来就是为了迎合沈妙青的梦想。她一点也不喜欢,只是家里人用阿姨的那套房子要挟她,她才会不得不去完成沈妙青的所谓演员梦。

“沈漫绿!”电话那头的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颇具气势,绿绿哼了哼:“恩,什么事?”“气消了么?怎么不给我来电话?”他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我忘了…”她是真的忘了。陆方淮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她一定是他命里的克星,才能如此精确地拿捏住他的软肋。

“我在学校门口,你出来。”陆方淮笑嘻嘻的,绿绿估摸着感冒早好了,又变回往时那个祸害…

“不出去。”绿绿突然情绪就好了。本来因着苏绒而打了一架,心情糟到了极点,可是,出气桶陆先生竟然神奇地出现了…

“绿绿…”陆方淮突然喊了一声,竟是软绵绵的口气。绿绿心头一跳,她怀疑陆方淮是不是真的寻到了对付她的方法。

“等着。”取了别在发上的一排夹子,刘海哗地就盖下来,过了眉毛险些垂到睫毛上。掏出一副红色的大框眼镜戴上,镜子里的女人没有她半点风采。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长停的位置。绿绿拉开车门上了车,催促着:“开车开车。”陆方淮见她这副样子明显地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见外星人了!”绿绿一路鬼鬼祟祟小跑着过来,出了一身薄汗,加之车里开着暖气,她只觉得热,摘掉了围巾。

她白皙的脖子上瞬间露出一道道血红的划痕,刺痛了陆方淮的眼:“怎么弄的?”沉了表情,圆圆的眼睛眯了眯。

“和人打架呢。”用手扇了扇风。“打架?谁打你了?”陆方淮越加不高兴了。“什么话,从来只有我打谁的!”绿绿睨他一眼,“开不开车?不开我走了。”

陆方淮赌气似地踩了油门,车刷地冲出去。“会开车么你!”绿绿抓住安全带,瞪他一眼。陆方淮把着方向盘:“绿绿,谁欺负你,我可以帮你出头。”

“出个P!”绿绿郁闷了,“我是看着弱不禁风还是脸上写着我好欺负几个字啊?我沈漫绿打架什么时候输过?!”

陆方淮扬起嘴角,可还是心疼,他们几个人,都阴得很,还是喜欢在私底下给人下绊。欺负沈漫绿,不就是和他陆方淮叫板么…

陆方淮这人,绿绿算是整明白了,就一得寸进尺阴险小人,以此,绿绿也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对他心软简直是慢性自杀…至少会烦死在他的唠唠叨叨里。

“绿绿,一起吃饭吧?”这些日子,约她十次她也能勉强答应两三次,陆方淮只觉得自己的黑夜啊,就要过去,黎明啊,就在前方!

“没空!”绿绿正因为排版的时忙得焦头烂额,脖子里夹着手机,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对陆方淮的耐性是一日千里…往时这么忙早关机了。“她恍然发现,对于陆方淮无止无尽地纠缠,她疲于应对。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蹭他的饭,也不再动不动就挂他电话,骂他的频率似乎降低了…

“不然我给你带饭?”“陆方淮,我警告你,哪儿凉快呆哪儿!要是我在我们公司附近见到你或者你那辆R8,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诉你!”绿绿放了狠话。

“那你别饿着。”陆方淮温柔地提醒。“知道了。”电话挂得倒快。陆方淮撇撇嘴,回头又望了望绿绿报社那一层,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怎么了?”陆方淮今天心情很好,事隔半月,绿绿总算又答应和他吃饭。“陆方淮,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她放下筷子,忽略了陆方淮给他夹的那筷子菜。

“为什么?”陆方淮一晃神,筷子掉在了桌子上,他手忙脚乱地拾起来。“我好像给了你…太多希望。”绿绿看着他。

“绿绿…”“陆方淮,你别想得太多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希望,我凭什么就不能得到希望?”陆方淮咬了牙。

“前几天…你是不是和霍敏在一起?”绿绿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们…”陆方淮显然心虚了…“我们不是交往,我只是和她吃过几次饭而已,我只是…”

他确实是带了贼心,也不过是因为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她一次次的拒绝,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她…至少,想要得到她是消息…

“霍敏这几天有多难过你知道么…”绿绿蹙眉,“陆方淮,你这样的人,玩弄爱情,我真的很难接受。”

“绿绿,我可以和她道歉。是她向我表白了我才不敢再约她。”陆方淮心急。绿绿越来越受不了他面上急迫的表情,她越来越容易向他妥协。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发毛:“陆方淮…”

陆方淮的眼球开始染上了红色,像是充血,仿佛死囚一样等待宣布死亡的日期。“我有这样好么?”绿绿看着他的眼睛,忽的就心软了,再一点点溢出心慌。

陆方淮一瞬间舒了口气,放下揪着疼的心。“陆方淮,其实你只是一时兴起。”绿绿不知不觉中开始害怕,陆方淮这样的人…他会有真心么?!

“如果我是一时兴起,也未免太久了。沈漫绿,我追你,从认认真真算起,至少有一百五十天。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追一百五十天,一百五十天,够从前的陆方淮换多少个女人了!”陆方淮有些生气了,她可以嘲笑他,骂他打他都无所谓,却凭什么这样怀疑他的真心。

绿绿沉默了,她真的在他眼里看到了爱恋,一点一点,直到会聚在一起,连成一片。心里漾起一阵阵不安…桌上的手机震起来,绿绿扫了眼号码,是母亲。“妈妈。”绿绿冷淡地喊了一声。“漫绿,邵氏在你那边的分公司下个月开业,承凌和妙妙估计以后会常在那边。”

绿绿抓着手机的手上青筋凸起,面上的表情却是很平静:“我知道了。”她很想大喊,沈妙青和邵承凌他们来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母亲再说了写什么她已经听不见,手颤抖得很厉害。陆方淮忍不住伸手包裹着她颤抖的小手。“绿绿,怎么了?”

沈漫绿缓缓地抬起头,一张小脸苍白,唇上也没了血色:“没事。”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慌乱地抓起桌上的背包。

绿绿急躁起来,包间的门始终拉不来,陆方淮抓了外套走过来。“是推的。”她的状况有些不对。抓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走开!走开!”绿绿将背包护在怀里,“离我远点。”陆方淮没有见绿绿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按住她的挣扎,将她抱进怀里,“绿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的噩梦,沈妙青是她的噩梦…邵承凌又何尝不是…他们这样一直纠缠一直纠缠…绿绿安静下来,轻轻地闭上眼睛。陆方淮能听到又重又慢的呼吸声,似乎每一声都带了巨大的疼痛,怎么也快不起来。

“绿绿,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像是哄骗,他知道这样有些卑鄙,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诱惑她,可是,他已经束手无策。

“陆方淮,你别妄想。”两人间沉寂了约莫几分钟,绿绿苍白地吐出这样三个字,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与其最后依旧是落得被夺走的下场,不如现在就不要。

陆方淮到底还是有些吃惊,他以为,她不会再拒绝得如此干脆。绿绿推开他,笑得有些虚浮:“陆方淮,真的,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

陆方淮眨了眨眼:“我送你回去。”“陆方淮,我这样一而再地伤害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干什么?”绿绿见他故作洒脱的模样,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钝钝的疼。

“沈漫绿,我也不知道,我他妈控制不了我自己!”陆方淮暴躁地踹翻了一遍的桌子,杯盘落了一地。

他极少在他面前表现出不耐,活了二十八年,他就活出了这么个结果,被一个女人揉圆搓扁,可是,他愿意…

绿绿推了门出去,她不想在看到陆方淮那受了伤的表情,那会让她心软,或许下一刻,她就忍不住反悔…

正文陆方淮,你没事吧?

一方面绿绿想要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希望早日能咸鱼翻身,另一方面,她又在惶恐哪一天沈妙青来了电话,或是邵承凌来了电话,甚至是陆方淮…

“沈漫绿,这个新闻你去跟一下。”会议室静得呼吸可闻,主编粗短白嫩的手上拿着一小沓材料。绿绿看着众人幸灾乐祸的脸,忍了忍,乖乖地接下任务,谁让她资历最浅…

同绿绿一道去的还有一个摄影师,约莫二十出头,人很腼腆,听说人家是报社首席,又听说极好说话,就也被硬派上了。

“佛光?”绿绿坐在火车上看着材料,小声地嘀咕。“我觉得该是假的。”对面的摄影师一手护着照相机,一面想要寻绿绿聊天。

两个人其实并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在出发集合时自报了一下家门。摄像师叫曾凯,小平头,带着无框的眼睛,看着很是斯文。

“我倒希望是真的,这样的神迹,我还没见过呢。”绿绿轻笑,活泼劲儿一下就表现出来。

“你刚进报社吧。”曾凯知道绿绿是主编的小助理,一直任劳任怨的,偶尔会在茶水间遇见,他对她印象不错。

“恩,还是个小编辑。”她推了推眼镜,还是不太习惯带这样略显笨重的镜框,“听说你是报社的御用摄影师?”绿绿笑嘻嘻地调侃。他笑了笑:“是报社摄影师比较少。”曾凯也颇为谦虚。

“从前也跟过社会版,有一次到了一个车祸现场,当时满地都是血,手抖得根本拍不出东西,最后还是闭着眼睛拍了几张。”曾凯和绿绿挺聊得来。

“那你现在是娱乐版的?”绿绿好奇地瞪大了眼,“不就是传说中的狗仔?”“我们报社小,娱乐版做得就这样,用的照片都是转来的,或者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生活照,抢不了第一手新闻。”

曾凯懂得很多,可每每提起,却不带炫耀的成分,绿绿很欣赏。“我们是住在他们家吗?”这个地方路太差了,走了一个下午,才算是找到邦巴区丹增老人的家。此时的绿绿,已经筋疲力尽。“恩,附近没有旅馆。”曾凯笑了笑。

老人很热情,迎着两人进屋,本来以为会沟通障碍,谁知老人还会说普通话,说得很不错。“我孙子在外地上高中,普通话是他教我的。”

没有想到在屋子里遇到了…陆方淮?那人一身深茄色短风衣,银色的裤子,见到绿绿是满面笑容,可是在见到走进来的曾凯就不高兴了…竟然派他们孤男寡女的出来!

陆方淮的出现是个偶然吗?当然不是,这人明显的早有预谋,竟然追来西藏,绿绿真的开始佩服起他了,这样坚忍不拔的意志啊。

曾凯就是本城人,更何况哪个混传媒界的不知道陆方淮三个字…尤其是之后在娱乐版的待着,照片也见过无数次…

“陆总。”他打了声招呼,颇为谦和。陆方淮不冷不热地态度:“你好。”绿绿压根没想理他,径自坐下。

曾凯不知两人关系,轻轻地拉了拉绿绿的袖子,想要在本城待下去就千万别得罪了他,更何况陆方淮如今还是他们九日报社的老板…

陆方淮当然见不得别的人,特别是男人和绿绿有这样亲密的举动,脸沉下脸,而曾凯以为这位大爷是对绿绿的目中无人不满…

“绿绿。”陆方淮主动上前打招呼,恰好挤进两人的中间。“我说你在这儿干什么?”绿绿睨他一眼。

“我没来过西藏,就是过来看看。”笑嘻嘻地想要拉她手,绿绿躲得快,脚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跟谁学的,吃她豆腐!

曾凯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人认识?看陆方淮的态度,明显地处在劣势讨好的位置。陆方淮的花心本城人都知道,可是这个绿绿也不见得漂亮…

丹增老人说他两次这佛光都是清晨他起床的时候,于是蹲点的时间就从老人正常的起床时间五点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十点…

老人家有两个空屋子,一间是孙子的,一间是儿子媳妇的。孙子在拉萨读书,儿子媳妇出藏务工去了。

三个人两个房间…显然两个男人一间,绿绿一间,可是陆方淮打死也没和男人同床共枕过,想想都恐怖…

此人恬不知耻地拉住绿绿:“要不我们一间吧。”面上的笑要多讨好有多讨好,要多谄媚有多谄媚…曾凯见两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也就先进屋收拾东西。

“你是活腻歪了,寻死不成来我这找痛快是不是?”绿绿眼一瞪,把他吓得…“我也不认识他,要是他像顾凉…要是他是玻同志,就我这长相不是羊入虎口么。”陆方淮插科打诨,软语相求。

“有妄想症吧你个自恋狂。”绿绿不啻,这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破事!“我睡地板也成,真不能和他一间…”陆方淮拉住她不肯放手。

“我怎么和你说的?我们没戏,你别给我想鬼主意,下心思!”“我也没办法,我管不住我自己。”绿绿仔细瞧陆方淮才发现,他面颊两边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要说高原红这反应也太快太明显了…

再听听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陆方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啊…”陆方淮睁着圆圆的眼睛,极为无辜。

“绿绿,我真能睡地板,没被子都成!”陆方淮死皮赖脸的劲儿又上来了。绿绿啐了一口:“曾凯看见了我还在不在报社混了!”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呗。”陆方淮不以为然。“走你个头!”绿绿无语快步走进房间里,刚要关门,陆方淮就挤进来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绿绿抬脚踢他,不知是不是错觉,绿绿似乎觉得陆方淮气很喘,反应也慢了很多,竟然没有避开。

“绿绿…我保证规规矩矩的,成不成?”陆方淮也不管脚上的疼,低声哀求,手也不自觉地捂上了胸口。

绿绿发现他真的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上次的病没好啊?”他脸上的潮红越发明显了。“真没事。”陆方淮目光闪烁,却始终僵着嘴。

绿绿最后也没有答应,陆方淮凄凄惨惨地回来曾凯的屋子。半夜的时候,绿绿听到敲门声,大半夜的,莫不是见鬼了?

她胆子小,坐在床上有停了停,确定真的有人敲门,才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上。“谁啊?”问得也轻。

“绿绿,开门。”陆方淮的声音带着虚弱劲儿,而呼吸粗重得仿佛刚跑完几千米。绿绿想了想,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他目光倒是澄澈,只是眉头拧了几折,一下一下的呼吸很重。“你怎么样?”绿绿关上门,见他捂着胸口坐在床沿上。

“没事。”陆方淮仍是倔强地摇头。绿绿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白皙的脸上两团潮红,连鼻头尖都泛起了红,叹了口气,他妈的…心软了:“睡吧。”将被子推给他。

陆方淮一愣,她怎么这么好说话,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绿绿心里鄙视自己引狼入室,可瞧他都这样了…也就真不忍心赶他走…

“你怎么办?”陆方淮发现绿绿披着薄毯看着他。“过去点!”抬脚踢了踢他,陆方淮让出半个位子:“我上辈子欠你钱了还是欠你命了!”嘟哝一句,把丹增老人多留下的那床被子铺起来。

因着绿绿本来是一个人睡,所以分到的是孙子的房间,睡的位置很小…两个人…着实急了。绿绿背对着他,能听到很急很重的呼吸,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