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悦位列风城五公子之一,那会不懂风情,对身边众人拱拱手离群提步往青菲方向去。等到他走近了,阿萝对他挤挤眼,闪过一边。

青菲已进近花林,离人群远了,才说道:“阿萝,都怪你,要我出头,多丢脸啊。”

身后蓦地传来成思悦的声音:“小姐如此才情,怎可说丢脸,丢脸的是在下啊。”

青菲掩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回头看到成思悦正戏谑地看着她,心就跟着跳了起来。

阿萝远远看到两人在花树下谈得很高兴,不时能听到青菲银铃般的声音,心想,要是在现代,看到这么好的相亲对象,不知多少女子前仆后继,脸红的多半是帅哥!又想,这风城五公子见了俩,不知别的三个长什么样。

想着想着就寻幽静处去了,来这里六年多了,第一次接触大自然,还是这么美的地方,天色再晚就看不到了。耳边人声渐渐消失,阿萝记下来时的方向,看到几枝桃花从块大石后伸了出来,绕到后面一瞧,再看看前面,天然屏障,她躺在花树下,身边不远处有溪水流过,下面的草多而厚实。从地面往上看,桃花的粉红与湛蓝的天交织着,阿萝感叹:“真是好美啊!”

“是很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阿萝心里一惊,却没有动,闭上眼道:“要不是方才胡乱接话的蟑螂煞了风景,会更美!”

那个声音笑道:“要是有人成了落汤鸡,不仅煞风景,而且是吓煞人的风景!”

阿萝知道大侠来了,肯定打不过他,这是护国公主的别苑,想来也是某位与会的青年才俊,应该不会把她怎么着。胆子一壮,闭上眼睛不理。

大侠见她不说话便道:“真扔你进溪里啦,不怕?”

阿萝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腿翘了起来,闭着眼闲闲说道:“非礼勿视,看到有姑娘在此小憩,知礼者应道个不是,红着脸转身而去才是正经!”

大侠哼了一声:“看你那样子也不是个名门淑女!不知那个府上的丫头,放我府上,早给板子打得规矩了。”

阿萝想,我六年了才出府一次,想好好赏花看景都要被打断,倒霉之极!听那人口气,似乎也是家大业大者,惹不起,躲呗。

阿萝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上下看了看,没有沾上草叶,背对着大侠出声处往前走,边走边说:“地方让你了,小气!”

眼前一花,那个男子站到了她面前。阿萝后退一步,心想,会轻功就跳出来吓人啊。再上下打量他,身板儿不错,和太子差不多高,脸也不错,有梭有角,眉宇间英气毕露,今天一共才注意了几个男子,怎么都是优良品种?

男子双手抱胸:“说,那家的丫头?”

阿萝见他不过二十二三岁,心想,真当我是小屁孩子啊?也插着手歪着头问他:“说,那家的臭小子!”

男子眼睛一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今天来参加桃花宴的也就这么些人家,你自已说便罢了,给我查出来,把你要来我府上,看我怎么管教你!没教养的丫头!知恩不图报就算了,还敢下黑手暗害你小爷,我最恨背后暗算之人!”

阿萝也学着他冷笑:“谁叫你眼睛乱看的,好象宁国律法有一条说的乱看良家妇女是要处剜目之刑的。我没告官算你走运了,这么美的地方,我可不想看到这么残忍的事发生,淫贼!”

话一说完,那男人手一伸想擒住阿萝,阿萝闪身避过,左脚尖一吐便踢了过去。男子头一摆躲过。眉毛挑了挑:“还是只有利爪的野猫啊。再来!”拳一扬带起一阵劲风直扑她的面门。

阿萝心里暗暗叫苦,人家会传说中的轻功啊,又不是不会武艺的市井大汉,怎么打的过?嘴里已嚷了起来:“好男不与女斗,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仗着练了这么多年的空手道反应快迅速躲闪了几招。

男子听了她的话,停住了手:“可以嘛,小小年纪还能在我手下过几招,说吧,哪家的?说了我就放你走。”

阿萝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男子没听清楚,走进了听。阿萝突然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啊!夫人!”

男子一愣,阿萝用膝一撞,正中要害,双手往下一劈,男子倒地,却还没晕过去。嘴里挤出两个字:“你,你!”

阿萝又一记手刀,让他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拍拍手笑道:“我师傅说普通男人被我一记手刀能打傻了。估计现在还小,劲力不够!淫贼,谁叫你挠我休息来着?”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马上就要回到相府那四方天里去了,这番美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心里又恼了几分。脱下那男子的外袍撕成条,把他绑到了桃树上。瞪了瞪他狼狈的样子,心里的气才消了。

她看了看从男子怀里掏出的东西,几张大银票,一些散碎银子,几颗金豆,还有一方玉牌,阿萝见钱眼开,想,就当劫富济贫吧,做为我的第一桶金,把银票揣回了怀里,再仔细一看玉牌上的安清王府字样,吓得呆住,这个人是刘珏?安清王的儿子,宁王的亲侄子?难怪这么嚣张,睚眦必报!天啦,怎么惹上他了?

阿萝看看玉牌,再看看绑在树上的刘珏,心里暗骂自已惹事,七手八脚的给他解开。解了一半,刘珏嗯哼了一声,她吓得手一软,真是大侠啊,醒这么快?又不敢再打他。但是刘珏一醒,她却没有再制住他的本事了。阿萝心一横,反正也解得差不多了,把玉牌往刘珏怀里一放,拔腿就跑。

她还没跑出刘珏视线,刘珏便醒了,眼睛瞧着远处那抹青色的背影,看了看自已,一挣身上的布条就断了。刘珏站起身,摸摸后颈:“臭丫头!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利落,用的什么武功?刘英!”

只见不远处的花树后闪出一名劲装男子恭敬地答道:“似乎是少林寸拳,又不完全象!”

刘珏摸摸怀里,只剩下王府玉牌,看来那丫头已知道他的身份:“你什么时候来的?”刘英一怔,仍恭敬地回道:“那小女孩给主上松绑的时候。”

刘珏冷冷笑道:“她给我松绑也用少林寸拳?”

刘英咚地一声跪下:“主上责罚。”

刘珏哈哈一笑:“看到你家小王爷被个小女娃打晕,不可思议,以为我别有深意,不敢贸然出手,后又担心我责罚你不出手相救,是吗?”

刘英脸上一红:“主上英明。”

刘珏脸一肃:“去查清她是那家的丫头,小小年纪怎么会身怀武功,师从何人!。”

刘英迅速把破成条的外袍带走。一会儿功夫又送来袍子给刘珏披上,刘珏慢慢朝宴会方向行去,想起从溪水里捞起阿萝时,风吹开她流海的瞬间露出剔透晶莹的眸子。嘴角又弯开一抹笑意。

第8章

阿萝心知惹了祸,要是给刘珏逮着,他不报仇才怪。回到宴会上就喊头疼。大夫人及青蕾青菲兴致正高,突然见青萝煞风景,大夫人脸一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头疼起来?”

阿萝细着嗓子道:“怕是在林子里吹了风。大娘,我们几时离开?”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如今晚宴尚未开始,公主没发话,太子殿下正有意你大姐,你这样是成心要坏你姐姐们的好事吗?”

阿萝暗叹一声,帮她们的时候你见不着,都是庶出的女儿,怎么就差别这么大?青楼又怎么了,我的美貌娘十六岁清清白白就进了李府,因为才貌双全,曾经名动风城,你们怕成样?我看你们各有风韵也不差啊,真是想不明白。嘴里却哼得大声起来。

青蕾咬咬唇对大夫人耳语一番,大夫人想了想对青萝道:“现在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让马车先行送你回去再过来接我们吧。”

阿萝疑惑地看了青蕾一眼,青蕾对她眨眨眼,阿萝想,难道是因为帮她弹琴解了困,这个大姐终于肯对我好一点了?青菲一直没说话,阿萝一看,整个小儿女怀春的模样。想想必须离开,避开刘珏这个麻烦,就由鹃儿扶着往外走。

走了两步阿萝一回头几乎与大夫人同时开口:“来桃花宴这事回去后就不要说了。”阿萝正高兴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公主知道李家三小姐来了却没有拜见,终是失礼。阿萝现在又不舒服,要提前离席,更是不敬。”

大夫人赞赏地点点头。

阿萝一路观察,没见着有人注意她,方放了心坐上了马车。又对鹃儿叮嘱:“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否则要闯大祸的。明白吗?”语声冷洌起来。

鹃儿打了寒战,觉得三小姐口气严厉却是对自已好,要是传出去今日弹琴者非大小姐而是三小姐,李府蒙羞不说,对公主,太子也是大不敬之罪。忙点头道:“三小姐放心,鹃儿是有轻重的人,绝不会吐露半字。”

阿萝放了心,叹了口气让车夫回府。

回到府中,七夫人一直倚门等候。这是青萝第一次离开她身边。她不放心。

阿萝远远地就瞧见七夫人往外张望,心里一暧。笑嘻嘻地唤她:“我回来,娘!”

七夫人眼中闪出神采,看看时辰又皱眉:“三儿,没等晚宴你怎么就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么?”

阿萝大呼:“能不能边吃边说,我好饿呢。”

七夫人笑着摇头,吩咐张妈上菜。对青萝说:“我就知道出去吃不饱,来,和娘一起吃。”

阿萝累了一天,着实饿了,觉得还是家里的清粥小菜香:“公主宴会中午只有糕饼小点心,我又不敢吃太多,大娘要说不够斯文。晚宴丰盛,却不敢吃。”

七夫人问道:“为何不敢吃?”

阿萝怕她担心,不敢告诉她惹了安清王府的小王爷。想了半天才把替青蕾弹琴之事说出。只见七夫人脸色苍白,就安慰她:“棚子里只有我们五人,我们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七夫人落下泪来:“三儿,你闯大祸了!鹃儿那丫头怕是不能开口了。”

阿萝一惊:“我们不说怎么会闯祸?大夫人没那么狠吧?鹃儿答应绝不吐露半字的。”

七夫人叹气:“人家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大夫人知,大小姐二小姐知,鹃儿知,你知我知,待到她们回来,难道老爷会不知?三夫人四夫人会不知?青蕾和她娘不敢说,老爷大夫人绝不会传出去,可是青菲与她娘呢?早已看不惯三夫人仗着女儿得老爷宠爱,这一传,这后果,可怎么办啊?”

阿萝愣住:“娘,我当时一来瞧着青蕾可怜,二来也怕李府丢脸啊。”

七夫人想想道:“事到如今,只有看老爷意思了。”

阿萝心想,当时那想到那么严重?看来自已的阅历总是不够,这古代一来就是大不敬小事情也会被砍头,还是社会主义的法制社会好啊!高考作弊实在不行也就不考了,这里作弊就要把命搭进去。自已还真没深想过这一层,六年的时光没接触社会,圈养在四方天里,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现代与这里关健就在于刑法的不同。特权阶层的不同。一下子几乎没了信心,要由得别人任意宰割。

七夫人看阿萝脸色灰败起来,连声安慰她:“好歹你爹还是当朝右相,要是传出可以说你大姐急病,你还小,堵口气抚琴一曲也是姐妹情深,二来也怕相府丢脸。”

阿萝定定地说:“那么鹃儿呢?她会没事吧?”

七夫人生怕青萝结下心结:“娘只是习惯什么事往最坏处想,说不定什么事都会没有。”

阿萝又轻声道:“我一直不知道这风城里的贵族有多大势力,要是他们要个小丫头,别人不给,他们会抢吗?如果看谁不顺眼杀了也就杀了?”

七夫人拍拍青萝的肩叹息:“不明抢,暗地里谁又说得清呢?当年你娘……”阿萝诧异地看着七夫人:“当年怎么了?”

七夫人望着天井里的海棠,月光把海棠的阴影投在地上,斑驳的影子微微晃动,就象她的声音,她的心一样孤寂:“当年,娘是浣花楼最红的姑娘,遇着了一个客人,两情相许,约定开苞时他竞价买走我,两人双宿双飞。结果他是来买下我了,当夜暴亡,我醒来就已经是相府的七夫人了。我至今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爹宠了些时日,见我冷淡也就没了兴趣。这里,我在这方院子里呆了十四年了。”

阿萝听了心里难受之极,突然想起从刘珏身上拿的金银,忙掏出来给七夫人:“我们能不能走啊?这些银子够我们生活了吧?”

七夫人惊奇地看了看银票:“三儿,从那儿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阿萝只好又把如何惹上刘珏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七夫人越听脸越白,听到阿萝扒了刘珏袍子把他绑树上,还拿了他的银子,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直吓得阿萝又拍脸,又掐人中,她心里后悔得要死。今天要是不出门,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要不是眼瞧着青蕾那可怜样,不弹也就不弹了,相府丢脸,李青蕾丢脸不关她事,要是,不惹上那个刘珏就好了。可是,这一切能后悔吗?

七夫人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看到阿萝焦急地看着她,一把扯过阿萝放声大哭:“三儿,可怎么办才好?”

阿萝想了想对七夫人道:“娘,安清王府的小王爷不知道我是谁,今天宴会上也不会有人知道相府三小姐来过。我一直扮成相府的婢女,我想爹知晓利害后绝不会让我坏了他把青蕾嫁给太子的大计,他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事的流传,青菲今天与五公子之一的成思悦聊得很高兴,要是李府出了丑闻,状元郎会不会退缩就说不好了,至于我,自有办法,怕是鹃儿就保不住了。我今天提醒她时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当时应当提醒她逃了。”

七夫人拉着阿萝的手道:“三儿,鹃儿也逃不了,逃奴被捉住下场更惨,一般都是打死了事。”阿萝心里难受,又无能为力,哭也解决不了作用,暗下决心以后做事戒骄戒躁,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此时小玉来报大夫人携着青蕾青菲回来了,说是老爷请七夫人和三小姐过去。阿萝看着七夫人道:“娘,千万当你不晓得,多一个人知道都是不好。”

七夫人又落泪:“三儿,你才十二岁,这些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阿萝替她试泪:“我可以装憨装傻,因为我小嘛,他们提防不了那么多,你要是知道了,就多一分防范和危险。你就说,我回来嚷着头疼睡下才唤醒。”

等到进了厅堂,却只有李相和大夫人在。七夫人带着青萝行了礼。李相叹了口气道:“玉棠,你瞒得我好苦,我就奇怪,你当年才艺艳名冠绝风城,怎生会调教不出女儿来呢?”

阿萝正想出声,七夫人已抢先答道:“老爷,是我让阿萝不准显露才艺的,想藏着掖着有天一鸣惊人。”

大夫人一个健步上来抬手对着七夫人就是一耳光:“贱人!好一个一鸣惊人,阿萝今日是惊天了!”

七夫人捂着脸大笑道:“只准她们的女儿找得好归宿,我的女儿为何不行!”七夫人笑着转了身却对正愤怒的青萝使眼色,不准她妄动。

阿萝脚一软就跪了下去:“是我不对,今天不该帮大姐抚琴!”

一旁冷眼观看的李相哈哈大笑道:“谁说你不对了?你要不弹这一曲,太子那能看上青蕾,阿萝,你功不可没啊!”伸手把青萝扶起,顺势搂在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又道:“爹只是气你娘瞒着爹而已,爹心里还高兴,原来我的阿萝也是色艺双绝的佳人啊!”

阿萝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抬起泪眼看着李相道:“娘只是为了阿萝首想,爹就不要再怪她了,何况阿萝只会了弹琴,别的书画诗词连娘一层都没学到呢,要是爹高兴,阿萝就向娘一样一样学了。”阿萝的语气娇柔之极。

李相盯着她眨起泪光的眼睛,呵呵笑道:“这才是爹的乖女儿。以后可不能再听你娘的瞒着爹了。玉棠,阿萝真是象极你初来时的样子。很好!”

大夫人趁机说:“我不也就是怕公主和太子知晓此事怪罪下来,老七,阿萝是为了相府在宴上不丢脸,阿蕾当时又不争气,好是好,就怕传出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七夫人道:“阿萝终身不再抚琴,反正没别的人知道她会,其它技艺随便捡几样学相信也是不赖的。”

李相点点头:“也罢,有个会抚琴的青蕾就行了,青菲擅书,阿萝,你就好生跟你娘学着呤诗吧。”

阿萝看着李相眼光始终在她的手上转了转去,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叫出声来:“阿萝还会吹笛!娘说我对乐理有天赋,正说教我呢。”

李相目光终于转得柔和:“好,会呤诗,会吹笛,也好。”

终于阿萝扶着七夫人走出厅堂,又听得李相冷冷道:“玉棠,你好生教阿萝,她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但你知道。”

七夫人低声答应。

回到棠园。阿萝的泪就流了出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她从未感觉到这样沉的恐惧。就算当时见着自已穿越到了异世界,成了另外一个人,也没有确切感觉到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恐惧。如果不说吹笛,这双手会不会被李相废了呢?她只是自然地感到害怕。阿萝对自已说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呢。

第9章

安清王府东北角树林之中一座三层小楼内灯火通明,四下里悄无声息,据说王府内曾经有好奇的小丫头,路经松风堂树林里看到有只小兔子就追了进去,便再没出来过。府内众人就绕道而行,视为禁地。

小王爷曾招风城浣花楼最红的红玉姑娘进松风堂唱曲,红玉姑娘回来说小王爷住所清静雅致,待客斯文有礼,于是松风堂又被描绘成少女们心中的归宿,期待能与小王爷在此恩爱一生。

此时刘珏正在作画,婢女思画小心研着墨,眼睛只盯着手的墨条和砚台,用力均匀,不快不慢,小心的不让墨汁溅出,也不发出沙沙的研墨声。

刘珏细细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少女模样,罗裙似乎被飞带起,又被腰间丝绦上的玉佩压住,只见她身型苗条,削肩硕项,挽就如雾云髻,斜插兰花玉簪,风姿卓卓,正是顾家千金顾天琳的身影。

刘珏满意地瞧了瞧,又提笑凝神,去勾勒美人面上的眼睛。人说画龙点睛,刘珏这一笔画下,顾天琳自当从画中走出来。刘珏脑中迅速闪过一双剔透晶莹的眸子,闭了闭眼再想顾天琳的眼神,睁眼迅速落笔,待到画成。再一端详,拿着笔愣住了。

思画偷看一眼,心道好一位美女,只是那双眼睛怎生带着野性,灵活欲语,和这么一位端庄贤淑的小姐总不象是同一个人的。

刘珏眼角余光扫到思画的脸上的表情,看看好好一幅画竟被双眼睛破坏了,伸手要把画揉了,触到那双眼睛,又停住,看了半响方吩咐思画:“好生裱了。”

思画垂头应下。

刘珏手指轻轻在画案上敲了良久,张口道:“去桃花宴能有多少人家带有丫头婢女?嗯?”

刘英已跪在外间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听到小王爷开口,低声答道:“公主请了宁国国戚七户,朝中大臣内眷十四户,带去的丫头婢女共计五十七人,另请风城公子二十三人,均未带丫头使女。五十七人属下一一核实并无那小女孩。公主带去使女八人,别苑内有使女一百四十六人,也无。”

刘珏越听脸越难看,想起那小女孩一天之内害他中招两次,居然找不着她人?堂堂安清王小王爷被她打晕绑在树上还抢了银两,传出去还不如跳进都宁河死了算了。

刘英见小王爷手上青筋都捏了起来,心知这是他的奇耻大辱,自已居然迟疑以为主上别有心思,以主上的身手怎么就给一个小女孩劈晕了呢,偏偏又没找到人。刘英略一迟疑,大着胆子道:“主上,会否是附近村落猎户人家之女?”

刘珏眼一瞪:“查!”

刘英行了礼,匆匆离去。

每月七夫人和青萝的月例合在一起不过三两银子,勉强开销棠园费用。自从李相得知青萝并非无一技之长后,月例猛涨至十两。从刘珏那儿弄来的银票七夫人仔细看过并无特殊印记交张妈偷偷找人去钱庄兑了,足足有四百多两。人比人气死人,刘珏随随便便口袋里一装就是几百两,够棠园里四人吃几年了。阿萝坚信有钱才是硬道理,走到那儿,孔方兄都是最好的外交官。

七夫人看着阿萝发愁:“你下月才十三岁,平时足不出户,娘怎么放心?”

阿萝道:“平时听了许多风城风土人情,偷偷找了许多书籍,对宁国不至于一无所知,再说,阿萝的智慧真的象十三岁孩子?”

七夫人还是不放心,阿萝没法,拉着七夫人来竹林,当她面一记手刀劈裂一根粗壮的竹子。又耍了一趟拳脚,拳脚到处,竹叶飞舞,已有几分气势。七夫人瞬间惊呆。阿萝笑着拉住她:“小时候有天睡不着跑园子里玩,遇着一个使拳脚的大叔,他教我的,教完练习的法子就走了。叮嘱我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娘,这府里也只有你知道呢。上次那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就是给我劈晕的。”

七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看着阿萝得意洋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是惊喜:“阿萝,这下好了,实在不行,你离开相府想来也能独自逃命。”

阿萝搂住她:“要走一起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当下母女二人商议,找个机会从竹林后的围墙找个地方能出府,阿萝先去城里转转。

小玉已经是十六岁了,七夫人拿出五十两银子要她出府好好找个人嫁了,但小玉不肯,哭着说道:“小玉在世上已无亲人,当年全靠夫人给银子让小玉葬了母亲,如今又叫我往哪儿去?”

七夫人道:“留在相府终究会误了你终身大事。”

小玉只是摇头:“夫人小姐待小玉我如家人一般,留下我吧,小姐还小。”

阿萝扶起小玉道:“以后就是我的姐姐了,我们就是一家人,走哪儿也不会扔下你。”从那天起,七夫人也教小玉吹笛,以防有天阿萝出府便叫小玉在竹林吹笛替了。

阿萝走到屋后竹林,练习笛曲,竹林清晨空气清新,有鸟儿叽喳,无人来挠。吹了会儿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箫声,正与笛声应和,阿萝精神一振,又来了,慢慢吹完一曲,放下笛子,外面的箫声也渐渐低咽,消失不见。

箫声是青萝来竹林吹笛之后一个月左右出现的。每每清晨,青萝来此,笛声一起,箫声就跟着应和。刚开始青萝技艺尚不熟练,慢慢地跟着箫声竟越来越好,七夫人欣慰地说:“三儿,琴箫笛都是一家,你抚琴已胜过娘当年,笛也学得快,对你爹交差足矣。”

阿萝对吹笛不再上心,她想总要出去看看才行。尽快熟悉风城,安排一条退路。

小玉守在竹林外,两人商量好有情况以笛声为号。阿萝慢慢往竹林边的围墙走去。

相府围墙高八尺,青砖合围,无一丝缝隙。阿萝暗暗骂这时怎么就没有豆腐渣工程!她仔细顺着墙边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豁口。正失望的时候,突然看到离墙边堆了好几块大的玲珑石,估计是修园子剩下的。堆放时日已久,上面已生出苔鲜和杂草。

阿萝挽起袖子去搬,玲珑石虽轻,因为块头大怕是有上百公斤。阿萝一沉气使劲一抬玲珑石轻轻动了下,她心中大喜。看了看位置。走出竹林,对小玉嫣然一笑。

第二天,七夫人亲自守在竹林外,阿萝和小玉提了两根粗棍子来了昨天的地方。小玉看看玲珑石不知所措:“小姐,这个平时要几个大汉才能移动呢,我们行吗?”

阿萝笑道:“我们用的是杠杆,不用使太大力就行。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这几石头算什么。”

小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球什么鸡德,小姐你说什么呢?”

阿萝呵呵笑起来:“不用懂,你跟着我做就行。”说着教小玉把棍子插进石下的缝里,寻了块坚硬的石头,阿蕾使劲往下一压,支起玲珑石,小玉上前一推,玲珑石一点一点往墙边滚去。

小玉高兴地拍掌,阿萝“嘘”了一声。两人又抬起小一点的石块开始布置。

几天之后,等到七夫人来墙边时,只看到几窝修竹几丛藤蔓并未没出府的路。正纳闷着。阿萝拉着她转到后面,一堆玲珑石摆得高低错落,顺着石头很容易就上了墙头。

七夫人和阿萝偷偷冒出个脑袋。外面竟是条小街,再过去有条小河。四下无人。两人偷笑着从墙上下来。绕到前面,七夫人赞道:“从前面看什么端倪都瞧不出呢。”

阿萝得意地笑道:“我和小玉费了好多功夫才移来藤蔓遮住呢。”

回到屋内,七夫人仔细回想,绘出了相府位置,猜测墙外那条河是从玉象山皇城流出的,小河出东门就会汇入都宁河。并根据回忆绘出了印象中的风城概貌图。

阿萝结合书本上与七夫人画的,这才对风城全景有了认识。

风城南面临都宁河。西面是平原,一直走会走到启国地界。东面是玉翠山,护国公主的拾翠山庄就建在山簏,皇家园林也在那儿。翻过玉翠山是无边无际的黑山原始森林,再过去是莽度平原,也是宁国与安国的交界处,再往东就是月离海。

风城的北面是玉象山。皇城依山而建,玉象山的山峰插入云霄,终年积雪,冰雪化成的碎玉泉四季不干涸流经皇城,分引至城中各处做为水源引用。玉象山的背后也是黑山森林再过去也与安国交境。

南面过了都宁河,再经过三十处城镇到达汉水,过去就是陈国了。

风城只有三道城门,依山临水固若金汤。与安国隔了大森林无后顾之忧。是宁国最后一道防线,繁华安宁了几百年。

风城城内从皇城所在地笔直一条大道通往南门,中间又与东西两门的大道交叉。城内自然分成四块。西北是官衙所在地,办公区。东北是皇亲大臣居住区,各位使臣公馆,富人区。西南是贫平区,百姓居住,东南则是商业区。

各区之内茶摊酒肆饭馆星罗密布。商业区里则有烟花柳巷,客商行馆。最高档的酒楼客栈,最高档的青楼去所。最高档的外贸店。出了东门都宁河上还有画舫无数,总的说来,这里就是一座功能分区明显繁华热市的国际大都会。

阿萝出去首先要逛的就是商业区。她需要赚钱,需要耳目,需要了解这片陌生的土地,未开发的地方总会隐藏着世外桃源。阿萝坚信她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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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天青萝早早起来,里边紧身中衣,外面松松罩了件银白色长袍,束好头发,结好玉带,对镜一照,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

七夫人帮她把裸露的皮肤涂成褐色,加粗眉毛。阿萝压低了嗓子说话,想起原来大步走路的样子,举止间竟无丝毫女儿羞态。阿萝很满意,七夫人很放心,笑道:“如不是熟悉之人定认不出你是女儿家。”

第一次行动带着紧张刺激,阿萝轻松翻过墙头,拿出粗麻制成的软梯放下,心想,这比徒手攀岩简单多了。要是会轻身功夫就好了,飞来飞去多自由啊。想起刘珏的轻功,竟羡慕起来,如果没有结仇,找他做师父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