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晕了一个黑衣人,换了衣服跟着他们进了屋听到说起的。”阿萝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刘珏又是一阵心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是好胆识啊!”心里后怕,还好让冥卫跟着她。不然还没等自已来,她死那儿都不知道了。

这时却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防范陈军才是大事。他强忍住快要濒临崩溃的怒气。冷冷扔下一句:“你就在这儿好生呆着吧。”

阿萝知道他要去忙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娘她们呢?”

刘珏头也不回冷声答道:“你还有做主的权利么?要还想见着你娘她们就老实点!”说完急急离去。

他一走,阿萝想,刘珏真是给气坏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去想刘珏会拿她们母女咋办,先睡一觉恢复精神再说吧。

紧张、打斗脱力、疲乏,阿萝一觉竟睡到了次日午时。睁开眼雪映着天光满室亮堂。她下了床,有婢女端来热水服侍她洗脸,阿萝坐在镜子前,见婢女给她绾发,忙阻止道:“梳男子发式吧。”

婢女小心回道:“将军把小姐的男装全扔了,送来的全是裙袍。”

阿萝无奈,说道:“那就梳根长辨好了,不要绾了。”

换了衣服,阿萝看着自已,倒是有很长时间没穿过裙袍了。刘珏送来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脚面,走路不如男装方便。婢女又端来几道小菜一碗热粥,阿萝也不客气,填饱肚子要紧。

吃饱喝足,她满意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婢女很小心地道:“将军吩咐,若是小姐要外出,就别想再见着夫人了。”

阿萝愣住,暗骂刘珏拿七夫人要挟她。却又发作不得,脸上堆笑道:“呆在房里太闷,我就去院子里走走,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可好?”

婢女摇摇头:“将军吩咐小姐不得出房门半步。门外还有乌衣骑守着呢。”

阿萝无计可施,想想又安静下来:“给我找几本写临南城的书,风土人情,地方日志都行。有陈国的也行。”

婢女见阿萝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声应下。不一会儿功夫就抱了一摞书进来,笑着道:“将军似是知道小姐会闷,早已吩咐下来,只要不出房门,小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尽可能地满足。”

阿萝叹了口气,看来刘珏铁了心要软禁自已。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转念又想,吃好喝好睡好,有求必应,还无危险。刘珏看来也不会把自已和七夫人打包送回风城相府。这仗不打完,自已就得在这儿呆着。只有战事结束,他才有时间来理会自已。当下也不问七夫人她们,知道安好就行。静了心慢慢翻阅书籍。

第39章

阿萝倚在榻上看五国风情录,书上道:“大雪之日,汉水雾迷。自西由东,江面白雾翻腾,若天龙腾跃,离江三丈则雾隐不现。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

她皱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下得紧了,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惊叹满院海棠在白雪中绽放。点点艳红衬着白雪夺目之极。这里的海棠十二月便开了么?

婢女瞧阿萝望向院中海棠不由得嘴快道:“将军两月前便令用棉纸罩着,下面放了熏笼,日夜不停捂出来的,小姐你瞧,那树下火盆还没撤呢。”

“今日可是大雪?”阿萝望向海棠,一丝温柔的笑容不知觉浮上了脸。

“是啊,小姐可知子时起,这汉水便起浓雾,高达几十丈,明日要去离城十里的天龙山往下瞧,整条江就似条白龙在雪中翻腾,好看得很呢。年年这时,天龙山车轿往来热闹非凡。”

“如今陈国来袭,城门已闭还有人去天龙山么?”

“没人能在这天过江的,一入江中,三尺开外便见不着人影了,陈国不可能来袭的。”

阿萝心道,怕是陈国想出了什么法子,趁雾要渡江呢。等到兵临城下,就是一番恶战了。江面雾浓,怎么才能防御呢。她随口又问:“汉水会结冰么?”

“汉水不会结冰的,不过岸边倒是结了薄冰了,这天气,冻得很呢。”

“你去用厚的棉纸糊个小盒子来吧。”阿萝吩咐道。

不一会儿,婢女把纸糊的小盒子送来,阿萝看看又道:“帮我折朵海棠花来。”

她把茶壶中还微温的水倒到盒子里,把花用棉线系了放进去。道:“帮我把这个放在外面院子去,着人盯着,何时冻实了再叫我。”

阿萝看书有些疲倦,见矮几上放着琴,不觉又是一笑,许久没弹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轻触琴弦,闲闲弹出一曲,小声哼着:“飞鸟点触江脚,玉龙横卧山腰,满乾坤处处琼瑶。想海棠点点红妆,原是思君醉了。”哼完笑容满面。心中之喜悦溢于言表。她转转眼珠,推琴站起,走到妆台前,自已脸上眼中都盈满了笑。慢慢打散了辫子道:“帮我绾发吧,一直没好生梳过头发。”

婢女笑道:“小姐打扮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呢。”

阿萝望着镜中的自已道:“不用太麻烦,只是不再留额发了。”

婢女应了,小心把阿萝散在额间的碎发轻巧的挽了上去,细细用花油蓖直紧了,再挽了个流云髻,簪子固定了。阿萝饱满光洁的额全露了出来,她瞧瞧自已,越看越心喜,笑道:“再看,我倒真会自恋了。”

婢女被阿萝的容光映得兴奋,眼中出现了与小玉一般的迷离:“小姐,你不要笑了,就这样都移不开眼了。”

阿萝起了捉弄之心,眼波一荡,微微笑看过去,婢子一呆,愣在那里,阿萝便轻言细语地说道:“去院子里走走吧。”婢女就傻傻地点头。

阿萝忍住爆笑,拉开房门,对门边站着的两名乌衣骑一瞟,那两人也是一呆。阿萝已迈出两步才回神行礼道:“小姐回房罢,主上吩咐不让小姐出房门半步!”

叹了口气,原来这一笑只能维持两步啊,小说里写的看到美女稀里哗啦兵器掉了一地,人人呆若木鸡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才行了。不由得嘟了嘟嘴。听到一名乌衣骑柔声道:“等主上回来,小姐求他开了禁令便好。”

阿萝笑着回了房。这时一侍从端了纸盒子进来:“小姐,已冻实了。”

她接过来,剥去纸,用绳子一提,晶莹透明的一块冰里冻着朵红色的海棠,很漂亮。婢女不自觉地接口:“好漂亮的冰佩!”

阿萝笑道:“你把这个交与你家将军可好?就说,我瞧着好玩做来送他的。才一个时辰就做好了。现在就送去吧,不可耽搁。”

侍从满脸喜色接过冰佩,象宝一样捧着出了门。

刘珏顾天翔与众将士正在商议军情。已是酉时了。阿萝若没听错,陈国必定在雾起时渡江,如何于雾中渡江不得而知。顾天翔沉声道:“若陈军安然渡江,必分出一兵封住水寨,另出两军分散攻城。”

“天翔将军说的是,目前城中兵力只得四万,各州府调兵赶来临城至少需要三日,而且还是最近的晏城有一万人马,远的城池调兵赶来便是数日之后了。而陈国进攻必倾举国之力。昨日战起时已快马加急送信至风城,收到军情也在十日之后。江上雾浓,就算我水军出动于江中摆开阵势,陈军既然不惧雾起渡江进攻,必然有其应对之术,我水军在雾中也只有白挨打的份。这样的局势不知诸位将军有何见解?”刘珏简单说了形势。

军营之中众将面面相觑。陈军突然进攻已经出意料之外,今夜若子时雾起渡江又匪夷所思。水军战船就算摆在江面上,可能陈军船只从旁边经过也未必能发现。陈军国小军力远远不若宁国。但若有备而来,二三十万大军也轻轻松松拿得出来。这么一来,兵临城下,兵力远超临南数倍。三日,不知能否守得住。

顾天翔沉思良久后答:“我水军要空了大寨,在雾起之前隐于江上等待。若是雾散之前陈军已安然渡江,城中安危就只能靠平南将军与诸位了。”

“只能这样,南军水军只做雾散后的攻击布置,陆军守城,无论如何也坚守至明日子时后雾散之时。”刘珏迅速和顾天翔分了工。顾天翔离营急回水军调遣。走出大营时忍不住看了看刘珏。两人目光一碰。均露出关心之意。刘珏忍不住道:“陈军敢于雾中渡江,天翔可得小心才是。”

顾天翔没有回答,眼中露出坚定自信,望了望刘珏,回头大步离开。

刘珏腹诽,怎么每次都是自已忍不住出声,他扮酷?收了心思问道:“诸位可有守城良策?”

一将领答道:“临南依山而建,城池坚固,若得水军协力,陈军要想抵达城墙之下着实不易,如今水军不能抗敌于江上,陈军人多,怕是容易被打开缺口。”

另一将领接话道:“已经收集全城箭矢、擂石滚木,聚城中青壮百姓有两万人。将军明白,临南是商贾往来之地,本地百姓人数并不多。且还防敌国细作早已扮作商贾潜入,借机发动。”

刘珏坐着,手指情不自禁又轻敲桌面。昨晚陈军派出一队高手潜入,领头人身份定不简单。这群人对西山地形了如指掌,城中必有斥候早已绘出地形图。临南依山而建,城墙坚固却也把战线拉得很开。势必得分散兵力守城。天险可凭,从另一角度讲却又成了守城的难处。

这时刘英从侍从手中接过阿萝送来的冰佩,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营内严肃讨论军情,她却送来小儿女的戏作。换个时间,主上必定高兴得把玩欣赏,现在怎么送进去?在帐外徘徊,听得侍从传阿萝之语,左右为难。

想了半天,他终于拿定主意进入帐中。帅帐内空气紧张,几十年没有交战了,众将都拿不定主意。除了抵死守城外一时半会儿还无更好的主意。

刘珏见刘英急急进来,眼神一凌,这种时候他进来干嘛?来到南军乌衣骑便只是他的亲卫,这种讨论军情的时候,乌衣骑从不参与,刘英进来如无军情要事,意味着得挨四十军棍。众将瞧着刘珏,已带不满之色。

刘英进得帐中硬着头皮道:“有人献计,请将军帐外细说。”

众将又露出一丝企盼。刘珏不动声色走出帐外,冷笑道:“什么事要扯这种借口?若是没有计策,你陷你主子于何地!”

刘英冷汗直冒,扑的跪下,双手捧过冰佩:“三小姐急遣侍从送来此物,侍从言三小姐道不可耽误,刘英想主上,主上……”

刘珏一脚踹飞他,恨声道:“你以为你主子现在还有心思?”

刘英连连磕头:“刘英卤莽,自领军棍去!”手上仍捧着那块冰佩。

冰佩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光,那朵红海棠分外刺眼。刘珏心中一动:“慢着,拿来我瞧。”

他拎起冰佩看了半响,突问道:“三小姐原话怎么说来着?”

刘英回道:“三小姐说瞧着好玩便做来送与将军,道一个时辰便做好了,吩咐现在送到将军手中,不耽搁!”

淡淡的笑意慢慢从脸上融开,刘珏心里一甜,她终是明白他的心意了么?看到为她捂开的海棠了?他拿着冰佩对阳光又瞧了会儿,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朵红花,反复咀嚼阿萝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步便向帐中走去,冷声道:“军棍不必挨了,以后再收拾你!”

刘英迷惑地瞧着他,那话语中虽冷,却隐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给那位三小姐整疯了。

刘珏回到帐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这块冰佩,可有想到什么?”

众将一愣,刘珏手中冰佩中间嵌着朵红花,像极小孩子冬日把玩的东西。这样的天气,凉水不一会儿便能成冰,且冻得很实,进了帐内热气一冲,冰佩也未见丝毫松动。

刘珏朗声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寻百姓家大锅烧水运上城墙,从现在起往墙上墙下浇水,务必把个临南城都给我冻成一座冰城。”

众将哗然,喜形于色。领命而去。

三门大开,军士和着百姓从离城墙三十丈开外开始泼水。滚热的水送到城外城头,待到戌时,临南城城墙外已凝成厚半米的冰溜子。滑不溜手。有队军士试着踩上城外地面,滋溜一声便滑得东倒西歪。引来阵阵笑声。

刘珏含笑站在城楼上。凭这冰墙,拖上一日绝无问题了。

第40章

雪还在下,缓缓飘落。临南城墙之上全铺上厚厚的苫草席,每隔三十丈升起炭火盆,值哨的军士们偎依在火盆旁心里暗暗感激平南将军的体恤。刘珏下令凡居高处的人家一律不准点灯,临南城墙上灯笼火把齐齐熄灭。月光之下,汉水之北的临南城远远望去,只余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那是山,那是城。

大雪子时,汉水江面升起一层雾气,两刻钟后雾气渐浓,初初还能瞧见对岸零星火光,视线渐渐便被翻涌的白雾遮挡。面前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刘珏布置安排妥当,回转将军府休息。如果陈军子时起渡江,至少还可以休息三个时辰。他得睡会儿,顺便,也想瞧瞧阿萝。

阿萝计算着时间,她还没睡。怔怔地想陈军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放排么?她喃喃自语道:“放排。若是竹排自上游放下,连成竹桥,下游着人接应,顺桥引路,便不俱大雾挡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临南燃起大火,就是导航灯了。黑衣人原来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刘珏正好走进内堂,听到阿萝自语,冲口接道:“我们也能如此渡江!”

阿萝回头,两人目光一触。刘珏呆了一呆,心跳动起来,阿萝立在灯光下,眼睛流光溢彩,头发上蒙了层淡淡的光晕,脸温柔明媚,一室的光华全笼在她身上,刘珏不觉痴了。半响慢慢走过去,轻轻伸出手一触她的脸又急急收回,生怕这是一个幻觉。

阿萝不由得一笑。刘珏呼吸一窒,突然回过神道:“谁叫你打扮成这样的?”

嘎?阿萝有些羞恼。脸转向一边,气道:“你不去指挥守城,跑来干嘛!”

刘珏尴尬的站那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实,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萝没敢看他,走到床上一躺,随手放下了罗帐。背朝着刘珏真睡了。

淡黄色的轻帐隔开了刘珏的视线,他恨恨地盯着床上朦胧的身影,想起明日还有场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吹熄了灯,转身出了房间。

顾天翔接到刘珏的情报,调遣水军照计行事。

就在临南城全城戒备之时,陈国上游汉水江边一溜小船附带着竹排成一直线慢慢往对岸斜斜划下。江水湍急,雾气渐浓。陈军统帅焦急地等待着,三个时辰之后,一只鹰隼飞落在他手上,薄薄的嘴唇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辰时,陈国三十万大军战船铁索相连,庞大的船队沿竹排指引的线路集结缓慢地朝对岸宁国进发。

巳时六刻,陈军到达了岸边,首批士兵下船集结。临南城静悄悄的。陈军统帅楼船上一个低沉略带暗哑的声音响起:“解索攻城!”

旁边响起另一个狂傲声音:“王兄放心,临南城加上百姓不过五六万兵马,楚南要血洗临南!”声音熟悉,正是昨日潜入临南城的为首黑衣人。

临南城南城门方向,城上哨卡猛然发现雾气之中冒出了点点黑影,一声钟响,等待多时的守备令旗一挥,城上万千火箭密集飞出,黑压压星火点点扑往黑影所在之处。惨呼声绵绵不绝。一轮火箭之后,陈军战船之上涌出更多士兵,喊杀声震耳欲聋。临南城却又静寂了下来。

陈军竖盾结阵。不多时已在南城门外以船为靠结成方阵。

船隐于雾气之中,离江几丈处却是阳光明媚,阳光映在临南城冰墙之上散发出七彩光芒。刘珏立于城墙之上瞧着城外两里处的陈国大军。沉着镇定。

楚南望着城墙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冒出切齿的恨意。令旗挥动,士兵潮水般冲向前去。离城三十丈踏上了冰面,当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飞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头一皱,鸣响退兵号螺。陈军速速后退。

刘珏见状喝道:“滚木准备。”

几刻功夫。陈军以盾为掩,迅速一层层往冰面上铺厚厚的草帘。城墙上滚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复,未时陈军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燥。两个时辰才近城边已损失几千人,临南城墙凝结了厚厚的冰溜子,攀城谈何容易。他有些明白宁军在拖时间。待到雾散,水军来袭,陈军将腹背受敌。他急令发射擂石。

临南城下一字排开众多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带着冲力击向城墙。刚砸碎一层冰面,城墙上马上倒下热水,趁着水还未结冰,陈军先峰往城上射出勾索,搭建云梯。人一层层倒下,又一层层扑上。

刘珏心中焦急。冰墙可阻一时,占得先机,但对方人多,迟早总会有攀上城墙之时。

楚南狂笑道:“传令下去,能上城头者每人赏十金,无论生死!”

时间紧张,陈军如蝗虫一样涌上前来。临南城所有士兵连同青壮年百姓顽强抵抗着。刘英和乌衣骑紧跟着刘珏在墙头激战。临南城冰凝的墙面上已染成血红,墙下尸横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墙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俨然一座修罗地狱。

南军同样损失严重,四个时辰激战后,箭支已不够,滚木擂石已尽,从山上搬来的石块,拆下的民房木头眼看结济不上。军士神色已现疲惫。

乌金西坠,月兔高升。陈军仗着人多,竟不缓和歇息,轮番进攻。刘珏往远方望去,目光却透不过浓雾锁住的江面。一身黑袍青甲看不出染上了多少鲜血。脸上发丝已被汗水沾湿。终于有几个陈军翻上了城墙,砍翻守城士兵,刘珏眼中隐上红雾,不等乌衣骑抢先,剑如飘雪般挥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楚南望着持剑傲立的刘珏,心中涌上怒火,狂吼一声从军中飞出,施展轻功攀墙而上。化做一道赤虹与刘珏斗在一起。

两人功夫本在仲伯之间。刘珏先已体力大耗。楚南却是精神百倍,短剑如蛟龙一般缠上了刘珏。楚南大喝道:“今日便一雪前耻。”

刘珏看看时辰,朗声大笑道:“来不及了!我水军现在已过汉水,取你方水营去了!”

楚南大惊,手中剑却杀得更急。一剑刺入刘珏右胸。刘英顾不得许多,与乌衣骑拼命急上,楚南剑光到处,已倒下两名好手。却缠住了楚南。刘珏咳出一口血大笑:“你看,雾已飘散!”

已近子时,汉水雾气开始渐散,露出了江面密集的船影。突然江面上响起冲天军鼓。喊杀声凄厉。

楚南恨恨看着刘珏浴血的脸,那脸上显出一种从容淡定,仿若根本未受他一剑。他心急江上形势。不再恋战,飞身飘下城墙。

不多时陈军攻城势头渐软。刘珏推开刘英站直身躯大声下令:“众将士,我水军已杀入对方大营,与我开城门,前后夹击!”

早已候在城门的一万人马眼见城墙上厮杀惨烈,却得令候于城中不得轻举妄动。此时方听令下,一个个早已不耐,城门一开,呼喊着冲向陈军。

宁国史载:庆元三十三年,陈国来袭。宁南路军以四万守城,三万水军趁雾渡江,毁陈水军连营三十里,大雪之日败陈军三十万人马临南城下。此一役后,陈国水军重创,陈主求和。赔银四十万两,岁贡来朝。

临南城浴血立在月光之中。哀呼惨叫之声在夜色中飘浮。顾天翔焦急冲入城中。刘珏看到他来笑了笑。顾天翔目中露出激动,一把抱住刘珏。

听到一声惨叫,他推开一看,自已的白甲上已染上鲜血。皱眉道:“你受伤了?”

刘英与乌衣骑齐齐跪下:“求主上回府!”

刘珏轻笑一声,英俊的脸上方现出轻松,他对顾天翔眨眨眼:“我最讨厌善后后,你帮我把城洗干净!”说完便倒在了顾天翔怀里。

“妈的!你们是怎么保护主子的?!”顾天翔怒吼起来。

刘英不理,一把抱起刘珏往将军府急奔。乌衣骑上马跟着。顾天翔恨声不已:“养了些眼睛长头顶的混帐!”

却迅速下令,安置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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桩桩今天还要上班,偷空中午更了一点,晚上再来吧。

第41章

将军府里众人瞧得刘英抱了刘珏冲进府,吓得手足酸软。早有大夫等着,刘英剥开刘珏甲衣,才见他里面的中衣已被鲜血染红,半边身子都似泡在血水之中。刘英难过得眼圈一红。

大夫小心剪开刘珏衣裳。右胸上一条又薄又细的伤口露了出来。还在往外流血。刘英不觉低吼道:“快止血!这么流下去,早流干了!”

大夫被他吼得抖了一下。还好是军医,见过受伤流血的多了。又是平南将军受伤,有什么好药都跟着上。止了血,弄好伤口才开口道:“这一剑没伤着要害,也不甚重,就是失血太多了。”

刘英又吼:“什么意思?倒底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以将军体质,躺个十天半月准又生龙活虎。现在昏迷是失血过多而至,补一补就没问题了。”大夫白了刘英一眼道。

刘英这才放下心来,回头一望,乌衣骑们的眼睛里的紧张已消失大半,纷纷走出内堂,各就岗位。

顾天翔处理好城中事务也赶到了将军府。听刘英和大夫细细说了情况,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珏,放下了心:“原来死不了啊!”

刘英对他的态度早习以为常。客气回道:“主上那舍得死,还等着与将军同饮离人醉呢。”

顾天翔目光冷冷地往刘英身上一扫:“什么不学,跟你主子学这般滑舌!”

刘英微微一笑:“谢将军夸奖,能学得主上一成是小的福气!”

顾天翔掉过头不再看他。心想,赶紧找个日子把盈秀娶了省得这主仆成天拿他取笑。

这时,从门外抢进一个云髻松挽的丽人,提着逶地的罗裙,焦急的神色平添一种风情,顾天翔一呆,将军府几时藏了个绝代风华的美人儿?

刘英迎上去道:“三小姐,主上他右胸中了一剑,失血过多……”

阿萝担心战事,一直撑着没睡,疲倦地打盹。听到门外噪杂声、脚步声又惊醒。打开门一问才知道刘珏受伤给抱回府里。她心里一惊,一时间竟心慌起来。急步跑出了房门。门口两个乌衣骑没有拦她紧跟着也往刘珏房间走。

她打断刘英的话:“会死不?”只见刘珏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声音不由提高:“他倒底怎样了?”

从她进来,顾天翔就呆住了,原来程箐就是相府三小姐!那个玉树临风翩翩潇洒见识渊博有着玉雕般精美面孔的公子就是传说中被强人掳了的相府三小姐!这个相府三小姐一派大家风范不似寻常闺秀,淡然自若回应他的试探,成功消除了他的疑心。她象是被人掳走的么?顾天翔瞧瞧阿萝,再看看刘珏又好气又好笑。

怪不得刘珏要派乌衣骑跟着她,怪不得才喝完酒刘珏就请他过府,怪不得这个骄傲的小王爷三年来念念不忘。有意思,顾天翔冷眼旁观,见她慌乱、紧张、又有几分急切不耐,话语中带着怒气,眼睛一转沉痛地答道:“失血太多了!”

阿萝心里一空,就跌坐在床上。慢慢回过头看到顾天翔露出伤痛的表情,再往周围一看,侍从、婢女眼红红的似才哭过。阿萝回头找大夫,只见他埋着脸似在摇头。再看刘英,已背过身去。身体微颤竟似忍不住在哭。失血过多?她大喊一声:“那快输血啊!”

周围人一怔,大夫小心问道:“如何输血?”

阿萝张大了口,猛的回过神这里没有输血设备,也不可能给刘珏输血。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她恨自已怎么不是学医的。脑袋里空空一片,怎生也想不起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救他。救不了么?阿萝心一阵接一阵的痛。

不再看屋内众人,她怔怔地望向刘珏英俊的脸,不见血色的脸失去了神采,躺那儿一动不动,阿萝抖着手去摸他的脸,冰凉的触感吓了她一跳,回头怒道:“不知道多升几个火盆?!”

众人吓了一跳,侍从赶紧跑出去端火盆进来。刘英似乎已明白顾天翔意思,揉揉眼睛哽咽着说道:“三小姐,你,你再陪陪主上吧。”说罢使了个眼色,众人低头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刘英对顾天翔长鞠一礼。顾天翔摇摇头看着晨曦微露,雪还在飘,瞟了眼刘英道:“给我把油伞,想喝壶暧了的离人醉。”

房间里安安静静。刘珏呼吸有些急促,阿萝眼都不眨地盯着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脸:“你,醒来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喉头一哽哭出声来:“流太多血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怕死人!你不要死我面前好不好?”

刘珏一动不动,已陷入失血过多的昏迷状态里。他,听不到自已在说什么了?他,不会跳起来和她说话还会与她斗气了?阿萝只觉得心里有个空洞在慢慢的增大,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原来,自已是这样的在意他。本以为不会与这个时空的人有什么感情纠缠,本以为就潇潇洒洒游山玩水找个没有争斗的地方隐居生活了此一生。可是,为什么,她会这般在意?为什么,她一想到他再不会醒来会这般难过?

她轻轻抚过刘珏的眉头,喃喃道:“其实你很帅的!”手指滑下他的鼻子:“其实你也很酷的!”再扫过他的嘴唇:“你才是刀子嘴豆腐心!”突然想起莫明其妙跑这个时空来成天担惊受怕,不由得又委曲地哭起来。

刘珏睫毛一动,头昏得很,迷糊中看到阿萝哭似带雨梨花的脸在眼前,含混地说道:“做梦啊!”

阿萝一省,顾不上他,大喊:“来人啊!医生!大夫!刘英!”

听到房内尖叫,刘英等冲进来,连声问:“怎么了?”

阿萝语塞,指着刘珏:“他,他,那个”

刘英急上两步,手一伸:“药呢?”

侍从赶紧递上早熬好的汤药,刘英忙喂进刘珏口中。阿萝看得着急:“有用吗?这个有用吗?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一口汤药下去,刘珏嗓子一苦,又润着舒服,终于看清楚了,声音虚弱却还平和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