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楚南!刘珏似再也压不住心里的那股子戾气。怒声下令:“女子带走,男子就地处决!”

小泡沫吓得花容失色,上万人呢,这里有上万条人命呢,她尖声叫道:“姐姐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她会讨厌你,会的!”

旁边女子看似特别着急,伸手就去拉她:“小泡沫!住口!”

刘珏一把拽住小泡沫的衣襟:“谁是你姐姐?!”

小泡沫脖子被衣襟勒住,脸憋得通红,手指指脖子上的翡翠链子。刘珏一松手扯下了链子,链子眼熟得很,是他送给阿萝的,那天与楚南比试之后送给阿萝的。看到这物事,眼睛酸痛起来。物事人非,原来这四个字是这样的感觉!刘珏捏着那块翡翠,硌着手心都在疼。重新打量起她来。娇小玲珑单纯可爱的样子,阿萝喜欢她是么?才让这丫头唤她姐姐。她住在这里是这丫头照顾了她么?他良久深吸一口气道:“夏王献上各寨贵女,就是你们俩吗?”

小泡沫旁边的女子轻柔道:“小女子牙耳。她,叫玛花。王爷,玛花还小,牙耳恳求王爷留下她在父亲面前尽孝,牙耳随王爷去便是。”

小泡沫“啊!”了一声,牙耳瞪了她一眼,小泡沫低下了头,眼泪珍珠般的往下落。

“雅尔?恩,漂亮的名字,带她走!”刘珏目光扫过地上跪着发抖的夏人朗声道:“如今宁国夏国已成一家,你们以后就是宁国的子民。士兵归队由我军接管,其它人等都散去吧。”

广场上有一人起身离开时看了眼玄衣。玄衣会意跟了过去。不多时低声回报道:“楚南带了公主向南而去。”

刘珏点点头。冥音带着一队乌衣骑前往追踪。

是夜,依龙城里最大的青楼集花楼被清空住进了各城贵女。刘珏大摆庆功宴,令各贵女侍酒。宁国将士苦了大半年终于得以放松不由得喜出望外。刘珏事前严令不得太过粗俗,调笑可以,胡来不行。有将士不满道:“元帅岂不是让我等看得着吃不着?这是何意?”

成思悦轻笑道:“那些都是夏国贵女,你等粗野不堪岂不吓坏了娇滴滴的女儿家?王爷是要你们落个好印象,娶了回家去,真想放肆,这集花楼有的是姑娘。”

众将恍然大悟,直呼元帅想的周到。没有家眷的将军们梳洗整齐竟坐得比军营里还规矩。刘珏与成思悦对看一眼,转开头忍不住笑了。

花灯初上,众贵女小心翼翼步入花厅,胆小的已流出泪来,又不敢哭了出来。挨着席面坐了,斟酒手也在抖。却不料这些将军们个个收了戾气,看着一个赛一个娇柔的夏国贵女声音放轻了数十倍。异国风情另有滋味,在宁国以自已的级别那能娶得这样身份的贵女。刘珏申明只要贵女们自愿,便可纳入府中,将军们当然更加小心。席间成了竟比怜香惜玉的场面。

乐声四起,集花楼的歌妓舞姿翩然。

刘珏微微笑了。牙耳坐在他身边见他一笑便道:“天下女子都难挡元帅一笑。你是我眼中的英雄,原与元帅共饮此杯!”

刘珏侧过脸,她今晚精心打扮过,肩单薄腰纤细,夏国特有的锦花团绣敞口罗襦露出一抹雪白的胸,长发简单挽于脑后,耳旁掉下几络发丝衬得玉颈细条柔美。脸部肤如凝玉,狭长的凤眼眼波斜飞似要滴出水来,越发显得风情万种。嘴薄而小巧,抹了淡淡的胭脂,一笑之下,那线红唇绽开时露出珍贝似的牙,诱人前去品尝。

传闻夏国圣女明月夫人有倾城之姿,看来,夏国出美女也不是假话。就眼前这位雅尔小姐,除了阿萝,他倒还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

刘珏含笑端过酒,在牙耳羞怯的目光中送到了嘴边,突又放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雅尔姑娘手很嫩呢。”

牙耳脸羞得通红微微一用力挣了出来,嗔道:“元帅!罚你喝酒!”

“哈哈!”刘珏朗声大笑,听手抬起她娇羞的脸,眼中全是戏谑之色:“最难消受美人恩,本帅喝就是了。”

端起酒杯正要喝,眼角看着她,目中流露出一种急色:“来,本帅先抱一下。”手一伸揽过雅尔的肩头,觉得她浑身一僵,不觉轻皱了下眉:“怎么?不愿么?”脸竟沉了下去。

“怎么会?” 牙耳扯出一丝笑,“人家,不习惯么……”身体已偎了过去。

刘珏“扑哧”笑了出来,似带着醉意眼睛往她露出的雪白的胸颈一扫,揽过她竟要亲了下去。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往她胸部探去。

牙耳出手一挡一推:“元帅,这里,人,人太多……”声音已轻如蚊蚋,红晕布满面颊,欲拒还迎时流露万千风情。

刘珏似愣了一愣,呵呵笑了,霍地站起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对众将士道:“本帅先行一步了!”说道一个了字突然把手中的牙耳扔了出去。

“啊!”牙耳一声尖叫。没等落地突然从门口冲进一个人来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牙耳一看大怒:“小泡沫你!”

小泡沫满脸是泪低声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

“你!” 牙耳眼中腾起怒火。

席间众人都被个变故惊得呆住。刘珏慢条斯理道:“玛花小姐是不欲你的王子与本帅风流快活吗?”

牙耳缓缓站起,双眸冷似寒冰:“平南王原来早已识破!”

“牙耳……不就是邪么?苍邪王子,很不幸你肖似明月夫人。不巧在下才见过她而已。”成思悦轻笑着。

“苍邪!”小泡沫发出一声悲呼,眼里含着期盼与求恳。

苍邪蹲下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小泡沫,人各有志!”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回身已抖出把软剑直指刘珏:“我父王降,苍邪还在,刘珏受死!”

堂上众女惊得花容失色,众将看得目瞪口呆。小泡沫眼中暴出神采,喃喃道:“好美!”

苍邪软剑曲弯如蛇闪着鳞光伴着长袍飘动,他的黑发在空中飞舞,完美的一张脸带着森森杀气,邪媚到了极致。刘珏叹了口气,他实在是美丽。

“当”的一声轻响。两剑相交,软剑顺利往下游离,刘珏翻身跃起松了手,反手却是一掌。苍邪顺着掌力飞出化解双脚轻点跃了过来。刘珏一面拆招一面呼道:“殿下何必固执?你父王母后都降了。”

“我绝不容许!” 苍邪脸上晕起震怒的红晕,出手狠毒,一条淡青色的烟雾从指尖直扑刘珏而去。

成思悦脸色一变,人如急箭飞来,袖袍一展已将烟雾收进袖中。挡在了刘珏面前。苍邪一愣,这毒沾衣即死,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以毒杀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用毒取胜。坐在席间几次想用毒都忍了。眼看被刘珏识破了他的身份,出言道他父王母后降了心里一气才使出这毒。而这个成思悦却笼毒于袖中一点事都没有!

狭长的凤眼涌起愤怒,苍邪轻抖软剑向成思悦刺去。“元帅让开!”成思悦低喝一声空手迎上,双掌结出手印,同样的飞雪功瞬间使出,身形飘忽,突起一掌拍在苍邪胸部,他一张嘴喷出血来,人似断线的风筝跌落在地。咳了两下,便知心脉被成思悦一掌拍断了。

苍邪一落地,成思悦似怔了怔,手微微伸出又收回,眼里神色复杂,似怜悯,似感叹,似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小泡沫连哭带爬地奔过去:“苍邪,苍邪!你怎样了,你别吓我啊!”

苍邪平静了下来:“小泡沫,我,只是太骄傲……”

“你是该骄傲,你是我夏国最骄傲的王子!”她哭道,花厅里的贵女们几乎全哭了出来。这是她们心中最尊贵最美丽的王子。

苍邪嘴边勉强勾起一抹笑来:“元帅,苍邪死在这集花楼里一点不冤。”

“殿下,”刘珏深深叹了口气,“你若是想死在这里,让明月夫人及夏候替你报仇,你就不用打这个主意了。我,本不想杀你……”他手一松,一张黄绫飘落在苍邪面前,上面赫然写道:“苍邪气傲必不肯降,若苦苦相逼不以苍生为念,杀之!”正是他母后明月夫人亲笔。

“哈哈!哈……哈哈!”苍邪笑得喘不过气来。面上滑下的不知是泪是汗。他的母后,夏国的圣女,高高在上凡事都以百姓为重的明月夫人!她连儿子都可以不要!苍邪黯然,恶毒地看着刘珏:“青萝公主跟着楚南进了山,这山中毒物障气遍布,你,”他喘了喘气道,“你找到的可能已是白骨!”

刘珏心胆惧寒,楚南已是心狠手辣恨自已入骨,他都不敢想阿萝落在他手中楚南还会不会手下留情,更不用想夏国茂密的丛林间那些可怕的东西,若不是要处理这个苍邪,他早就追了去,刘珏看着地上的苍邪直后悔成思悦一掌给得太痛快!

“哈!”苍邪笑着又咳出一口血来。眼中恨意更深,楚南竟迷上了那个青萝公主,拼死不让他胁以为人质,牺牲了身边所有的死士独自带了公主下山。他们一定逃不出山中的毒物!

心口又是一痛,他的目光望向成思悦:“你好,你竟然让我母后放弃了儿子,你,你竟然不怕我的毒!你倒底是何人!”一口血喷出,片片沾红了衣襟。

成思悦微微一笑:“我不愿夏人死于战祸!苍邪,我不会让你伤害元帅!夏可亡国,国人无罪!何苦一定要战争?宁国一时灭不了夏,十年二十年,难道还灭不了?”

苍邪目光空洞起来,他转头看着泪流不止的玛花,她的山歌又在耳边响起,那些日子是多么美好啊!苍邪轻轻一笑:“小泡沫,你,永远都是拢江里的那朵小泡沫!我,是夏国的苍邪,不是宁国的……苍邪……”一语至此,气绝而亡。

“来人,好生送回夏候宫!”刘珏沉声下令。

“元帅,请准我,送苍邪回去!”小泡沫哭道。

“好!这条链子是阿萝送你的,你拿着,日后若不想呆在这里了,便来风城寻我们。”刘珏把那条翡翠链子塞到了小泡沫手里。看看了花厅里垂泪的贵女们,长叹一声:“本帅先行一步,你们继续吧!”

“恭送元帅!”将军们齐刷刷站了起来。刘珏走后,贵女们也被将军们遣走。集花楼乐声再起,笑语欢言,众将身边全换上了集花楼里的姑娘。

突有人笑骂道:“这才叫痛快!方才老子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才好!”

花厅里众将哄堂大笑。

“在想阿萝?”成思悦的声音从刘珏身边传来。

刘珏没有回头:“你回风城去吧,风城传讯你儿子都三个月大了,还没见着爹呢。”

“我自已的儿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是奉旨找回公主,公主不回我怎么回去交差?”成思悦轻轻笑道。

刘珏回转身:“喝酒?”

成思悦慢吞吞举手双手,手里竟一手拎了只酒坛:“夏国名产,老王爷肯定喜欢!”

夏国再是长年无冬,十二月的夜风也带着寒意。刘珏与成思悦坐在山崖上灌下酒,热气从腹中升腾。“好酒!”刘珏赞道。眼睛斜瞟了眼成思悦,“老头子说你比我还孝顺!”

成思悦眼睛晶亮:“你压根儿就不孝顺!我看啊,是老王爷把你当老子供起来才对,他孝顺你!”

刘珏忍不住呵呵笑了:“今日才发现你也是个风趣之至的人物。你说以前咱们并称风城五公子之时,我咋就没和你多往来呢?”

“谁也不服谁呗!想我成思悦文武双全,十八岁就高中状元,你不过是个浪荡小王爷罢了!”成思悦嘴角故意一扯飘起一丝不屑。

“我记得璃王大婚,我还和他总结过五公子,赞他才是五公子之首。这马屁拍得好啊,他是宁国的王,天下人的皇帝,还好我没大放厥词说自已才是!”

“你其实是想说,还好没说是我成思悦吧?”成思悦笑得很贼。

刘珏喉咙里滑出低低的笑声:“现在我真想这样说。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了?”

刘珏眼神从他胸口一掠而过,“天翔说佩服我,我自已都佩服自已,有些东西总是能被我不知不觉就看出来了。现在我也佩服两个人,一个我家老头子,另一个就是你。”

成思悦目中有抹可疑的水光闪动:“想知道为什么?”

刘珏摇摇头:“你是我的兄弟,你有自已的理由,不是每一种理由都有必要告诉别人。”

成思悦笑了笑,笑得莫测高深,转开了话题:“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桃花宴见着青菲青萝两姐妹时的感觉不?”

“你也在桃花宴上见着她了?”提起阿萝刘珏眼睛放光。

“她特别,嗯,说机灵有点,说狡猾也有点,对,是贼!才十二岁吧就已懂得为她姐姐让出空间独自走开。不是个小姑娘的感觉。”成思悦回忆道,“太子夜宴是第二次见着她,那手琴,不经历苍桑岂能得知曲中真意。她竟似矛盾得很,有时象那个年纪的孩子,有时又似成年大人。”

“在临南城遇着她时,一夜之间成年的感觉更是强烈。那年大雪之日……”刘珏眉头一皱,“今日可是大雪?”

成思悦看他一眼:“想起璃王了?”

“是啊,今夜他必不好过吧!”刘珏仰首饮下一口酒,“我到底还是欠了他。”

成思悦黯然:“我去边城和草原送信,两次他都没发现我,都因为想着……”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喝酒。

第91章

风城王宫内,子离四肢百骸涌上一股寒气,从脚指头到手指尖,痛得发颤,忍不住地抖动。偏殿之内烧起了火笼。床下炭火烧着。大颗大颗的汗流遍全身,滴在床上“嗤”的一声腾起淡淡的烟,瞬间化成水汽。

殿内只有皇陵的守陵人陪着他。一遍又一遍用金针压入内力插进他的穴道:“王上,痛得厉害就叫出来,没有关系的。”守陵人轻声劝道。

子离硬撑着,身体不住发抖,“波”的一声,一根金针离体跳出,直射入屋顶房梁。子离闭着眼,大半年了,阿萝还没有找回来。她在夏国,却见不着人。她这些日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心里的痛泛起来,玉华殿还是空空无人。连她的气息都在慢慢变淡。她,再也见不着她了么?子离突然间开始恨自已来。

那冰凉的是什么?一寸寸刮着他的骨头!是痛的感觉么?让他去痛!他的阿萝,他一手推她进了危险!活该,该这样痛!子离放弃运功抵抗体内咆哮的寒气。痛楚排山倒海压了过来。他大吼一声竟要从床上跳起来,身上的金针根根从体内激起。守陵人见势不妙,一掌印在他的丹田处,真气输进去,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阴寒之意越来越重,在体内乱窜,勉强顺了一会儿。子离有片刻清醒,艰难道:“塞住我的嘴,不要让我叫出声!”

守陵人塞了块软木在他嘴里:“王上,想想美好的事物,想想让你开心的事情。”

子离四肢被锁在床上,束缚帮助他忍着全身如刀凌迟着血肉的痛感,想美好的事情开心的事情么?与阿萝的片段零零碎碎在眼前晃动。河边俊俏的小公子。扑闪着晶莹的眼睛。

“我让待从牵马在此等候,山弟,你会骑马吗?”

“让人牵着马骑着走算不算会骑?”

她第一次骑马吧?窝在他怀里吓得发抖。

“我想千风楼怕是针对有钱人家大鱼大肉吃惯了,所以弄点清水煮的菜让你们尝尝鲜罢了。这味道实在不怎样。”

“大哥,如果有机会,小弟下厨给你做几个菜吃,保管你舌头都鲜得吞下去!”

她摇头晃脑的评点是那么可爱。自已当时想什么呢?若不是好男风,定带了她回府。

“大哥,下次能否带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楼?品尝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她亮着眼睛恳求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求恳的神色。自已想也不想就答应:“山弟,你可知道你这般神色看人时,总也不想拒绝你的。”

那个时候起,就起了心吧。子离目光慢慢焕散,陷入回忆之中,守陵人舒了口气,只要这样分心,王上这一夜就容易过了。悄然立在一旁不敢惊扰他。

“我要一千两银子,你能给我吗……当报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总值一千两吧……我不贪心。两千两,咱们银货两仡,以后各不相欠……我会功夫,又才认识,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却不喜欢……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走遍天下!银子是好东西,爱银子等于爱生活。”

她一向这样干脆,从不扭捏。喜欢与不喜欢向来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已便想照顾她,宠着她,那时就告诉她了:“山弟,大哥来照顾你可好?”她转开了话题,她是真的不明白吗?

她让他感觉飞翔,她对他说人要对自已的行为负责。她没有答应他,因为她知道他将要娶顾天琳。子离似乎又忍不住痛了。身体像是被抛下落在针板上面扎出密密麻麻的洞又被拉起再抛下,他张嘴欲喊,所有的声音被软木堵了回去。

阿萝说“认得你我真幸运,我以为在这里我不会认识什么好男人的。”

阿萝说:“你的眼睛好亮,象天上的星星一样……”

阿萝躺在他腿上睡了,满是星光草原,盛开着朵朵北星兰的草原,夜风微带凉意,她温暧的身体,淡淡的味道。

子离又放松下来。多么美好的夜晚,那夜之后,太子夜宴,他不敢去冒险,眼睁睁瞧着她被刘珏带走……大婚,顾天琳的眼睛……相府竹林……王府那声轻柔地呼唤……大哥,大哥,大哥……

是阿萝在叫他,是她,她回来了么?子离满身大汗挣扎着回头,殿内烈火熊熊,只有守陵人低眉顺目立在一旁。她还没有回来,她死在夏国了么?一股热气逼来,整个人似串在火上烧的肉,烧灼的感觉一波波袭来,肌肤被烧灼着难受,体内的寒气四处冲撞。子离四肢绷得笔直,胸臆内翻江倒海地闷着一个名字,在冰火相触的那一刻“滋啦”一声冒着青烟一遍遍烙在身上。

“我只当你,是大哥……是,我喜欢他,喜欢他……”阿萝眼里有泪。

“你待阿萝不过如此,你即疼她,难道让她委屈妾室?”刘珏不屑的说道。

一声轻响,子离生生咬断了嘴里的软木,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殿外顾天琳早已泪流满面。守了大半夜了,里面没有动静。突如其来的惨号声惊得她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冲到偏殿。一群宫侍跪地阻挠:“娘娘,王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去!”

顾天琳颤抖着声音,红着眼:“滚开!”一语出口自已先被吓住,什么时候学会骂人的?她管不了那么多,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子离,她的丈夫,她的王。顾天琳捂着嘴不让自已失声痛苦。他看上去是这么脆弱,这么无助。她快步上前。守陵人跪下轻声道:“娘娘,王上若有任何言语,娘娘切记顺着他应下。”

顺手递过一张干布。

顾天琳一进殿中就被热气蒸出汗来。她看着子离,温柔地给他拭去汗水。小心沾湿他的嘴唇,触手冰凉。泪水又涌了出来。

子离慢慢醒转,喃喃道:“别哭,阿萝,别哭……”

顾天琳一手捂着嘴,一手给子离擦汗。

“阿萝,你回来了?”子离蓦然睁开眼。热气迷漫中床前坐着低泣的她。她为他流泪么?他努力一笑:“不痛的,阿萝,大哥不痛的。”

顾天琳终于泄出一丝哭声,身体抖动得厉害。

子离想去抱她,身体一点力都没有,着急道:“大哥不逼你,阿萝,你不要走!”

顾天琳伏在子离赤裸的身体上,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身体还是这么柔软,还是这么温暧。子离觉得那点点阴寒正离体而去。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大哥倦了,阿萝,你陪着我睡……我们去草原露营看看星星……”子离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慢慢不再动弹。

顾天琳大急:“王上!”

“娘娘莫喊!”守陵人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过去了。请娘娘回避,王上无大碍了。”

顾天琳一步三回头走出了偏殿。

守陵人放开子离,抱起他迅速放到一桶药水里泡着。半个时辰后抱了他出来。唤来宫侍:“小心送王上回寝宫,不得打搅他,睡到天明就行了。”

楚南终于还是不舍苍邪拿阿萝做人质,身边的几十名死士拼得一死挡住了苍邪,他带着阿萝杀出了黑风寨。没多久,刘珏大军就围住了寨子。阿萝再次叹息着被楚南拉走。

楚南浑身是血,仗着武功高强没有受伤。拉着阿萝刚下山进谷不久,谷中障气升腾,他吸得几口胸口恶心异常,屏住呼吸拼了最后的精力离开了山谷,一进莽莽林海力气已经耗尽,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路拉着阿萝的手就没有松开过。此时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阿萝被带着扑倒。半响后她爬了起来。林间光线阴暗,阿萝远远地望向黑风寨的暮色中朦胧的山影,看看晕到的楚南,她自由的了吗?趁机离开?阿萝的心狂跳起来。

只奔得几步,她又停了下来。苍邪要对她下毒,要用她去要胁山下的刘珏,楚南不顾一切挡住了苍邪,救了她逃下山。可是现在,不管楚南只身回去么?阿萝想起楚南为她挡雨、怀城想要放她离开,想起他冲进牢里抱了她出来,他为她不惜牺牲了从陈国忠心跟来的几十名死士……

阿萝慢慢回过身,走回楚南身边。她强迫自已不去想刘珏,若是给他知道自已有了脱身的机会却放弃,还照顾楚南,刘珏不知道会有多伤心会怎样失望!她叹了口气,低下身用力翻过楚南,他脸上似蒙了层黑气。

“这山谷底不时有黑色的障气飘出,障气有毒,臭不可闻,所以才取名叫黑风寨。”阿萝想起了小泡沫的话,楚南怕是中了障气的毒。自已怎么会没事?她也不明白。手从楚南腰间摸出一个精巧的火摺,阿萝收拢了些枯枝树叶,打开火摺对着风一扬燃起火来。

天已黑了,身边的树林越发阴森。看看楚南,阿萝握了楚南的短剑,看到身边有丛竹子,砍下一根嫩竹做了个水筒,听了听水声的方向举着火把小心地走了过去。

没走两步,阿萝吓得浑身冰凉,面前地上躺了条大蛇,丛林里的蛇十之八九会有毒吧。她感觉到冷汗沁出流了满背。那蛇对着她吐了吐信,阿萝看看前面的水源,瞪着蛇一动不敢动,过了会,蛇慢慢地爬走没有进攻她,她松了口气赶紧打了水拼命地往回跑。

一回到楚南躺着的地方又吓了一跳,楚南身上正趴着几只什么虫,阿萝都快哭出来了,壮了胆用火把一撩,虫受惊迅速爬走。阿萝走近楚南去扶他的头,想喂他喝水。头一抱起,楚南的发间又掉出几只虫飞快的跳走,竟似有些怕沾上阿萝的身体似的。她一愣,大着胆子把手伸向地上往外爬的虫,虫子躲得更快。

阿萝看看自已的手,突然想起大婚那天明珠送来的月霜花被她一口吞了。自已百毒不侵?所以才没有中障毒?她笑了起来,不错啊,总算有样防身的本事了。

映着火光,楚南脸上的黑气似越来越重,说不准刚才躺这儿又被什么毒虫咬了。阿萝想想,是不是自已的血也能解毒呢?她拿起短剑,在火上烤了烤,看了看锋利的刀刃,划哪儿呢?她怕疼,自已随便划一刀没事人似的那是书上写的,临到真要划道伤口放点血又怕了。

东比划西比划,阿萝终于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刀刃上一抹,瞬间痛得开跳,扔了短剑直吹气,举着指尖一看,鲜血已流了下来,她忙捏着楚南的嘴把血滴下去。

楚南感觉一阵香气从嘴里散发,神智有一丝清醒,嘴下意识地一张,含住了阿萝的手指头,近乎贪婪地吮吸着那香甜的甘源。

阿萝一喜,使劲挤着指头。嘴里不停地说:“能救你吧?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楚南慢慢清醒过来,胸口的恶心已消失不见。他感觉嘴里有味甜甜的味道,似含住了什么东西。轻轻睁开眼,阿萝还没擦干泪的玉容在火光中闪动。

见他清醒,阿萝松了口气,便要收回手指,突觉一痛,楚南竟咬住不放。“喂!你松口!”

楚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吮着嘴里的手指,舌尖轻轻舔着。阿萝浑身一抖用力去挣。

楚南已张开嘴,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手指的伤口:“原来你的血能解毒!这么小气?就指尖划道小口子?”

阿萝脸一红,心想要是换了刘珏,我那会左想右想比划半天才舍得弄条小伤口,早割了腕间动脉恨不得用血把他泡醒了。

楚南松开她的手,看着她低头不语,心里又是一紧,陈国没有,夏国降了,杀刘珏杀璃王再复国么?他静下心来闭了眼打坐运功。再睁眼时已神采奕奕。“为何要救我?”

“扯平!你也没伤我,从苍邪那里救了我!”阿萝一边加柴一边说。

“你不怕我醒了会杀了你?要不用你去要胁刘珏?”楚南慢慢问道,“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他的!”

阿萝心里一惊,楚南是中山狼?她语气尽量镇静:“你会光明正大地与他比试吧?”

楚南想起了死在刘珏剑下的王兄,想起了亡国之痛,狠狠地说道:“对他,我可以不择手段!”

阿萝沉默了:“看来我是救错人了,但我也不后悔,我不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