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全神贯注盯着擂台上启俊与轩辕奕二人,他俩则分别站在擂台两侧,对峙着静默不语。

乘着比试尚未开始,下方众修八卦不断,还有人为了添加彩头开设了赌局。

“这位道友,你压谁?”

“自然是国中启道友,想当初他以一己之力战胜五位同境界道友。那一幕我刚好在场,你是没看到啊,用四个字形容是惊天地泣鬼神,五人被打得是毫无招架之力。至于这位轩辕道友,出生于家族,又是变异灵根,也不知族中多少宝贝,实战经验怎么能及得上启道友。”

“这位道友此言差矣,你难道忘记了上次这位启道友挑战秦家秦霜小姐一战?可是被那位秦小姐死死压制住猛打。刚好那秦霜道友也是变异冰灵根,相较之下我更看好这位雷灵根的轩辕道友啊。”

“道友你走眼了,怎么看都是启道友厉害写,他的本命法宝可是一杆浑天巨锤!”

“必然会是轩辕道友获胜,他身上的‘霹雳银弩’乃是金丹期众修中排名第一的本命法宝!”

“启道友胜!”

“错,轩辕道友胜!”

…“吵什么吵!擂台之上自有分晓,要下注就下,莫在此妨碍老子做生意!”

直到最后下注赔率为六比四,启俊的押注者要略少一些,但差距不大也算基本持平。

无论下方如何吵吵嚷嚷,上面两位主角都置若罔闻,眼中只有彼此、特别是轩辕奕自从上到擂台后他原本淡漠的双眼就像压抑许久的烈火,灼热炽烈。

与他一同的秦家四人也一派平静,姿态闲适。秦军看了眼神色焦虑的芳华,再看一脸兴奋望着擂台的秦紫将头撇到她耳畔低语道:“阿紫,你就这么看好这轩辕公子,不担心他会输?”

秦紫美目朝他狠狠一瞪,随后又把目光挪回擂上俊朗男子身上,“七公子法力不在秦霜之下,法宝甚至要更胜上一筹,怎么可能会输。我才不像某些无知丫头,就爱瞎操心。”

就算被瞪了秦军也甘之如饴,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咳,咳,其实他也不算什么,待我进阶到金丹后期肯定会比他厉害,到时候,阿紫…”

“闭嘴!比试要开始了!”

可怜的秦军最后“我娶你”那三个字还未能说出口便被打断,只得面无表情懊恼干瞪着擂上的轩辕奕,他没注意两人这一幕早已被冷若冰霜的秦霜悄然看在眼里,在她身旁的秦川目光一直并未离开过擂台,只是偶尔余光会扫过她较好的脸庞。

片刻后擂上开始有所动静,那启俊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浑天锤”拱手道:“轩辕道友,法宝无眼,若待会在下出手重了,还望道友不要介意,在此先说一声多有得罪了!”

说完,那“浑天锤,便红光闪闪飞向轩辕奕,“天锤火舞!”

下一息大片火焰出现,随着灵力开始狂舞欲要将他包剿。

轩辕奕处变不惊,只是后退一步,口中念念有词:“雷境!”

一个方形的紫色雷域由其掌心显现,并不断扩大将他框在域内,形成保护。

大火与雷境交织在了一起,一方使劲往里钻欲要打破,另一方则是拼命抵抗将火焰往外驱赶,两法僵持间,启俊唇角忽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接着那把“浑天锤”便忽然光芒大作发力撞向雷域。

而轩辕奕眉间微拧,此刻要是加上此把大锤,自己的雷镜肯定防御不住!他右手一挥,眨眼间一把泛着淡淡紫光的巨大银弩出现在手中。

其一手托弩,另一手拉上弩弦,弦上电光闪动,快速出现了三只雷电弩箭,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一息,三只弩箭离弦破空而去,由于速度极快,在空中摩擦生出三道火光,雷与火交织直接将那“浑天锤”震离十米之远,若非有禁制保护,恐怕大锤早就飞出擂台。

哪怕骄傲张狂的启俊看到银弩威力眼中也不由流露出慎重,此物应该就是轩辕奕的本命法宝——“霹雳银弩”。据说制成此弩的宝材乃是轩辕家老祖亲自为这名得意徒孙涉险深入南域找来,整个泰一乃至泰极界唯此一件,并由炼器尊者苍月道人花费了足足三十日才锻造成功,传闻破天穿地,威力逆天,被外界美誉为金丹期第一本命法宝,没想今日有幸一见却是比传闻中还要厉害!

这把银光闪闪的巨弩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萧瑶更是在巨弩出现那一刻忽然觉得心跳加速,特别当看到它的威力之后,更是双目闪闪生辉的死死盯着,并以最快速度毫不迟疑从储物袋内拿出张“传影符”,念个口诀便送到离擂台最近处,欲将此场激战影像保存下来。

因为集市是不允许御空飞行,这张“传影符”在半空之中煞是显眼,马上引起了不小骚动,“那是什么?”

“好像是张传影符…靠!这是那位道友的?聪明啊!”

“就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将比试影像存下呢?!”

“这玩意老爷我储物袋中也有好几张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眼看着半空中越来越多的“传影符”,密密麻麻,萧瑶不觉额角抽了抽,没想自己此举竟引来了众多修士争相效仿,只能说大家渴望强大及八卦的心态都是一样的啊!

擂台上红光紫光不断闪动,法宝碰撞声不觉,随着战斗渐近高、潮,传影符也将擂台围成了一圈。忽然涌现出大批量“传影符”,使得擂上二人想忽视也都不可能,只觉一举一动好似受到窥视,也有了些不自在了,均升起速战速决之意。

判断只需一瞬,双方均十分默契同时催动强大灵气,准备使出决胜招式。只一刻这俩人周身都有强大气流萦绕,擂台禁制都被泄露灵气对流碰撞微微颤抖着。

受到了擂台上紧迫气氛感染,围观者也都紧张激动的看着“中央擂台”,生怕错过一丝精彩场面。

“烽火连天!”

启俊大声一吼,周身灵力化为火海充斥满整个禁制,若用肉眼只能看到半圆的透明屏障内全是大火,其余的什么都瞧不出。

此法虽然厉害,却引来萧瑶郁闷,这样一来传影符岂不是无法记录下其内影像了?她忙改为用神识查探。

只见火海之内轩辕奕手中银弩,亮若星辰,弦上搭着九只雷电弩箭蓄势待发,就在火焰就要烧至,他眼内精光迸发,口中念诀,“九龙一发!”

顿时九只弩箭飞出,破空气流驱散所有欲要接近他的大火,将灼热火焰划开。弩箭快若雷电继续冲刺,启俊脸色微变,赶忙祭出一件防御法宝护住周身,就在这时那袭向他的九只弩箭一晃,九箭竟然合一!变成一支粗若竹筒的大箭,电光闪耀撞上他身前法宝!

“轰隆!”

巨响不绝于耳,就连禁制外围观者都觉耳内嗡嗡作响,难受之极。里面火海、箭光、气流混在一起乱成了团,若是神识不够强大根本无法看清战况。

久久之后,火焰、气流逐渐平息,众修们都伸长了脖子观望,也不知道最后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均想看看谁是最终胜利者。

渐渐地,擂台之上,浓烟消散,隐约可见一人站立,一人半跪着。随着火烟离去,大家才清晰看到半跪之人乃是启俊。他脸色苍白,唇角血渍明显,右手扶着的左肩殷红一片。而轩辕奕立于台上低头俯视着他,虽然衣衫上有多处被烧毁却并无大碍。

“你很强…”轩辕奕双目又恢复了贯有的冷淡,“但是还没强大到足以赢我。”

启俊缓缓站起傲色不减,张狂依旧,“轩辕道友果然如传闻般强大,今日确实是在下技不如人,输在强者手下亦心服口服。但这也只是表示暂时在下不如你法力深厚,待得千年之后我有信心定能将你击败!告辞!”

说罢,他身形摇晃步出擂台,引得围观众修唏嘘不已,但同时亦为他有这般胆识与自信喝彩。

连轩辕奕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投以赞许的目光。

这场对决来得快也去得快,待轩辕奕下了擂台,秦家四人及芳华均将其围住,毫不吝啬一番赞誉。

那芳华更是得意道,“哼,这等鼠辈就算他再练一万年都不可能赢得了公子!公子可是还未尽全力,那把五阶灵器还尚未用到呢!”

“芳华!”轩辕奕冷冷瞥了她眼,这小侍女才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倒是秦川在旁微笑接话道:“七公子在下有一事请教,最后一击之时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启俊手上的防御法宝可是件九品灵器,公子的箭是如何避开法宝射中他人的?”

轩辕奕只道了一句,“九箭合一”便也不再多解释,留秦川一脸深思。

这围观人群中,也就只有萧瑶一人看清,那九箭合成的弩箭威力之强竟一举击碎了一件九品灵器,也多亏那启俊身法不凡,此箭本来是要直接废掉他左臂,被他移形避开关键筋脉,只是伤到了肩胛,将伤害减到最轻。

随后萧瑶满足的收回自己放出的传影符,这场精彩的斗法已然点起了她胸中兴奋的火苗,银弩的影像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使得她微微扬了扬唇角,眼内华光四溢。

正要转身离开此地,却见一人拦截在她身前,语气不善道:“等等!你先别走!”

无巧不成书,适时,地上一暗,有什么东西从上空掠过,一辆纯金打造车身,大红车顶的兽车忽然从云端降下,两匹雄伟狰兽喷着鼻息立于几人眼前,随着车帘掀开,一股元婴大能威压忽然而至。

街道上众修一见,纷纷让道,有些离得近的来不及走远者,纷纷畏惧的低下头来。能成就元婴者本来就少,而且大多脾气古怪,他们生怕这等大能一个看自己不顺眼,便直接要了自己小命。

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男音轻不可闻的自语,“茹儿?”

一四五、父女

萧瑶面上一派平静,心却犹如擂鼓,虽然眼前这嚣张的侍女不足为惧,但面对这忽然从天而降的元婴大能可就是危机感丛生了。

至于秦家四人一看到忽然而至的兽车及从兽车内步出的男子,瞬间脸色微变,恭敬上前行礼道:

“二伯,”“爹”

就连轩辕奕亦恭敬有加弯了弯腰道,“秦前辈。”

男子样貌看上去年约四旬,皮肤黝黑,五官平板,若不是身上华服彰显这身份尊贵,样子倒有些像田地里的庄稼汉。

面对几人的行礼,他随意恩了声,最后目光意味深长的在萧瑶身上略做停留,这才眉头微皱朝秦霜四人质问:“不是让尔等陪同轩辕公子去参加拍卖会,为何会在此与外人争执?这位小友是?”

他问话之后目光又再度落回萧瑶身上,那眼神灼热像要将其贯穿一般。顶着这股让人不太舒服的视线,萧瑶还是秉承一贯的谦逊,不卑不吭,恭敬道,“这位前辈,小辈只是路过此处,便被眼前这位女道友忽然出声拦住,至于所谓何事,这还要问她。”

芳华一看秦家长辈而至,心中不由窃喜,想着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自己与公子可是秦家的贵客,这下可有人给自己撑腰了,当下一副告恶状的口气道:“秦前辈有所不知,此女可不是什么好人!她竟用传影符偷偷记录下我家公子影像,不知道准备行什么龌龊之事,为护公子周全,我自是要将其拦下。只要她交出传影符,并向公子磕头认错,此事便既往不咎!”

在场其他几人一听,均是眉头一皱,就为这等鸡毛蒜皮之事,便要摆出上位者的脸谱,遂对此女印象更差,但碍于有元婴大能在场,没人敢出声,就连轩辕奕也只是用严厉目光警醒她,未有越矩出声教训。

中年男子同样眉头深皱,还是看向萧瑶语调严厉,“她说的是否属实?!”

“一万张,”萧瑶弯了弯唇角,纵使心存危机感,面对元婴修士还不至于恐惧,她只是态度坦然道:“这是方才记录这位轩辕道友集市斗法影像的传影符的大概数量,做了记录的可不止小辈一人,只要所有人都上缴并向这位轩辕道友磕头认错,小辈自然也会照做,若不然小辈恕难从命。”

“集市斗法?”这四个字萧瑶在说时特意加重语调,果然男子听了,脸色立刻一沉,目光锐利扫过秦家四人,威压释放,“让尔等好好陪着轩辕公子,为何还是出了麻烦!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赶快招来!”

秦紫三人当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事情原本就是轩辕奕与他那侍女惹上,如今却是殃及池鱼还他们被二伯迁怒。相较三人的难堪,秦霜脸上的冰冷依旧,说话的生声一如她的人一样冰冷,“爹,此事不过是场小小切磋,并非祸事。”

接着她语调冰冷的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叙述一遍,中年男子听罢这才脸色稍有缓和,他点了点头朝萧瑶道:“这位小友看来事情乃是误会,还望小友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我仍有一事想问问小友…”

中年男子话未说完,一旁觉得自己占礼的芳华看到自己所提被云淡风轻一笔带过,心中委屈竟一时冲动着急抢话道:“前辈这可不是误会!她乃是第一个将传影符拿出记录之人,后面那些都是跟风,请前辈一定要为我家七公子讨个公道!”

“芳华!闭嘴!”

眼看中年男子的脸瞬间拉下,杀意流露,轩辕奕立刻怒斥出声,并朝着男子拱手致歉:“秦前辈,此乃小辈管教下人无方,让前辈见笑了,待会小辈定会好好处罚她,给前辈一个交代。”

这轩辕奕不愧为轩辕家核心弟子,行事十分得当。中年男子心中赞许,但表面却是平稳无波望着他道:“虽然这是你们轩辕家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不过轩辕小友,身为前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等没有眼色的下人放在身旁迟早会坏事,小友可要三思。”

“轩辕奕谨遵前辈教诲。”他退后一步站到芳华身旁,全身上下散发出冰冷气息。

公子生气了!芳华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自家公子鲜少生气,一旦生气便表示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田地。而自己能够随意撒泼也都是因为有公子宠着,若是失去了公子这个靠山,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日子!

“芳华,”轩辕奕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即日起你立刻返回轩辕家,我会传音符与容嬷,将你调入流莺苑,从此不得再入我龙庭院。”

“公子!”芳华喊了一声,却在触及到他那带着怒意的眼神,不敢上前求饶,只能一个劲的流泪,她承认在被启俊伤过之后,确实是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所以在看到这个长得与那秦霜有五分像的女子,再想到公子可能会与那秦霜联姻,她不由迁怒到此女身上,反正对方看上去也不像有大靠山之人,没想最后吃到苦果的却是自己,公子如今真不要她了怎么办?

她一直莺莺哭泣,模样楚楚可怜,可在场几人均未有再理她,都把注意力放到萧瑶与中年男子身上。

“咳,”男子轻咳一声,接方才的话道,“这位小友你可认识一名叫做萧茹的女子?”

说罢他目光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萧瑶没有直视对方,直视垂下眼帘,右手紧握。

萧茹是娘的闺名,记得自己学会写的第一个字是自己的名字,而第二个就是娘的名字。娘给人的感觉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温柔可亲,一身书卷气,远远看去好似幅淡淡的水墨画,不是很美,却让人看着舒心。

见她不回答,中年男子非但不觉她无礼,反而神色有些激动试探道:“你可是…瑶儿?而你娘叫做萧茹,你爹则叫萧大强?”

这声瑶儿令萧瑶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她抬起眼,仔细打量起眼前人,他被黝黑肤色所淡化的五观仔细看与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这些相似之处在秦霜身上也能看到。

这种情况之下若换成别人会怎么做?是抱头痛哭,上前父女相认?还是满腔怒意的控诉被抛弃的辛酸痛苦,然后转身决然离去?

可她心中平静无波,只是扬起笑容,生疏有礼道:“是,小辈萧瑶,。娘亲确实是叫萧茹,但我爹早就死了,小辈不知他姓名,前辈可是认得我父母?”

在萧瑶记忆里是没有父亲存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娘从未对她说起,娘也从未流露过思念的神情。后来娘去世后她才从阿嬷口中得知她爹是在娘怀着七个月身孕时,忽然从村里消失了,丢下了未出世的自己与身体柔弱的娘,从此杳无音讯。

若是娘天天以泪洗面,对着家中物件相思,那么她一定会恨这个未曾谋面过的爹,可娘一直都是很恬静,面带微笑过着每一天,除了偶尔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对自己叨念:“瑶儿,外面的世界很宽广,那里有许多像书中描写的趣事,等你以后长大便带娘一起去看看那外面的天地吧。”

娘对爹没有思念,甚至没有感情,娘只想要走出去的自由,而自己从娘与阿嬷身上便早已得到足够的温情。父亲这个词只意味着陌生人,还是没有好感的陌生人。

“唉…”中年男子看到她平静的面容,不由略微失望,但转念一想又觉这是理所当然,不由长叹口气,“说出来也许你不信,但事实上我以前姓萧,原本住在泰古萧家村,一次机缘使然,这才到了泰一入了秦家,所以我知道你爹还没死,他叫萧大强,就是我。”

他一番话使得其余六人均大吃一惊,哪怕是万年冰山的秦霜眼中都出现了讶异,芳华更是身子一抖,几欲瘫倒在地。

只有萧瑶很平常,笑笑道:“前辈说笑了,小辈的爹早在小辈出生前便已过世,据说是染了天花。”

中年男子闻言脸一黑,随即又释然道:“毕竟当年也算是我抛妻弃女,怪不得你娘编造如此谎言,你是出生在萧家对吧,只有萧家才会在女孩出生时只在右耳打上耳洞,出生萧家村,名字又与我那妻女一致,所以这些都证明了你毋庸置疑乃是我秦平的女儿。至于后事说来话长,你我还是找处地方坐下慢慢谈吧。”

萧瑶无法辩驳,的确萧家村有习俗在女孩刚出生时只给右耳打上耳洞,等到了十二岁成人礼上才会再为左耳打耳洞,萧瑶在八岁时就被吕不群带到仙羽门,这左耳耳洞也就一直都没有机会再打。

遂她只能点点头,跟在这半路冒出来的父亲身后朝秦家在罗阳集市的别院行去。

其余六人亦跟在身后,表情各异。

秦军悄悄传音与秦紫,“阿紫,此女似乎有些面熟,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路过杨郡集市,曾遇到一个与秦霜有五分相似的女修?可是她?”

“恩,应该是她。”秦紫神色凝重,那日的女修绝对是她没错,无论是表情还是姿态以自己的记忆绝不会认错,唯一有出入的便是此女的修为,当初相遇时明明只是筑基初期,而今不过十年她的修为竟已达到金丹后期。这短短时间内,到底是她天资逆天,还是当初刻意隐匿了修为?

秦紫目光闪了闪,她更倾向于后者!

一四六、往事

秦平原名萧大强,出生在萧家村一户普通农户,家中每年向箫府租借几亩田,以种地为生,日子过得十分清贫。说来他与萧茹结为夫妻也属偶然。萧茹的父亲是萧家村私塾的教书先生,娘亲早逝,所以萧茹亦是村中除了萧家小姐之外唯一会识字念书的女子。因此难免有些读书人的痴,一心只渴望能够到外面去看看,能读更多的书,增长更多见识,根本就没想过太早嫁人。如此挑挑拣拣,拖了又拖一直到了萧茹十八岁,实在顶不住世俗压力,只好随意找个过得去的人家嫁了,而这个人便是萧大强。

萧大强迎娶萧茹时,他不过只有十五岁,还是虚岁。只能算个半大少年,对娶妻这事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不过他一粗人家孩子,哪里见过萧茹这般温柔恬静的女子,第一眼看到便像被摄了魂,心驰荡漾。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大的新娘子与那些还留着鼻涕光着脚丫子到处撒野的乡下小丫头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初他觉得世上若有仙女应该便是这样吧。

就在成婚那一晚萧大强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男人,而婚后二人日子过得安安稳稳,也算不错。箫茹虽然并不喜欢他,但从小受到书本熏陶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除了没有太多感情对他客客气气,其余该妻子做的事情一样也没少做。萧大强也当仙女都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不似他们这些乡下汉子般粗俗。

这日子一过就是半载,箫茹怀孕了。第一次为人父的箫大强虽然只能算是少年,但经过了半年夫妻生活也令他成长不再像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使得他干活更卖力,希望能养活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就在箫茹怀孕后七个月,那个冬天萧大强想到山中大打些野味给自己妻子补补身子。他才十五岁也知道家中肯定不会让自己独自去村后的树林狩猎,据说那十分危险。所以他谁也没说。自己一人偷偷去了树林,接着便遇到了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一位秦家长老。

那位长老说自己乃是从其他大陆游历至此的一名修者,看箫大强有极为纯净的单一木灵根,便问其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修仙。秦大强不知道什么是修仙,但说到修仙时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自家娘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随后他吞了吞唾沫说想。

结果那位长老让他立刻跟自己走,并要丢下萧家村的一切。刚开始时箫大强十分犹豫,他不想离开家中贤妻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可后来那长老露了几手,并告诉他只要他成为修士便可以无所不能,不用挨饿受冻,想去哪便能去哪,也没人敢欺负他,财富要多少便有多少。听到不用被人欺负,不用饿肚子,还能有很多钱,那一刻他心动了。他觉得只要修仙有所小成,到时候再回来接家中娇妻与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家中爹娘健在,可以替妻子搭把手,少了自己应该没有关系。只要一年,不或许只要几个月到时候他还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然后带着妻儿去到大城郡去生活。可他哪里知晓大道无情,一旦踏入仙途就等于了断凡尘,什么再回家看妻儿不过是痴人妄语。

箫大强跟随着那位长老来到泰一秦家,入了秦家门后,易秦姓,赐名平。从此以后成为秦家人。在仙道之上他运气机缘不错,加上灵根奇佳,摸爬滚打一千多年后便结成元婴,与秦家一地位不低得嫡小姐结成了道侣,几百年后得有一女秦霜。

可就算他在仙道上小有所成,妻女成群,但当初的箫茹无疑仍是他心头上最美好的一份记忆,偶尔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总会记起她那温婉的身姿以及轻柔的声音,但回去却是永无可能。本以为历时二千多年自己原本的妻儿应该早已踏入轮回,没想却是老天造化,自己的女儿竟然也踏上大道,兜兜转转来到自己面前。无论如何他都想要留下这个女儿,为她大道提供些便捷,也算是对自己多年愧疚的补偿。

秦平抿了口茶,目光落在一旁安静不语的萧瑶身上,有些语重心长道:

“瑶儿,你考虑得如何?在泰一秦家势力算是强大,对你修仙有百利无一害,更何况爹也希望你能留在身边,爹以前愧对你与你娘,留在秦家爹也好对你有个照应。”

他这女儿无论样貌与气质都与她娘极为相似,或许放在当今修仙界中这算不得什么,但却是自己记忆中最纯粹美好的一段。

只是萧瑶面对这个突然冒出的便宜爹,及一段看似痴情的往事,谈不上感动或是冷淡,只是十分不喜他这立刻将身份带入的说话方式。也许她和他之间真有血缘关系,可她不信会为大道抛妻弃子之人的血浓于水。所谓亲人讲的便是一个亲字,没有亲近,何来感情?就像阿嬷,她与阿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阿嬷在她心中地位绝不亚于娘。

但她亦不恨眼前这个男人,选择长生脱离轮回无可厚非,他只是选了一条自己想走的路。只是他选择了这条路便意味着与自己早已形同陌路。

这一刻若非情况特殊,萧瑶早就告辞,也不会在此做着激烈思想斗争。

萧瑶心中清楚,自己开罪了泰一大陆十二个强大势力之一的南家,即使南家暂时并未察觉,自己也不可抱有一世侥幸心理。虽然也可图省事躲入虚空一门心思躲起来修炼个百来年,可修仙并非一味苦修,而修心与机缘也都缺一不可。比起缩到虚空中畏畏缩缩闷头闭关苦修,她更喜欢在世俗中张弛有道循序渐进的去修行,才能提高修行效率,这亦是自己若非必要一直不愿在虚空多呆的原因。

人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若是得以一同等实力修仙家族做靠山,自然就可以较为安全呆在凡人界,况且这秦家已与南家闹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加上自己本欲参加秦家百年一次的“寻宝潮”,混入秦家这一举倒是事半功倍。

但只有一点,她觉得不满:入秦家必须要易姓秦,一想到要与眼前男人一般改姓秦,便觉好处再大也都是枉然。她喜欢萧瑶这个名字,那是娘给自己的厚礼,她不止一次感觉或许早在自己出生时,娘就已看出自己今后所要追逐的道路,才会赋予自己如此贴切的名字。若是改为“秦瑶”?光是想都厌恶之极。

也许是她这一刻表现得太过明显,秦平忽然开了口,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瑶儿这般犹豫,可是不愿意改姓?”

一四七、秦家

“是,”萧瑶也不隐瞒,她对秦平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既然秦家这个靠山对自己有利,又何必惺惺作态,不过在末尾她还是轻喃了一句,“无论姓还是名都是娘起的,意义深远,我绝不会改。”

秦平一怔,回想起那萧家村,眼中似有动容,感慨道:“是啊,留着也好,爹也算是萧家村后人,留住一脉亦不算过分。不改便不改,待霜儿他们参加完拍卖会,你便随爹一同回秦家吧。”

两日后集市的小型拍卖会结束,众人虽然知道萧瑶也要与他们一同返回秦家,却并未有表示出任何出不满或轻视,就连秦霜面对这忽然间多出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一副常态,毫不介意,好似稀松平常之事。毕竟几人都是修士,一切重心均以大道为主,在修仙界家族中争权争宠多为弱者所做,强者根本就不屑。他们这些个族公子小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自然不会自降身价摆出可笑姿态。

至于以前秦紫与萧瑶曾有过短暂的不快,此时大家也绝口不提,宛如初识点头招呼过,也不再多有交集。只是秦紫目光偶尔会有意无意将扫过她,不知有何探究。

从罗阳集市到秦家路途并不遥远,坐着秦平狰兽车,不出三个时辰便来到了秦家所在的双鸾山。

双鸾山地处西南国偏东处,这里山脉秀巧,占地不大,不过却是独特的湖中山格局,山的四面环水,风景优美。另此山只有两座山峰,一座是家族中元婴修士以所居住的阳极峰,另一座则是元婴境界之下所有族人居住的阴极峰。山上灵气浓郁,更甚仙羽门所在的万华山。从远处望去山中亭台楼阁环绕,红黄琉璃瓦顶掩映在绿色山林间,形成一个红黄太极八卦图,不止具有极强的观赏性,听闻还是秦家的护山大阵。

秦家也算是个较为古老的修仙大族,宗族可追溯至一百万年之前,如今族内在明处共有三十多位元婴长老,数以百计金丹期徒孙,以及几千筑基期炼气期徒孙仆役。

刚入秦家,秦平便先将萧瑶暂且安置在阴极峰西侧一厢房内,自己便起身飞往阳极峰找自己的正妻——秦妍商量此事。

当秦平将事情始末与自己妻子简短的说了一遍后,只见对方秀眉微挑,抿口茶,举止端庄,身姿一如既往大气典雅。

她用丫鬟递上的丝帕轻轻揩了揩唇角,抬起头美丽的面容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相公的意思是希望她可以不改姓,以一外姓者身份留在秦家?”

“恩,”秦平点点头,“怎么说当初也是我亏欠了她们两娘,如今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我这个做爹的自然希望能够补偿她。”

“夫君,真是糊涂了,”秦妍听他这样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盈盈摇了摇头,“这孩子娘亲不过是一届凡人,她能独自在大道上走到今日与夫君相认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本以为见到父亲可以享些福,没想夫君你倒好,顺了她性子,但这哪里是在补偿,分明就是断送她的大道前程。”

自家夫人大度,他一向知晓,但说自己不让萧瑶改姓便是断送了她修道前程,实在有些不解,遂问道:“夫人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