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也是买回去仔细研究的。

对于制糖之家来说,一点点的突破,都尤为重要,何况,这是跟红糖看着完全不同的一种呢?

赵老憨他们没有看出来的东西,田鼠却看出来自己在担心这个了?

还要把这推到他身上,生怕别人对付自己?

她有些意外田鼠的敏锐。

还有特意表现出的不耐。

“我倒是想说是你做的,也要人家肯信是不是?”满意拒绝也委婉。

田鼠听她这样说,神色变得严厉一些,“你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你说是我做的,我自然有法子圆回来,你这头也不用让人去卖了,你不知道这其中厉害!”

“你不晓得,当初秦家靠一个赤霞糖,就厉害了这么多年,听说朱家还想偷人家方子呢!这糖业大会上要真的比好了,一个糖坊都不愁了!这是多大的买卖?为了银子,那些人什么做不出来!”

“你别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啥五姑娘,他们不会拿你怎样?陈家说到底,只有一个空壳,这些年要不是被挤压,怎么会一日不如一日?人情比甘蔗皮还要薄,在银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别说是别人,就是姓胡的知道了,你也麻烦,防不胜防不是?”

这一大通说下来,田鼠见满意不当回事,话越说越急,脸色也越发严厉。

满意几乎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还这么有见识!”

“去!是不是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特别厉害?你就说是我偷来给你吃的!”田鼠一听满意夸他,瞬间又嘚瑟起来。

对他这份情义,满意心领了,她也不会真的去相信,田鼠能够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别人自然不信,说不得还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于是也认真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心里有数的,到时候真的有什么做不了的,我再找你帮忙。”

“果真?”田鼠不太相信。

满意认真道:“我做这个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娘都是熬糖的呢,何况……我总有我的办法,他们要真的拿走,拿不拿的走是一回事,拿走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满意虽然说得隐晦,但对于糖方本来就是秘密,田鼠倒是也不好多问。

只确定满意不会因这个有事,田鼠这才舒了口气,“看你这丫头也是精的,闯了什么祸也不打紧,千万别让自己吃亏了。”

满意心里很是感激。

走几步,田鼠又道:“你别瞧我在外头混,什么事情我都有数,上次给你找那个大师好吧?”

提到木大师,满意马上想到那个可爱的胖老头,脸上就忍不住发笑。

想着他瘫成一大团还不肯动动的样子,他跟跳跳一起喝酒抢东西吃的样子,还有他夜晚在门外跟自己说的人心,跟最后走时候的背影哼的歌。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原在出来的时候,满意就想问田鼠的。

只是没有想到一自由,就被春丫的退亲事情给打乱了,后来回家见爷爷,接踵而来的事情倒是让她忘了提起。

田鼠正好问,她便道:“你究竟是去哪里找的木大师呢?”

田鼠有些得意,“说来也是我运气好,我去买硫磺,碰巧那胖乎乎的大师也在那,问我买来做啥,我肯定不能说啊!哪知道他可能耐了,露了几手,我当时都看傻眼了!”

“但我不能说啊,他倒是跟着我不走了,一路的说话,我听他说给别人家抓过妖,这才想着试一试的。”

满意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自己只能自求多福啊,真像田鼠说的那样,这遇到江湖骗子的几率大大的。

自己这运气,要多好才能如此啊。

“你担心啥,就算不是大师,瞧着他也面生,这周遭的人应该都不认识,这反正已经有了那个法子,用上不就行了,找谁不是找啊,我是那么傻的?”田鼠对满意的轻视表示不满。

这一点,满意还真的不好反驳,“木大师倒是真的看不透,说他是大师吗也不像,说是骗子也不像,就是……高人。”

“他算什么骗子,后头那个才是!”田鼠一开口。

满意一口气没有呼出,被自己呛住了,咳咳起来。

难道,后头那个认木大师的道士,才是骗子!

“你……你是说……那个道士……是你找来的?”满意觉得自己脑子要不够用了。

田鼠道:“要不你以为呢?”

难怪会那么巧,难怪木大师说他一点都没有印象有这个徒弟,难怪那个道士看着仙风道骨的,直接拜木大师为师,这样自己才得以彻底的自由。

这些,都是田鼠安排的?!

刮目相看啊有没有!

还以为只是一个吊儿郎当会闹事的混混,讲义气,能打架,能闹事,却不太会动脑子。

没想到,还知道如此收尾。

满意这一次不再嘲笑揶揄,朝他竖了竖拇指,“你厉害!”

“不厉害我能叫田鼠!我可是叫人一直盯着那头的!这有什么难的,我之前跟大师是白聊的?他抓花妖用了那么多日,我觉得不太对,让人去打探,没想到姓胡的不是东西,还不信,正巧他到外头找人,这可不落在我手里。”田鼠洋洋自得。

但满意这次不觉得他这自得有什么不对了,道:“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可不就是!”田鼠只差把尾巴翘起来了。

一路两人到了陈家。

田鼠不复方才的得意,瞧了一眼这屋子院子,撇撇嘴。

“妹子,你安心在这住下,你哥我没有别的本事,要让一个人不舒坦还是能做到的!”田鼠突然又放了这话。

一阵窸窣声过去,墙角那的脑袋就不见了踪影。

满意便想到当天他威胁胡不寿的样子来。

这人混起来,也够别人头疼的。

田鼠吓走了人,对满意道:“老头做事虽然有些糊涂,却也有他的道理,只当时摸不透罢了,你要当真的想回去,我回头跟他说……”

满意摇摇头,嘻嘻笑道:“我只是想着他要有人陪着,既他不愿意,就再说,反正他开心就好。”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也不会再急着想回去了。

即便真的回去,也是一个未来五奶奶的身份,又是何必呢?

“别担心,现在你想去哪都行,到时候你有啥,随意让人去叫我就行,你是这的主子,又是我妹子,只有你欺负人,断然没有被人欺负的,懂吗?”田鼠瞧着满意单薄的身子,还是特别的不放心。

满意却挥挥手,右手握拳,扬了扬,“放心吧。”

☆、第37章 花娘

满意对近来的日子十分满意。

不缺吃不缺喝,睡饱喝足,实在无事便带着跳跳四下溜达。

胡不寿不知道是死了心,还是憋着另外的馊主意,反正就是不见动静。

满意除偶尔会想着那悬而未决的事情,下一次,也不知道究竟会是谁打糖霜的主意。

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她心里略有挣扎。

想着头一件事,便是田鼠让她把事情推到自己头上,而今,秋娘去卖的糖,约莫是受了连累。

虽然事情说开,他们并没有因此怪罪,但下一回呢?

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被误伤。

满意走在村中的泥土小道上,看那路旁见缝插针种着菜的园子,小菜园之中,有不过几岁的小女娃,就在里头拔草摘菜了。

满意看着她们,又看看自己跟她们一般无二的身体,老脸莫名有些火热。

那些小姑娘也看着她,眼里满是好奇,却也不敢上前。

秋娘挎着篮子也走在道上,瞧满意跟菜园子里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不由失笑。

朝她招招手,“满意你今日这般早,今日不带跳跳出来?”

又对菜园子里的小姑娘夸赞道,“南瓜真真是能干,你看我家小虎子跟你一般大,整日就知道上房揭瓦!”

菜园子里的南瓜小脸通红。

满意朝秋娘道:“跳跳看家,婶子这是又去试试新的米?”

自退亲之后,满意一日有半日都呆在赵家。

一开始是有些担心春丫会想不开,熟悉之后反而有些依赖。

赵老憨跟秋娘最近改良那个鸡蛋糕,翠心等几个妇人出门卖,他们还想着重新卖以前的米米分。

依赵老憨的话说:“这人穷谁也不能怨,如果家里能够过得好,朱家会这样对他家春丫吗?”

秋娘更是连日的泡了米,去磨坊磨好,想挑那适合做米米分的米浆。

看来目前的米都不太合适。

不过有得忙,有盼头,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罩在赵家心头上的阴霾,才能散得更加快一些。

秋娘停住,看着满意,突然伸手拉着她,“我这是去花娘那呢!你跟我一起去。”

说到花娘,满意就想起她拿拐棍揍人的模样,哈哈乐了起来。

“昨日不是才去过?”满意有些奇怪。

秋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满意,嘀咕道:“花娘那有规矩,一日只能问一样,我昨日是去问咱买卖的,她说做得,我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今日是……”

“我没有带东西呀。”

去花娘那地方问事,要带一袋子米,一件要问的人穿过的衣裳。

满意摊开两手,自己可是两手空空的,衣裳倒是现成。

秋娘却扯着她,“当日花娘说你没事,可不就是没事,可见她才是最灵验的,现在你也出来了,让她瞧瞧可是以后都没这些破事了。”

这般一说,满意也不拒绝,反正依当日花娘那般为自己着急,上门去瞧瞧也是好的。

花娘的屋子,就在巷子的尽头,挨着岭脚,从巷子拐进去,还要上一个小陡坡。

跟村子里别人家没有什么二样,只没院墙,上坡之后,一块小平地,就是院落了,院子一侧有间灶房,正中是堂屋。

屋后有竹林婆娑摇曳,听起来飒飒作响。

与灶房相对的院子一侧,种了一棵枇杷,而今果实已熟。

金黄果实点缀在这墨绿叶片之中,很是喜人。

枇杷树一旁,种了些菜,还有一些月季花跟萱草。

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跟花娘的人一样。

此时花娘正坐在屋檐下,身旁横卧一条大狗。

“你们来了。”

宛若满意她们经常来一般。

还没等满意答话,秋娘就道:“满意,你去给我摘两串枇杷。”

“啊?”满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去爬树,让我一个老婆子自己去啊!”花娘倒是难得服老。

满意嘻嘻笑着答应下来,“花娘,您一点都不老呢!”

“老咯,过了年该四十三了……”花娘叹息说道。

满意汗,默默去摘枇杷。

摘下两串还带着露珠的枇杷,满意进灶房里拿一个竹篮子放好,见灶房之中摆着两簸箕的月季花,一片片地铺开,另一头是个小罐子,还有手指长的石棍,也不知道这些是做啥用的。

满意收下好奇之心,把枇杷端到堂屋。

正听得花娘摸着衣裳摇摇头,“这不成的呢!”

秋娘一脸紧张,“怎个不成?”

花娘慢悠悠道:“这一个是金命,一个是草命,愣是在一处,金上哪里能长草?还不是被拖死的结果。”

秋娘狠狠舒了口气,有点庆幸,“那幸亏咱春丫没有嫁过去。”

满意这才知道,即便表面之上,事情是了结了,在秋娘一个做母亲的心里,怕是还悬着。

这不,挑了日子来问花娘。

得到的结果,让她心下松了松,退亲即便不好,也总比丢了命强。

然后,秋娘又问:“那咱春丫以后?”

花娘听得她问,又闭了眼,作沉思状。

秋娘跟满意,也就默默等着。

都不敢出声惊扰。

满意这才发现屋子里还点着香,干干净净的屋子,花娘坐在草团上,自己跟秋娘跪坐在跟前,空荡荡的屋子里飘散着这香气,心里突然静了静,有虔诚之感。

正想着,花娘突然就抖了起来。

浑身上下有节奏地抖动,嘴里念念有词。

却浑然听不真切明白。

良久,花娘恢复平静,睁开眼。

秋娘还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花娘咳咳两下,“糖味甜,却需压榨火攻。”

秋娘一脸茫然。

满意听着,却有些明白了。

她有些佩服花娘了。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人如此信服的。

不管是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还是为图一个心安,至少花娘都能够做到。

何况,花娘的本事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