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江彻黑透了一张脸。

公孙潜跟王华丰跟秦江彻骑马而来,此时见气氛尴尬,赶紧的劝说,“秦公子不必动怒,唐五就是这个样子,人却是没话说的,要不然他断然不会叫我们过来瞧,让我们好生防范。”

唐颂拎从小山堆一旁扯下来一小捆甘蔗,拿着一根就走到他们跟前。

有了刚才的话,几人都退后两步。

唐颂啧啧两句,“你看你看,原本就信我的话,非要不领情,总是黑着脸,可是娶不到媳妇的。”

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秦江彻可是受不住了,这完全就是他的痛点,之前出手对付唐颂,没曾想一不小心,连累了朱彩屏,唐颂这厮明显的是含沙射影,哪里是叫他来看这个的!

“竖子欺人太甚!但愿你可以一直笑得出来!”说完,打马而去。

唐颂依旧在后面挥手:“喂,一言不合就要跑,真是的!回去记得换一身衣裳哟!”

直到秦江彻走了,对上王华丰跟公孙潜有些戏谑的眼神,唐颂摊手,“这人就是脾气不好,以为有点本事,总是要吃亏的。”

“我不是乱说的,你们瞧,这个眼斑病,发病了就是如此,之前从那头把病的甘蔗拖出来,没想到害得那周遭的甘蔗地都跟着受害,而今我们的甘蔗一小半,都折在里头了,倒是不用那么愁怎么灌溉了!”唐颂有些光棍地说道。

王华丰有些好笑,“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如何,看不开,又如何!”唐颂依旧笑眯眯的,“你们也记得了,就是这个样子,回去让蔗农好生看着,一旦有那水渍的样子就赶紧拔掉,秋蔗为多,还有你们回去之前,找个地方洗漱一番,这身衣裳也烧掉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华丰抽抽嘴角,“敢情你刚才跟姓秦的说的,是真的?”

“我从来不说假话。”唐颂一本正经回道。

王华丰不忍看他了,“行,行,你这笑得我浑身都发毛了,怎么看怎么不得劲,该不会是……甘蔗损失严重,你吓傻了?”

他深深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张开嘴,有模有样地就安慰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这刚病好两年呢,每年都能进糖业大会,已经很厉害了,换别人可是做不到的。”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打断了。

这扭头一看,秦江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身后了。

也是有些无语,“我说我真是服了你们,一个比一个……”

锣鼓之声渐渐近了,又是从那头来的,把路都堵了起来,也难怪的秦江彻要回来。

这群人甚是多。

敲锣打鼓的,吹唢呐的,舞狮子的,哐啷哐啷一路过来。

间或放起阵阵鞭炮,看着虽然有些滑稽又不伦不类,却好不热闹。

离得近了,当首一个汉子,笑了起来,“哎哟,听说南甘这头的甘蔗遭了灾,没曾想是真的,节哀,节哀。”

笑得那叫一个欠揍,又问了秦江彻等几人好。

唐颂立马就把这个人认了出来,就是红花的公爹,叫朱大贵的,看着很是憨实的一张脸,此时满脸笑意。

唐颂依旧笑道,“你们弄这般热闹,是你们姑娘可算嫁出去了?还是又找了新的靠山?”

朱大贵被噎了一下,好歹忍住了,这才道:“说来外头人说的也是对的,这善恶总是有报。”

他倒是打算接下来说这甘蔗地的。

唐颂点头便是认可,“可不就是,你现在明白可还来得及,要不然以后就难咯。”

“唐五爷真是会说笑,我们朱家经过这么多的困难,老天总算是有眼,这般旱的天气,没曾想的还能找到泉水,这源源不断的,你说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是不?有些东西也实在强求不来。”朱大贵依旧憨憨地说道。

“这天降祥瑞,也是说我们朱家糖坊,总算是熬出头了。”朱大贵很是感慨地说道。

而后,又瞅了一眼陈家的甘蔗,见外头乌压压堆放着的,可不就是犯病了的甘蔗,整根都拔起来,也幸亏的后来没有叫人去看了,免得被抓住可不妙,而今即便知道是朱家又如何,来一个死无对证。

看着这成堆的将要烧掉的甘蔗,他心下稍安,听闻甘蔗地里很多没有砍的,看着也是不成了,唐五这小子,拔掉的就是一部分而已,迷惑别人罢了。

放下心来的朱大贵,完成了这探查的任务,眼里的神采怎么都掩盖不住,“没曾想这么多的甘蔗都变成这样了,真是造孽啊,造孽。”

说完,敲锣打鼓的又去了。L

☆、121章 大浪淘金

朱大贵在外头敲锣打鼓了一大圈,心满意足地回了朱家糖坊。

朱彩屏在那头等着他。

“姑娘,一切都妥了。”见到朱彩屏,他赶紧说道,“那边齐刷刷连根拔起的甘蔗,都已经堆成山了,加之没有水,今年的甘蔗他们怕是要绝收了。只那个唐五爷还留着一些地里,也不过是苦熬罢了,毕竟陈家糖坊刚有一点起色,要突然面临这样的打击,说不得的在糖业大会那头不知道如何呢,倒是会掩人耳目。”

而后又有些不解,“这要去那头看,随意路过就是,要我说他们今年怕是不成了,我们这何必要去刺激呢。”

朱彩屏莞尔一笑,很是柔顺地说道:“我们朱家发现的是泉水,又不单单是泉水,当初他们怎么对付我们的,我们也一一还回去就是了。”

心里却依旧有些不得劲,笑容就有些冷了下来,暗道:唐颂,这可是你们逼的。

你放心,这还仅仅是开始,等你们变成比我还不如的时候,需要重头开始的时候,是否还能如此高傲地对我说那些话。

做买卖,谁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不过就是因为你运气好一些,陈家老大几个,留下来的东西罢了。

而今,就是这么一点东西,你都守不住了。

朱大贵并非是愚钝之人,闻言很快就明白过来,“姑娘是说,把这事情传出去,以前那些实在是太不好听的,但……别人会信吗?”

朱彩屏对这一点倒是无所谓的,淡淡道:“别人信不信,是没要紧的,最主要的是,南甘村那些蔗农信,这就够了。”

不是要把她的人都抢走吗?

就要让你看看,等这边的人都要走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还不仅如此……

陈家糖坊甘蔗地不好了,所需的人必然不需要那么多,很多人没有活计,之前传言说朱家不详,是以也只敢观望,现在不过是给那些人一个梯子罢了。

“姑娘,那很快那些人,就要回来了,这下好了!”

朱彩屏点点头,示意他去了。

怎么会只是要人回来就行,天真!

做买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陈家糖坊这头甘蔗地燃起来的火,据说几日不息,那些小山一样的甘蔗堆,慢慢地就化成了灰烬。

在这夜晚的火光之中,胡不广却是偷偷地去了朱家。

自然这一切,满意他们是无暇顾及的。

即便是夜晚,无风的南甘村,也没有凉爽多少。

满意见唐颂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远处的火光,已经许久了。

叹息一声,便走了过去,“你这是何必呢。”

“经了这么一遭,这里的人,怕是又要走了。”这话却已经有了揶揄成分。

唐颂眼睛眯了眯,“你不想他们走吗?”

满意摇摇头,之前唐颂就已经说过,那侠客百姓的事情,她总不会做烂好人罢了。

抛开这一点,陈家糖坊太过特殊了,明明就是一个做买卖的人家,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让他们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

升米恩斗米仇,这话是不错的,是以就要以为,什么都可以找糖坊。

一个人还好,这么多人,这么多年……

在陈家糖坊艰难的时候,他们又是如何的呢?可有念及一点情分?带着手艺跑去朱家糖坊,让陈家这头雪上加霜,多少年缓不过来,还要说陈家糖坊没有本事。

陈家糖坊即便仁义,也总不能一直仁义下去,要不然,以后这买卖,又怎么能够做下去。

该如何就如何,不需要掺杂那么多情分,这才好行事。

然事情已经如此了,难不成的,你要对他们说,“回来不回来的,以后不需要你们了……”

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唐颂如此,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这两三年,却也是清理了一番,他心里,依旧是不好受的。

“你觉得这群人都走了,日后就没有脸面回来了吗?总觉得……”满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对。

唐颂瞧着那火光,不在意地说道:“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呢,不打紧的,大哥以前就说过,有些事情已经烂掉了,索性就割了,我们糖坊现在养不起那么多人,就只能艰难一些。”

“人即便少一些,也用不着拔掉那么多甘蔗吧?”满意对这一点还有些耿耿于怀。

“你呀!那些灌溉不到的地方,没有办法了,拔掉一些,剩下的,不都是你说的脚叶,要不然哪里来那么小山高的一堆东西,剩下的才能好整合在一处,你不用操心这么多了。”唐颂说道。

满意还就真的不想操心了,反正她想着也是这般,朱家抢走了人,只看艰难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留下来,“朱家不会就此结束的,不过大浪淘沙,最后才能有金子呢,等这一场过去,一切可以重头开始。”

两人相视一笑。

唐颂的脸在这夜色之中有些发红,手指有些颤抖,想伸过去,又缩了回来。

在离陈家院落不远的甘蔗地里,赵老憨等人,依旧在这里忙忙碌碌。

照看火堆的人,一脸忧愁的在旁边守着。

赵老憨跟赵老抠,许家、吴家等几家人,却是在甘蔗地里钻上钻下,扛出一个水车来,往南流河那头一放,踩起水来。

这地方倒是还算凉快。

水声潺潺流进甘蔗地里。

“他娘,你说外头还不知道说成什么样了吧?谁能想到咱们也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晚上在这踩水,大白日的在家里歇着,享福呢!”

秋娘没好气地应道:“现在多凉爽!有什么福不福的,咱们保住这甘蔗才是正经。”

“之前也有人进来看,幸亏外头拦着了,这说是隔病气一样呢,要是带了病四下窜,到时候赔是赔不起的!”

秋娘也是感慨,“这也真的是逼得没有办法了,田鼠带着那么一大帮子人,谁敢没事来这啊!”

说起田鼠,倒不是以前的语气了。

“田鼠也是不容易,明明一个好端端的孩子,愣是逼成了这样。”赵老憨有些叹息。

“可不是,等过了这阵,糖坊好过了,回头给他做媒,这还是成个家的好。”L

☆、第122章 田鼠的好运

鸡鸣之时,赵老憨跟秋娘等人都停了手。

就着一点火把的光,查看了一下水,“这三日都不需要再车水了,夜里依旧过来守着就是。”

一旁的赵老抠瞧着也是有些愣神,甘蔗林瞧着比以前瘦了不少,挺拔的甘蔗在这特别显眼,他有些担忧:“老二,你说五姑娘的法子真的靠谱吗?我怎么瞧着这甘蔗有些不好?”

赵老憨说道:“哥,不就是剥叶吗?那些都是老掉的脚叶,这老的叶子长里头,不好进来不说,一点都不通风透气的,人还要喘气呢,这甘蔗怎么的就不用了,不用能长吗?你瞧这不也挺好的,

何况这田里以前谁也没有挖这个沟垄啊,现在你瞧,车一次水,都能保好久了,要不然照以前的法子种,现在这种年情,这甘蔗怕是要绝收了。别想那么多,咱们回去歇着,外头人问起,也要跟着愁起来。”

赵老抠叹息一回,“我这本来就愁啊,回去歇一会,再去自家地里看看,今年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少家人过不下去!”

赵老憨笑笑,自家大哥都会说玩笑话了呢。

南甘村人的地原本就少,遇上这样的干旱,很多人白日黑夜的,都到南流河担水,但地离南流河都不近,这累死累活的,也不知道能够救多少。

这田禾眼看着都要枯了。

水淋下去,都全都渗地里了,这就跟一个无底洞一般。

就是一家人累死,也不见得能够救回来多少,已经有那些有想法的人家,把家里的田地划成小小的方块,只淋一个地方,待差不多了,再下一个地块,说也是从甘蔗地这头想到的,但看着有些地方渐渐枯死,也是心酸。

田地的收成是指望不上了,靠着糖坊这头的工钱过活吧,糖坊突然又如此,要的人不多,外头还不知道如何呢。

不过几日,南甘村这头,就已经人心惶惶了起来。

秋娘跟赵老憨等人,****在甘蔗地里忙活。

却顾不得许多了。

春丫倒是特意来过了一次,也是托话,“满意,外头说得可难听了。”

满意一挑眉,想来春丫还不知道呢。

但却也不挑破,只道:“外头怎么说呢?是说咱们糖坊没有能耐,让他们饿肚子了?还是说还是朱家好,要过去扛活计了,总不能饿死?”

这是满意能想到的。

“我们也没有逼他们留下啊,当时陈家糖坊一出事,都还没有定下,拿了多少除了工钱意外的钱银,拍拍屁股就走了,现在有朱彩屏那头说的一个什么泉水,也不怕什么了,自然要过去的。”满意很是无所谓。

春丫听着却也无奈,“我们糖坊就真的那么艰难了吗?上次我送饭到地头,遇见田鼠,见他那一身……”

满意说道:“是比较难。”

春丫双手扯了扯衣角,低着头,“我爹出门请了好些人去糖坊帮忙,那些人一问工钱,我爹照着五爷说的,等糖坊熬出糖来再给工钱,登时就没有人愿意了,还说自家天地要照顾,还没有出门呢,就开始在里头骂了。”

“说是糖坊家大业大的,居然还要拖欠工钱,拔一点毛都比他们的腰粗,以后都要饿死了,也是糖坊害的,做鬼……做鬼……”春丫有些说不下去了。

然后又很是心急,“这话也只敢背后说,上次被田鼠听见,揍了人一顿,外头的人说得就更难听了,说一定是糖坊不行了,要不然怕人说?还有人想跑去甘蔗地,里头甘蔗都病了,也是被田鼠打回来的,他……”

春丫说着,又停了下来。

满意眼睛一亮,心里头燃气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不对劲啊!这春丫姐进门道现在,怎么提田鼠的次数这么多!

她突然一把抓住春丫,“哎呀,春丫姐,田鼠可命苦了,就是不会说话,之前别人都说他狠,还不是被他那本家给逼的,你知道他姓朱吧?朱家那头可不是善茬,孤儿寡母的,就要夺了他家的地,却还要用那阴私的手段,想把他跟他娘都赶走……”

春丫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也太……”

见春丫皱着眉头,一脸的气愤,满意用力点头,心里却暗笑起来。

怎么有一种,越看越是觉得般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吧,命可苦了,要不他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让别人不敢惹,要是他但凡的软弱一点,跟他娘就被扫地出门了,这屋子跟地,就白被占去。

外头不是还说他退亲吗?这退亲的事情,是谁对错可不一定,原来定亲那个姑娘,见田鼠他娘身子骨弱,又是跟叔伯闹翻了的,就说田鼠为人太过狠辣,居然拿刀对着长辈的,这不,退了,而后,又退了一个,好容易的,有一个人看上了他吧,又要跟他娘分家什么的,伯娘原本身子骨就不好,生怕拖累他,这不,就去了,卖了田地,才把人葬了。”

这些话满意原来也不想说,但此时却不能由着春丫误会下去,没准的,还能成就什么呢。

“这下,他就不再想着娶媳妇了,你瞧这样一个人,多孝顺啊,连我爷爷那头,说来你可能不信,都是他在顾着的。早两年虽然混账了一些,这两年如何?赵叔秋婶他们可都是知道的,甘蔗地里,离不开他呢。”

满意简直要呐喊了,刷个好感容易么!

不好的名声也解释清楚了,人也是能干的,还孝顺,品行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的。

多余的,也就不好说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捅破越早越好的。

春丫听着,心里却似乎又近一层,“没曾想的也是个苦命人,早些我被朱家退亲的时候,外头也是风言风语的,这第一年熬过去之后,发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