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慕菲冷冰冰走在前边,青凤哭哭啼啼在后。一路进了上房。真真才忙完,换了两件轻便衣服,正等他们吃晚饭,房里点着四只大蜡烛,满满一桌子酒菜。

王慕菲看到桌上有烧鸡。有鸡汤,还有炒鸡杂,鸡脯肉炒黑木耳这些他爱吃的菜,脸色好了些,和娘子道:“青呃,青凤已是认我爹娘为义父母,以后你就当她是亲妹妹待吧。”

真真早取了帕子替小姑子擦泪,笑道:“我合她一眼就投缘,不消相公吩咐。”三个人不言不语吃罢了晚饭。。春杏就领着青凤到后边楼上去了。

王慕菲道:“不是亲妹子,在哥哥嫂嫂后边住着不大像,还要另设法。”

真真想了想道:“当如何设法还请相公明示。”从前王慕菲但开口。自有真真去设法,王慕菲只要点头摇头罢了。这一回真真不肯再拿主意。轻轻挡了回来。他反倒有些不习惯,正想说你怎么不出个主意。又想到平常自家常抱怨真真自作主张,就先笑了。想了许久道:“还叫他合爹娘住一处罢。”

真真也笑道:“相公说的是,就依相公。”王慕菲想了想又不妥当,道:“还是把她安置在外书房楼上。”真真不置可否,他还是不满意,思量那里若是让妹子占了,有朋友来往不能只坐在前头厅上。算来算去,还是自家房子太小,颓然坐倒,叹息道:“家里小呢,若是来个客都安置不下。”

真真拿定了主意附合他,也道:“是小呢。”王慕菲无可奈何,侧头看见房里侍立的几个小丫头都在偷偷地笑,摔手道:“笑什么,还不去打水与老爷洗脸。”

真真抿嘴笑道:“这一路都是灰尘,我去洗澡。”摔帘子出去,留下一串轻笑。王慕菲看着晃来晃去的珠帘,想起来喊道:“真真,要换棉门帘啦。”真真远远的应了一声。王慕菲就觉得房里比昨日暖和许多,想了想,取了小衣寻真真而去,两个人洗了半个多时辰,脸上红扑扑地出来。

春杏凑趣,寻了只小香炉点了一块香送进来,小梅送进两块烘的热乎乎地大手巾,真真取了一块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咬着嘴唇笑。

平常都是真真先替王慕菲擦的,今日他歪在床上等了盏茶功夫,真真还是坐在妆台边笑嘻嘻的擦头发。

王慕菲清了清嗓子道:“娘子。”

真真低低的嗯了一声,又沙又嗲。

王慕菲又喊道:“真真?”

真真侧着头对王慕菲嫣然一笑。王慕菲实没料到娘子还有这样的风情,觉得小腹下那一团火又烧起来,忍不住动情道:“过来。”

真真微微皱起眉头,放下手巾,走到王慕菲身边。擦着他地脖颈问:“做什么?”才洗的头发又香又软,拂在他的脸上。王慕菲喉咙发干,喘一口气道:“我的头发也是湿的呢,替我擦擦。”

真真正要去拿干手巾,想到姐姐背着姐夫教她的那些话,红着脸在王慕菲胯下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做怪的东西果然又想做怪了,轻呼一声逃开。

王慕菲大笑起来,站起来要拉她。谁知真真回身把手巾抛给他,轻声笑道:“青凤妹子初来,今日我去陪她,也省得她害怕。”

王慕菲想追出去,却怕丫头们看见不雅,走到门口止步,小声道:“回来。”

真真转过屏风,又伸头回来笑了一下,王慕菲以为她肯回来,拉起珠帘等她。谁料真真道:“偏不。”拉高裙子跑开。王慕菲看着娘子依旧窈窕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块贴在真真身上一同去了一般,靠上床上若有所失。

他因洗澡时多用了些力气,房里香气极清雅,不知不觉睡去,睡梦里只觉有一只又热又软的手替他把头发束起,替他盖被子,又好像被人亲了一口。

天明醒来,王慕菲摸摸头上,果然头发被一条天蓝绣金凤地带子束起。这个东西眼生的紧,王慕菲拿在手里把玩许久也猜不出是谁的,随手丢在床上,起来梳头。

过得一会,后边门响,真真带着一身有些寒冷地香气进来,跺着脚道:“好冷,这才九月呢居然下霜了。早晚加件夹袄罢。”变戏法一样从柜子里拉出两件夹袄来,丢一件把王慕菲,自家脱下比甲换上,转身看王慕菲呆呆的看着她不动,嗔道:“呆头呆脑地看什么?快换。”

这样地情形就好像多年前他们才到济南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地真真更活泼,笑起来总是无忧无虑,哪怕她做的针线卖得的钱不够一日的柴米,哪怕他做苦力得来的工钱不够一日的衣食。

王慕菲突然笑起来,柔声道:“真真,过来。”

真真愣住,王慕菲大步上前,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埋首在她耳边道:“你走了,家就不像个家呢。”

真真软成一团,红着脸轻声道:“小梅要来了,快放开。”

王慕菲轻笑道:“不放,偏不放。”突然听见窗外脚步响,慌的连忙松手,坐到窗边假妆看书。

真真忙走到妆台前解头发。春杏红着脸进来,看着人倒过水,笑道:“老爷请先洗脸罢。”自家和小梅两个一左一右在真真身边替她梳头。

王慕菲洗了脸等真真替他梳头,谁知真真一丝不苟在描眉,小梅执镜,春杏调胭脂,都忙的不可开交,他摇摇头出来,自到他外书房去,使小厮去寻了个常走的待诏来梳头。

到得早饭后,林管家有事来回,真真摇头道:“不得闲呢,你去问老爷,青凤妹子衣裳不多,我带她去买几块绸缎。”

王慕菲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女人丢下他,轻快的像四月的春风一样从他的眼睛里跑出去,暗骂道:“妖精。”心头暗喜欢,娘子还是这样招人喜欢。

林管家一本正经的声音跳进来:“老爷,明日还要请班细乐,要先给八钱银子。”

王慕菲不耐烦道:“给他就是,又来问我做什么?”

林管家道:“昨日夫人把大姑奶奶手底下用的人都打发了,每人一两银子封口,元宝和银子一人二十两。一共花了三十六两银…”

王慕菲漫不经心道:“三十六两又不多…什么,你说三十六两,是从帐上支的?”林管家点头道:“是,打发姑奶奶的人,可不是从帐上支。”

王慕菲有些心焦,忙问:“那帐上还有多少银子?”

林管家道:“没有了,早上春杏说夫人要带新来的青凤小姐去买几个绸缎,要了八十两银子去了。”

哎,姑娘不能太老实啊,看看,小真真还没开始狐媚子呢,小菲菲又当她是心头好了。

所以,扫雪妩媚的要推荐票和推贱。

第二十四章 真真的觉醒(下)

王慕菲无可奈何,爹娘那里的钱是一文都扣不出来的,不必指望。真真从帐上支的钱,第一笔是花在大姐身上,第二笔是花在小妹身上,虽然不曾合他商议有些恼人,倒底是为他脸上添光彩,何况叫他为这区区一百来两银子合娘子计较也没意思,长叹几口气罢了。喊春杏道:“翻几样不穿的大毛衣裳出来,叫林管家送去当铺当了罢。”

春杏忙翻出几件拿来给老爷瞧,都是真真去年做的新衣,王慕菲看了道:“这两件做时花了多少钱?”

春杏笑道:“这件藕合色的一共花了八十一两,这件石青的六十两,这两条皮裙一共七十三两。”

王慕菲叹息,去年秋天置衣,真真一口气替他做了三箱,公公婆婆小姑子各一箱,她自家只做得这四件,就这四件已是不菲,想必那六箱皮衣共也值千金,因道:“取夫人的来做什么,放回去,把我不穿的取几件来。”

春杏笑道:“去年夫人做皮有时,还道与老爷做的少了,怕不够穿呢。如今家里少钱使,要当自然从夫人处当起,不然夫人回头来家,必嗔怪奴婢。”

王慕菲何忍再当,挥手道:“罢罢,到书房合洗墨说,取我上回得的那本册页叫林管家去当些银子回来使罢。”

林管家当了四十两回来,帐上才得钱使。王慕菲在家急的要死,偏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人家借钱。过了中饭时,真真才和青凤来家,小梅把不曾花的六十一两银子交还到帐上。林管家忙到书房来回:“夫人来家,小梅把不曾用完的银子有六十一两还到帐了呢。要不要把那本册页先赎回?”

王慕菲苦笑道:“有什么好赎的,只怕还有地饥荒打呢.且省着些用。”减减添添,添天减减。又寻了好些地方省出银子来,直叹当家不易。只那请客用的大红贴子。就要八分银子一本,果然中产之家省吃简用一二年,也请不起一回客。

却说真真既是存了心要叫王慕菲管家,把两只脚站的稳稳地,王慕菲中饭时还叫她管。她不肯道:“原是奴的不是,每常吃地用的想到哪里就花到哪里,不是会过日子的人。还是叫婆婆管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