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书叫老娘这等胡搅蛮缠,哪里招架得住,告饶道:“娘,你安生些,滴珠的胎有些不稳,你老人家非要合她闹什么?”

罗老太板着脸道:“我问问她怎么?她嫁过两遭难道是假的么,人家传成那样,我也是怕你沾了邪气,她嫁得我就问不得?听说嫁那个姓王地,原是她爹妈都不在家,她自家抢着就嫁了。这等妇人能是什么好的,只有你傻,当她一个宝!”看儿子都像是要哭出来地样子,改口道:“我地儿,但是你急气些,凡事压着她一头,我替你操什么

罗中书不言语,罗老太就叫摆饭,要合儿子一处吃。罗中书想去陪娘子,偏老娘东一句说舅轨,西一句说堂妹,他就走不成。吃了晚饭罗老太拉着儿子的手说了许久地的旧事,说的累了才放儿子回去,还叮嘱他:“她的胎不稳不能同房,你只在西里间睡,叫两个丫头子陪着她就是。”

罗中书随口应了,飞奔回房,圆桌上摆的满满的一桌子菜,都不曾动过,姚滴珠面朝里睡在床上。罗中书走近了摸娘子,却是睡着了,那重身子的妇人渴睡,他是晓得的,替娘子剥了衣衫鞋子。就取了床锦被替她盖上。床上睡不得,又舍不得抛下娘子去西屋睡,他轻手轻脚洗了脚。在床踏板上铺了床被睡下。他白日里劳累的狠了,起来看了两回滴珠都是睡着的。那里忍得住,就在脚踏上睡着了。

姚滴珠半夜醒来一回,身上却是有被,爬起来看罗中书睡在地下,正要喊他。罗中书已是醒了。跳起来问她:“是要吃热茶,还是要小解?饿不饿?”

姚滴珠那一肚子气就冰消雪化,娇嗔道:“冤家,你吃了没有?”

她自有孕,只略长了些肉,又无浮肿,虽然不曾打扮,灯下看着依然美丽。罗中书看地痴了,

不自觉伸出手来。紧紧握着娘子的手,笑道:“我去下些挂面给你吃罢。”

@奇@姚滴珠摇头道:“不要你去,你喊人去下两碗鸡汤面来。我怕你在你娘那里没吃好,叫人在厢房热着鸡汤呢。”

@书@罗中书也舍不得放手。喊起在外打盹的阿碧去下面。回来在火盆里取了热水递把姚滴珠吃,又替她打水洗脸泡脚。极是尽心服侍。过了一会阿碧提着一只小吊罐进来。姚滴珠却是饿了,揭开盖子,里边大半罐汤,小半罐面,撒着嫩绿喷香地葱花,还有一大勺切的细细地酸豆角。罗中书取大碗替她盛了一大碗,居然还不够,又吃了一小夹子,那些却是罗大福吃了一半,还有小半丢在桌上不曾收拾,两个都打着呵欠滚到应酬上去,转眼睡着,天亮都不曾起。

@网@罗老太早晨起来光梳头净洗脸,房里地下并家俱都打扫揩抹干净,泡了茶等着儿子来问安。谁知等到茶凉也不见儿子伸头。老太太想到昨日儿子那神情,甚是不放心,走到儿媳妇卧房门口,听阿碧说老爷跟夫人还不曾起,她就恼儿子不听话又跟姚滴珠同睡,拍门喊道:“大福,起来,你今日还做不做生意?”

罗大福听见娘喊他,打着呵欠道:“还困呢,娘,一日不开铺子不打紧。”姚滴珠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看看娘子的微微笑的小脸,再看看那个越来越大的肚子,哪里舍得抽身。

罗老太喊了一声,听见里边没声音,想了想不再做声,回房去了。姚滴珠睡到日中方起,罗中书起来忙忙的梳先了去铺子照看。打听得儿子出门。罗老太方自家走到媳妇房里来,把说话地口放的软软的,道:“滴珠,你们还当分房睡,身子不稳,正当静养,他男人多少有些儿粗心,睡梦里撞着碰着,叫你怎么样了,可是白吃苦。”

姚滴珠听见这样说,愣了一会,面无表情应了声:“知道了。”

罗老太讪讪的道:“我问你那个姓王的,并不是存心要气你,只怕你沾了妖气呢。”

姚滴珠心里略好过些,再加上罗中书对她实在是没话说,也放软了说话,道:“那是人家瞎传的,并没有那样的事。”

罗老太想到儿子三十多,姚滴珠又是头一胎,忍着姚滴珠的冷脸,与她说些生孩子的事,又道:“你月份还大,无事当常走走,或是小梅那里,或是你那个旧朋友那里,一来走动走动将来好生,二来也散个闷。”

姚滴珠极少得婆婆好言语,愣愣地,不晓得怎么合她说话。罗老太有些灰心,指着一事出来,回房叫人看着院子,自去罗大叔家耍去了。

那姚滴珠想了想,婆婆都叫她出去走走,那走走又何妨?备个轿子抬到酒坊里。罗中书就放下生意陪她逛,她想到婆婆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大中听,却像是有个意思的,就是不给老地面子,也要给身边这个好男人面子。就替婆婆挑了两身好衣料。这等团寿折枝花卉纹的料子一看就是与老太太做衣裳地。罗中书捧在手里,抬眼看滴珠对他妩媚一笑,觉得这几块布比金山银山还要重。

纠结啊,纠结啊…俺居然卡文了。脸红红地飞奔而去。

第四十二章 相家四太太(上)

转眼将近过年,相三公子从山东使人捎信说过了年才能回来,相氏家族有一大半人恐怕还要在苏州暂住,相家庄那边住不下许多人,要娘子使人在桑园多挤一两个院子出来。尚真真重身当产,原当放手叫几个翠去做的,偏她怕家人拿捏不住分寸,事事都要自己经手。相京生盖的这个桑园占不小,屋舍却不多。她想相家人搬来,必都是有仆婢的。她就先把尚家的管家们都迁回她的花园。跟前只留了几个近侍,就腾出来两三个偏院,又有她装嫁妆的一个后院,安放着她所有陪嫁,想来那相家也是要搬箱笼来的,就把她的箱笼也尽数搬走,那个后院挪出来,收拾了几日除她两口子住的一个正院带一个给她陪嫁的贴身使女住的偏院,还有一个相家旧人住的大杂院,别处都空了下来,若论住人也住得下十来家。尚真真因没有跟老家的婆家人打交道,心里还不放心,叫人洒扫除尘糊纸。把那过份华贵的陈设都收拾起,另换了平常的。方才松一口气。谁知她劳碌了几日无事,歇下来就觉得肚子痛。尚莺莺赶着来瞧了一眼就叫请稳婆。还好真真从前纺纱织布下地做活,很是能苦头。这一回生孩子,虽然是头一胎,生的却不艰难,只痛了两个时辰就产下一个女婴。尚莺莺因她母女二人平安,极是喜欢,重谢了稳婆,看着妹子吃了些汤水睡着,又安排两个奶母看护孩儿,方回家歇息。

因尚员外不在家,李家就是真真的娘家人,李青书在家收拾外婆家的礼婆。正要使人去打听,娘子已是回来,忙来问她:“可平安?”

莺莺莺一双小脚站了两个时辰。累得都无力说话,有气无力点点头。叫使女喂她吃茶。

李青书笑道:“这个脸色,看着比你生孩子那一回还白些,敢问令亲府上是弄璋是弄瓦?”

尚莺莺听相公提起,突然道:“坏了,我就顾着喜欢。就忘了相家人要来。真真生的是个女儿呢,只怕要吃人家说她闲话。”

李青书想了想,笑道:“咱妹夫不是肯吃半点亏的人,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你这不又怀上了么。”

尚莺莺红着脸呸道:“不正经。”

李青书大笑去照着李家小姐地份例备礼物,送了过去又把管家们喊来吩咐了一回。

尚真真原是以为自己不生的,自嫁了相京生只一年就生孩儿,自是欢喜非常,孩子虽是奶母带着。却是在她身边睡着的。睡到半夜孩子醒了,真真忍不住就想喂奶。虽然几个翠劝着,哪里劝得住。奶娘指点她抱孩子喂奶。这样过了几日,真真已是惯了自个喂孩子。虽然尚莺莺来瞧妹子也说她几句。然一来她自己也是奶孩子地。二来大家规矩虽多,并不是家家都不许做娘的亲自奶孩子。想来相家到了难中纵有讲究也不至于跟真真过不去,也就由着她自家操持。

洗过三就是满月,相京生风尘仆仆带着数船人回来,合相家三夫人不对付地几个姨奶奶并孩子们,都不肯住相家庄去,就在桑园住着,又是箱笼,又是家人,挤得糟糟的。还好真真安排得好,虽然才住进来就有吵闹的,却没的好抱怨主人家。

那相家大夫人并她亲生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却是先叫小雷接走了地。留下来的一边是相三夫人为首,一边是相四夫人为首,两边没了大夫人压制,几十年的积怨忍不住就要泼洒些出来,家人们背后也嚼舌头。几个翠听说了都爱在真真跟前说。

这一日真真正合几个翠说笑。相京生抱着小女儿笑骂道:“这些事体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偏你们当做新闻。”

尚真真微笑,叫几个翠下去做活,接过女儿,把脸贴在女儿的脸蛋子上,笑道:“还好不像你爹爹这么黑。”

相京生因娘子生产他不在身边,又是他头一个孩儿,极是疼爱,叹气道:“我们闺女却是吃了亏,这要是祖母在跟前,必定要替她取名,与她极大的体面。如今只得我两个替她取名。她这一辈男孙们都带个水字旁,我们女儿么,也不见得就不如她堂哥哥们,索性就取个子淇罢。”

真真笑道:“这是大名,也当有个小名才好。”

相京生笑道:“我已是替她取了大名了,小名自然是叫亲娘取,你取么。”

真真扭头看窗外白雪皑皑,几枝红梅自墙头挑出,想了许久,低头看到女儿圆鼓鼓的小脸蛋,抿着嘴笑道:“圆团团的脸,不如就叫小团子罢。取个俗气的名字才好养活。”

相三公子笑应道:“好,将来生了弟弟妹妹们,还有小包子、小馒头、小花卷、小烧麦,都一并取了,倒是省事。”伸开手连妻子并女儿都搂在怀里,感叹道:“我家算是败了。饶是这样,几个兄弟还舍不得那头上的纱帽儿。”

真真替他担心,道:“你呢。你也是五品。”

相京生笑道:“我不妨事,我这个不过是先皇金口玉牙赏地。不过先帝南狞,苏州地界是我接驾,从前我借着办差没少跟人打交道。这起子人里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好汉,还是要避一避的。真真?”他把娘子转过来,郑重看她的脸道:“当时原是我想多留条后路,苏州上上下下都着意打点过。所以你不必担心,咱们还能安安稳稳住几日,张国舅那边想还能撑一二年,毕竟还有张太后呢。”

真真道:“我家老宅趁过年那几日,已是悄悄儿在官府换过手了,明面上不是尚家地东西,差不多的都运到南边去了。如今我手里只得那个酒坊并花园,看着不显地。”

相京生叹气道:“我家这些人。哪一个是舍得地?说是大家地事,并无几个肯掏私房银子出来垫补。偏三娘跟四娘又不齐心。三娘要把苏州地产业尽数换钱,四娘偏拦着不肯。正争的厉害。”

正说着,翠月进来道:“三太太使人送信来。请姑爷去那边有事要商量。”

相京生冷笑一声,道:“不去,合他们说,三娘四娘都在,若是她们两个都不能断绝。还有四五个姨娘可以商量,我们做儿子地,听着就是。”

真真因孩子又哭,喂了一会奶放小团子到床上去睡,因道:“咱们将来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相公子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这群人办事利索地一个都没有,我要随他们同去,怎么办心把你娘两留下。倒是你们那些家人,可以去路?”

真真微笑道:“有的。你不必担心,我爹爹都安排好了,我们家在湖南有个庄子。除去跟前得用的,都分散开搬去了。如今我姐姐跟姐夫正犹豫呢。姐姐想出洋。姐夫怕二老坐不了海船,。”

相公子合计。李青书还有两个小妹子不曾嫁,若是去了湖南乡下不好婚配,所以尚莺莺情愿出海,跟这几家混在一起,总是嫁得掉的。因道:“我回头去劝劝姐夫,还是一处走放心些,你娘家人多,也不闷。”

真真心里也是巴不得合姐姐一家在一起的,也就点头依他。相京生安顿了家里,将出一万两银子托人去京里打点,每日里不是访这个,就是去托那个。偏他这样奔忙,三夫人跟四夫人两个都说三少爷滑溜,放着家事不管。这一日四夫人火气大了些,赌气从相家庄回来,在她那个院子里骂儿子女婿不争气。那儿子是她老人家生地还罢了,女婿吃岳家连累了,又叫丈母说他,哪里受得,关着房门就冲娘子挥拳。一时闹起来,挤了一院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