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笑着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说:“我瞧着你是真醉了,喝了多少?”

段浩方笑眯眯的往二姐脸上靠:“你闻闻?”

二姐推开他嗔道:“什么毛病!一边去!”

段浩方喝了酒又一路走回来又洗过热水,早就昏沉欲睡,让她一推就势往炕上一歪,倒把二姐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他起来看,他往炕里一滚扯过被子裹到身上耍赖道:“让我眯一会儿。”

二姐才知道他这是喝了酒犯困了,也不敢再吵他,勉强给他摆正掖了被子就要走,又被他一把拉住。

段浩方搂着二姐把头往她腿上一躺,含糊道:“陪着我,别出去。”

二姐摸着他的脸和耳朵都滚烫滚烫的,怕他热就去脱他的衣裳。

段浩方让她摸得心里痒痒又浑身没劲,拉着她的手塞到怀里说:“你给我揉揉。”

二姐让他磨得没了脾气,就这么笑着给他揉胸口,以为他睡着了想把手再抽出来,他立刻就能半睁着眼睛说:“别动,就这么着就好。”

二姐半真半假的抱怨着:“你这样我可难受了。”

段浩方闭着眼睛笑起来,一把将二姐拉到身上裹到怀里说:“那就跟我一起睡一会儿。”

他身上热烫烫的,洗干净了又换了衣裳,只剩下一股米酒的醇香,二姐让他抱在怀里一会儿倒真有些想睡了,半眯着眼睛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听见红花在外面叫,睁眼一瞧见窗户上太阳都快落了。二姐赶紧爬起来披了衣裳下炕,掀了帘子隔着缝问红花是什么时辰了。

红花小声道:“快要摆晚饭了,老太太那边叫二爷过去呢。”

二姐让她去准备热水,转身回来摇晃着段浩方哄他起来。

段浩方睡得正香,心里却一直存着事,二姐一叫就醒了。睁眼也是先看窗户,见太阳都落了立刻就急了,爬起来问二姐:“什么时候了?”一边说一边披衣下炕,二姐蹲下给他挽鞋道,“要摆晚饭了,老太太那边叫你过去呢。”

段浩方嗯了声,拉起二姐打量了下说:“让红花给你换身衣裳。”二姐答应着,红花提着热水进来,二姐侍候他洗漱,又叫红花给他挽发,自己跑去开箱子给他再拿一套衣裳,中午的沾了酒又穿皱了。可一开箱子就傻了眼,段浩方见她站在衣裳箱子前发呆就笑道:“随便拿一件就行。”

二姐看着段浩方没剩下几件的衣裳恼道:“那人可……!”她想说段浩平不是个东西,后半截话又咽回去了,说到底他是段浩方的大哥,这话她来说就有些过分了。

段浩方见她气嘟嘟的抱着衣裳过来,拧着她的小脸笑道:“瞧瞧这嘴翘的,能挂两斤猪肉了!”

二姐见他过来逗她,露出个笑来。又侍候他穿上衣裳,段浩方让二姐不要急,他先过去就行,又让红花去给二姐拿衣裳,等红花离开他小声对二姐交待道:“晚上多带点钱过去,让红花陪着你过去。一会儿那两个小丫头赶回屋,这边门上锁。今天晚上还不知道闹到多晚呢,让她们不必在这里等门。”

二姐点头一一答应着,段浩方沉吟道:“让红花叫她男人找两个婆子或丫头过来先侍候几天,把二太太的丫头退回去,这屋子里还是要用咱们的人好些。”

二姐说都知道了,又要拿钱给段浩方,这晚上吃过饭一定要玩牌的,看中午的样子只怕掂记他的钱的不止一个人。

段浩方拦着她笑道:“我自己带了钱,你不必给我。”说着又搂着她逗道:“小媳妇,管家婆。”

二姐让他蹭得脸颊发痒,笑着在他怀里扭起来。

段浩方搂着她亲,亲着亲着又想把手往她衣裳里伸,让二姐按住手推出门去,等他走了,二姐坐在屋子里望着镜子中自己通红的脸抿着嘴笑个不停。

二姐交待了两个小丫头收拾了炉子关了窗户不必等门后就领着红花走了,临走时又怕晚上回来风凉,交待红花又抱着两件斗篷一起过去。

她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屋子里正热闹。

外面的桌子早就摆好了,一家人却都挤在里屋陪着老太太抹牌玩。

二姐进去见大老爷、二老爷、段老爷和那几个堂兄弟一起支起张方桌子玩,大太太、二太太和段章氏倒陪着老太太凑着一张小桌子抹牌。旁边除了魏玉贞端茶递水拿点心之外,倒还有一个穿一身半旧的杏色衣裳的妇人陪着。

二姐见自己到的晚,悄悄溜到段章氏身后递了杯茶。段章氏见她来,小声对她说:“你身上带着钱没有?先借我一些。”

二姐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钱袋子,却没有在桌子底下递给段章氏,而是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二太太一见立刻笑道:“还是老三家的儿媳妇孝顺!这不都来送钱了!”她这么一说桌上前后的人都笑了,就连男人那一桌的人都伸头过来看。

段章氏也陪着干笑,肚子里直骂二姐傻,她这个当婆婆的找儿媳妇借钱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她怎么就不会悄悄给她?转头看二姐,却见她跟没听出来二太太话里的意思似的仰着脸傻笑。

浩凤听到了立刻从他爹身旁过来,转到二姐这边笑着求道:“好三嫂,我没带钱,他们都不带我玩。三嫂借我两个让我下去玩一把吧……”说着又去扯二姐的袖子,二太太瞪过来一眼,他才吐了吐舌头缩回了手,仍是弓着腰可怜巴巴的看着二姐。

二姐爽快的答应着,伸手从段章氏跟前的钱袋子里往外掏钱。段章氏见她实心眼的一抓一大把,心疼的直抽抽,连忙说:“我看浩方那边也没钱了,你把这钱给他送去吧。”

她这么一说,二姐答应了声也不拿钱了,提着钱袋子又转到男人这桌来。那浩凤本来眼巴巴的看着钱就要到手,谁料想段章氏一句话就让这钱飞了,见二姐提着钱袋子往段浩方那边去,他立刻跟在后面也跟过去了。

二姐走过去先给段老爷蹲了个福,唤了声爹。段老爷赞了声乖,从自己面前的钱堆里抓了一把碎银子给了二姐,又指着坐在对面的大老爷说:“这是你大伯。”二姐过去见礼,叫了声大伯。

大老爷打量了二姐一眼,温和问道:“你娘家姓什么?”二姐低头不答,段浩方赶紧过来躬身道:“岳丈尊讳吴。”

大老爷点头不住称好,对段老爷说:“浩方这个媳妇娶得好,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出来的姑娘。”一时桌上都是称赞的人,段浩方立刻站到二姐身旁躬着身一脸忐忑,段老爷摆手笑道:“他们小孩子家,当不得大哥这样夸的。”

大老爷望着二姐笑得一脸疼爱,温言道:“今日来的匆忙,不及备礼,明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贺。”

段老爷也站起来拱手连称不敢当。

大老爷笑着说:“浩方也是个好孩子,这有什么当不得的?”

段老爷又是推辞一番,两人你推我让好一番折腾,等段老爷回座,又指着二老爷对二姐说:“这是你二伯。”

段浩方就领着二姐转到二老爷那里,再次见礼。

二老爷刚才一直坐在一旁挂着笑脸就是不吭声,等段浩方领着二姐过来才笑道:“早就听你二伯母说过,本来就是一家亲戚,也不必闹那些虚礼。”一边说一边虚扶了两人一把,又说:“也是太匆忙了,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能贺你们的好事。只好等改日了。”

他摊手笑,一脸遗憾。段老爷笑道:“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哪里能麻烦二哥为他们两个小孩子劳神。快别提礼的事了,再说我都要臊死了。”

一桌子三个兄弟哈哈大笑,段浩方领着二姐站在一旁,段浩平斜眼看过来不住冷笑,浩凤倒是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

见这些人不再提他们的事了,二姐拿眼神问段浩方,段浩方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凑到段老爷跟前说了要送二姐回段章氏那边,段老爷点点头。段浩方又领着二姐给大老爷和二老爷告退,正要转身走,浩凤倒是一直掂记着那钱袋子,张嘴问道:“三嫂,你不是要给三哥送钱来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二姐了,二姐立刻偏身侧脸半举袖往段浩方身后一躲,二老爷笑着教训浩凤道:“瞧你把你三嫂都说羞了!该打!”一群人又是一通笑闹。

大老爷看着浩凤笑道:“怕是你掂记着那袋子钱吧?”一群人又笑起来,段浩方笑着转身从二姐手里把钱袋子接过来,招手叫浩凤过来笑着说:“知道你念着什么,都给你。”

浩凤欢喜的就要去接,二老爷见他这么一伸手,大老爷和段老爷都在笑,忙骂道:“浩凤回来!你三哥给你说着玩呢!”

段浩方连忙说:“没有的事,二伯。给浩凤拿着玩吧。”

浩凤让二老爷挡了财路激起了一肚子的火,可比起二太太他还是有些害怕二老爷的,可是也不舍得走,就这么站在段浩方跟前,手半伸半不伸的等着,眼睛不停的看桌子上的二老爷和大老爷几人,不死心的盼着这钱最后还是落到自己手里。

大老爷这下是真笑了,二弟一生要强,谁知道生出个这么个东西来,也不知道二弟媳妇这是怎么养的。就盯着眼前那么一点钱就能走不动路,日后只怕也是个废物。

二老爷让浩凤给他丢了脸,气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浩凤见他爹盯着他眼神越来越凶,吓得钱也顾不上要了,嘿嘿笑两声转身溜到老太太那一桌去了。

段老爷给段浩方使了个眼色,段浩方会意的扯着二姐就要走,段浩平突然说:“二弟,我这边都快输光了,要不你过来替我打两把。”

段浩方笑着说:“我不会玩牌,大哥还是别叫我上去的好,我一去准能连裤子都输掉了。”走过去假意看看段浩平面前的钱说,“我瞧大哥手气正旺,一会儿就要翻本。不如大哥先拿我的玩着吧。”一边说一边把钱袋往段浩平身旁一放。

段浩平也不推,笑道:“行,那我就先替你玩着。”

段浩方笑说:“大哥只管玩,输了算我的。”

段浩平豪气的说:“赢了我们两个对半分!”

大老爷瞧见了只眯着眼笑,二老爷看着三房的这一对兄弟也在肚子里发笑。只有段老爷看到段浩平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暗叹气。

段浩方领着二姐回到段章氏那边,先陪老太太说了两句话,又转回来陪在段章氏背后看她玩牌。

段章氏刚才光顾着注意男人那一桌的事了,又是段老爷又是段浩方又是段浩平的,一下没留神输了好几把,这会儿正黑着脸要翻本,见段浩方在后面就说:“过来替我转转运。”

段浩方就笑着过来替段章氏起了张牌,母子两个凑到一块商量着出哪一张。

二太太抬眼看到笑说:“怪不得弟妹从小只把浩方带在身旁呢,浩方就是孝顺。”这话说得段章氏脸上一僵,恶狠狠的瞪过去一眼。二太太不痛不痒的笑着,叹道:“可怜我就没这么个好儿子呢。”

浩凤正坐在二太太旁边偷偷拿她桌上的钱,听见了立刻收了手抱着二太太的胳膊笑道:“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是娘的好儿子了?”

二太太拧着他的鼻子笑骂道:“你?你是生来讨我的债的讨债鬼!”

这牌一打就打到快三更,中间老太太嫌累到后面歇了会儿,二太太赶紧让人去热菜下面条,先让大老爷那一桌的男人去吃饭,她们这边赶紧收拾一下。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二太太见大家都吃完了老太太还没醒,就又下了一锅面进去叫她起来吃饭。其他人谁也不敢走,等老太太出来吃完面漱了口又说:“你们还接着玩,我不累。”

二姐早就站得腿发酸又没办法走,听了老太太的话直想叹气。

老太太睡了一觉起来有精神了,牌桌子就又支起来了,她自己不打了,却不肯撤牌桌子,只说:“你们玩吧。”少了一个人没办法打,二太太就把二姐按到座位上了,二姐初时还不肯坐,一直推让。有魏玉贞在哪里轮得到她坐下?还有那个一直站在大太太身后的那个杏色衣裳的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二姐猜应该就是还没见过的大太太的那个儿媳妇。有这两人在,二姐想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第一个坐下陪着打牌,后来还是段章氏发了话二姐才敢坐下。过了一会儿二太太也不肯再打牌了,坐过去陪着老太太说话,魏玉贞就坐下来替她。一会儿大太太也不玩了,也坐到老太太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这时那个杏色衣裳的妇人就坐在大太太的位子上替她玩,段章氏见二姐看着她打量,笑道:“你还不认识,这是你大哥的媳妇。就是你大伯家的大哥,你叫大嫂就行了。”一边又指着二姐对那妇人说,“她今年刚进门,是浩方的媳妇,闺名叫菱宝,你随意叫吧。”

二姐连忙放下手中的牌过去见礼,那妇人连忙扶她,一开口声音又轻又柔,怯生生的透出那么一股女人味来。

她问二姐:“你在家排行第几个?”二姐说在娘家行二,她又问:“你家里人都怎么叫你?”二姐说乡下人都是胡乱叫的,在家爹娘就叫她二姐。

那妇人就微笑着问二姐:“那我也叫你二姐可好?”二姐一下子就对她有了好感,微笑着蹲了个福道:“大嫂要怎么样叫菱宝都好。”

那妇人就扯着二姐的手两人回座。

后来打起牌来,二姐见这妇人从头到尾绝不多说一句话,抬眼看人先露出笑来,有人对她说话也连忙靠过去认真的听,打起牌来也是四平八稳,输多赢少,特别是段章氏,更是一点都不敢赢她。

她见二姐看她,笑眯眯的又做了张牌给二姐。二姐拿起来一看,赢了。见她笑着示意,二姐只好摊开牌叫赢。魏玉贞的脸色就一直黑沉沉的,可是二姐愿意让段章氏,愿意让这个大嫂,还就是不愿意让她。一场牌打下来,只有她几乎没赢几回。

等到天边都快泛白了,老太太才打着哈欠说:“该散了,天都晚了。”

得了她这句话,大家才算解脱了。二太太先服侍着老太太回屋去睡觉,大太太就去关照丫头婆子各屋点灯照亮安排人送男人们先回院子去,又叫灶下烧水备下洗漱。段章氏就领着几个小媳妇收拾桌子凳子满地零乱。

第 107 章

终于都折腾好了,段章氏又交待二姐明天早上不用早起,中午再过来就行。二姐一边答应着一边觉得站都站不稳了,红花抱着斗篷过来给她和段浩方穿上,这才打着灯笼回院子。

进了屋小丫头们也没敢真歇下,一直等着门,灶上还有热水和一直热着的饭。

二姐胡乱洗漱了就脱了衣裳钻进被子里了,过了会才听见段浩方交待完丫头锁了院子门屋子门然后才过来。

他掀了被子躺进来,二姐哆嗦着钻到他的被子里。这段家老宅里古怪的很,现在这个天还不让烧炕,只能用火盆。现在被窝里冰凉,段浩方现成的好大一个火炉,二姐这几天都是窝在他怀里睡的。

段浩方见她累得两眼都睁不开了,掖紧了被子角把她拢到怀里搂紧了,合上眼睛,两人并头抵足一场好眠。

第二天大老爷就让大太太带着礼物到桃花园来了,正好段浩方和二姐在屋子里打棋谱玩。二姐对围棋是一窍不通,以前没学过,在吴家时吴冯氏也从来没把这个当成她的功课。段浩方倒好像有些心得,不知是在南方学的还是以前请了先生专门教的。扯着二姐总是把她打得落花流水还暗自得意,勾着二姐许下无数个愿望。

见来了人,二姐立刻两手在棋盘上一抹搅乱了棋,笑道:“来客人了,这一盘不算!”

段浩方大笑:“你个小赖皮鬼!”那边红花领着大太太进来,他立刻站起来上去迎,二姐慌忙把棋子都收起来,抬头一瞧,见大太太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昨天晚上见过的段浩守的媳妇。

大太太笑道:“你们两个小夫妻在玩什么呢?”段浩方躬身行礼,又请大太太坐下,又让红花送茶过来。二姐收拾好了从红花手里接过茶亲自送到大太太面前,又给那位妇人也端了一杯,亲手递到她面前低头笑道:“大嫂用茶。”

那妇人立刻站起来接过来茶,大太太笑道:“浩方家的,别跟你大嫂外道,说起来也是一家亲戚的。”

二姐连忙称是。大太太放下茶道:“昨天匆忙,你们大伯倒是一早就备好了礼的。今天我才得了空给你们送过来。”她一边说一边看那妇人,那妇人就从丫头手里接过两个扁长的红漆木盒,还有两提纸包,一起放到了桌子上。

大太太往段浩方那边轻轻推了一下,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千万别嫌弃。”

段浩方扯着二姐给大太太恭敬的行了个大礼,笑道:“大伯对我一向疼爱,说什么嫌弃。”他也没有再推让,倒是直接让二姐把东西接下来。

二姐上前把东西捧过来转身将给红花,又吩咐她拿些回礼来。大太太笑道:“早知道你是个伶俐的,回礼就免了!”

二姐蹲了个福,笑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是我闲时做的一些小玩意,还请大伯母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大太太见东西拿过来果然不是什么金啊玉啊的东西,是两只应年的虎头棉枕。红色的布绷得紧紧的,针角密密的,里面填得严严实实的。大太太一见就喜欢,拿过来抱在怀里试了试笑道:“这里头填的是什么?怎么像是石头子?”二姐笑道:“乡下玩意,不值一提,枕头里填的是绿豆。听说枕着这个睡脖子不会痛。还是个游方郎中教的偏方。”

大太太道:“偏方治大病!这个可真是个好东西!我这几年啊就是觉得脖子背上老痛,吃多少药都不见效呢!说不定这个枕头倒是个好用的!”她笑着看二姐,说:“你这份礼好,正送到我心里去了!”她又把二姐一通好夸,二姐只是低着头笑不搭腔。

段浩方陪着大太太说话,二姐和那妇人在一旁坐陪。过了有盏茶工夫,大太太拍手站起来道:“我也该走了,家里那边还有事呢。”

那妇人也跟着站起来,大太太一摆手道:“你不必急,在这里陪着你弟妹多说说话。”

二姐本来起身要送,一听这话就转头对那妇人笑道:“正是呢,大嫂不要急着走,我正嫌无趣,大嫂陪我多聊一会儿。”

二姐扯着那妇人说话的时候,段浩方就送大太太出去了,在门前大太太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说:“说起来你大伯父前两天还跟我说起过你呢。”

段浩方躬身道:“侄儿正想去跟大伯父问个好,从南方回来倒有好些事想问大伯父的意思呢。”

大太太笑道:“既这么着,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吧。”

段浩方连忙答应着,又回屋跟二姐说了声。

二姐正又为那妇人换了杯新茶,见段浩方过来说要去给大伯父请安问好,连忙拿钥匙开箱子取出些酒啊药材啊当礼物让他带过去,又跟到门前嘱咐道:“中午我让人过去叫你?”她怕中午仍是要去老太太那里吃饭。

段浩方还没说话,大太太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到时你跟你大嫂一块过来,咱们一起过去不是正好?”段浩方连声称是,这才跟着大太太离开。

二姐回了屋子后先是跟那妇人道声不是,自己这个主人丢下客人不理跑到外边去了。

那妇人笑道:“不必这样客套。”

二姐笑着坐到她的下首处,又叫丫头拿钱到外面去买零食回来吃。转头对那妇人说:“这院子也是刚搬过来,倒有好些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那妇人仰头看了一圈笑道:“你这里倒宽敞。”

二姐眯眯笑不搭腔。

两人一时喝茶相对无话。放了茶杯那妇人看到旁边的针线箩筐笑道:“你平日里做些针线活吗?都是什么?”

二姐转头看到那箩筐笑道:“这是我那勤快丫头的东西,我却是不会这些的。”一边说一边拿过来让那妇人看,有两个八角荷包只剩下收角口了,一个上面绣的是蝙蝠,一个是老虎。

那妇人拿过来看了看笑道:“你那丫头好巧的手。”

二姐笑道:“我是个懒的,自然就要她们多忙一些了。”

妇人顺手捻针拿线,不一会就把那角口给收好了,笑道:“那也是你会调|教。”

二姐凑过去看,夸道:“大嫂好俊的手艺!这一手我可是不成的。”

妇人笑道:“我也是在平日里在屋子里闲着无事可做才常常做些针线。”

两人说过了针线又说衣裳,说过了衣裳又说发式,说过了发式又说哪一家的绣线好,又出了什么新鲜式样的绣花样子。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聊着,二姐倒是知道了这妇人名叫董芳云,家里是十里八村都出名的家教极严的人家。她到出嫁都没出过一次门,就是亲爹亲兄弟也只是逢年过节见一次面,等长大后更是连过年见的这一面也是隔着屏风帘子的。

董芳云笑道:“出了门才算是见到了外人,不然我只怕到老也只认识自己屋子里那几个丫头婆子呢。”

董芳云不只是女红出色,灶下也是一把好手,她的衣裳、屋子里用的帐子、被子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自从她进门后,段浩守和大太太的两人的衣裳鞋子也都是她做的,一天的三顿饭也是她做。等生了儿子,儿子的东西不管是尿布鞋袜,还是小被子小褥子小衣裳也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的。

二姐听得直愣神,乖乖,这才是真正的古代大家闺秀吧,这才叫会针线呢,跟她比起来二姐那都不能叫会。

董芳云自已说了半天,见二姐不接话才突然醒过神来,掩口羞道:“瞧我,净说自己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二姐才说这针线都是丫头做的,她就这样说自己的事,倒好像是故意讽刺似的。天知道她可没有这个意思。二姐是她嫁进来头一个婆婆嘱咐要她好好亲近的人,她只怕自己不会说话惹了二姐讨厌。

她这么一想就急得红了脸,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是个笨的,二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才好。”

二姐连忙摆手说:“大嫂哪里话,我只是听得呆了。我平常少见世面,像大嫂这样的大家闺秀我还是头一回见,少不得就露了怯。该是我请大嫂别在意才好。”

两人又是一番推让,好歹把这个梗岔过去了。正好丫头把零食买了回来,二姐连忙让人重新再泡热茶过来,又把柿饼、蜜枣、瓜子拿干净盘子摆上,两人边吃边聊,倒是越来越亲热了。

前几日她病了,大太太就不让她出门,省得过了病气给别人,等养好了才带她出来。

到了快中午时董芳云勾着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说:“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她这样一说,二姐就让人拿外罩过来说,“正好我跟大嫂一起过去。”

董芳云松了口气,她可真怕二姐不肯跟她走。来的时候大太太就交待过来,让她带着二姐回去。要的就是今天到老太太那边去时,大老爷要当着大家的面带着他们一起过去。

所以大太太才一大早就带着她过来堵人,就是怕来得晚了,这两个又让段老爷叫去了。

二姐仍是叫个小丫头跟着,让红花留下看院子。之前段浩方说过让红花想办法从她男人家里找几个人过来先侍候着,昨天晚上跟红花提过后,人要等几天才能过来。所以现在还是只能用二太太给的人,结果这院子里就不敢只留生人在,两人的箱子什么的都在屋里搁着,要是少了什么丢了什么一时又没发现,回头就是想找都找不回来。段浩方告诉二姐,老宅里的人乱得很,下人都没什么规矩,又是过年时不好吵出来闹得全家不好看,只怕真丢了东西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跟着董芳云一路走一路逛的到了大房的院子。跟桃花园差不多大小,就是看着有些年头了。

董芳云把二姐往大太太屋子里一送,大太太笑道刚才老太太的屋子那边送了话过来,今天中午大家在各自的院子里吃饭,不必到那边去了。

“老太太昨天夜里睡得晚,到这个点了还没起来呢。”大太太一边说一边扯着二姐笑道,“我看你们今天就在我这里凑和着吃点吧。”

二姐笑着说大太太赏饭吃哪有不愿意的?转脸一看董芳云蹲了个福就到灶下去做饭了。

大太太笑眯眯的拉着二姐坐下:“你男人跟他大伯在那边屋子里说话呢,你就先来陪陪我吧。”

二姐就陪着大太太闲话,一边两人对坐缠线团。

大太太笑眯眯的问二姐娘家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吴家在哪个村啊,从咱们这边到你娘家要几天啊,听说你家里是有不少地啊,听说你还有个大姐啊,你有几个兄弟啊。

二姐低着头问一句说半句,问到吴家有多少地,吴家有没有铺子之类的都摇头说不知道。

大太太也不恼,仍是一脸的笑。说了半晌又说起了段浩方,叹道浩方是个好了男儿啊,要是我有个女儿必定要嫁给他的。又说二姐跟段浩方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姐垂下头露出个羞怯的笑来。

大太太就推着她笑道:“瞧瞧你,脸都红了!”

二姐伸手摸摸脸,她可没觉得自己脸上热啊,难道真红了?

大太太笑了阵,又说起段浩方跟着大老爷在南方做生意的事。说着说着就掉了泪,“他们这一去就是好些年不回来,钱倒是赚了不少,就是家里都快为他们操碎了心了。”

二姐拿了帕子过去劝,大太太着她的手倒劝起了她,说:“男人们出门是为了正事,咱们只有替他们照顾好家里,让他们能安心的出门才是咱们当妻子的应该做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姐脑筋转了起来,嘴上当然是连声答应着,只说多谢大太太的教训。

等到了中午,大太太领着二姐在屋子里支起了小桌子,段浩方跟着大老爷和段浩守在外屋支着大桌子吃。

菜一样样的摆上来,大太太硬扯着二姐坐下。二姐推辞道:“大嫂还没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