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骂道:“小混蛋属老虎的不成?这爪子利的!”在针线箩筐里扒拉半天,扒拉出一把剪子来,回来坐在炕头从被子里拉出二姐的手,就着光给她剪起了指甲。

二姐醒了迷迷糊糊的问他:“……你干嘛呢?”

段浩方凉凉道:“先把你的指甲剪了,改天再来一回,我就真不用出门了。”

第 140 章

张妈妈一大早端着洗漱的铜盆热水进来时小两口早就起来了,当她看到坐在炕头的段浩方那张脸时差点没把手里的盆摔了。

“二爷!你脸上这是……!”张妈妈半掩着口看向坐在妆台前连头都不敢回的二姐。

段浩方翘着二郎腿也跟着望过去,盯着二姐的背影慢悠悠的笑着。

张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万幸今早她多了个心眼,怕昨天夜里这屋里的两人真的闹起来不好看,刚才就没让丫头跟着进来。她过去扳着段浩方的脸对着光瞧了瞧,红艳艳的指甲划的道子横七竖八的印在他的脸和脖子上。

张妈妈急得直跺脚,可也不敢埋怨二姐,只急道:“这可怎么办?要不……就跟老爷太太说一声,说二爷发了秋癣,不能见风,先在屋子里养两天吧。”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看段浩方的脸色,这事也要他愿意帮着瞒着才成。

段浩方嘿嘿笑了两声,望着二姐死不回头的背影对着张妈妈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妈妈过去说一声了。”

张妈妈赶忙连声答应着,有心现在就跑到段章氏那边说一声,这事她交给别人也难放心,可又觉得应该先给他擦上药,出来进去转了好几圈,手里攥着个药膏盒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二姐用力站起来,拿过药膏盒子说:“我来侍候他,张妈妈去跟爹娘说一声吧。”

张妈妈拼命给二姐使眼色,见她脸上仍是不带一点笑模样,急得没办法。

二姐知道张妈妈是为了自己好,扯扯嘴角挤出个笑来。

张妈妈见他们小两口这个样也没什么办法,想着先去把事给他们兜圆了,别的回来再接着劝也行。她转身急匆匆的出去,外面等着的丫头见她这样都想问一两句,七斤叫住她道:“张妈妈,我们是不是要进去侍候?”

张妈妈跺脚道:“进去侍候什么?二爷和二奶奶都还没起呢!都回自己屋去呆着!”米妹作了个鬼脸,推着七斤说:“得了,就听张妈妈的吧。”

昨天晚上的事院子里的丫头们大多都听到点声音,可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二爷和二奶奶吵架她们是管都不敢管,听到也要当自己没听到。

二姐拿了药盒站在段浩方面前,他就那么好好的坐在炕头,看到她过来只是瞧着她发笑。

二姐没好气道:“笑!笑!笑!笑个鬼!”一边旋开药盒沾了些药往他脸上擦。

段浩方仰着脸让她擦,时不时的加一句:“手轻点!疼着呢!”

二姐咬着牙加了三分力:“怎么不疼死你?”

段浩方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哪有你这样的?天天咒自己男人死?”

二姐挣不开他的手,两人半缠半打的绞在一起。张妈妈去段章氏那里说过了回来,端着早饭站在门外小声道:“二爷,我送早饭过来了。”

段浩方这才放开二姐,掸了掸袍子角道:“端进来吧。”

张妈妈端着饭进来看到二姐背对着段浩方站在妆台前气呼呼的不吭声,心里发愁,这还没吵完?

段浩方看她盯着二姐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皱眉道:“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张妈妈一哆嗦,看到段浩方正瞪着她,吓得放下早饭就退出去了。外面胡妈妈正等着她,见她出来就扯到一旁小声问道:“里面到底怎么了?”

张妈妈想起段浩方的眼神就害怕,胡乱推了两句就走了。留下胡妈妈站在大屋的外头想进去瞧瞧又不敢,转了半天还是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段章氏听了张妈妈的话,又叫婆子过来问,听说昨天晚上那边院子里好像吵起来了,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发了癣?不行,我要过去看看!”说着就要走,段老爷从里屋出来让婆子出去,扯着她进里屋道,“人家小夫妻两个的事,你就别去掺和了。”

段章氏甩了他的手气道:“我儿子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去看看?什么叫发了癣不能见风?谁知道怎么了?”

段老爷按着她坐下,又给她捧了杯茶来,叹道:“小夫妻两个偶尔拌个嘴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一过去这事不就大了吗?”

段章氏放下杯子道:“既然你都明白,我过去看看怎么了?要是方儿没事,我也不会多说她一句!”

段老爷见她这样,啧道:“你一过去,没事也变成有事了!我还不知道你?”

段章氏恼道:“我是怕我儿子吃亏!”

段老爷见她恼倒觉得好笑,摇头道:“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亏好吃?”

石榴昨天不穿衣裳冻了一天,晚上时就有些着凉,胡妈妈过来看了一眼道怕孩子过了病气,两个孩子先移到别的屋去了,让她好好养病。

她昨天拼了命要把二爷扯到自己身旁来,哪知还没够着二爷的袖子就被人给抬回了屋。本来想着二爷怎么着也要过来看她一眼,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见人来。倒是听说昨天大屋里打起来了,她正得意,想着就是二爷不过来看她,跟那边吵起来了也不算吃亏!谁知这个时辰了听说段浩方还没出屋子,她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想着难不成那个二奶奶真有些手段?

屋子里二姐给段浩方盛了汤拿了馒头,侍候着他吃早饭。他举着筷子不动,看着二姐叹道:“你也坐下吃吧,就咱们两个在屋里,就别顾着这些规矩了。”一边说一边也拿了个馒头放在二姐面前的碗里。

二姐硬是又站了一会儿才坐下,端碗喝汤拿馒头吃菜,就是不开口也不看他一眼。

两人切嘴葫芦似的把饭胡乱填到肚子里,二姐把碗盘撂起来送到外面给米妹收走,竟也不进屋,就那么站在廊下吹风。

段浩方不能出去,坐在屋里见她半天不进来,扬声喊了句:“谁在外头?拿茶进来!”

米妹赶紧提了一壶热茶想送进去,二姐在门前接过来自己拿回屋。一进去就看到段浩方坐在炕头手里拿着本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二姐默默的倒了茶放在他旁边的炕桌上又要出去,他放下书叫住她道:“过来吧,咱们两个说说话。”

二姐就又回来坐下,只是扭头看着别处就是不看他。

段浩方细细打量着她,不得不承认的是二姐这几天真是大变样了。以前不过是个半大的小丫头,脸和身上都没长开似的。这些天估计是通了人事,眉梢眼角都带上了一股风情,就是发脾气恼人也别有一番味道。

他没有料到的是二姐居然对石榴这件事这么在意,按说吴家的家教不是这样的。吴老爷屋子里就从来没断过人,她的庶兄庶妹不也是一大堆?就是往近了说,他的院子里也有不少女人,二姐也从来都表现的很大度,为什么这个石榴她就是容不下?

段浩方凑过去试探的搂住她,手随即被打开了,她也站起来坐到别处去。

他叹了口气,下炕走到她身旁,见她还要躲开,索性伸手压着她的肩道:“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咱们两个是夫妻,还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二姐不看他,慢慢的竟哭了。

段浩方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腰拿袖子给她擦泪,捧着她的脸道:“你就这么不喜欢石榴?”

二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闭着眼睛就是泪水不停往下掉,连自己让段浩方搂到怀里都没反应过来。

从回吴家见过吴冯氏和吴老爷之后,她就明白段浩方带着石榴和孩子回来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别人眼中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也知道,这世道上的男人有两个钱谁不喜欢左拥右抱?段浩方一个人在南方,就像吴冯氏说的,他一个大男人还盼着他守身如玉不成?就是他自己有这个心,别人看他一个人也会给他塞女人的。

更何况他跟她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又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深情无悔之类的事。段浩方有别的女人的事她是早就知道的,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石榴这一回她怎么都迈不过去。在吴家把一切都想得好好的,回来看到石榴在院子里她就又难受了。

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拼命跟段浩方打起来的时候她就想,干脆一次就把他打跑吧,日后两人各过各的,谁也不用管谁。如今也没有离婚的事,她要是离了段家回了吴家只怕还没有现在过得舒坦自在,倒不如就在段家养老,只是她跟段浩方再也没有关系了。

可打了一场,两人不知道怎么着的又上了床,过了一夜醒了后两人在一个屋子里坐着,她竟觉得就跟刚成亲那半年一样,两人还是那么好,他一点都没变。

要是没有石榴这件事多好?她都快把院子里的其他女人给忘了,反正自从她进门,段浩方也没去过院子里其他女人的屋子。要是没有石榴,她就能这么着跟他过一辈子了。

她本来可以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

二姐死死搂着段浩方哭起来,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

段浩方竖起耳朵细听,才听到她说的是:“……你干嘛要带她回来啊,不带回来我不就不知道了吗?”

他长叹一声,搂着她坐到炕上,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二姐,咱们不想这些事了。”一边说一边抬起她的脸胡乱亲上去,也不管那脸上眼泪胭脂糊得乱七八糟的。

二姐不肯让他亲,又躲又闪,避不开就又下手拧他。

段浩方让她拧疼了,倒抽着冷气也不去管她,只顾着亲,亲了会儿见她身上不那么僵硬了才贴着她的耳朵道:“好宝儿,爷的好宝儿,我给你说实话,就算带回来我也不拿她当回事。”

二姐趴在他怀里,听着他在她耳朵边说:“我的心里就只有你。”

她又哭了,含糊道:“……你胡说,你跟她一定也是这么说的。”

段浩方也不反驳,亲着她道:“日后就对你这么说。”

见二姐埋在他怀里不动了,只是肩仍是一抽一抽的哭,他就这么抱着她拍着她哄着她,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不怕二姐吃醋,只要二姐心里还装着他,她就走不掉。

第 141 章

段浩方的脸养了两天那些指甲道就不那么明显了,张妈妈算是松了一大口气。等他出了门就悄悄跟二姐说日后两夫妻再吵架也不能照脸上来:“这出来进去的让人看见,不是事也变成事了!”

二姐草草答应着,她当时气起来只想把他的脸抓花,也没想那么多。

这会儿谁跟她说这个她都烦,就是张妈妈来说她也不爱听。在吴家她听得够多了,而且她也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不需要别人再来教她要怎么做。

过了几日段章氏叫二姐过去,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不像是有什么事,又拿话明里暗的问她,也让二姐给支唔了过去。到了晚上又把段浩方叫去,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段章氏只好不咸不淡的交待了两句:“别让你老婆爬到你头上去了!”

段浩方笑着答应,段章氏见他这样也没什么办法,她心里还悬着别的事呢。想了想跟段浩方说:“明天你中午回来一趟陪我吃饭。”

段浩方不知道是什么事,第二天中午就从铺子里回来了,段老爷问他,他就说有件事忘了交待二姐,干脆回去一趟。

段老爷听了沉吟半天道:“夫妻两个要和睦,就要你让着我,我让着你才好。你是个男人,心就宽一点,有个什么事让着老婆也不丢人。”

段浩方一愣,也不好跟段老爷说二姐是因为吃石榴的醋跟他打了一架,万幸现在是哄回来了。也不再多说,点点头出去了。

等他回了家,先回院子换了套衣裳,跟二姐说过会儿回来睡午觉就往段章氏的院子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他这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段章氏拉着他坐下,又是给他挟菜又是给他倒酒,他就吃的越来越不安心。等吃到一半时,段章氏放下筷子擦泪道:“看到你在我身旁长到这么大,我就想起你大哥,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管过他……”

段浩方这才明白这顿饭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本就没把那几间铺子放在心上,可见段章氏这么说心里仍不是滋味。

他放下筷子走过去扶着段章氏的肩劝道:“娘你别担心,我不会要那几间铺子的。回头我去跟爹说,铺子都留给大哥,我一间都不要。”

段章氏拉着他抹泪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会眼看着你大哥没了活路。”说着又唠叨起来段浩平那个妾的事,段浩方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段章氏哭道:“那个黑心烂肺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害你大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可怜你大哥现在还一个人在那边住着,我真恨不能立刻就过去看他……”

段浩方劝道那边还有大嫂,大哥不会有事的。他倒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以前石榴也曾经拿过来给他吃,说这是好东西,吃了人就会特别精神,又是长寿又是升仙的。他疑心是那种脏地方拿出来迷惑人的,或者是什么香灰符灰一类的东西,从来不肯碰。后来听说很多人都吃,也没听说吃出个什么毛病来,就是一不吃了就该没精神了,人也没劲了。听说那些写诗写文章的秀才老爷喜欢吃这个,吃了会文思泉涌什么的。有一次还有个读书人说他吃了也没用,“白糟蹋好东西!”他就更不喜欢了。

本来这次回来也想着给段老爷和吴老爷带一点,可一走得急倒是全忘了。现在听了段浩平这件事,他又觉得没带也不是什么坏事。

段章氏哭了一阵好些了,又让人端面过来给他吃,他却没胃口了,想回二姐那边去,段章氏又拉着他进了里屋,还跟他说:“你爹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把铺子给你大哥。他也不想想,历来有这么办的没有?老大好好的在那边站着,倒都留给小儿子。就是外人知道了不说我们两个老的偏心,你出来进去的让人看见只怕也要说一句没大没小。”

段浩方早就不耐烦听了,反正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把钱什么的都留给老大吗?他的心早飞到二姐那边去了,听了只是点头也没往耳朵里去。

段章氏仍是扯着他小声道:“我想着,你爹那个老顽固谁也没办法,不如你拿了铺子后偷偷给你大哥一两间算了。”

段浩方听了望着段章氏像是不认识她似的。

段章氏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横竖段老爷说不通,段浩方又知道规矩不跟大哥争,那等他拿了铺子再给段浩平不就行了?她看着段浩方,见他不吭声就催道:“你看呢?”

段浩方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含糊道这事我再跟爹说说,瞒着爹到底不好,爹也是向着大哥的之类的话,又说自己在外面跑怕是让太阳晒着了,头晕难受想回屋躺一躺。

段章氏听他说难受,赶紧让他回屋去歇着,又说要是实在太难受了,不如就在她这里躺一躺,她这边让人去给他熬点汤,又抱怨这天怎么都立了秋了还热得邪乎,一到中午就跟下火似的,就是七八月时也没这么热啊。

段浩方说不好打扰娘休息,还是回院子好。说着就出去了,段章氏在后面叫都叫不及。

二姐在屋子里吃完了饭正拿着要搬家整理出来的家里东西的清单翻着看,想着过一会儿就睡午觉,听见外面有人吵就让米妹出去看看,结果她还没出去,段浩方一脸阴沉的掀帘子进来了。

一进来就直奔里屋往炕上一倒,二姐看他这个样子,就让米妹去拿热水,她过去小心翼翼的替他脱了鞋解了衣裳,见他像是气过了头又憋在心里,就猜是不是段章氏又说了什么。

等米妹把热送进来,她让丫头出去,自己绞了热手巾替他擦汗。

段浩方冲进屋来时本来只觉得胸腔都要炸开似的,二姐软软的小手慢慢的拿着手巾给他擦,浑身的毛细孔都像张开了似的舒服,心里的火也渐渐的消了。他睁眼看,见二姐又换了盆水,仍是绞了毛巾抱着他的脚给他擦,连脚指头缝都拿毛巾捂着揉一遍,这心里也像是被她用热毛巾捂过一样的都松开了。

他扯过二姐,抱着她道:“别忙了,陪我坐会儿。”

二姐把水倒了洗了手回来,坐在他旁边拢着他的头发轻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她也不敢问是不是段章氏又说了什么给他气受了,这段家人自己的事她从来不去掺合,就是知道也装不知道。

段浩方摇摇头,这是他自己家里的龌龊事,他也不能当着二姐的面说段章氏偏心。可他心里是真难受,段章氏眼里就只有那个段浩平,竟想出让他背黑祸给段浩平铺子这样的事。

照她说的那样,他这边得了铺子,那边瞒着段老爷塞给段浩平,可外边人不知道还是以为他得了铺子啊。结果他是铺子没落到手里,白惹了一身腥还没吃着肉。

二姐的手感觉到下面段浩方气得浑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再看他的拳头攥得关节发白,脸色也是白里透着青,看这样是真生气了。

可他既然不肯说,二姐也不愿意多问。

刚成亲那会儿她倒真想着他跟她是两口子,至少在段家这边他跟她是可以彼此相信的两个人。但经过石榴这件事后,她就把这个心思给掐灭了。谁知道段浩方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她也不必去管了,也不想去管了。关起门来他们是两口子,出了这个门谁又管得了谁呢?

到了晚上段老爷回来,段浩方又过去那边,当着段章氏的面跪下跟段老爷磕头说那铺子都是大哥的,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能跟大哥抢东西。

他一边磕头一边哭,里面的伤心难过是真的,道:“我是弟弟,自然排在大哥的后头。家里的东西不敢跟大哥抢,爹娘心里疼我我都知道,可我怎么着也不能越过大哥去。求爹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浩方真是无地自容了!”说着砰砰砰重重磕了几个头。

段章氏本来躲在屋子里偷听,到这时也冲出来扑到段老爷脚下求道:“老爷,方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改主意吗?”

段老爷看着跪在下面的老婆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想把铺子都留给老二是不是做错了。叹了口气,他扶起段章氏,又对段浩方说:“你起来吧,我再想想。”

段章氏又过去拉段浩方起来,抓着他的手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世上最好最贴心的好儿子。她这么望着段浩方,段浩方却低头避开她,借着抬头的机会甩开她的手,走到段老爷跟前又跪下道:“儿子不孝……”

段老爷又扶他起来,看着他道:“……难为你了,浩方。”他长叹一声,多少猜出段章氏跟他说了什么,不外乎就是那些让他这个当弟弟的不要跟大哥争什么的。他开始觉得段章氏多事瞎胡闹,她一个女人懂什么?就觉得把铺子给段浩平就行了?他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这人要是没本事,就是把金山给他也没用!

看段浩方低着头的脸上也带出几分不甘不忿出来,想这个儿子要是长子多好,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段老爷拍拍他的肩说:“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等段浩方走了,段章氏还想拉着段老爷回屋再说说,她看他的脸色还是不高兴,老夫老妻一辈子,他估计也知道她在背后做了什么。她倒是不想惹他生气,只是心疼儿子。

段老爷却不想跟她说话,说还有账没看完,晚上就歇到旁边的屋子去了。

段章氏自己在屋子里哭了一夜,她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

在那之后,段老爷仍是常常带着段浩方出去,仗着反正段章氏也不知道这铺子里的事,就悄悄的把铺子里的银钱账册塞给他,段浩方还要推,段老爷就说:“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咱们家日后就要靠你了。你大哥那个人我是不指望了,只盼着他日后不要把自己饿死就行。”

段浩方这才接了两间铺子,又换了两个管事。段老爷知道他换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段浩方就慢慢的把自己从南边带过来的货偷偷塞进铺子里,渐渐的做起来。

第 142 章

段家父母儿子兄弟闹成一团,二姐只知道这些天段浩方总是跟着段老爷出去,段章氏脸色不怎么好看,也不爱再叫她过去教训。她不去打听这些事,段浩方也没跟她多说。她只知道那石榴倒是天天早上晚上都站在她那个屋子的门后等着段浩方,可他出来进去的却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偶尔问两句孩子。

二姐不知道石榴是个什么心情,她倒有些忍不住想相信他的话了,难不成他日后真的不跟别的女人亲近了?

二姐想,其实只要他这阵子不亲近别人,早些让她生下儿子,只要她跟儿子好,那倒是可以再给他找两个丫头什么的。

只能是丫头,不能是妾!

她趁着这段日子段章氏没心情管她,就问她吴家的下人是卖掉还是另做安排。段章氏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二姐松了口气,又趁机问之前侍候段浩方的丫头怎么办?

段章氏皱眉问:“哪个?”

二姐说:“就是兰花。”

兰花原来是段家的人,二姐嫁进来的时候段浩方院子里就留了她一个,现在正好生孩子,二姐问过段浩方之后,干脆放她的大假,让她在家带孩子,只是仍留着她的身契,听段浩方的意思,竟是想白养着她这个大丫头好给容贵宽心。二姐乐得做人情,叫人给兰花送了不少安胎的东西,让她好好在家生孩子,暂时不用急着过来侍候。

只是这要搬家了,这个丫头的去留倒成了问题。二姐不敢自己作主,就拿来问段章氏。

段章氏想不起来兰花是谁,就问:“你说她嫁人了,嫁的是谁?”

二姐说:“就是跟着二爷的容贵。”

段章氏一听就没好气的摆手说:“既这么着,你问老二去,看他怎么说。”

二姐只好再回来问段浩方,趁着他晚上回来洗脚准备睡觉的工夫赶紧问他。

段浩方愣道:“兰花?让她跟着走不就行了?”

二姐在一旁急道:“就说那边地方小住不下!”能带的人本来就少,她自然要先保证能带上的都是自己人,那些没根没梢的就算了。

“哦。”段浩方擦着脚,说:“正好,我要让容贵去替我看铺子,他留在这里不必跟着回老宅去,兰花就也留下吧。”说起兰花他想起来了,问二姐:“红花你是不是想带走?”

二姐听他说让兰花的男人去看铺子,自然知道这是一个肥差,听他问起红花,就说:“你是不是想让富贵也去看铺子?”那红花要不要让她留下?她到现在还没孩子,这会儿让他们夫妻两个分开只怕不好。要是段浩方想让富贵也留下来看铺子,她只能把红花也留下来了。

段浩方摇头说:“不,富贵跟老宅那边的人熟,搬到那边去咱们用得着他,他跟着走。”

二姐点点头,那红花也可以跟着走了。又一想,他既然不打算把富贵留下,干嘛又特意提起红花?难不成他真以为她跟红花有点什么?

二姐想起这个就浑身不舒服,一边又庆幸早早的把青萝送出去了,要是青萝还在,只怕他疑心的就不止红花一个了。这叫什么事呢?她心里发笑,以前的男人吃醋是专找男人,结果她现在的男人吃醋,专找她身边的女人。不过大概正因为是女人才这般轻描淡写的,要是他疑心她跟其他的男人有什么,只怕这会儿就没这么轻松了。

想到这里二姐心里升起一片寒意。前几日吕妈妈神神秘秘的过来找她,跟她说段章氏那边的婆子都在说明月的孩子不是段浩方的种!

这可把二姐给吓住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逼得吴家不得不先送荷花过来,又赶着送她过门就是因为明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要不是段浩方的,段家为什么闹得这么大动静?

吕妈妈似乎觉得她这是立了一功!还跟二姐说她能把这个流言散出去。

“二奶奶,如今咱们这要搬家,正是乱的时候!这会儿散出去,她们查都没地方查!”

二姐却让她闭嘴!还告诉她就是出去了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吕妈妈让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又有哪里说错了。二姐却越想越害怕,她发现吕妈妈已经帮不上她的忙,却会惹祸了!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传出来丢的都是段家的脸。说白了,丢的是段浩方的脸!是他们这一房的脸!

传的是明月偷人,可外人只会记得是段浩方戴了绿帽子,是他的孩子是野种!

段浩方不会只有一个孩子啊,日后她吴二姐的孩子也是段浩方的孩子啊!这传来传去,吃亏受苦的可不单单只是明月一个人!为了打老鼠碰倒油瓶未免太不值得了。说到底那不过是个妾生子,现在明月又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二姐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哪怕是为了日后自己孩子的名声,二姐都不会让人把明月偷人生子的事传出去。

吕妈妈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做错了,是二姐不信她的话?可这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只要有流言传出来,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只要能坏了明月的孩子的名声不就行了吗?她还没想明白呢,二姐悄悄跟王大贵说,让他们把她领出去卖了。

吕妈妈不能再留了。她跟青萝不同,青萝只是出身的问题,她这个人是可以的。所以二姐愿意保下她。可吕妈妈是这个人从根上起就是不对的,她的那些小主意以前看着还算好,可现在看起来越看越危险!她没有足够的脑袋,却有足够的小聪明!这样的人惹起祸来只会大不会小。

头一回卖人,二姐决定时自己心里都在打哆嗦。可她仍是咬着牙干了。她也能把吕妈妈送回吴家去让吴冯氏替她卖,可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不能把所有自己厌恶的不想干的事都推给愿意为她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