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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了挑眉,换了种严厉的口吻问道:“善慧,我来问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当真不记得你许下的诺言?”

善慧这个名字让他想起圣天和他说过的一个传说。他一直觉得听完之后耳熟能详,脑海中也似乎出现了一位笑意吟吟的青衣女子,捏着七茎莲花,向他走来。这个影象和燃灯寺的那尊泥塑、站在黄沙漫天的征途之上的莲七重叠起来,让他隐约捕捉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些事物。

“你是…?”

“我是瞿夷,前世在此地许你五茎莲花的女子。你曾答应过今世娶我为妻以偿前缘的。”莲七凛然道。

是了。他想起来了。

“愿我后生,常为君妻,好丑不相离。”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确许下了一个诺言,可是那是权宜之计,为了师傅的叮嘱,为了普度众生而无奈许下的一个诺言。燃灯佛在升天的时候在他的额间点下一枚红色的朱砂佛痣,对他说道:“勿坏法身,切记切记!”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公主请回吧。圣天早已将一颗心交与佛祖,生生世世不问男女之事。前世今生甚至来年都不会娶妻生子。”

“你…”莲七逼迫道:“你若不遂了我的心愿,我便将你和尉迟乙僧互换身份的事说与李将军听了。到时候唐王怒起,也许会派兵征讨于阗国。那时候太子殿下就是想一心向佛,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尉迟乙僧和她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那么除了约为婚姻,圣天任凭姑娘处置。”说罢,便拂袖而去。

“佛祖有云:出家人不打诳语。善慧,你不能不信守诺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不曾回头,一面低声颂着《法华经》,一面加快脚步走了回去。

“善慧你会后悔的。”莲七站在原地,凄凄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痛下决心。

父皇的本意,是让他与真正的尉迟乙僧互换质子的身份,乘唐军稍有懈备,重返于阗国,待父皇百年之后即位。

可是他对皇位并无兴趣。他只是一心向佛,潜心研习画理,如此而已。

或许假扮的圣天太子比他自己更适合这个皇位。

去往大唐成为质子,也许能在大唐的地域里学到更多的画艺技巧和更高明的佛理。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的长安在此刻不仅不是一个囚笼,反而成为一个向往之所。

若能如此,那么即使李靖将军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无关紧要了。

尉迟乙僧想到这一点上,信然踱步向着李靖将军的帐中请求拜谒。

“快快有请。”李靖将军刚刚卸下铠甲,一身宽袖长袍立在帐中,仍是威风凛凛。

“尉迟宿卫深夜造访,可有急事?”摒退左右,李将军问道。

“我有一物呈请将军过目,将军看罢便知。”他吩咐随从捧上一尊和田黄玉制成的玉琮,方柱形的柱体上是层叠着的四方形,代表大地,中间有一个圆孔,代表上天。

“这是…”李靖心下明了,脸上却故做疑惑。

“这是于阗国太子的信物,将军想必也知道。”

天圆地方的造型代表着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加上难得一见的名贵黄玉,能随便捧出这样印信的人,身份毫无让人怀疑的理由。

“宿卫捧来这个,是想告诉老夫你才是真正的太子?”李靖捋着胡须,淡然道。

“是的。圣天和乙僧在出发之前互换了身份,原本我父皇希望我能回到于阗继承皇位,可是我改变了初衷。我决定把身份继续下去,我仍然是尉迟乙僧,太子仍然是太子。由我和家父陪同李将军回长安,让太子回于阗继承皇位,李将军意下如何?”

“太子这又何必?”

“难道李将军让莲七公主打探我和太子的真实身份不是为此吗?”

李靖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太子果然是聪明过人。你看我为太子所牵的这根红线,太子是否赏老夫一个薄面,应了这门亲事。毕竟这对于阗和善鄯国来说,都是好事。”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尉迟乙僧作了一个揖道:“我和李将军说明我的身份,答应一同回大唐,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将军将莲七公主许配他人吧,在下早已一心向佛,不问红尘事了。”

“这…恐怕不妥。莲七公主对太子一见倾心,若是许配他人,公主想必不依。”李靖摇摇头,为难道。

尉迟乙僧蘸着水,在他的几案上写了四个字。

移、花、接、木。

“太子殿下莫非已经找到这方木料了?”

“李将军若不嫌叨扰,不妨听乙僧略说一二。”

“是是是,老夫就听‘尉迟宿卫’指点迷津。”李靖说着,吩咐仆役摆上酒菜,听尉迟乙僧细细道来。

他嘴上说着,心下却有些罪恶感,过两天,他会让父皇将那座燃灯寺翻修一新,以此赎罪。

楼兰新娘

五、诅咒

为了尽快找到女尸,钱教授安排了几名基地的研究人员参与这次调查活动。

钱教授的本意是把这具女尸搬回实验基地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可是谁知道月逐酹把它放进冰库时,转身去找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这期间也就是15分钟不到的时间。

当时在场的有钱悦南教授、月逐酹和另外一个研究古文字的助手班敬远。

那具女尸随着她的陪葬品一起放入棺木之中摆放进冰库,可现在只有一些精美的玉器已经原本盖在她脸上一张幎目。

楼兰随着几个研究人员走进冰库的时候打了一个寒噤。因为她不在场,而且和女尸的头部复员图酷似,大家都觉得她和女尸的失踪有着一种莫名的联系。为了撇清这样的猜测,楼兰主动申请加入寻找女尸的队伍。

她在停放尸体的地方找到了那张幎目。她用镊子夹起,仔细观察着。

那时候敦煌的风俗是在死人的脸上铺一层幎目,也叫做面衣。以素绢为面,内夹丝绵,用来表示身份。身份越高的人面衣也就做得越精美。

这张幎目大约一尺二寸大小,做工考究。缁帛做面,赤绢为里,中间夹上棉絮,上面绣着当时流行的大文锦图案,非常精致。四角缝有带子,用来系在头部起固定作用。

“咦,这上面的图案好象隐藏着几个字母。”印臣在她身旁观察着,有些疑惑地开口。

“字母?”那个专门研究古代汉字的助手——班敬远接过楼兰手中的幎目,对着特制的灯细细观看,在这样的光线照射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这幅大文锦绣中依稀可辨的四个字母,像拉丁文中的MUYO。

“这是什么意思?”楼兰看着班敬远一点一点变白的脸孔,不安地问。

他不回答她,反而问起楼兰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叫做《楼兰新娘》的。

“我的爱人曾含泪

将我埋葬

用珠玉用乳香

将我光滑的身躯包裹

再用颤抖的手将鸟羽

插在我如缎的发上

他轻轻阖上我的双眼

知道他是我眼中

最后的形象

把鲜花洒满在我胸前

同时洒落的

还有他的爱和忧伤

夕阳西下

楼兰空自繁华

我的爱人孤独地离去

遗我以亘古的黑暗

和亘古的甜蜜与悲戚

而我绝不饶恕你们

这样卤莽地把我惊醒

曝我于不再相识的

荒凉之上

敲碎我敲碎我

曾那样温柔的心

只有斜阳仍是

当年的斜阳可是

有谁有谁有谁

能把我重新埋葬

还我千年旧梦

我应仍是楼兰的新娘”。

他径自念起那首诗歌,低沉而抑郁的男低音将诗歌里的悲戚之情演绎得恰倒好处,特别是那句“而我绝不饶恕你们”,让楼兰和印臣听过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首诗和这几个字母有关系吗?”印臣有种不妙的感觉。

“是佉卢文,诅咒的意思。”班敬远面色惨白地说。

“诅咒?什么诅咒?”印臣警觉地站直身子,双眼紧盯着那张面衣,心突突地跳得厉害。“难道说这具女尸诅咒我们将她掘出来不成?”

正说着,那张面衣突然从几案上飞起来,像有只莫名的手在操纵着,径直扑向印臣的脸,将她的眼耳口鼻捂在其间,那四根带子像有种力量在她的脑后用力牵扯,把她面部的轮廓拉得可以分明地从面衣上透印出来。

“印臣!”楼兰冲上去想解开那具面衣,可是它象生了根一样,无论楼兰怎么用力都拉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