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摘下腰间佩带的玉佩,道:“没有什么赏你的,这是孤十岁那年父皇奖励给孤的,你拿着罢。”

他可是堂堂太子,现在宫里只有他一个长成的皇子,不管谁当皇后,他都是皇位继承人,傅云英不敢推辞,恭恭敬敬接了。

等轮到周天禄时,他绞尽脑汁什么都说不出来,连以前背过的写梅花的诗也忘了。

太子笑了笑,没有为难他,罚他去折几枝梅枝给众位大臣带回家插瓶。

这个惩罚既雅致,又应景,因为孙子在同僚们面前丢脸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周尚书紧绷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

天气寒冷,大家在梅林里转了一会儿,很快有人劝太子回去,“殿下,雪天严寒,当心吹着了。”

那开口劝太子的太监是孙贵妃身边的近人,看着太子长大的。

太子没有尽兴,可知道太监是母妃派到身边来的,不想当着大臣的面拂他的面子,皱眉道:“也罢,时辰不早,也该散了。”

众人恭送太子离去。

待太子走了,周天禄捧着一大簇梅花,笑呵呵和傅云搭话,“喂,原来你叫傅云?”

傅云英扫他一眼。

周天禄刚才给众人摘花,在梅林里跑了好几圈,冻得鼻尖通红,笑嘻嘻道,“码头上的事都是误会,以后我也要去东宫伺候太子,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用不着这么斤斤计较吧?”

这人外强中干,不足为惧,既然以后同在詹事府当差,不宜和他闹得太僵。

傅云英淡淡一笑,接了他递过来的梅枝。

周天禄眉飞色舞,两眼闪闪发亮,满园的灯火都不及他这一双桃花眼妩媚,“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以后叫你云哥罢,你是不是刚来京城不久?我从小在京城长大,得闲我领你四处逛逛。”

傅云英不置可否,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

周天禄看她站在梅树下,抱着一捧梅枝,眉目如画,风仪出尘,心里痒得厉害,刚朝她靠近了一点,看到旁边一道黑影罩下来,余光一扫,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霍明锦走过来了。

他刚刚送太子走,戴大帽,穿交领氅衣,大踏步走过来,眉头皱着,神色似有不耐。

周天禄看到他就两腿打哆嗦,“云哥,下次再约啊!”

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霍明锦看着周天禄狼狈跑开的背影,“他可有为难你?”

傅云英道:“没有,只是和我寒暄罢了。”

霍明锦点点头,示意她跟上自己,“我送你出宫。”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思考什么。

傅云英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想心事,而是故意走得慢迁就她的步子,怕她跟不上。

她加快步子跟上他,他却走得更慢了,视线落在她怀里的梅枝上。

“大人喜欢?”她试探着举起梅枝,这等于是太子赏的梅花。

霍明锦嘴角扯了下,接过梅枝,往身后随从怀里一扔。

天虽然黑透了,其实时辰还早。两人出了西苑,霍明锦的随从们立刻牵着马迎上前,看到傅云英,愣了一下。

李昌头一个反应过来,找了辆马车过来。

傅云英跟着霍明锦坐进马车里,想起刚到京城的时候也和他共乘一辆马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后来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感觉到。

可能是上辈子小时候认识他的缘故,在他身边她一般不会太拘束。

马车出了紫禁城,霍明锦忽然道:“詹事府侍读只是兼任,日后我会安排你进六部,刑、吏、户、兵、工、礼,你可有自己中意的?”

傅云英意会,太子并不是真的赏识她,而是偶然从哪里知道她是霍明锦的人,才费心给她安一个詹事府侍读的名头,以示拉拢之意。她真正要做的事不是陪太子读书。

“既然要效力大人,但听大人吩咐。”

她想了想,道。

马车前方挂了灯笼,灯光透过帘子,车厢里光线朦胧,显得有些旖旎,霍明锦不太敢看近在咫尺的她,说:“我会把你安排进沈介溪的人手底下任职。”

傅云英错愕,沉吟半晌,“大人需要我做内应?”

别小看六部中品级低微的小吏,他们掌管文书,书写公文,虽然因为功名的缘故多年不得升迁,但下达命令的是上官,真正具体执行的却是他们那些不起眼的小吏。

霍明锦皱了皱眉,“不,你不需要冒险。沈党的人一直想往北镇抚司安插人手,计划顺利的话,他们可能会选中你。”

傅云英张大眼睛。

那就是双面内应?表面上她是霍明锦赏识的人,被沈党收买,安插到霍明锦身边帮忙传递消息,其实她还是霍明锦的人。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霍明锦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有些无奈,低头一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当差。沈党的人找过去,用不着太提防,我身边早就有沈介溪的人,他抓不到我的把柄。送你去沈党门下,只是障眼法。”

她用不着管朝中的争斗,只需要按她自己的意愿处事便可。沈党门下出身,又得他另眼相看,还有太子的面子在,身份越复杂,反而越安全,因为谁都不会把矛头对向她。

霍明锦解释了一遍,傅云英听懂了一大半,还有些不解。

这么费心安排,她是安全了,但最后她能帮上他什么呢?

到地方了,霍明锦掀开车帘,目送她下马车,“你暂时不需要为我冒险,日后会有仰仗你的时候。”

他这么说,傅云英便没有多问。

下车后,看着门前高挂的红灯笼,她忽然想起一事,转过身,一怔。

马车并没有立刻走,霍明锦一手轻轻扣在车门边沿,撑着车帘不让落下,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转身,也露出诧异之色。

“怎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先开口问。

她回过神,道:“这次北上,四叔特意让我准备了家乡土产等物,却不知该如何送达大人府上”

霍明锦笑了一下,“好,明天我让人过来取。”

说完,他放下车帘。

李昌等人一扯缰绳,催马转身,簇拥着马车走远了。

傅云英目送一行人走远。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一把大伞罩到她头顶上,然后一只暖炉塞进她手心里。

她忽然进宫,傅云章回来之后坐立不安,连晚饭也没吃,一直等到现在,听见门外有马车的声音,马上迎了出来,脚步蹒跚,踏过厚厚的积雪,过来接她。

她握紧暖炉,仰头看傅云章,“二哥,我今天见到太子了。”

傅云章眉头一蹙,不过听她详细说了宫中见闻以后,拧起的眉又松开了,“这不是坏事,宫中只有太子一位皇子,有个东宫虚职在身,别人会高看你一眼。”

回到家中,傅云启和袁三听说傅云英回来了,披衣出来迎她。

乔嘉已经先她一步回来。

宫里的宴席看着精致,但饭菜都冰凉,没什么好吃的,她觉得腹中饥饿,让王大郎去灶房吩咐婆子煮碗面。

傅云章也没吃饭,道:“灶上留了饭菜。”

热饭热汤送到正厅,几人坐下一起吃饭。她和傅云章、袁三吃,傅云启在一边陪着喝碗汤。

东宫的人办事效率快,第二天就把司里监太监批红的旨意和文书、牙牌等物送到傅家。另有太子赏赐的衣料、吃食、文具若干。

官府不会下发官服,所有官员的官服都是自己请人裁的。

小太监让傅云英在家好生温习功课,等过了年去东宫应卯。

周尚书回家以后,立刻派人打听和周天禄一起被太子召见的年轻后生。让家下人备了份厚礼,送到巷子里。

傅云英收下礼物,同样备了回礼送往周家。

至于另外一个侍读,名叫袁文,为人清高,梅花宴当天看都不看傅云英和周天禄一眼。他是真正因为才学名满京师才被詹事府的人挑中陪太子读书,看不上明显有靠山的傅云英和周天禄。

众人夸奖太子的诗作时,袁文一言不发。等众人夸奖傅云英时,他直翻白眼。最后轮到周天禄作诗,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鄙视。

这位袁公子,是个很耿直的人。

傅云英吩咐王大郎打听到袁文家住在哪儿,备了份薄礼送过去。

袁家很快回了礼,是一本诗集。

袁文讽刺她的诗作得不好。

她摇头失笑。

第102章 才子

赏梅宴第二天,锦衣卫果真上门来取傅四老爷为霍明锦准备的谢礼。

李昌没有避讳,告诉傅云英霍明锦并不住内城,他的宅子远在城外,平时公务繁忙时就在宫中值房歇宿,清闲时才回郊外别宅。

他很少有清闲的时候,因此大多数日子就在值房住。

“二爷还未成家,只能这么凑合着。”

不知道霍明锦的喜好,傅四老爷各样土产都备了一大箱子,因他以前提过喜欢湖广的桂花酒,因此特意嘱咐傅云英多带了几坛家中一直没舍得喝的陈酿。

霍明锦那晚亲自送傅云英返家,其后李昌又常常来巷子里传话,不出几天,京师的人都知道傅云英得了指挥使的青眼。

还有甚者,说霍明锦想认傅云英当义子。不然为什么煞费苦心把他送到太子身边去?

虽说没有品级,但等太子日后登基,还怕傅云升不了官吗?

皇上即位时,身边陪他长大的侍从、舍人等全都加官进爵,即使没有进士功名在身,最后也破例做了二品大员。

这话传到姚文达耳朵里,他吓了一大跳,拄着拐棍,颤颤巍巍找到东坊高坡铺,问傅云章:“你弟弟怎么会和锦衣卫搅合在一起?”

姚文达又病了,不过精神气很足,说话嗓门比雷响。

傅云章先请他坐下,家仆进去奉茶。

吃过茶,傅云章方缓缓道:“霍指挥使救过抚养她长大的叔叔。”

姚文达皱眉说:“现在沈首辅和霍指挥使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你死我活不分胜负,你马上就要入仕,不宜掺和进去。救命之恩固然要报,也无需来往这么密切,现在京里的人都在谈这个事,早晚会把你扯进去。你还没授官就被当成霍指挥使的人,不是好事。”

傅云章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她是她,我是我。老师,她想做什么,我向来不拦着,她也不会因为感激霍指挥使就来劝我投到霍指挥使帐下。”

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姚文达沉吟了半晌,“你就不怕将来你们兄弟二人政见相对,兄弟阋墙?”

傅云章望着茶杯里慢慢舒展开的茶叶,嘴角微翘,“您无须担心这个。”

过了一会儿,又道:“老师,我可以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她。”

姚文达是过来人,不大信他的话,为了各自的前途,父子都能举刀相向,何况傅云章和他弟弟只是血缘疏远的堂兄弟。他们现在还年轻,以为仗着感情好,以后即使各自为主也能一直这么兄友弟恭,等他们经历几场风雨,自然会有裂痕。

不过傅云章本身并没有特别偏向哪一方,政见观点上他有自己的坚持,为人处世又更像是中立派,所以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说不定这对兄弟真的能同时处理好家事和公事。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说难听的话离间你们兄弟了。傅云那孩子我瞧着挺喜欢的,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竟然能和霍指挥使攀上交情。我还从未见过霍指挥使照拂过哪个后生,都以为他是个疯子”姚文达说话从来没有顾忌,“这疯子现在像个正常人了,朝中大臣惊掉下巴,沈党那边早就注意到傅云了,你记得提醒他当心沈党的人。”

“谢老师替他着想。”傅云章道。

然而沈党的人还在暗中观察,并不急着胁迫傅云英,先出手的是崔南轩。

快到除夕了,傅云章放下书本,带着傅云英、傅云启和袁三去逛棋盘街、城隍庙市。城中商贸繁荣,天南海北的客商云集于此,珠宝玉器,日常用物,古董书画,无所不包,到了每月固定集会的日子,集市规模更是宏大,往往比肩接踵,人山人海,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没法掉头。

袁三攒的钱全给袁家了,最近又专心温书没有写小说,囊中羞涩,看到什么都想买,但舍不得买。

傅云英给他五百两银子当零花,道:“提前给你压岁钱。”

他盯着铺子里卖的果子直流口水,馋得眼睛都红了。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对吃的很执着。

一旁的傅云启笑得直不起腰。

袁三倒也不忸怩,大大方方接了碎银子和银票,给傅云英作揖,然后得意地朝傅云启眨眨眼睛,“老大心疼我,给我压岁钱,你笑什么?”

说着话,欢欢喜喜奔向那家苏州人开的铺子,指着收拾得干净整洁的装果子的木架,豪气冲天:“一样来半斤!”

他脸皮这么厚,傅云启觉得没意思,不耻笑他了,转而找傅云英诉委屈,“有我的份么?”

傅云英一笑,“九哥,我还没找你讨呢。”

傅云启挠挠脑袋,走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串冰糖葫芦,往她手里一塞,“来,云哥乖,这就是哥哥给你的压岁钱。”

傅云英白了他一眼,刚好傅云章在铺子里买了几张字画过来找他们,她分给他一串糖葫芦。

傅云章头戴防风的大帽,穿一件漳绒斗篷,长身玉立,面若冠玉,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些哭笑不得。

“城隍庙的糖葫芦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傅云英让他先尝一口。

傅云章从未吃过糖葫芦,把字画交给身边莲壳拿着,摇头失笑,咬下一颗山楂果,酸酸甜甜的。

袁三买完果子回来了,手里抱着,臂上挂着,嘴里还叼了一只大纸包,王大郎忙迎上去帮他拿。

“老大,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看到有卖松子糖、椒盐饼、金华酥饼和桂花糕的,多买了点。”

这几样都是傅云英平时爱吃的,袁三捧着一堆点心给她挑。

她挑了几枚金华酥饼,给傅云章拿的是方块酥糖,他爱吃这个。至于傅云启,他已经抢了一大包板糖和松子糖在手里。

傅云章左手一大包糖果,右手一串冰糖葫芦,竟觉得有些无措。

这种场景他从未经历过。

难怪小的时候同窗们都喜欢过年。他想起小时候,还没到腊月,同窗们就兴高采烈盼着过年,而对他来说,过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平日更冷清,因为别人家阖家团圆会刺激到母亲,而且要账的通常选在年底上门讨账,所以他们母子从不过年,整个正月大门紧闭,外边的热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傅云英顺着拥挤的人潮往前逛,一路走走看看,给傅云章他们一人买了几双鹿皮靴,还买了牛皮、杭细绢、三梭布,新的茶钟和果罩,几只供花的美人瓶,纸张墨砚之类的文具。想起家中书房的灯台摔坏了,特意买了几盏扛摔的铁丝灯。

家下人紧跟在后面搬东西,不一会儿褡裢都装满了。

京城坊市繁华,店铺摊子五花八门,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几人逛了一大圈,看到有人高声叫卖湖广土产的,想起家乡,忍不住凑过去看。

那边卖的东西并不出奇,无非是咸鱼腊肉。

奇的是买东西的人,他头戴福巾,穿一身皂色缘边玉色深衣,腰束大带,云头鞋,俊秀儒雅,气度极好,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许多打扮富丽的小娘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摊前挑挑拣拣,实则频频偷看他。

竟是崔南轩。

傅云英怔了怔,那边崔南轩身边的人已经认出她,朝她微微一笑。

她心头凛然,因为站在崔南轩的青年正是那日在西苑见过的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群里不知藏了多少皇宫护卫。

傅云英心里忖度太子微服出行,大约是出来玩的,肯定不想惊动其他人,抬脚正要退下,太子却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扯扯傅云章的衣袖,“二哥,你们在这等着。”

傅云章没见过太子,只认出崔南轩,见她神色有异,嗯了一声。

她走到太子跟前,眼角余光扫一眼左右,果然看到人群里有几个汉子一直紧盯着摊子,她只略微靠近几步,就觉得有无数道视线落到她身上,如芒刺在背。

太子和崔南轩有说有笑,等她走近,含笑道:“我听崔侍郎说,你也是湖广人?而且还曾是崔侍郎的学生?”

她没看崔南轩,点头应了一声,“崔大人曾在江城书院讲学。”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笑了笑,“倒是巧了,难怪你学问好,崔侍郎方才说了很多你在书院求学的事。”

傅云英心里咯噔了一下,暂且不露声色。

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太子问起她湖广的风土人情。

她说了些湖广各处的风景名胜,见太子兴致缺缺的样子,眼珠一转,改而提起湖广过年的习俗,“和北方不一样,湖广人除夕守岁不吃饺子,初一早上才煮饺子吃。”

太子每天上学读书,每个月还有九天必须正襟危坐听大臣讲经,入耳的都是治国的大道理,大概很少听人说民间风俗,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找崔南轩求证,“果真如此么?”

崔南轩看一眼傅云英,道:“地方风俗,各有不一,大致是不错的。”

说笑了一会儿,太子放傅云英离开,“你是和家人一起出来闲逛的罢?倒是扰了你。”

太子是孙贵妃的儿子,母妃受宠,皇上很疼爱他,宫中只有他一个皇子健康长大。他自幼尊师重道,性子偏于柔和。

傅云英觉得他有点像朱和昶,不过朱和昶那是真傻,太子的平易近人却总是隔了一层,不管他怎么试图表现自己的温文亲和,还是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居高临下。

她目送太子和崔南轩离开。

崔南轩故意向太子提起和她的师徒名分,而且刚才闲话时屡屡表现出对她的激赏,是想让太子怀疑她蛇鼠两端人品败坏,还是挑拨她和霍明锦的关系?

她皱眉思忖着。

见崔南轩一行人走了,傅云章立即上前,小声问她:“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太子?”

傅云英点点头。

姚文达是个老鳏夫,过年的时候家中只有两个老仆陪着,傅云章邀他到傅家一起过年。

他拒绝了,道:“宫里有宴会,我过去凑凑热闹。”

结果他老天拔地的,在进宫的路上摔了一跤,当场爬不起来,被宫里的太监送回家中,宫里的皇上听说了,怜他老病,赏赐了不少东西。

老仆还挺高兴的,这样大官人既用不着每天出去应酬,还得了一大堆御赐的值钱药材,这一跤摔得值!

正月初三那天,傅云英和傅云章去姚家探望姚文达。

姚文达留他们吃饭,老仆端着一大碗熬得烂乎的炖肘子兴冲冲走进房,笑着道:“这还是宫里赏的肘子,两位少爷多吃点。”

宫里赏的菜不一定好吃,重要的是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