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呆?”

毕来利定定神,胡乱应付道:“我想儿子呢!我出去一会!”站起来走了出去。

刘蓝秀看着丈夫的背影,心中狐疑不定。

恍惚间,一个透明的影子雾气一般飘过眼前。

身上一凉,打了个冷战。定睛看去,什么也没有。

转头看到了桌头的糕点,站起来走到外屋,看着丈夫出了大门,赶紧招呼两个女儿:“盼弟招弟,快过来!”

领着盼弟和招弟到里屋,手忙脚乱的拆开蛋糕盒子,一边嘱咐道:“不要告诉爸爸你们吃过蛋糕!吃完了把手脸洗干净!”

盼弟招弟拚命的点头。

拆开了盒子,娘三个充满希冀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落在盒子里的糕点上,三个人不由的齐声惊呼,脸色大变!

盒子里没有期望中的金灿灿,香喷喷的糕点,只有几个乌黑干瘪的焦炭一般的块状物,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你爸买了些什么东西呀!”刘蓝秀皱着眉头看着盒子,再看看两个女儿失望的样子,郁闷不已。

摸摸女儿的头安慰道:“下次再有好东西,我留给你们吃!”

盼弟带弟乖巧的点头。

毕来利这一去,晚上才回家,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神气。

一进门,刘蓝秀就皱着眉把那盒焦炭蛋糕指给他看:“你哪里买的蛋糕呀!找他们去!”

毕来利看了看,又惊又怒:“好家伙,把烤焦成这样的卖给我!明天我去找糕点铺子算帐!”

又眉开眼笑的凑到老婆面前:“老婆,我们不用担心再生女娃了!”

“你说什么呀?”刘蓝秀迷惑不解。

“保密。”毕来利冲她挤了挤眼。这个俏皮的表情跟他的老脸丝毫不协调,她压根儿不觉得好笑。

夜晚。刘蓝秀在睡梦中挣扎。忽的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毕来利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刘蓝秀定了定神,答道。

“孕妇容易做噩梦。没事的,睡吧。”毕来利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刘蓝秀却久久不能入睡。

梦中,仿佛身处一个破败的房子里。房子中间有一口大锅,一个婴儿坐在锅里,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嘴巴里啃着,啃得鲜血淋漓。忽然冲她伸出手,一副要抱的样子,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妈妈,我饿。”

那伸向她的一双小手,已然没了皮肉,露出粘满鲜血的森森白骨!……

梦厣 (下)

那伸向她的一双小手,已然没了皮肉,露出粘满鲜血的森森白骨!……

回忆着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每个细节清晰得难以置信。刘蓝秀不由的浑身颤抖,用棉被紧紧的裹住自己。

漆黑的窗户那边仿佛有东西在晃动。

刘蓝秀从被角探出眼睛看去。

那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窗外蠕蠕而动。是什么?猫吗?她感到害怕,又努力的想看清。

一只小手突然清晰的印到窗玻璃上。

刘蓝秀感觉头轰的一下,身体仿佛被惊吓炸成碎片。

那只小手,没有皮肉,只有森森白骨。按在窗玻璃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手印。

她想跳起来,想喊,想推身边的毕来利。可是浑身沉重僵硬,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睁睁看着那白骨小手轻轻伸了一下,就钻进了玻璃,仿佛窗玻璃是空气一般畅通无阻。

然后陆续是一张小脸,身体,一个半透明的小孩钻了进来。

这孩子的面部扭曲,狰狞可怖,嘴角露出尖利的细牙。

它沿着窗台爬下来,爬到床上,摸到她的脚,顺着她的身体向上爬,爬到哪儿,哪儿就变的冰冷。一直爬上她略略隆起的腹部,停下来,漆黑无光的眼眸看着她,奶声奶气的冲她喊了一声:“妈妈!”

忽然低下头往被窝里钻。

刘蓝秀感到这个冰冷的小孩钻到她的两腿间,用力的钻入她的体内!

一阵寒冷而剧烈的疼痛从下体传来,刘蓝秀尖声大叫了出来!

毕来利一咕噜坐起来,打开灯,见老婆紧闭着双眼,大汗淋漓的在尖叫。赶紧喊着她的名字,用力晃她的肩膀。

刘蓝秀猛的睁开眼,喘息着喊叫道:“它钻进去了!钻进去了!快把它弄出来!弄出来!”

“什么?什么东西?”毕来利焦急的问。

“小鬼!小鬼钻到我身子里了!”

“快醒醒!你做噩梦了!”

刘蓝秀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静心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

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孕妇果真是易做噩梦。

无力的对丈夫说:“我刚才好像是魇住了。没事了,睡吧。”

“哎。”毕来利答应着,把灯关上了。

刘蓝秀睡意全无,睁着两眼环顾阴影笼罩的屋子。总感觉黑暗中有未知的可怕东西。

外面,月亮突然钻出了云层。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墙壁上。

刘蓝秀的眼光扫过白墙上那块皎洁的月光,眼睛惊恐的睁大。

墙上清晰的印了一个手印!

刘蓝秀拚命的推毕来利。毕来利睡眼朦胧的嘟囔道:“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的闹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

“手!手!鬼手!”刘蓝秀尖着嗓子嚷嚷,声音都变调了。

毕来利顺着刘蓝秀的指点一看,也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爬起来仔细看了看,立刻找到了原由。墙上之所以有手印的影子,是因为玻璃上有污渍。

“这是玻璃上的脏东西,让外面的月光一照,就在墙上投下了影子嘛!孕妇真是疑神疑鬼!我去擦掉就好了!”

毕来利顺手扯了块抹布,走到窗前,仔细找那个装神弄鬼的污渍。很快找到了。

心中却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那污渍印在玻璃的外面,分明就是一个血红的小手印!

毕来利张望了一下窗外。月亮适时的再次钻入云层,暗夜沉沉笼罩。

他迅速打开窗户,把抹布伸出去把玻璃上的印子擦干净,走回来对老婆说:“不知是盼弟还是招弟涂上的泥巴,别瞎疑心了,睡吧。”

这天晚上,我也做梦了。

梦中,恍惚看到雪地里印着一串小小的赤足脚印。

我循着这串脚印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远,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小小的乳白色影子趴在一户人家的窗户上往里看。

那影子仿佛查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过来。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两眼黑洞洞的。

没错,是丫丫。

“丫丫。”我轻声喊道,“你见过妈妈了吧?该回家了。”

丫丫缓缓摇了摇头。

“丫丫,你答应过姐姐的,看过妈妈一次就回到婆婆那里!”

“我改变主意了。”丫丫冷冷说。

“你怎么能……”

“你看,妈妈的肚子里又有了小宝宝。他们不要我,就是为了这个小孩。我恨他们,我恨爸爸,恨妈妈,恨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

丫丫的表情越来越阴森,我看着她的脸慢慢的变化,变成我第一次见她时那副凶厉的模样,嘴角慢慢长出尖尖的细牙。

“丫丫……”我哭了,企图安抚一下她暴躁的情绪,伸着手向她走去,“别这样,跟姐姐回去……”

丫丫见我朝她走去,嘴角上翻,露出尖牙,眼里泛出威胁的寒光。

腿上突然一阵刺痛,脑子忽的清醒过来。

低头一看,晃晃正扒在我的腿上,我感觉痛是因为她的爪子刺破了我腿上的皮肤。

再抬头看,没有陌生的人家,没有丫丫。我穿着单薄的内衣裤站在自家院子里,赤着的双脚已在雪地里冻得冰冷。

我看着晃晃绿莹莹的眼睛,问道:“晃晃,我是梦游了吗?”

晃晃咪呜一声。我抱着晃晃,赶紧进屋,爬回到被窝里。紧紧搂着晃晃,想着梦中的情形,身体像是寒透了,久久捂不暖。

透视

早饭后,我照例抱了晃晃到街上逛荡。

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正在跟卖糕点的老板娘吵架。

我最喜欢看吵架了,热闹。抱着晃晃驻足观赏。

“你看看,你看看,你卖给我的是啥东西,烤糊成这样了都,街里街坊的你也好意思的,退钱!”那男人把一盒子打开的焦炭般的东西扔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连连喊冤:“我家店子打开张就没烤糊过一炉蛋糕!我是当着你面,把刚出炉的蛋糕装的盒呀,你亲眼看着我装进去的啊!谁知道是不是被调了包?回去问问你家里人吧!”

毕来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难道是盼弟招弟那两个馋嘴丫头……

这时旁边的刘蓝秀发话了:“不可能,东西拿回来就搁我旁边呢,紧接着我就拆开了,没别人碰过!”

老板娘这时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堆黑黑的玩艺:“哎,我说,这样子绝不是烤糊的,烤糊的东西会有焦味,不会有霉味!”

正看双方斗嘴看得兴高采烈的我,也注意到了那盒东西。那种灰黑朽败的色泽非常眼熟。

毕来利狐疑的凑上去闻了闻,果然一股腐朽的味道。

老板娘得意道:“这是哪儿掏出来的古董啊!没一年半载可成不了这副样子!还说没调包!”

毕来利怒道:“我今天有事,没空跟你啰嗦!改天再找你算帐!老婆,我们走!”

把老婆扶上大金鹿自行车的后座,瞪了一眼老板娘,哗啦啦的骑走了。

老板娘气到气结,半天冒出一句:“自己见鬼了,反来赖别人,什么人哪!”

听到“鬼”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低头看晃晃,晃晃对我点了点头。

是丫丫吃过的东西。

毕来利带着刘蓝秀直接去了县城,走进了县医院。

“来这里干嘛?”刘蓝秀狐疑的问。

“做检查啊!现在女人怀孕了都要定期做检查的。如果孩子畸形或是有病啥的,就及早处理。”

“你疯啦!”刘蓝秀拽住了丈夫,不肯往前走,“我们这个是超生的,躲还躲不了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放心!我早找好人了!”毕来利拉着她直接来到医院的B超室门外,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很快出来,把她也叫了进去。

一进入B超室,眼前一暗。

窗户上黑色的厚重窗帘拉得严严的,一个小小的黑白显示器屏幕闪动着,旁边一张窄窄的皮床。

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白帽子的女医生坐在显示器前。毕来利毕恭毕敬的介绍道:“这是秦医生。”

刘蓝秀冲她点点头。秦医生一双冷冷的眼睛,扫了一下刘蓝秀,淡淡说:“把门插上。”

毕来利依言把门插好。

“躺到床上,上衣撩上去,裤子褪下些。”女医生吩咐道。

刘蓝秀又紧张又局促:“这是干什么呀?”

秦医生眉毛一竖,露出不耐的神色。

毕来利赶紧把老婆推上去:“这是孕期检查!快些!”帮着刘蓝秀把衣服敞开。

刘蓝秀微凸的肚皮露出来,很快感觉一凉,吓了她一跳。

秦医生把藕合剂涂在她的肚皮上,用腹部探头用力按着滑动。

刘蓝秀感觉她很用力,紧张的叫起来:“哎,哎,你轻些,别伤着孩子!”

“咋忽什么!”秦医生恼怒的低声喝斥,转头对毕来利说,“你们怎么搞的,让人听见可麻烦了!不想做现在就走!”

毕来利赶紧的哈腰陪笑:“做,做,她乡下娘们,胆小,您别生气!”又转向刘蓝秀,“人家医生手底下有数,别一惊一乍的!”

刘蓝秀担心再被骂,只好忍受腹部探头的挤压。

秦医生仔细的看着显示器的画面。

毕来利在一边张着眼睛用力看,却只看得出模糊一片,连胎儿也分辨不出。

秦医生找到了目标,凝神分辨。似乎看到了一点小巧的玩艺,但胎儿姿势不巧,又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