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不关我们事。她又没惹我们,你逞什么能呀~~~~您请过,请过!”我对人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头幽幽飘来,却没有幽幽飘过,偏偏在我的跟前停了下来。

她的形状太过凄惨,我不想正视她,只好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心里默默祈祷:您要过就过,停下干嘛呀!

“你……看的见我?”气若游丝的声音又飘过来。

……糟了不小心暴露了。我的目光扯到车窗外,装出一付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甚至哼起了歌。

那张脸却好死不死的飘到我的脸前,几乎要凑到鼻尖上:“你肯定看的见我,别装了~~~”这死鬼头,生前准是个八卦女人,是不是好久没8了,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对话的,就想过8瘾呀!

“小熊……”这个时候这死小鬼做什么去了……

砰!一只脚横空踢来,人头像一颗皮球,翻滚着消失在车厢尽头,一路还尖叫不止。

“主人,随时听从您的召唤!”小熊收回脚来,一本正经唱道。

我闷……

不理他,转头看列车车窗外。外面正大雨滂沱,光线很暗,车厢里亮着灯,玻璃上映出我自己的脸,以及车厢里其他的事物的影子。当然,小熊这个家伙是没有影子的。

倒影中,一道犀利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我身上一紧,猛的回头,却没有捕捉到这道目光。仔细观察车厢内的仅有的几个乘客。几个人或是闲坐,或是在打盹。衣着朴素些的,大都是搭车去打工的农民。衣着休闲新潮些的,可能是外出旅游的年轻人。

我细细打量几个人脸上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样。只有两个人我看不到脸。一个人是背对着我,坐在相邻座位上。我把头探过椅背,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发色乌黑,用一束暗红的丝线在头顶系了高高的马尾,而我没把“他”当成姑娘,是因为看到了他健状的后颈和宽宽的肩膀。尽管他的打扮有些另类,但刚才那道目光不可能是这个人的。因为从我坐的的角度,根本不会从车窗上看到他的倒影。

另一个是斜对着我们坐在另一排座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带了一顶浅驼色休闲礼帽,身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一条浅灰花纹的时尚领带松松系着。身材看上去修长干练。帽沿低低压在额上,抱着双手,似是在打盹,我看不到他的脸。

是他吗?方才那道目光,尽管只是在玻璃中的倒影,我仍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丝看热闹的嘲笑。他看到了我方才与女人头的一番纠缠了?这世人高人无数,很有可能。转头去看小熊,却见这小鬼盯着男子,面露惊恐,不待我出言发问,就嗖的一下钻进了扳指里。连小熊都这么怕他,我还是躲远些的好。

可是我不惹人,人倒可能来惹我。

这个年轻男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我对面,挨着爸爸坐下。他的帽子依然压的低低的,帽沿下露出的薄唇微微一勾:“小姐,要算个命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抓住我的手,摊开我的手心做观察状:“恩,小姐你命理非常,血统特殊,半人半妖,乃是人妖。”

“你!你才是人妖!”我怒了。

他的脸一抬,露出一对满含笑意的眸子。

“叶图!!!!!!!!”

没错,正是叶图叶大神棍。

“叶图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跳到他身上,在他膝盖上乱蹦。

“替爷爷去办点事。托你家猫妖的福,爷爷的蛊毒尽去。可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能承受舟车劳顿,所以由我替他跑趟腿。”

“哦,你终于能做点正事了。”

叶图把我丢回座位上:“连你这个小屁孩都要教训我!”

“哥哥,好青年要奋发图强,志在四方。”

“够啦!”

“嘿嘿。”我低头对着扳指唤道:“小熊,还不出来见你干爹。”

小熊闷声闷气的回答:“不要!他一定是来带我回去的,我死都不要回去!”(某摇:再强调一次,您已经死过了。)

叶图不屑的说:“我做什么要带你回去,我丢你都丢不迭呢!你这个倒霉的小鬼!别自做多情了!”

“真的?你真的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小熊仍是狐疑不定。

叶图苦笑:“你折腾我折腾的还不够吗?带你回去?我缺心眼啊。”

小熊这才放心,悠然从扳指里钻出来,还是不肯离叶图太近,飘到车厢的那头玩去了。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怎么没看到那只猫妖?”叶图问。

我的脸一下子苦起来,将晃晃离开、奇怪的信、爸爸突然要回老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叶图沉默了一会,伸手过来:“那封信给我看看。”

我掏出信递给他,他展开宣纸看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你的老家,是不是叫做桃花坊?”

“你怎么知道?”我吃惊的问。

叶图把信装回去还给我:“别问了,下一站你就下车,绑也要把你老爸绑回去,千万不能回老家!”

“能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吗?”

“不能。”他干脆的回绝。“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事情很不妙。肯定是一个陷阱。”

我正欲追问,火车却吭吭哧哧停下了,原来是到了一处小站。

叶图说了一声“走!”,一把扯起了昏睡中的爸爸,爸爸迷迷糊糊的被揪着走,嘴里嘟囔着:“到站了吗?”

我只好跟着下了车。

下车后发现雨已经停了。叶图拖着爸爸往前走了一段,放开他,又把我往前推了一把:“搭回去的火车回家,一定想办法阻止他再跑!”

“你不回去吗?”我慌乱的问。

“不!我有要事在身!”

正说着话,有人也下车了,我本没有在意,但那男人头顶上红色丝线束的马尾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就是坐在我背后座位上的另类男子了,现在从正面看,他更加另类得出类拔萃了:身着一身简短的淡青长袍,袍边滚着华丽的暗金花边,更离奇的是,他居然穿了一双白底的布靴。活脱脱就是一个古人装束嘛!

马尾男径直走到了叶图的身后,而叶图完全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呼声很高的叶图同学再现江湖.

绿眼人

马尾男径直走到了叶图的身后,而叶图完全没有察觉。

“当心!”我大叫了一声。

却已晚了,那人的出手如闪电一般迅速,我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叶图一声痛呼,一柄得利刃的尖锋从他的右肩前方透了出来!

叶图痛得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滴渗出额头。马尾男的脸色也是白的肃杀,面色冷酷,从叶图的肩后的看着我,一对眼睛居然是寒潭般的碧绿。语调冰冷的对我说:“上车,否则我杀了他。”

我呜咽道:“我我我上车。你别杀他。”

扶着晕头转向的爸爸,连滚带爬的爬回车上。马尾男用利刃挑着叶图,跟在后面,就那么一步步走回车上。对叶图来说,每一步都痛彻肺腑。

直至我们坐回原来的座位,我听到扑的一声轻响,是刀拔出的声音。叶图一声闷哼,被马尾男一推,倒在座位上。看到他被穿透的肩头两边都在冒血。我哭着从书包里翻出我的衣服,用手和牙齿撕成条状,手忙脚乱的往他的伤口上裹。

而马尾男面色淡定的坐在了爸爸的身边。爸爸茫然的看着马尾男:“你是谁?”他目前的脑筋不是很清楚,更何况眼前这种混乱的状况,他更糊涂了。

“你还是睡吧。”马尾男对爸爸说。抬手轻轻在爸爸背上拍了一下,爸爸立该趴下呼呼大睡了。列车长长的鸣一声笛,缓缓启动了。

“小熊……”我低声念了一句。

“我在这里……”扳指里传出轻声的回答。

“做掉他……”我下令了。

“做不掉……”小熊答。

“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太狠了……我打不过……上前只能送死……”(某摇抓狂的再强调一遍:您已经死过了!!!!)

“你一只鬼有什么好死的!!!”我不管了,叶图的血让我狂怒了,大嚷了起来。

“会魂飞魄散……”小熊仍是压低着声音,一付老鼠见了猫,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晃晃,晃晃,你在哪里呀!!!!!有人欺负我啦!!!!!”我哇啦啦大哭起来。

马尾男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淡淡的冷冷的看着我哭天抢地。很好,没用,我不哭了。

抹干眼泪,再看叶图,虽是面色苍白,却已慢慢坐正了。隔着我乱裹上去的布条,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我想他需要些止血的药,大声叫道:“列车员!列车员!”

“别叫了,这种破火车上你别想得到什么服务。”叶图嗓音沙哑的说,“我没事。”

四周看下,原本坐在这节车厢的乘客因为看到了血,怕惹事非,早躲到别的车厢去了。看来我们别想得到别人的帮助了。我埋头撕衣服,撕成更多的布条,看都不看马尾男一眼。不仅是因为怕,更是因为恨。半句话不说,出手就伤人,狠辣得让人心寒。

我对着叶图怒冲冲说:“那个家伙为什么坐我们的位子!他干嘛不坐的远一些!”

马尾男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有力:“既然我们几个人都是同一个目的地,就搭个伙吧。”

我吃惊的看一眼叶图:“你也是要去……?”

叶图:“没错,我原本也是要去桃花坊办点事。”

桃花坊。一个谜一般的地方。爸爸执意要回的老家。马尾男血腥胁迫我们去的地方。而叶图应叶天闻的要求,去“办点事”。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因为对面的马尾男瞪了一对碧眼盯着,我不能出声询问叶图,只好默不作声。既然身不由已,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爸爸昏沉,晃晃不在,小熊无能,叶图受伤,不到十岁的我忽然间好像长大了不少。我得打起精神来。

沉默。马尾男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既然是去办事的,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她不去你办的了事吗?”

叶图冷冷扫他一眼:“我不跟绿眼的怪物说话。”

马尾男被噎,哼了一声,再度沉默。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他?难道是说我?这又关我什么事了?!郁闷,无法沟通,干脆不去多想。只盼着车快到站,也好找个药店给叶图买些伤药和绷带。

火车抵达某个小站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马尾男说了一声:“下车。”

几个人站起来拿各自的行李,叶图从行李架上取下他那只公文箱,再无他物。里面,不会是还装了那件黄道袍吧……他受伤手臂无力,而马尾男又没有帮他提箱子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接过来了。人小箱子大,走起来很吃力。

下车后,看周围的样子像个偏僻的小镇。我四处张望着哪里有药店。马尾男见我磨蹭,绿眼一瞪:“快跟上!”我敢怒不敢言,只得一边跟上众人的脚步,一边低声要求小熊去找个药店“抓”些药来。

“我只负责照顾你,他受伤关我什么事。”小熊不满的回答。

“喂,好歹他做过你的干爹,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恼了。

见我生气,小熊忿忿从扳指里钻出来飘走,一路碎碎念:“这是额外的工作,我要加薪,我要加薪……”

马尾男的绿眼瞥了小熊的背影一眼,显然是看到他了,但没有理会。过不久,小熊背了一只大口袋飘了回来,两眼冒光,一付打了兴奋剂的样子。我赶紧的接过袋子。幸好路上行人稀少,天色又暗,让路人看到半空中一只大口袋在飘,还不吓坏啊。

小熊叽叽呱呱边笑边说:“你真该看看药店老板的表情,哇哈哈哈哈哈……”

唉,糟糕,我忘记给小熊钱了……药店老板,让您又受惊吓,又遭抢劫,对不住了……

马尾男眼里绿光一闪:“闭嘴。”小熊大惊,嗖的钻回扳指里去了。

爸爸、我、叶图、马尾男一路走出火车站。我正在猜这里是不是桃花坊,如果不是,天色已晚,是不是要找个地方住一夜再走。但有马尾男在,我多说话说不定会招来祸事,还是由他安排吧。却见马尾男忽然停住脚步。一行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我迷惑的往他脸上看去,却见他在左右张望,一脸迷茫。

他不会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叶图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不如先找家旅馆住下吧。”

“旅馆?那是什么东西?少跟我耍诡计!”马尾男一脸警惕。哎,旅馆都不知道是什么,看他一身古装打扮,不会是古代穿过来的吧?

我苦苦思索在古代旅馆怎么说……对了,客栈!正要大声告诉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招呼:“几位要坐车吗?”是一名三轮摩的司机在揽客。

马尾男精神一振,几大步冲了过去:“要坐!”

待他走近,摩的司机突然大叫一声,弃车落荒而逃。马尾男呆在当地,半晌,迷惑的转头看我们:“他跑什么?”与此同时,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我们无语了。

马尾男皱眉,打量了我们几眼,指一下叶图:“你,来驾车。”听听,驾车,他准是穿来的。穿来的绿眼杀手。

叶图指指自己的右肩,半个字不吭。

马尾男自作自受,没有话说。于是转向爸爸,看了看他迷蒙的双眼,最终作罢,估计一发动,他老人家就会把车送沟里去。然后,转向了我:“你……,”瞄了眼我三尺多的身高,“算了,我来驾车。”

“你会驾——吗?”我本不想同他说话的,但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恐怕只会开马车吧!

“没有什么事能难的倒我锋摩的!”马尾男很有气势的吼道。很好,知道他名字了,疯魔。好名字。

“统统给我上车!” 锋摩冲我们叫嚣。

我真诚的说:“我建议你先去考驾照。让交警叔叔抓住要被关起来的。”

叶图恳切的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住一晚,明天再找别的车。”

只有爸爸迷迷瞪瞪的往车上爬去。我死死的扯住他。让一个除了马车之外毫无驾驶经验的疯魔当司机,上去肯定死路一条。

忽然瞥到锋摩手中寒光一闪,转瞬就划向叶图的颈子!叶图缩脖子大叫:“好啦好啦!上车上车就是啦!”

我没意见,扶着爸爸和叶图爬到狭小的车篷里去。必竟上车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如果不上车,我们就死定了。这个动不动就抄刀子的疯子,我恨死他了……

锋摩袍子一撩,姿式潇洒的跨上车,然后,埋头一阵捣鼓,间歇还会发出一两声“驾,驾”的呼喝。我跟叶图对视一眼,冷汗滴滴。

就这样居然让他把摩的发动了,真是人才啊人才。车一耸一耸蹦了几下,突然呼啸着往前冲去,险些把我们甩出车厢。能把摩的开出奔马的感觉来,他可真有一套!

车转眼间驶向一段崎岖的山路,车速却是不减,疯狂的前冲,由于道路不平,车甩动的厉害,若不是小熊把身体化作一条长长的安全带把我们绑在一起,早就被甩出去了。山路前方漆黑,曲折难行,仅靠一个前灯照明,能见度其实也就几米,这种车速就是在存心找死,我几乎看到死神在招手了,忍不住尖叫起来。叶图冲着车头方向大吼:“停车!停车啊!”

我们听到,锋摩的声音传来:“吁——”。。。。。。。。

他没发现那个叫做刹车的装置。

两分钟后,摩的腾空而起,向着深深的沟壑重重的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看没人回,这种感觉...就像被暗恋一样....您就跟我表白一下嘛!!!!!!!!!!!!

桃花坊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死定了。随车疾速下降的身体却忽然一轻,然后飘忽下落。睁眼,却见小熊将身体化作一顶降落伞,手臂变作长长的绳子,缠绕着我,爸爸,叶图三个人。我们三个被小熊从车厢中拽了出来,车依旧继续下坠,几秒钟后,黑暗的谷底传来重重一声巨响。

小熊带着我们三个缓缓降到地面,身体恢复原形,躺在地上作喘息状。其实他是没有呼吸的,喘息只是为了表示他很累。

“我要加薪。”他说。

我爬起来,急忙的查看爸爸和叶图有没有受伤。叶图却先开口了:“摇摇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

“我很好。”

“爸爸,爸爸?”爸爸没有回答,我大惊,扑了过去,看到他的两眼闭着,一动不动,“爸爸你醒醒呀!”我的声音里带出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