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麒很老实的承认。

“妈妈说我讲英文,就好像是鸭子在叫。”

她俏皮的眨眨眼,流光溢彩的。。

佟麒扑哧笑了,这个比喻很贴切,也因为她笑起来特别的好看——嗯,他好像还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小女生过…

“你的家人呢?”

“刚刚走散了…唉,全是这片向日葵害的。太美了,你觉得美不美?我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片向日葵过。刚刚拍了不少照片。要不要看看…很美的…”

佟麒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女生,迷路了也不急,也不乱,还有兴趣研究照片,实在和其他小女生不太一样哦!

他凑上去看了一眼,立即被里面的照片给吸引住了,拍的还真是一般的好:

“这些都是你拍的?”

“嗯!”

“很漂亮!”

小女孩眯眯一笑,小酒窝露了出来:“我很喜欢拍照。每次出来玩,都会带着相机。你也在附近度假吗?”

“嗯,我跟我爸爸妈妈在那边的农庄游玩!你呢?”

笑容立即从小女孩子脸上一点一点收了起来,有抹忧伤抹在了她那纤细的秀眉上:

“我来找我妈妈。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我妈妈了!”

“那你妈妈呢?”

“她在中国的大使馆工作!”

“可这里不是中国!你找错地方了吧!”

“不知道,大人总是神神秘秘的。总之,我妈妈就在这附近,伯伯说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会把妈妈接回家去…我太想念我妈妈了…”

小大人似的语气,带着某种伤感。

佟麒很理解这种思念母亲的感觉,这种理解,在无声无息的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不由得柔声安抚起来:

“会的,一定能找到!咦,奇怪,为什么是伯伯来找你妈妈,你爸爸呢?”

“我没爸爸!他们说伯伯就是我爸爸,可没见到妈妈之前,没问清楚妈妈之前,饭可以多吃,爸爸不能乱认…所以,我装作不知道。”

这话逗得佟麒又一笑,那表情,超荫的——真是一个有主见的小妞妞。

“你的脚,还能走么?”

“有点疼!走路不太便当…”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吹了吹,很勇敢。没哭。

“我扶你走,或者,给你伯伯打个电话,让你伯伯来找你…”

“我可能走不回去了,手机刚刚弄丢了!我路盲…”

“我这里有手机!”

佟麒从背包里取出儿童手机:

“号码!”

“我来拨…”

小女孩接了过去,按了一个号码,然后甜甜的说了起来:

“哈罗,伯伯,是我,对不起哈,我不该偷偷跑出来的…我…我迷路了,您能来接我吗?在向日葵田。我等着!”

挂断,她把手机递回。

“谢谢,伯伯让我在原地等着。他让我打开定位仪!”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类似手表一样的东西,她往上面按了几下,那表面就有一个蓝点闪烁了起来。

“那我陪你在这里一起等!”

爸爸说过:男孩子要绅士,不能欺负女孩子,要照顾她们。

所以,他很绅士的扶上她,找了一个空地,从包包里找出一条小毯子垫着,坐下后两个人又开始说话,聊的挺投机。

“你叫什么?”

“宁倾晚!你呢?”

“佟麒!”

“几岁?”

“五岁!”

“我也五岁!”

“这么巧啊!你什么时候生日?”

“五月三日!”

“我五月二日!嘿,真好,我比你大一天。”

“大一天怎么了?”

他拧了一下眉,觉得这小姑娘笑的有点坏。

“这代表,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啊,学校的老师不是常常那么说么:年纪长的小哥哥小姐姐,得照看比你们小的弟弟妹妹。佟麒弟弟,以后,我罩着你…”

说着,还用手摸摸了他的头。

从没被小女生揩过油的佟麒顿时石化:

他不喜欢当弟弟啊…

这妞妞怎么这么自来熟?

“啧,你怎么罩着我?一只狗狗就能把你吓的屁滚尿流!”

“我那是不想欺负狗狗好不好…我要是跟狗一般见识,那我也就是狗了…我这是有意让它们的…人是高等动物,是万物的主宰,不能欺负低等动物。”

这…这是什么理论?

佟麒狠狠抽了抽嘴角,凉凉反问:

“打住,你这是暗骂我是小狗?”

小女孩笑眯眯的:

“没,你是小小骑士。骑士专门打狗!”

佟麒笑了,挺满意骑士这个称呼的,虽然骑士打狗听着有点奇怪。而且骑士也是人啊!

算了,算了,不和小姑娘斤斤计较。咱要绅士。

一刻钟后,向日葵田的另一头,一个冷俊的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冲他们走来,佟麒侧脸看着,愣了愣,这个男人,他认得啊,天天上电视,是首相府的人,叫什么来了?

对了,叫霍启航…

“晚晚!”

“伯伯!”

宁倾晚笑眯眯奔向一脸严谨的霍启航,脚一瘸一瘸。

“小祖宗,你怎么乱跑?”

郝军跟在后面摇头:“你伯伯都要被你给吓死了。”

这对娘俩,都让人不省心,偏偏霍少当她们是心头宝。

“伯伯,很抱歉。”宁倾晚勾住伯伯的脖子,小声的致歉:“您别生气!”

这个伯伯虽然很严肃,不爱笑,但对她真的很好。

“没事就好!”

霍启航没有任何斥责,抱抱她。

在他看来,孩子不顽皮,那就不叫孩子。

他可以包容孩子的任何顽皮,虽然寻找的过程,有点让人惊慌紧张,但这种经验却是全新的。

以前,他并不喜欢孩子。但现在,他爱极了这个娃娃。因为这是敏敏赐予他的宝贝。

他看到了她的伤,雪白的肌肤加上这一点伤,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受伤了?”

“嗯,不小心摔的。”

“伤口得马上处理一下!”

边上郝军第一时间留意到了佟麒,眯了一下眼,和杨开对视了一下,目光发亮:

太好了,佟庭烽的儿子在这里,佟庭烽和宁笙歌肯定就在附近。

“小弟弟,你家在哪里?瞧,我们家小晚晚受伤了,得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上一上药?能打扰一下吗?”

郝军蹲下,温温的问,想套出宁笙歌的下落。

佟麒眨巴一下大眼,一指东边:“附近有医疗站,就在路的那边。到那边去处理伤口比较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两位看他的目光,有点不怀好意。他很机灵的给了一个更好的建议。

霍启航转头瞄了一眼,也留心到了这个小男孩,心,不由得砰然一跳,目光往四下扫了一下,极淡的接过话:

“先去医院。”

或者到车里由他处理一下,只是小伤口,不碍事。

重要的是,他们得跟着这孩子,把隐遁在附近的宁敏找出来——

佟家的人,戒心都重。

他看出来了,这孩子,对他们有所保留。

饭菜做好了,佟庭烽接了个电话,宁敏出来找佟麒,陈祟说小家伙往那边逛去了,问要不要打个电话把人叫回来。她笑笑说不用,挺近,她想亲自去找。

一路着,来到向日葵田附近,阿灿说小家伙在田间,遇上了一个小姑娘,正坐在那里说悄悄话,把我赶了。这是找小女朋友的节奏么?

她听着失笑,五岁?

找女朋友?

开玩笑,再说,这孩子不太爱和小女生玩的。

她启动了GPS定位追踪,冲他的落脚点漫步走去。

当她从向日葵丛钻出,来到那条田埂时,身上沾了不少的金黄花瓣,心里犹在想:这景色真美,要是晚晚看到,她得多欢喜。

就这时,远远的,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小麒再见!”

“再见,祝你早日找到你妈妈!”

“嗯!”

宁敏怔了一下,小女孩的声音,有点耳熟啊…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还是…

她豁然抬头,巡视,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然后,一道令她几近思念成狂的身影跃进了她的视线:

“晚晚…”

她失声而叫。

这一刻,她几乎怀疑自己所看到的。

本想要攀到背上去的宁倾晚一听得这叫,豁然的回头,在看到站在向日葵地里那风情万种的美丽女人时,双眼迸射出狂喜,猛的推开那个宽宽的背,脚一拐一拐的,却不怕任何疼的冲了过来,喉咙里蹦出了一句惊喜交加的欢叫,响彻了整个云霄,震得向日葵是频频点头微笑:

“妈妈!”

缓缓转头的佟麒,一怔,正在想这丫头的运气还真是好,这么快就找到妈妈了,但,当他看清楚叫唤的人之后,整个人傻了,不,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这这,这明明是他妈妈呀!

哎哎哎,宁倾晚,爸爸不能乱认,妈妈更不能乱认…

而原本蹲在地上的男人,则缓缓站了起来,那冷漠的脸孔,在一寸一寸柔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喉节在不断的滚动,有涩涩的感觉涌上来,眼眶一下湿润:

敏敏!

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可恶而可爱的的女人。

毫无预兆的,她就这么冒了出来。

是的,没有受伤,她好好的,在失踪长达四个月之后,终于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于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就像决堤的河水,奔腾而下,泛滥成灾。

他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将这个几个月以来把他折磨的几乎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的女人按在怀里,狠狠的亲上一亲,抱上一抱,用心感受一下她还活着的气息。

不,他没这么做,而是深吸着气,忍耐着,一步一步走去,看着她们母女抱作一团,将她长发飘然的模样刻在心上——他在静静的,深深的凝睇。

她,越来越美了,也越来越娇艳动人了,笑容是那么的明亮,而且激动。

他的心,跟着砰砰砰的乱跳起来。整个人,似乎也跟着活了起来。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信仰,她就他的信仰,更是他的一米阳光,能照暖她的心,照亮他的世界。

失去了她,他的日子就会黯无天日,失去方向。

所以,以后,他会牢牢抓住这抹阳光,再也不放。

十步远处。

“妈妈,妈妈,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

软软的小家伙,紧紧的攀着宁敏脖子,双脚夹着她的腰,眼泪,情难自禁,哗哗的流着,嘴里急急的叫着,还不断的吻着她的脸。

宁敏深深的抱着这个可爱的孩子,那些抽紧了身体太久的东西终于又回来了,五年时间,她们相依为命,早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这四个多月,生活被彻底颠覆,此刻,重见女儿娇颜,恍若隔世。就好像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重重生死劫难,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她又做回了自己。这才是她真正的人生。

“晚晚,晚晚…妈妈也想你,妈妈也想你…”

心的某一处,一直藏着她,只要一想,心就疼的厉害。

“想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妈妈,您真迷路了!您真迷路了吗?”

晚晚哽咽着,委屈着,捧着妈妈的脸:

“您知道我等的有多心焦吗?

“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妈妈,我每时每刻都在盼您出来,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上学的时候想着下午,兴许您就能跑来接我放学了;放了学想着晚餐,兴许您会突然冒然出来做一桌我喜欢吃的菜等着我;睡了觉,我盼着天亮,兴许一睁眼,您就睡在我身边;吃完早餐,我最盼您能用咱家那辆小摩托,载我去学校…

“妈妈,我一天一天在等您,可是您却一直没出现。

“妈妈…我想您都想病了,就前几天,我病的一踏糊涂,我多想您能在我身边哄我吃药。那些药好苦好…

“妈妈,您怎么可以把我丢下这么久…

“您太可恶了,您可恶了…

“您怎么可以这么惹晚晚伤心…

“您知不知道,晚晚有多想您呢…想的心都要碎了…”

娇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音,嘴里叫着可恶,双双却紧紧抱着不放。

“是吗?是吗?怎么会生病?现在好了没有?”

宁敏替她抹掉眼泪,摸着这张看上去清瘦了不少的脸孔。

晚晚正想回答,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她想你,晚上趁保姆睡着,独自一人偷偷跑到楼台守望你,受了冷,发起了高烧,几天不退,梦里一直心心念念的叫着你的名字。1月11日,她烧的几近没有意识,那一天,郝军打电话告诉我,找到你了,我本想带她一起来找你。她是那么的想渴望见到你,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可她的身体情况太糟糕,最终我没有带她过来,也幸好没有带她,要不然她又得失望一次。我飞达巴城时,你已经离开。敏敏,在外迷失了这么久,你不记得回来的路了吗?时到如今,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这个男人独特沙哑的音质。

宁敏有看到郝军,也有看到杨开,这两个男人,刚刚都有站着,独独没看到霍启航,当时,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落在晚晚身上,只看到晚晚要爬到某人背上,那人背向着,她没看清那张脸,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这一刻她知道了,刚刚想背了晚晚的人,正是霍启航。

霍启航,霍启航,只要念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会发颤。曾经让她有多欢喜,现在就有让她多痛苦而无奈。

爱的太浓,太浓,年少时,那种感情,太过于热烈,毫不保留的投入,落得一个体无完肤,重新开始生活之后,那种痛,忘不了。如今,更刻骨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