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澳洲,在那样一个氛围中,阿宁会留下,他并不意外。他默认她的留下是一种选择,给了离婚协议,是想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给予的是绝对自由的选择。还在飞机上时,他就收到了律师的卫星电话,说,太太并没有签字。
为此,他曾重重松了一口气,心里有几丝窃喜。
而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一个结果——她什么时候回了琼城,什么时候住回了屏山老家,什么时候参加了什么活动…他都清楚…他没有上班,因为他在等她回来。
他知道,她会来,不管他们的婚姻走不走得下去。
昨天,她来了,揭晓答案的时刻,终于到了——
那一刻,他无法确定,她是来谈离婚的,还是来和好的。
那一刻,他的心,是紧张的,却还要故作镇定,表现的若无其事。
那一刻,她说这里是她的家,某种狂喜,几乎将他淹没,可他还得故作满不在乎。
那一刻,她软言细语的唤他,拦住他的去路,他差点就想将她打横抱回房。
那一刻,她恼火的夺路欲走,他终于忍无可忍,将这个可恶的犟脾气的女人,深深抓回来。
真的,这是什么脾气啊!
这么臭,软下三两句,就准备再度和他扛上。
好吧好吧,那他只好服软了,认栽了,檄械投降了…
抱住时,他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着了地;吃着她煮的面时,他满心温馨,觉得那是人间美味;听着她表白时,他已被她彻底收服;享用着她的美好时,他清楚,自己已无可救药的沉沦,那张情网,牢牢的把他困在了其中。
一夜安睡,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心慰。
此刻,在餐桌上,静静的看着津津有味的品尝着他的手艺的女人,听着她时不时递上的赞语,他笑的浅浅的,鼻际是一阵阵小苍兰的花香,那么的香,面前的脸蛋儿,又是那么的好看,秀色可餐。
他不吃食物,光吃她的美色了。
嗯,怎么觉得还是没有吃饱呢!
肯定是饿太久了。
他想想就有点发笑。
太着迷了,指的是她。
中餐进行到了一半,这过程,他们聊的最多的是美食,现在的她对食物的渴望,远远比对他的渴望来的强。
这时,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佟庭烽去接,心下琢磨会是谁打来的。
这里的座机,几乎是摆饰。一般人联系他,多数是手机。这里的号码,没有外人知道。能打来的都是至亲。
“爷爷打来的!”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坐在边上的高凳上,对宁敏说。
宁敏咽下一口饭,脸有点发热,一拍额头说:
“糟了,昨儿个爷爷说,让我把你哄好了。回头要和我说话…我…我居然忘了…”爷爷还让人加菜了,可她却在哄男人过程中迷失了自己。
佟庭烽嘴角一扯,但笑不笑:
“爷爷能体谅的。小别胜新婚嘛!”
这话,真暧昧。
她瞪他:昨儿个真不该跟他来这里。留在佟园一样能解决问题的。这不,被他一闹腾都过去这么久了。
可恶的是,他还坏坏的眨了一下眼:
“解决爷爷眼巴巴等着的事,是正经事!”
她怔了怔,一时没嚼出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
“爷爷等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第二个曾孙啊!”
佟庭烽嫌了一眼,这都没听出来,这孩子的思想也太纯洁了:“亲爱的佟太太,为了爷爷的指标,我们还得努力!”
宁敏彻底无语:“…”
低头猛吃,提醒自己别再答理这家伙:开出口来没一句是正经的。
两口饭扒进肚,她的唇角却扯出了一抹男人看不到的笑:
指标已经有了。
现在,她得想想怎么跟这个想孩子想的有点走火入魔的男人说了。
那边,佟庭烽接通了电话,笑着叫了上去:
“Hello,爷爷,日安!”
一会儿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佟六福中气十足的叫骂:
“臭小子,你把我孙媳妇拐哪去了?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
佟庭烽觉得挺无辜,说:
“什么叫拐?爷爷,那是我媳妇好不好!至于电话,不好意思,太忙,都忘了…”
他低低笑着,声音是那么的愉快。
佟六福那是人精,哪能听不出那味道儿。
“臭小子,你这一身毛,现在全被捋顺了是吧!听听,那得意的小样…”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他大大方方承认。
“被摆平了才记得接电话了…哼…人呢,起了没?”
“刚起,在吃饭。有事吗?”
“就是想通知你一下,晚上的宴会,可别忘了。到时带上你媳妇一起去。”
“知道!”
“还有,你妈找你找的厉害,该打的电话了都打了…紫荆园也打了,你怎么就没接,手机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干嘛啊她这不是,难不成怕我带着媳妇私奔了?”
佟庭烽开玩笑说:“手机在车里,没拿,楼上座机被我调了静音了…爷爷知道妈这么急着找我为什么来了么?”
“为安娜吧!”
佟六福说。
提到这个女人,佟庭烽神情一淡:
“哦,她怎么了?”
“进医院了!”
“什么时候送去的?”
他忽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事?”
“好像是腹泻。总之你妈急的很,今天,她又忙,你就算不去帮忙,打个电话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行。我知道了。”
又聊了几句,他挂了电话,折回坐下。
“爷爷找我们有什么事?”
她听他们聊了那么久,显然是有事儿发生了。
他给她盛了一些汤,没说:“来,喝汤,我早起熬了一上午呢!”
她接过喝了几口,很鲜,然后,定定看着,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只好温温一瞟,想了想:“安娜昨夜进医院了。妈昨天找我没找到。说各处的座机都有打过,就是没一处有人接。爷爷一早又打了一遍。终于逮到我了。”
“哦!”
宁敏点头,吹着汤,吃了两口后,忍不住又问:
“哎,你在巴城捞了多少套房子啊?”
还一处一处打。
她很想叹:一般人有一套房子住就很不错了,他倒好…置办那么多,一处处摆着养灰尘。
“没数过。七八处?不记得了!哎!”
他定定看着:
“就哦了一声,就好了?”
提到安娜,她的反应太平静了。
“那你想我有什么样的反应?”
宁敏的态度很好,现在,吃饱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其他都不重要,还有,他的厨艺,真不错,那天在澳洲,他们做是一起做了,可没能吃,那么一桌好菜,全都浪费了,有点遗憾。
他却笑了,执筷子吃。
也是,安娜在她眼里,不算什么的。
她信他。
夫妻之间信任是最重要的,彼此若怀猜忌,那日子就会特别的没有意思。
饭后,宁敏去园子里散步,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她深呼吸,享受着这一种午后的宁静。
佟庭烽去了车库,拿回了手机,一看,电快没了,里头有二十来个母亲的未接电话,爷爷的也有,还有几个是安娜和伊子岚的。
本来母亲的电话是该回的,但一想到母亲找他肯定因为安娜,回了电话,估计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思量了一下,今天是元宵节,晚上又有应酬,他和阿宁错过了婚后的第一个除夕及新春,今天这样一个佳期,白天这点时间,他不想被人打扰。大好的心情,他才不想让人破坏掉。
所以,他一个电话都没有回。
也正巧,手机在这个时候自动关机了,他拿着去充电。没开机。
二
佟园二号。
几乎同一时间,何菊华再度打响了儿子的电话,这一次,居然是关机。
“还是打不通吗?”
安娜低低的紧张的问。
何菊华收回手机,点了点头,解释说:
“嗯。关机了!可能没电了吧!”
“哦!”
“那孩子,你别看他那么精明,有时也会丢三落四。手机估计是落在车里了。也不知他昨儿个晚上睡哪了…”
安娜有点沮丧。一整夜,外加一上午时间,都没找到那个人。
何菊华拍拍她的肩,安抚道:
“放心,何姨会让他给你一个说法的!现在你得养好身体…待会儿的宴会,要不你别去了…等晚上时候,何姨见到了谨之,就把人给押过来…”
安娜却很突然的问了一句:“何姨,佟哥哥会把那个女人带去宴会吗?”
“不知道!”
其实何菊华知道,到时儿子肯定会带宁敏出席:“大夫不是说了么,你有见红的症兆,必须好好养着…而且,你才做完手术没多久,现在怀孕,对你的身体损害太大太大了…”
“何姨,我都听您的!”
安娜很乖巧的点头。
何姨是她最后的靠山,必须听的。
哪怕心里不情愿。
下午四点半,静静在房里睡着的安娜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好朋友伊子岚打来的,问:
“佟家哥哥有回电话吗?”
“没!打不通!”
她闷闷的答。
“我也是!对了,我快下班了,马上会赶去西华都那边…你的礼服改好拿来了吗?”
“小岚,我晚上不去了。何姨让我待在家里!”
“你呆啊,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这个宴会,你不去,你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啊…”
“可是…”
安娜哪是不想去了,她根本就是想死了。
“没什么可是,我来接你,你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就行…”
“好!”
安娜挂下电话,兴冲冲下床,打开衣厨,将那件空运过来的礼服往身上比了比,想着晚宴会挽着他跳舞的光景,脸上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可一想到那个人的态度,她的心情,又是极度混乱而复杂的。
三
时间再拉回到中午十二点。
佟庭烽在厨房准备了一盘水果,拿到了楼上,不见妻子的身影,透过日光室的落地窗,他看到妻子在不远处的玻璃花房里,正独自赏花。
他叉腰瞅着笑了笑,转身下楼,去花房,悄无声息的逼近,然后,把人给搂住,笑着说:
“逮到了。”
柔软的身体窝在怀里,怎么就那么有味道,嗯,他还大大方方咬了一口那红的比花还艳的唇,怎么就这么艳呢…美呆了!
“我想挑几盆放到房里去,可以吗?”
宁敏可没被吓倒,转头,回琢了一下,表达着此刻欢愉的心情,指了指面前那几盆开的正艳的盆栽,说。
“嗯哼!你是女主人,你爱怎么摆设我们的房间都行!”
“帮我拿!”
“有没有劳务费?我的出场费很高的哦!”
他笑着嗅着她的发,好香。刚刚起来时,她洗澡了。身上已经没有他的味道。
“哎,你跟我谈钱,我得问问了,离婚协议上那些财产,在你所有财产当中能占多少比例?”
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煞有兴趣的问了起来。
“为什么提这个事?”
“我得好好清算一下你的家底!”
“这可问倒我了,真想清算,就得去找几个经济师来作评估。”
他笑,指了指盆栽:“这两盆是不是?”
一手一盆,他抱着,指挥道:“另一盆,你搬,走吧,回屋,我刚刚准备了一盘水果,我们去晒晒太太,吃吃水果,聊聊天儿…”
这日子,想想都舒服。
两个人相携离去,进了主屋。
宁敏在客厅摆了一盆,在寝室内另安置了两盆,都是火红火红的红芍药,反季节开,全是玻璃花房和园艺工人的功劳。也不知道被她摆放到房间里,这花能开多久,反正是花的颜色,她是喜欢的。
正如她现在的心情,红红火火的。
正艳。
洗了洗手,自洗手间出来时,她被他拉到了日光室的摇摇椅前坐着,搂着,腻着,面前摆了一盆什锦水果拼盘,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对了,阿宁,别生妈的气儿!妈只是护犊情切。”
他突然提及了这事。
她咬着一颗菱形的奇异果,含进嘴里: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就怕你妈和你小姑,气还没消,到时候,又拿我开炮。你应该担心的是你的老婆。”
想到何菊华和佟漾的态度,她心有余悸,这两位,护犊起来,是真护,翻了脸,就不给半点情面。
其实,她倒不是怕她们,只是她们是他的至亲,她想跟他一辈子,就得把她们收拾齐整了。
“担心什么?你已经把她们的宝贝疙瘩收服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她们再悍,也就悍不过你。你服服软,她们马上待你好。她们的脾气,我知道。都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