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觉得我们就算走散了,总还能找回彼此,我也一直坚持着,会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未来。今天,这么一病,一发高烧,我终于明白,有些缘份是天生注定的。无论我如何想要挽回,想要得到,都没办法和命运作抗争。”

他转了头,望着天花板,声音暗哑,带着某种认命的绝望。

对,绝望。

他好像一下看破了,不再强求,可心里的伤,依旧血淋淋的。他的眼神是痛楚的。像是在用一把刀子,要把长在一起的她从他的骨肉里剥离。

那是很痛的,但他冷静的在割断。

一顿后,他低下了头,看着手上那个白色的输液贴,轻轻抚着,说:

“十七八岁的时候,我觉得爱情,仅仅只是青春期的冲动,等遇上了你,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因为心被感动了,被征服了。简单的生活,因为那个人而能变的不一样。爱,是心找到港湾,可以彼此温暖。

“我曾以为我能永远的得到那份温暖,那是我二十五年的人生所遇上的唯一的喜欢。是你给了孤独的我以热情,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发出勃勃的生气。我多想回到过去。那时,你属于我,我属于你。命运给了我们最纯真的一段光阴。我们本可以得一世衬心如意。可惜…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亲手就把你弄丢。

“对不起,我真的想把你留下。哪怕不择手段。对,我很想不择手段。

“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若卑鄙,你会离我更远。那是我不想看到的。”

他又轻轻叹了一声,闭了闭眼,有什么滚了下来,那性感的喉节滚动了几下,有什么被忍下。

“我爱你。”

他轻轻吐出三字。

她的心,跟着颤了颤。

他睁眼,眼眸有薄雾,有晶莹在闪动:

“若失去,我一辈子不会再爱。”

她的心,跟着痛了痛,唇抖了抖:

“何必!你可以…”

他却摇头:

“别劝。有些事,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我欠你,其实很多。”

“霍启航!”

宁敏低叫,他再次让她心痛。他不欠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你爱晚晚。我也爱。可我再如何爱,总不及你。放心,我会把她还给你。等我病好了,等我回去琼城,我就把晚晚的监护权转到你名下。到时,我想和你,还有佟庭烽,还有晚晚,再见个面。有件事,我想我该和你说明一下!一切为了晚晚…”

宁敏听着,觉得他们之间,算是彻底结束了。可她不清楚,他还想说明什么,头脑有点混混噩噩,因为疼痛,而没办法思考。

“好!”

好不容易,她挤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我想说的话,说完了。回去吧!回晚晚身边去!你怀着身孕,不要多操劳。要多休息。唉,他怎么没看着你。他应该看着你的。”

他语气是疲惫的,但依旧透着关切。从头到尾,他没有怪她一句。

“嗯!”

“我会很好。不用再替我~操心。任何事情都击垮不了我!我会好起来。你也要好起来。要开开心心的,就像以前一样。”

“好!”

她点头,眼底有什么在滚下来,转身时视线模糊了。

她抹了一把泪,那些快乐的过去,在脑海浮光掠影般闪过,那些思念的过去,在眼前一幅幅的掠过…爱过,痛过,恨过,无奈的人生,他们越走越远,走上了岔道,就这样把对方迷失了。

再回头,感觉变了,一个个变数分割了他们,一场场意外隔离了他们。

是她爱的不够深么?

也许是。

在这场爱情里,他先为他的家族放掉了她,然后,拼命的想找回她;她却在别人有温柔里迷失了自己,再也回不了岸。

爱的不够坚定,注定了他们爱情会凋零。

他很好,是她不够好。

宁敏转身,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了一件事,回头: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他低低应。

“十四年前…”

她的舌尖挑出了四个字音,却没有再往下说。

“怎么了?”

他睇。

“算了,我不问了!”

那件事,还没有确定,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在他那没有记忆的伤疤上划上一刀,放他的血,刺痛他。

“你好好休息!”

她往外去。

“敏敏…”

身后之人,忽然又叫住了她,并且还伴着掀盖下床的声音。

她转身,看到他静静的站在面前,高高的个子,那么的挺拔,那无神的眸底发着一抹希翼的亮光:

“能…最后抱抱你吗?”

这话,让她心痛如绞——被他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刺痛了。

他该是一个骄傲的男人,爱她而爱的这么的卑微,这么的黯然神伤。

怪不得顾晓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样的深爱,却被辜负。

她咬了咬唇瓣:

“好!”

他张开手臂,将她拥入怀,紧紧的收住,紧紧的不想放手。她将脸枕在他肩头,双手轻轻拢住,感受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这个怀抱,曾让她露出少女的羞涩。现在,只剩苦涩。

而他以脸轻触发顶,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亲近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祝你幸福!”

最后一分钟,最后一个拥抱,匆匆结束,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唇贴着那光洁的额头良久,他都舍不得移开,可总得结束。

“你也是!”

她静睇,哑着声音。

他一笑,转身。

幸福,与他,早已擦肩而过。

她走了。

他的心,死了。

他看到白晃晃的光,在面前跳跃,原来是眼泪,迷住了眼睛,花了。

郝军守在门口,一脸担忧,想了一句话:自古多情空与恨。

宁敏落泪,走在路灯下,只是泪很快被风干,心也渐渐沉寂。

“都过去了!”

叹息,消逝在风里。

衡薇睇着地上影子,轻问:“后悔吗?”

宁敏自问,后悔吗?

那么纯净的爱恋,那么多年的思念,最后,成了记忆里的一道伤。另有一个男人,成为了她的信仰。这个男人,真的比那个男人强吗?

“信不信,如果不是你怀了佟庭烽的孩子,你和霍启航,也许还有机会破镜重圆。佟庭烽之所以能得到你,原因只有一个,他比霍,更善于利用机会。他在他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遇上你,知道一切以你为重。而这正是霍启航一直给不起你的。”

衡薇吐出一团一团的白气:

“都说不以事业为重的男人,算不得是一个好男人。男人,多以事业为重。霍启航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这一次哭了,以后就不要再落泪。宁,你有一个爱你的男人。”

夜空,有星星,一眨一眨,那是佟庭烽在对她笑么?

宁敏看着,转而微笑:对,她得到了一个那么好的男人。过去的已经过去。

放下,开始。

人生,是崭新的。

伫立在夜风里,她突然打了一个电话,只嘟了一下,就被接通,电波里是他温润的声音,能抚平她心头那点忧伤的情绪,春风似的柔软。

“还没睡?”

“嗯!”

她望着月亮,多清亮,都可以照出他接电话时的模样:

“有点想你!”

边上,衡薇瞄了她一眼。

电波的另一头,他静静一笑:

“我在看月亮。”

“我也是!”

“要不要我过来陪你?怎么办?才分开一会儿,我就觉得好像离你好几年。”

比喻有点夸张。

她不好说现在她在外地,只说:

“距离产生美!”

“你这是有点腻烦我了!”

“才不!”

她弯嘴笑,心里甜丝丝的:

“我们还没谈过恋爱!现在忽然有一种在谈恋爱的感觉了。”

“我是不是该买束花,跑到你楼下,弹着吉他,唱首歌,献上花…”

他开玩笑。

“堂堂佟少追女人,就用这么俗的法子么?”

她的心情被逗的一片明媚,喜洋洋的。

“我喜欢速战速决!”

他坏坏的,低低的在笑。

她的脸,莫名的就发烫起来:

“佟大少,你很没情趣!”

“以前没研究过怎样才算情趣?以后吧!等着,等我研究透了,一定也讲究一回…”

“好啊,我拭目以待,看你怎么讲究?嗯,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睡!”

“在查一些资料!”

“公司的事,很忙么?”

“还行!”

“早点睡。”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

“算了,明天见面说。”

宁敏一边走,一边说话,眉间含着温柔,发丝在风中飘动。

衡薇看着,用手机将她在这一瞬间的美丽定格成永恒,那份挂在眼底的甜蜜,曾经属于霍启航,可现在,佟庭烽重启了她的欢颜。

等她说完电话,衡薇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她看:

“瞧,多好看。阿宁,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人不容易!”

她虽然没有说出不后悔,但此刻的表情,已经证明,她已爱上她的丈夫,她不后悔,并,幸福着。

生活与人,不能走错一步,机遇与人,要及时抓住。

宁敏看了一眼,浅笑的自己,温柔似水,是好看。

爱情,滋润了她的心,令笑容甜蜜,令心情美丽。

佟谨之,谢谢你温暖了我的世界。

回到琼城已经零辰两点,衡薇将她送到医院,就回去了。

宁敏回到病房,洗洗抱着女儿睡去。

由于没有足够的睡眠,宁敏一早醒来头有点疼,也许是昨夜风吹的有点多了。

给晚晚梳头时,晚晚说:“妈妈,您的黑眼圈好深…”

母亲过来送早点时也说:“敏敏,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睡的不太好!”

“我就说让我留着,你和谨之回家歇着,你现在这身体,怎么可以乱折腾…”

她抱着母亲不接话,知道她是为自己好。

能听到母亲这么唠叨自己,那也是一种福气。

人生于世,幼时,绕膝父母膝下;少时,可遇一生良伴;走入婚姻后,上有四老,下有稚子娇娃;待年老,儿女在侧,有孙可弄,百年足迹,便是完整一生的写照。而她正享受着这样一种过程。哪怕有点不完美。

“去去去,到隔壁歇一歇!我来陪晚晚!”

宁敏没有客气,去睡,关上门,钻进被子,可这头疼之症,却不是一时可以平复下来的。

她不断的捏着眉心,转辗反侧,不知多久,忽听得门开,有人走了进来,她翘头望,是佟庭烽来了!

“妈说,你人不舒服?”

“你来了!”

她懒懒的问了一声,把头埋在枕头里:“小麒呢?”

“在和晚晚玩!”

高大的身形压了下来,坐到床边上,捧起了她的脸端详,迎面,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吸了一口气。真好闻。

“脸色真是差,来…”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靠下来,我给你按一下。”

“你懂这个?”

“妈有偏头痛。我特意跑去学过!”

宁敏把头枕了上去,感觉着那手指在穴道上转动进所带来的力量,鼻间闻着属于他的气息,人一下子平静下来了。

还真是有点神奇。

“有点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