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着他那恍惚而复杂的眼睛,轻声问道:“星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为什么会选择我?”

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他眼波中的光晕有了转变。

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嗯,你看吧,那个时候我无家可归,是你把我带回来的。说实话,最初来的那一个月,我没有一天不想逃出去的,如果没有那种神奇的力量,我恐怕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了吧。其实我是个很肤浅的人,所以大概连世间的善恶美丑都分不清楚。只是单单因为无处可去这种荒唐的理由就想留在这个家里,我也知道自己很厚脸皮,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好像很热情地接受了我。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有归属感。”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星樊安静地听我说完,问道。

“嗯。其实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很自卑。那些不知道你们是杀手的人,每个都会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而那些知道你们是杀手的人,却又是个个闻风丧胆的模样。我这个在群体里格格不入的人,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吧。”

“你不需要这么想。”

“那星樊,你能给我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吗?我真的很想知道,除了我自己那种荒唐的自欺欺人外,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资格…”

话音未落,他已挡住了我的嘴:“那个理由就是,我需要你。”

“所以,跟我在一起吧。”

是错觉吗?眼前那冰山一般的表情正在逐渐融化,破土而出的感觉仿佛一股温暖的春风侵袭入神经末梢。这种感觉,酸涩而温柔地瓦解着我的防线。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是哭还是笑,或者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被认可的喜悦。

星樊也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从我的角度看上去,那个人,真的好像一个暗夜的骑士一般。他未曾如同中古神话中的英雄骑着白马,手持长剑而来,但他的出现,却给予了另一种救赎。

那就是自信心。

“对不起,刚刚我…”星樊伸手捋了捋耳际的发丝,一副“我刚刚在干什么啊”的表情侧头看着别的地方。

我拍了拍沾在背上的青草,站起身来。

“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星樊走过来,习惯性地用一双手盖在我的头顶。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我又仿佛憋着还有没说完的话似的回过头来,看到星樊依旧矗立在那里,坚毅的侧影如同一尊雕塑。

“星樊。”

“其实,不用对不起的。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暗夜中,我看到他的震惊的眼睛微微发出一缕柔和的光亮。

维希的生日宴会在第二天的傍晚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这里不得不佩服维希小少爷的人气,今日的山庄如同沉寂了一个世纪后顿时爆发的火山,整个大堂人满为患,女人的数量更是占据了大半壁江山。我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穿梭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小姐中间,竟然有了一种徜徉于花海的错觉。

作为大少爷重要情人、二少爷的明恋对象、三少爷妻子候选人的我,身份极为复杂。但置身于暮隐家,我依旧发挥了自己小市民勤劳简朴的良好作风,主动要求加入迎宾礼仪队,充当整个宴会间招待贵客们的重要工作。

燕尾服对我没有恃宠而骄的个性表示认可,于是我非常荣幸地被他亲自带在身边,开始接受人生中第一次的黑道认人洗礼。

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身为暮隐山庄第一管家的燕尾服,不仅在面对人潮汹涌的宾客时妥善处理着每一位的入席和接待工作,更甚者,他的脑袋简直如同一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可以毫无差错地与每一位宾客言谈欢笑,不会叫错一个人的名字,不会弄混一个人的信息。

“哎呀呀,裘德管家,好久不见啦。”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和燕尾服闻声回头。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手中托盘里的酒杯就突然消失了一个。

“年小姐,这么多年没见,你瞬影手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燕尾服陪笑道。

我再一看,原来消失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位年小姐的手中。红褐色的酒色映衬着她乌黑的墨发,颇有几分典雅之感。

“哪里,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比起道上一流的暮隐家来说,我们凤家的名声可是望尘莫及的。”

“年小姐客气了,这么多年,你依旧对维希少爷如此执着,我也是相当感动呢。”

年小姐笑起来,棕色的瞳孔漫出一道羞涩的柔光,“哎,只可惜他始终都不看我一眼。要是每天能碰在他的身边,我倒是宁愿像裘德管家你身后这位姑娘一样,放弃整个家族事业,安心在这里做个女仆什么的。”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我在她的眼神中发现了几缕羡艳的目光。

寒暄了一番后,那位年小姐走远了。从她的发色和瞳孔来判断,她应该也是亚路族的人,年纪大约跟我差不多。听燕尾服说,这么年轻就继承家业的人并不多,况且她还是个女的。那年凤家的前一任家主突然去世,年小姐不过才是个十二岁的女娃,于是一场家主争夺战在整个家族中爆发。虽然年小姐是前一任家主钦定的继承人,但由于年纪过小,能力也不够,因此腹背受敌,每个侧家都像来份一杯羹。

那场家族战是维希帮凤家摆平的。具体的方式就是武力镇压。那时尚且年幼的年小姐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小男孩竟然轻而易举打败了所有家族长辈,并将象征继承权的戒指亲手套在她的手指上感到无所适从。她依旧记得那一袭带血的金发在她眼泪汪汪的双眸面前来回晃动的模样,也依旧记得那个人浅绿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她,对她说:“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一家之主。”

维希会帮凤家解决纷争,自然是因为事后得到了一大笔的报酬,暮隐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这是道上人人都知道的真理。只不过,在那一场被年小姐视为生死存亡的战役中,有一个如同英雄般的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保护了她,这怎能不叫她芳心暗许?

“喂,发什么呆呢,0810,这里还有很多客人要招呼呢。”

燕尾服在一边催促着我,我回过神来跟上他的脚步。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呀,这个该死的燕尾服怎么在私下还是叫我0810呢。哎,注定一辈子翻不了身!

维希的生日宴会在傍晚准时召开,穿着一身白色长款西服的金发少年如同天使降临般惊艳了整个宴会现场。

我看到无数的女子,成熟的,年少的,妩媚的,端庄的,青涩的,可爱的,无一例外地顺着维希步入宴会场地的脚步投去了爱慕的目光。

今天的维希依旧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只不过眼神间却显出一抹坚毅的力量。

他坐上了红毯尽头的主位,我听到身边有宾客在小声的议论着:“暮隐家的继承人果然代代都是天之骄子,光是这气场就足以统一我们整个黑道了。”

确实,今天的维希和往常的维希有很大的不同。他的衣着、神情,包括整个气场,根本和平时那副贪吃鬼的小孩子样相去甚远。

啊,原来那就是肩负着家族使命的维希,那个被认可为下一任暮隐家主的维希,那个拥有足以震慑他人之力的继承人。世间的残酷莫过于此,每当破土而出,雏仔挺破坚硬外壳的那一刻,他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来适应外界的生存环境。我一边看着维希,一边自我反省。即便是再残酷的前路,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因为,那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命运。

红夫人惯例地开始了她的长篇演讲。今日的她气宇轩昂,眉角间满是喜色。在一段冗长的欢迎词宣讲完毕后,红夫人将身后女仆托盘中的一个小方盒递给了一旁的维希。

盒子里装的是红夫人送给维希的生日礼物。好像是一个类似于手镯形状的力量控制器调节装置,红夫人得意洋洋地宣称那是她多年研究所得的成果,维希将信将疑地套上了手,众宾客间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接下来是诺因老爷的登场时间。今天他一身休闲的打扮,米色的西装口袋上还吊着一根金色怀表的链子。这个现任的暮隐家主果然也是道上出名的等徒浪子,我又看到了无数无知少女少妇对他投去了充满爱慕的眼神。

祸水啊祸水,这两父子该不会是在成为一流杀手之前,就已经是顶级少女杀手了吧?

诺因老爷昨天刚刚被红夫人教训过,对那些爱慕眼神的回应自然有所收敛。当他两手空空地走上台阶,并将维希从位子上拽了起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想象到之后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只见诺因老爷满脸笑容地正对着维希,一脸神秘地说道:“维希,父亲想出了一个绝世的礼物,保证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送给你作为十六岁成人的生日礼物。”

“爸爸…”我几乎看到维希的眼神霎时间柔软下来。

其实要说起来,维希可以说是一个有恋父情节的孩子。可能是由于从小没怎么得到过父爱,而且这个家族中唯一有实力和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父亲,所以对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潇洒男子,幼小的维希总是带着一份仰慕。

“维希。”

“爸爸。”

当我差点以为接下去会发生多么感人的父子之情场面时,诺因老爷的一句话将整个氛围骤降到了冰点。

“维希,爸爸将要送你一个包含歉意的父爱之吻,来弥补你这么多年所缺失的爱。”

我突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心蔓延到心脏,再一看周围,所有的宾客也好像都石化了。但是,石化程度最严重的莫过于维希,原本还一脸感动的表情,如今彻底成了一碰便碎的玻璃。

全场唯有诺因老爷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他在结束完自己爱的宣言后,大大咧咧地凑上了维希僵硬状态中的脸。

一个惊世的父子禁断之吻便在众目睽睽下诞生。

我只感觉自己被一道闪雷从里到外劈了一遍,然后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喀拉喀拉的少女心碎裂声。

暮隐家族虽然是神秘的黑道世家,但依旧继承了传统的贵族礼仪,比如在宴会的举办过程中,必定有一项重头戏那就是跳舞。

之前在玛丽皇后号上已经见识了星樊的舞技,虽然在当时的贵族聚集中星樊的舞技并不出挑,甚至有些不尽人意,但总的来说,那是我连累了他。因为我从来没跳过舞,更不懂那些基本的舞步,我想如果星樊当时抱着的是一块木头,表现得应该也比我出色一些。

经过上一次,我现在一听到乐曲声响起就开始头大不已,四处找角落躲藏。然而就在我匆忙隐蔽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把我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猛的一回头,一袭黑发如墨充斥了我的双眸。

星樊与我四目相对,脸上竟然微微地泛起了一道不自然的绯红。他今天穿了一身华丽的黑色西装,传统而典雅,高耸的立领上系着黑色的领结,目光再向上移,镜片的反射光线恰好落在我的眼里。

心脏几乎痛得好像要炸开。明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他,但是每次直视的时候,连呼吸都会混乱。

“你昨天…”他淡淡地开了口,却好像犹豫着没有接下去。

昨夜的那一幕又重回我的脑海,我们就隔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地站在草坪上,我抬头遥遥地看着他的脸。

咚咚,咚咚,咚咚…

天哪,我到底说了什么啊!大少爷,该不会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那件事吧!一世英名啊,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都说爱情是容易让人脑袋发昏的东西,果不其然!

“哎呀呀,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又一个突然而至的声音插话道。

七月穿着一袭灰色西装,朝我和星樊走来。他一手勾住星樊的脖子,一边观察着我和他的奇怪表情。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啊?吵架了?”他皱了皱眉头瞥了眼星樊,“星樊,你该不会是欺负笑了吧。”

“没有!”我矢口否认道。

说完,我才欲哭无泪地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那,那个,要说欺负的话,大概是我欺负了星樊。”

“啊?”七月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那个,所以说…就是…”

“笑,你跟我过来一下。”说着,七月便拉起我的手,对星樊拜拜道,“哥哥,今天把笑借给我。”

啊?我就这么被七月扯啊扯的,扯处了会场。我回头看去,星樊的身影早就淹没在人群中。天哪,七月这么在星樊面前把我随随便便地拉走了,真的不要紧吗?

我们找了一处清静的露台,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而我面前的七月却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外面可以俯瞰到整个山庄的全景。我低头看到那棵矗立着苦斥乌拉树地前院,心竟然又骤然收紧。七月正对着我,一头张扬的褐发松松地分布在耳边,他的眼睛如同精致的翡翠。

他看着我,最后还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跟我在一起,很紧张吗?”

我扭过头,否认道:“不是,只是被裘德管家知道我擅离职守,可能又要对我不满了。”

“那,我就占用一点点的时间。”

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七月突然附身凑近了我:“原来笑还带着我送的项链啊。”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脖颈间,眼睛距离我咫尺之遥,“我好高兴。”

我望了望脖子上的那颗伯堤之吻,下意识地用手握住。

“笑,我只问你一句,跟星樊在一起,你开心吗?”

忽的一阵逆风,吹散了七月额前的碎发。在他那样认真的神情中,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心脏抽痛的感觉。其实我一直没有发现,暮隐兄弟三人,真的长得很像。

“你开心吗?”

轰,突如其来的一阵爆破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待我回过神来之时,我已被七月扑到在地。整个大地在剧烈地颤抖。我们在下一刻敏感地发现,那个爆炸点似乎在就宴会的现场。

“怎么回事?”

有落石砸在地上,我和七月对视了一眼,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有一个人影从走廊的尽头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我眯起一只眼睛看着那个人,然后听到身边的七月一边护着我的身体,一边低沉地喝道:“该死,是侵略者。”

侵略者?

可是,那个人…那个逐渐在一片灰雾中变得清晰起来的人影。一脸的器宇轩昂,眉梢间还有几分正色。他依旧如同初见时一般给人清秀的感觉,可是,那样的人…竟然会是侵略者?

“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那个人笑起来,嘴角带着隐隐的邪魅。

十、十三号!

时隔一段日子,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十三号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借着露台外的月光,我在一片混乱中观察着那个七月口中的侵略者。十三号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只有头部露出,那张原本就鲜有血色的脸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他的眼角充斥着血丝,嘴角勾起一抹并不与他那张清秀脸庞相称的的笑容。

那张脸,我联想到了魔鬼。

“想不到会在这里重新见到你啊,笑小姐。”他故作轻松地摊开双手,一步一步朝我和七月所待的露台走来,“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在死在梅莓镇的,不过你的命还真硬呢,死的竟然不是你,反而是芙蕾。”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七月一手将我拦在身后,我只能透过他的臂弯模糊地看清十三号的表情。他的表情,与其说狰狞,不如反而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当然不懂,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猫神竟然会把力量给你这种废物,真是太过暴敛天物了不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斗篷里掏出一个机器,“不过么,作为游戏来说,没有一两个炮灰来参与,也会少几分乐趣的。呐,笑小姐,我问你,你现在还剩下几条命?”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他狂妄地笑了起来,“笑小姐,你真的很奇怪啊。刚刚没听到我说吗?这只是个游戏,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参与者。参与者,懂不懂?”

这家伙疯了…我在心里暗暗下了这样的结论。

“嗯…”他一边观察我的表情,一边将眼神移向七月,“你对暮隐家来说还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呢。这里的所有人都想着保护你,明明你是最不需要担心自己生命的一个。笑小姐,你比那些人多了几条命,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

十三号停下脚步,用一双包含复杂神情的眼睛俯瞰着我们:“啊,都不说话,真无聊。”说着,他挑选了身边一块巨大的落石,悠闲地坐了下来。

他支着胳膊托起自己的下颚,散漫的眼神中满是不屑的神情。

我紧紧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曾经的一幕幕闪过我的脑海。

自梅莓城中被围困后,逃亡出来的人只有我和星樊、七月三人。芙蕾和鬼刀自是不必说,但是无故消失的十三号确实曾经让我感到很奇怪。我记得那夜最后一个被鬼刀扔下管道的人便是十三号,可是后来顶上就塌方了,加之管道内四通八达,后来再没有了十三号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可是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他究竟是不是十三号?如果是,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喂。”

七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从我面前站了起来,脱掉一身灰色的西服,松了松骨架,摆出一副对战的姿态:“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嚣张啊。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怎么办?如果由我收拾掉你的话,维希这家伙会不高兴的。”

十三号眼角一斜:“有本事的话,七月少爷可以尽管来杀我试试看。”

“这可是你说的。”

七月发出一声冷哼,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嗖得飞向了十三号。电光火石的瞬间,一阵劈开肉裂的声音在前方骤然响起。七月那尖锐的指甲已经斩断了斗篷内的肉体。

斗篷如同被撕碎的破布一般纷扬撒向空中,七月瞳孔骤紧,瞬时退回到我的身边。

我扶住他的肩,只听他颔首啧了下嘴道:“笑,那家伙杀不死。”

“什么!”

我慌忙将视线移向那堆被撕裂的斗篷,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样惊悚的一幕。

十三号的身躯明明被七月的撕碎,然而撕碎的肉体却在瞬间又重新拼接组织到一起,细胞仿佛重生了一般迅速恢复了生机。很快,那些伤口都看不见了。

“你…”我感到一阵卡壳的嗓音卡在喉咙扣,下一刻,我看到十三号的脖子上亮起了红色的印痕。

“很吃惊吗,笑小姐?是啊,我也有那种能够重生的力量,而且,那种力量比你更强大。你看到了,我的重生速度是你的几万倍。我的细胞复原能力,是你们所望尘莫及的。”

“你究竟是谁?”我从七月的身后站了起来。

十三号的眼睛在月光中隐隐发亮,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魔鬼般邪恶的笑容。

“我?我是猫神啊。”

我感到喉咙口一阵收紧。

童年的记忆如同浪潮一般被冲回到了我的脑海。

与猫神大人初见的那个夜晚,他看上去只是一只普通的四脚动物,浑身布满了黑色的毛发,圆溜溜的眼珠,看上去有点废。不过自它给了我那块漂亮的绿石头,并在月光下化身为一只巨型神兽后,我开始对它有些敬仰,甚至有些膜拜。我依然记得伏在它身上的感觉,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咦?笑小姐怎么不说话。怎么了,是我变了很多,连你都认不出了吗?”

“你,你说谎!”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猫神?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能确实有点意外。”他撩动着发丝,“连我自己也是。某一天我自己照着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被这个世界污染成了这种样子。我差点忘记了,很久之前,是人类的虐杀,让我们失去了生存之道。”

又有凌乱的记忆闪回我的脑海。

我想起了那夜月光下的孤独身影,那双漆黑的瞳孔中蔓延出的忧伤。

“可你为什么那时要将力量赐给我?”

“因为啊…”他想了想,“因为我以为你是跟我一样寂寞的人。”

真的,真的是它…?

“可是我后悔了。”十三号的眼神突然一凛,“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同伴的话,是怎么也活不下去的。流浪在街头的时候,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用摧毁我们而享受着生活的人,真是一种讽刺。所以,我舍弃了原来的样子,用一种新的姿态在人类的社会活下去。既然怎么也找不到生存的法则,那么就由自己来创造吧。人心的贪婪注定会产生掠夺,对于一生只能活一次的人类来说,我这种能够重生的力量不正是你们渴求的东西吗?”

“所以你将这种能力赐给了别人。包括,芙蕾?”

十三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肯定道:“那女人是颗好棋子,她的眼睛里有无限的欲望和野心。虽然长得很不起眼,可是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心正在被这个世界腐蚀。这样丑陋的心,这样的杀人机器是最棒的不是吗?”

“可是芙蕾不是那样的人。”

“哼,世界还真小,我从没想过她竟然是老大的女人。”

老大?是指鬼刀吗。

话说回来,既然十三号是猫神,他又为何甘愿屈居于鬼刀身边,只做一个不起眼的下手呢。

十三号没留意我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除了你和芙蕾,拥有我力量的人,全世界还有7个人。你要问我的目的,如果用‘复仇’之类的人类语言来说,可真是显得有些肤浅了。不过么,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摧毁了我们的世界,现在就用同样残酷的方式,用自己的手抹杀自己的世界吧。”

他伸出一只手来,在我面前摊开:“来,笑,把我的原石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