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这般担心你家公子?”见李岩一整天没吃东西,施瑶好心的下了一碗面给李岩端了过去。

李岩怔了片刻才接过面,然后道了声谢才答道:“公子以前从未在外面生活过,我担心他过不惯,且这世上想要害公子的人数不胜数,在下实在不放心公子一人在这里生活。”

“可是我们在这里过了那么长的日子了,也没见有人来害过你家公子。”施瑶道。

李岩苦笑了一声,也不多解释,只道:“公子命苦,我能为公子做的只有这些了。”

施瑶皱眉想了想:“但你家公子或许并不希望你这样守着他,所以他从前才会一直骂你让你离开不是吗?”

李岩听着施瑶的话,怔了怔,这才道:“公子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施瑶心道面前这家伙似乎从来不会认真回答自己的话,每次跟他说一句他就能往别的地方扯。但她也不道破,只是顺着李岩的话道:“有什么不一样?”在施瑶的印象当中,只有一开始还不认识越知霜的时候,她总是听见越知霜骂人的声音。而认识了越知霜之后,施瑶便发现越知霜不过是个从骨子里就很温柔的人,完全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兔子,丝毫不会反抗,反而惹人生怜。所以此刻她很想知道,李岩所说的越知霜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岩思索了片刻道:“公子他从前很少笑,每日忙着应付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就已经用去了他许多的时间。”

施瑶默默地想着越知霜从前果然很惨,被那么多人惦记着,天天被人杀,也难怪很少笑,按他的温软性子应该是天天以泪洗面还差不多。

李岩并不知道施瑶是这样理解的,他只是继续道:“不久之前公子被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险些便活不下来了。我们将他救回来之后他便说要到这里来住一会儿,我们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然后他住下了便不愿意走了?”施瑶猜中了结局。

李岩点头。

施瑶笑了笑,倒是觉得越知霜这样的做法很有意思。

两人聊了一会儿也差不多了,施瑶告别了李岩朝着越知霜的房间走去。

同往常一样毫不寻求越知霜的意见便破门而入之后,施瑶见越知霜正靠在床头读着那本永远读不完的书,不由道:“我一直很想问你看的究竟是什么书。”

越知霜毫不意外施瑶会这样问,他将手中的书递到了施瑶的面前,低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不过有人告诉我这书中藏有玄机,我便借来看了。”

“什么玄机?”施瑶不大相信,低头看了看被越知霜递过来的书,然后伸手接了过来。随意摸了摸书皮和书页,施瑶发现这书比想象中要重了许多,也不知越知霜成天举着这书怎么都不觉得累。从前一次施瑶便看过这书中的文字,这些字写得极其细长,有些字与字之间都连到了一起,施瑶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认不出这些字究竟写了什么。

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施瑶道:“你认得出这书上的字?”

“有时候会突然明白一两个字的含义,不过大部分也都不认识。”越知霜老实的答道。

“那你若是有一天真的看懂了,可一定要告诉我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施瑶反正自己是绝对看不懂的,所以她又将那本书还到了越知霜的手里。

越知霜收下书,却也不再看了,而是突然道:“前些日子你说要带我出去逛逛,这句话可还算话?”

“自然是算的,不过你不是说要等到元宵的时候一起去看灯会吗?”施瑶狐疑的看了看越知霜,不明白这个一天到晚宅在屋子里看书的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越知霜低垂了双眸,似乎是在看手中那书的书皮,又似乎什么都没看,他道:“前些日子我听闻洛兄说这城外有一处山谷十分漂亮,其中还有许多奇花异草,不知施姑娘可愿陪我去看看?”

施瑶在听到奇花异草的时候怔了怔,旋即觉得越老板不愧是越老板,对花草也会感兴趣,随即她点头道:“我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越老板你……”

见施瑶欲言又止的样子,越知霜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施瑶继续道:“越老板你确定你的轮椅在山谷什么的地方能推得动么?”

“……”越知霜无言,果然现实是残酷的。

不过越知霜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再接再厉的同施瑶争取,终于让施瑶动了心,因为施瑶听到越知霜说在那山谷之中还有一处温泉。

温泉是个好东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施瑶便没有泡过温泉了,这让施瑶终于点头答应了越知霜。

不过答应归答应,施瑶仍是一口便说出了越知霜心中的想法:“其实越老板你是被那李岩盯得烦了,才会想要找借口出去躲开李岩吧?”

“施姑娘可是冤枉我了。”越知霜一脸纯良,坚决不承认自己的想法。

于是就这样,越知霜让施瑶早些休息,第二日一大早在李岩出现之前便先出发,施瑶点头答应了,这才推了越知霜的房门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休息。然而施瑶刚一推开越知霜的房门,便听外面传来了幽幽的笛声。这笛声施瑶如今可算是十分熟悉了,因为它每到夜晚就会响起,施瑶同洛雪芜说了好多次,洛雪芜也不打算放弃吹笛,最后施瑶三人只得慢慢去习惯这诡异的笛声了。

听得笛声,施瑶抬眸看了看,便见洛雪芜正坐在他家小院与越知霜的小院之间,正认真的吹着笛,他的头发很长,也不舍得剪,便任它在风中被吹着。此时微风之下洛雪芜白衣黑发飘然欲仙,倒是十分的好看……只是他头发有些乱。

洛雪芜此人身上的谜团可谓是十分的多,他有一头比女子还长的头发,喜欢穿白衣,而且衣服还很难弄脏,他眼瞳的颜色是诡异的浅灰色,他明知那小院是凶宅还将它买了下来,并且买下来之后还从来不曾打理收拾,所以整个院子像是案发现场一样。可以说,洛雪芜身上的谜团比施瑶越知霜秋砚三人加起来还要多,但施瑶却并不讨厌这个人。

洛雪芜的习惯也很奇怪,他喜欢每夜吹那支破损的短笛,还喜欢在各种地方吹笛,越知霜曾见过他在自家房顶吹笛,有时候又在树上吹笛,所以今天看到他坐在墙上吹笛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方才我听你们说要去醉月谷。”洛雪芜停下了笛声,看着站在围墙之下的施瑶道。

施瑶不知道那醉月谷是什么,不过既然有个谷字应该便是先前越知霜所说的那个山谷了,所以她点了点头。见施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洛雪芜笑了笑道:“不如你们也将我给一道带去吧。”

“……”所以施瑶的肩上又多了一个包袱。

14山谷里有山有水有坟

第二日天还未亮,施瑶便敲响了越知霜的房门,然后将还在睡梦中的越知霜给拖了起来。分明一开始说要去那山谷的就是越知霜,现在他却睡得比谁都要死,施瑶直有些哭笑不得。相比之下,住在越知霜隔壁的洛雪芜则要守时得多,早早的便等在了大门外,并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辆马车。

看着那辆马车,施瑶不得不感慨了一句洛雪芜想得周到,然后她才将半梦半醒的越知霜给抱进了马车里面。越知霜睡得迷迷糊糊,压根不知道施瑶正在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他,否则他怕是要红着脸连连阻止。待到施瑶和洛雪芜都收拾得差不多之后,两人这才终于坐上了马车,洛雪芜主动担当了驾驶马车的人,正准备出发,一人却挡在了马车之前。

“秋姑娘?”施瑶看着突然之间出现的秋砚,不明白她突然之间出现在马车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砚扬了扬眉,没有回应施瑶,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这么早出去,不知是要做什么?”

施瑶觉得秋砚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所以她下了马车好好地同秋砚解释了一番,然后才道出了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秋砚听了施瑶说出“醉月谷”三字之后不由一怔,随即脱口道:“你们要去戒冢?”

施瑶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精神一震道:“什么接种?”

“戒冢。”秋砚听出了施瑶话语中的误差,解释道:“百年前一个奇人的墓,后来的人为了表达对他的尊重将那地方称之为戒冢。”

这名字很古怪,而那个奇人更是有趣,施瑶终于觉得这一趟没有白去了,她正准备同秋砚道别,然后上马车朝那醉月谷而去,却见秋砚先她一步到了马车之旁,然后跨了一步上了马车钻进了车里。

“为了看着这个叫做洛雪芜的家伙,我和你们一起去。”秋砚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了出来,施瑶知道秋砚一开始便对洛雪芜心有防备,却没有想到戒心如此严重。

施瑶看了看洛雪芜,发现洛雪芜不过淡淡笑了笑,终于确定了洛雪芜并不在意秋砚对他的戒心,她这才道:“那么……大家一起去吧。”就好像郊游一般,四个人坐着马车朝着那神秘的醉月谷而去。

施瑶觉得自己同意让洛雪芜一起去是十分正确的决定,因为越知霜被马车的晃动给摇醒了之后便一直坐在车中看书,丝毫没有在意马车究竟走到了哪里。施瑶问起越知霜还有多久到醉月谷,越知霜却只是笑道:“我从未去过那个地方,所以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所以若是没有洛雪芜这个认识路的人,他们一行人便要迷路在这城外了。

而就在越知霜看书,施瑶百般无聊的同时,秋砚一直在看着车窗之外的景色,面色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凝重。

施瑶终于觉察出了秋砚的不寻常,她瞥了一眼窗外这才问道:“秋姑娘在看什么?”

“看车印。”秋砚答道。

“车印?”

“不错,你看。”

秋砚指了指车窗外的小道,道路并不算窄,可以容好几辆马车平行而过,而两人也很容易便能看到路上一道一道的车印。施瑶不明白秋砚为何面色如此凝重,只道:“这些车印有何奇特之处?”

秋砚道:“车印是新的,而这些车印一路走来我们都能看见,便说明那些人走的和我们是一样的路,这倒是奇了,看起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去了醉月谷。”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施瑶对于这些丝毫不明白。

秋砚沉吟片刻,也不说话,这时驾车的洛雪芜终于开口了,他停下了马车道:“几位,我们已经到了。”

施瑶先前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没想到同秋砚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到了,见秋砚没有再回答她,她便笑了笑起身走出了马车,这才看清了车外的景色。越知霜并未骗施瑶,施瑶发现他们的确是置身在一片很美的山谷中,溪流草地以及远山,皆如画中一般。如今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但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却开满了粉色的不知名花朵,一簇一簇团在草丛之中,一次风过便是花瓣漫天的景象,美不胜收。

“好美。”施瑶觉得见此景象连心胸都要开阔了一般,不由感慨道。

秋砚和洛雪芜此时也下了马车,皆是站在施瑶的身侧,施瑶这般一说,秋砚便点了点头:“此间景色,我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戒冢竟是如此漂亮。”

洛雪芜背着手听着二人的对话,也不开口,只是微敛了眉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一草一木,似是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

施瑶看眼前的美景看得怔了,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而在这同时,坐在马车之中看书入神的越知霜终于抬起了头来,苦笑着看了一眼车窗外,发现……施瑶似乎把他给忘在马车里了。

到底施瑶还是没有真正将越知霜给忘了,在看完四周的环境之后,施瑶总算是记起了马车之中还有个不良于行的越老板,所以她又到了马车之外,掀了车帘准备将越知霜用老办法抱下来。越知霜有些迟疑的看着施瑶的动作,低声道:“施姑娘……我的轮椅呢?”

“山谷里面没办法推轮椅,我还是将你抱下来好了。”施瑶一本正经的同越知霜解释道。

越知霜思索了片刻:“不如我还是呆在马车上好了,施姑娘你不必理会我,我听说这旁边有一处温泉,你与秋姑娘一路劳顿,不如先去那里看看吧。”

施瑶的确对温泉很动心,但是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放着越知霜不管,所以她摇了摇头道:“好不容易你想要出来一趟,怎么能就让你呆在马车里?我看那河边景色不错,我将你抱到那里去好了。”

越知霜循着施瑶所指的地方看了下,目光微微一凝,虽然仍是有些不情愿,但终究是点头答应了。得到越知霜的应允,力大无比的施瑶便轻松的将越知霜抱了起来,然后再轻松的将他带到了河边放下。

“施姑娘,越老板,我已经找到你们所说的那处温泉了。”秋砚也是对温泉很感兴趣,所以她一听施瑶说了这事便动身去找了。

听秋砚这般说,施瑶却并没有打算立刻和秋砚一起离开,而是转过头看了越知霜一眼,越知霜无法站立,便只是随意的坐在了草地上,他见施瑶朝他看来,不禁笑道:“施姑娘秋姑娘你们若想去,便去看看吧,我就呆在这里晒晒太阳就好了。”冬日的阳光并不毒辣,软软的洒在他的面颊上让他平日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施瑶见此情形也不由点了头同秋砚一起朝山谷的另一头而去。

而就在几人对话的同时,洛雪芜一直静静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遥遥的看着溪流的上游。

施瑶和秋砚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洛雪芜也终于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越知霜的面前,蹲下身笑道:“你故意向施姑娘提出要来这醉月谷,是因为你知道我早晚会来这里?”

越知霜没有正面回答洛雪芜的话,只是笑笑:“洛兄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想要来看一下昔年英雄去世的地方罢了。”此地既然被称为戒冢,既然是一处墓地,而这墓中的人,便是百年之前被所有人称道的英雄人物。

听到越知霜这样说,洛雪芜扬了扬眉,站起身来道:“我如今要去取回我自己的东西,越兄可愿帮我?”

“既然来了这里,便是要决定要帮助洛兄你。”越知霜答得肯定。

洛雪芜颔首,道:“多谢越兄。”他这样说着,很快顺着那溪流往前走去,白色的衣摆沾了河水,他也并不介意,只是步履轻缓的走着,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越知霜的视线当中。越知霜收回视线,开始垂眸观察自己身前那溪中的水流。

也在越知霜同洛雪芜说这些话的时候,施瑶和秋砚已到了那处温泉。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施瑶便一直以为没有自来水没有热水器很是麻烦,所以此刻终于有了天然的热水器,不用打水烧水什么的,她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哭了。秋砚也难得遇上这样好的地方,所以她此刻也放下了先前的诸多戒心,对施瑶道:“既然来了这里,便放心玩玩?”

“秋姑娘说得对。”施瑶绝对赞同。

片刻之后,施瑶和秋砚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便安心的褪了衣服进入了温泉,两人舒舒服服的洗着,施瑶这才想起了一个问题:“秋姑娘,先前听你说这里叫做戒冢,可是这个冢又在哪里?”

秋砚此刻身子全泡在水里,水中的雾气透了上来,让她脸上的细纹都看起来淡了不少,然后她摇头道:“其实虽说这个地方是戒冢,但世间却鲜少有人知道戒冢的具体位置。”

“连你也不知道?”

“不知。”

“那么这个死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听你说起来好像大家都对他很是尊敬?”施瑶觉得既然活在了这个世界,便有必要知道一些这个世界的事情。

秋砚仰着头看了一眼天空,发觉竟是万里无云,她不由心情大好,柔声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这个人的事情了,时间过了太久,许多人也都忘了戒冢之中埋葬的人叫什么名字了,不过直到今天,所有人都还称他为戒主。”

“那个人是百年之前天下间最为传奇的人物,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能战胜他。他立于江湖,将奸邪之人一一诛尽,他立于沙场,将来犯之敌统统斩杀。他相貌俊美不凡,武功当世第一,智计天下无双,堪称完美。”秋砚这样说着,自己也不由笑了出来,摇头道:“这些都是听别人说来的,照我说这世上哪有如此完美的人?”

施瑶也觉得传言不可信,但她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所以她问了出来。

听到施瑶的问题,秋砚沉默了片刻,道:“好像……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众人只知道戒主被人重伤,最后进了这醉月谷之中,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施瑶觉得就这样断定一个人死了也真是草率了,搞不好那位戒主仁兄也会穿越技能,去了另一个时空也不一定。

15血流成河山崩地裂

就在施瑶和秋砚在温泉中聊着那个传奇的戒主的时候,越知霜依旧静静坐在溪边。

洛雪芜是朝着溪的下游而去的,而越知霜说了自己会帮助他,却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前往溪流的下游,而是静静坐在溪边看溪水。他自然不是真的在看溪水,而是在观察那溪水的颜色。洛雪芜走的时候,溪水正是清澈,冬日暖阳洒落其上泛出粼粼波光煞是好看,然而随着洛雪芜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溪水也渐渐的开始泛红,一直到最后,溪水中蔓延成了诡异的艳红。

越知霜便是这样坐在溪边,坐在一片殷红之中,安然如同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洛雪芜没有回来,秋砚和施瑶也没有回来,日头升得有些高了,越知霜才缓缓抬起了头来,他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声。

似乎是随着他的这声叹息,溪流的上游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越知霜没有动,依旧端正的坐在溪旁,他的双腿不能动,他便自己用手轻轻挪动了双腿,让自己的姿势更为舒服一些,然后又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他做完这些动作的时候,上游处的脚步声正好到了他的近前。

“你是何人?”一群衣着各异的人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坐在溪边的越知霜。

来到越知霜面前的大约有三十多人,年纪最小的大约才十多岁,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五十来岁,都是一身的劲装,许多人的衣服上满是鲜血,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有些人的兵刃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一眼看来,越知霜便知道他们必是经过一场恶斗才来到这里的,然而这一行人身上并未带多少伤,说明他们是以压倒性的力量胜了其他的人。

越知霜轻轻扫了一眼发红的溪流,低声道:“这便是所谓的血流成河吧。”

越知霜声音本就好听,此言又说得极轻,他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微蹙着眉,看起来柔柔弱弱如同那随着风轻舞的花絮,然而他的话却让前来的一群人都有了些忌惮。

这世上有两种人敢面无惧色的面对着一群屠夫,一种是无知的人,一种是无惧的人。

无知是因为太弱小,所以无知,而无惧则是因为太强,所以无惧。

越知霜究竟是哪种人,这些人都不能断定,所以他们只是沉默的站在越知霜的面前,并未跨出一步。

良久的沉默之后,最先前发话的一名疤面男子走了出来,对越知霜拱手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你们又是何人,要去哪里?”越知霜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那疤面男子的身上,他目光清澈,毫无惧意,有的只是云淡风轻。

疤面男子顿住,还未答话,便听身后一人道:“大哥,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他跟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肯站起来,八成是腿已经吓软了。”

“住口。”疤面男子不过两字便阻止了那人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再一次对越知霜拱了拱手,道:“我等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前来醉月寻找戒冢,还望先生不要阻拦。”

越知霜不为所动,只静静听着他说话,待那人说完之后,他才道:“可惜我答应了别人,要帮他一个忙。”

“你们能够顺着溪流到了这里,大概也是知道了戒冢的具体位置。”越知霜道。

疤面男子不动声色的阻止了自己身后的一名男子贸然开口,然后沉声对越知霜道:“若我们的消息是正确的,那么戒冢便在这溪流的那头。”

“溪流的那头是海。”越知霜笑笑。

“但在入海之前,那溪流入了一处山洞。”

“山洞之中便是戒冢?”

“便是戒冢。”

越知霜没有继续说话,那疤面男子便又道:“不知先生是答应了何人,要帮什么忙?”

越知霜笑容不减,摇头:“我不愿说。”

不愿说,那便不说,这是越知霜的意思。然而这个意思却换来了疤面男子身后其他人的愤怒,被那疤面男子阻止了多次之后,一名年纪稍小的持刀少年终于冲了出来,怒目对越知霜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越知霜并未抬眸看少年,他摇头道:“我在拖延时间。”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理所当然一般,而那少年却更为愤怒了,他一手朝自己的腰间摸去,眼看就要将腰间的长刀拔出,却再一次被疤面男子给阻止了。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阵骚动,有的人赞同着少年,想要直接杀了越知霜去寻戒冢,而另一部分人则同疤面男子一样对越知霜的身份充满了疑惑。

眼见对方争持不下,越知霜乐得轻松,他微微仰了头看向天空,此时的天空似乎有了些许阴霾,不若方才那般透彻。

“先生,我们需要解释,否则……”疤面男子终于制止了众人的骚动,对越知霜说了这样一句话。

越知霜微蹙了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同那些人解释,然而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却并未作出解释,而是道:“你们要寻的戒冢便要塌了,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们过去。”

越知霜一言,让众人皆是一惊,疤面男子扬了扬眉,正要开口,却骤然听见一阵笛声。

笛声很轻,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在人耳边徘徊不散。站在越知霜近前的人都非善类,他们能够在溪水的上游杀个血流成河又受了点轻伤,便能说明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在当世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然而这些人物此刻却都被这笛声给震慑住了脚步。笛声清远,看似无调,却循了这天下之大法,委婉之间透了凛冽杀意,竟是叫人动弹不得!

疤面男子心中一惊,不由大声道:“究竟是谁?”

越知霜没有解释,他觉得没有必要解释,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的看着众人。笛声扰人心神,功力越深便越难以抗拒笛声的力量,所以这些人此刻看起来很是痛苦,尤其是那疤面男子。然而端坐在众人面前的越知霜却是面不改色,似乎听的不过是寻常乐曲罢了。疤面男子一惊,心道若不是越知霜功力深不可测,便是丝毫不会武功。

没有人能够听出那笛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但所有人都知道笛声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那便是戒冢。这笛声让那些人知道,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此刻便在戒冢之中,而他们的面前还端坐了一个同样不知深浅的越知霜。

便在这样的时刻,树林深处温泉中的施瑶与秋砚也听到了笛声,只是那笛声已弱了许多,传到二人耳中只时不过是幽幽的一缕清音。

“洛雪芜又在吹笛了?”秋砚凝了眉仔细的听着笛声。

施瑶侧耳细听,点头道:“吹得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没有人知道那吹笛之人在戒冢之中做了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到达戒冢,因为溪流的旁边坐了越知霜。

“噗。”疤面男子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就溅在了越知霜的面前,越知霜垂首看那人的血,眉目之间多了几分凝重。因为下一刻,那疤面男子便能够动了。

疤面男子凭借着自身的修为不顾受伤也要冲破笛声的束缚,其心志可见一斑。

见疤面男子的动作,众人也都振奋了精神,甚至有人嚷着要疤面男子出手将越知霜拿下,然后去那戒冢寻到吹笛之人。然而,疤面男子并没有那样做,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在他挣脱束缚的同时,溪流的那头,山谷的尽头,传来了轰然的震天巨响,众人想要掩住双耳,奈何身体全然不能动弹。那声音响起的几乎同时,整个山谷也开始摇晃起来,原本已经转为清澈了的溪水再一次变得浑浊不堪,这一次却非血色而是泥土的颜色。而那山谷之中遍开的花儿也开始抖落了花瓣,随着风洋洋洒洒遍布了谷中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