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清风唇角的胡须翘了翘,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院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他不由停下了话头往院外看去,这一看,便见到了洛雪芜穿着他那一身永远弄不脏的白衣,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走进了院子。

“你回来了?这位道长说有要事找你。”施瑶见洛雪芜回来,便指了指身旁的澹台清风。

澹台清风没有动作,而洛雪芜也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就这般怔在了原处。

施瑶奇怪的看着二人,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应当是旧识,却不知道洛雪芜是怎么有机会认识这样的得道高人。这样想着,施瑶又轻咳了一声问道:“道长?”

澹台清风此时的神情比先前任何一刻都要激动,他本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看过了世间百态,早已悟了生离死别喜怒哀乐,然而此时,他却是颤抖着留下了两行浊泪。他朝着站在院门口的洛雪芜微微伸了手,却又像是不敢再靠近一般,好半晌才艰难的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洛雪芜就站在不远处,执着玉笛百感交集,张了张口却没能喊出一个字。

“你们是祖孙?”施瑶觉得自己好似看出了些什么。

然而澹台清风和洛雪芜都没有理会施瑶,这让施瑶觉得很受打击。

施瑶不再胡乱猜测,澹台清风和洛雪芜过了半晌之后也终于打破了沉默。“阿清?”洛雪芜吐出了这样一句问话。

澹台清风颔首,随即又用袖子擦干了眼角的湿润,重新又点了一次头。

洛雪芜的表现比澹台清风要冷静得多,他沉了沉双眸,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到我屋中谈话。”他这般说着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而去,临进门又转了头对施瑶道:“施姑娘,有些事情不便说明,我便……”

“我去看看越老板饿了没。”施瑶十分识趣的说了一句。

洛雪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施瑶点了点头,接着便同澹台清风进了房间,合上了房门。

24听风亭是哪

“越老板。”推开了越知霜的房门,施瑶心事重重的走进了越知霜的房间之中。

越知霜本是盯着手中的书,但听施瑶声音有些异样,不由抬起了头来,待见到施瑶一脸迷茫便开口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施瑶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事,方才面馆里面来了个老道,本是说要来祭拜故人的,最后却到了洛雪芜的房间里。”

“洛兄?”越知霜不觉放下了手中的书,沉吟片刻问道:“那道长是何许人也?”

“叫澹台清风。”

听到施瑶的回答,越知霜微微挑了眉,却不多说,只道:“应当是洛兄认识的人吧?”

“看起来的确是认识的,并且还很熟。”熟悉到一看到洛雪芜便给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越知霜笑笑,却似乎不愿在此事上面多加询问,他看了施瑶一会儿,突然道:“施姑娘,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曾说过,待到元宵节的时候要一起去看花灯?”

施瑶怔了怔,心道自己都差点忘记曾经提过这件事情了,却没有想到越知霜竟还牢牢的记着,不由有些惭愧,她点头道:“不错,这还是当初你的轮椅刚做好的时候说的,如今想来竟是过了那么久了。”

越知霜撑着床沿,颇有兴致的道:“明日便是元宵了。”

“明日我们一同去看灯会?”施瑶亦是笑了笑,“要不要叫上秋姐姐和洛雪芜?”

“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空前去。”

“我去问问。”施瑶说一不二,说着这句话的功夫已经转身往秋砚所住的地方去了。越知霜坐在床上看着施瑶的背影,不禁莞尔。

洛雪芜还在同澹台清风在房中说着事情,施瑶不便打扰,便先去了秋砚的院子。秋砚本是在房中绣着花,听了施瑶的意思之后很快便摇了头表示自己不去,施瑶并不强求,便离开了秋砚的住处。秋砚其实并非喜欢热闹的人,前些日子同他们一行人去了醉月谷其实也是因为对洛雪芜有戒心,如今确定了洛雪芜并非恶人之后,秋砚便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成日的呆在院中,不想去灯会也是自然。

问过了秋砚,施瑶又打算先去越知霜的房中呆着,等到澹台清风出来了才去问洛雪芜,谁知她刚一走到越知霜的房门口,便见澹台清风推门从洛雪芜的房中走了出来。

“道长。”施瑶远远的唤了澹台清风。

澹台清风神色本有些疲惫,听了施瑶的声音之后又打起了精神,很快行到了施瑶的近前,笑道:“姑娘,方才还未对你说一声多谢。”

“道长你这么说倒是折煞我了。”施瑶觉得自己不过是带了个路而已,便被澹台清风这样的得道高人感谢了一番,实在是有些惭愧。

澹台清风笑容颇为感慨,他拱手道:“施姑娘,许多缘由我现在尚不能说,但你的确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作为回报,日后施姑娘若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便来听风亭找我吧,我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姑娘。”

施瑶有点反应不过来澹台清风的意思,按照澹台清风所说,她不过是带了个路,便换来了一个绝世高人的一次相助,这实在是有些……夸张。

施瑶这样想着,对面的澹台清风却一点都不含糊,他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精致的玉佩便交给了施瑶,然后道:“姑娘到时候拿着此物,便能够见到我了。”

“这个?”施瑶拿着被澹台清风硬塞进手里的玉佩,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听风亭在哪里?”

澹台清风亦是一怔,似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随即他又想到施瑶说她失了从前的记忆,所以不知道听风亭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檀州,听风亭,施姑娘打听便知。”

“……多谢道长。”施瑶捏了捏手中的玉佩,很硬,还有些暖,所以说这便是一张进入听风亭的会员卡就是了吧?

将这些事情给交代完了,澹台清风也终于敛了脸上的笑容,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已没有了祭拜故人的必要,便先离开了。”

“道长不留宿一晚再走?”施瑶挽留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那一轮当空的太阳,觉得现在说天色不早实在是有些早了。

澹台清风摇头道:“便不留了,施姑娘保重。”

“道长保重。”知道澹台清风一心要走,施瑶也不便多留,更何况她还收下了澹台清风那么大一个好处,若再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澹台清风最后看了一眼洛雪芜紧闭的房门,轻叹了一声,迈步便要朝外面走,却突然之间又止住了脚步。

“道长?”施瑶不解澹台清风为何说了要走却又一直没走。

澹台清风视线落在了洛雪芜隔壁的院子,那处正是越知霜的住处。他神情凝重的看着那方,久久不曾开口,好一会儿才吐了一口气道:“施姑娘,请问那处院中住的人是谁?”

施瑶循着澹台清风的视线看去,只看到越知霜紧闭的房门,便答道:“里面住的是越老板,越知霜。”

“越知霜……”澹台清风喃喃的念了这名字两遍,继而又笑了起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越知霜,知霜,哈哈,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施瑶觉得今天澹台清风受到的刺激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实在令人担忧。

澹台清风笑过了,也不去思考施瑶脸上那同情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道:“我真的要告辞了,施姑娘便不必相送了。”

“嗯。”施瑶点头,“道长保重。”

“保重。”澹台清风宽大的袖袍轻挥,随着这一声告别,人已消失在了原地,只闻那久久不散的“保重”二字回荡在空中。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施瑶才发觉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究竟厉害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也明白了自己那张会员卡拿得是有多值了。

虽然同澹台清风道别花了很长的时间,但施瑶仍是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从澹台清风消失的地方收回视线,施瑶很快来到了洛雪芜的房门之前。

“洛雪芜?”施瑶和秋砚对洛雪芜从来都是以姓名相称的,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敲过了洛雪芜的房门之后,施瑶便等在了门外。

不知为何,对洛雪芜和对越知霜,施瑶有着许多的不同,施瑶可以不经过越知霜的同意便直接推门而入,但洛雪芜便不行。

等了片刻之后,洛雪芜打开了房门,见门外的人是施瑶之后,不由问到:“施姑娘?难道吃饭的时间到了?”

“……”施瑶这个时候才发觉,她每次来找洛雪芜都是在唤他吃饭,所以久而久之……洛雪芜好像已经将她的敲门声当作吃饭的标志了。

轻咳一声,施瑶道:“现在还早呢,我是来问你个事的。”

施瑶一面说着一面便将视线落到了洛雪芜开门的手上,待见到洛雪芜左手戴了一个玉戒之时,不由轻“咦”了一声,脱口道:“你什么时候买了个这样的戒指?难道是方才的澹台道长送给你的?”

洛雪芜随着施瑶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勾了勾唇角道:“便是那道长送的,怎么,好看吗?”

“还不错,应该能卖许多钱。”施瑶点了点头。

洛雪芜抽了抽唇角,默不作声的将戴着戒指的手向后面收了收,这才问道:“你方才说有事情要问我,还未说究竟是何事。”

“哦。”施瑶反应了过来,道:“前些日子我同越老板说过元宵节要去看灯会,想问你明日有没有空同我们一起去?”

洛雪芜皱了皱眉:“灯会?”

“嗯。”施瑶点头。

“我去不了,明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洛雪芜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最终后果便是他本就凌乱的长发被他一挠便像个鸟窝一般了。

施瑶看着洛雪芜挠头,竭力制止了自己想要一把将洛雪芜的头发扯过来剪掉的冲动,点头道:“那么我便只能和越老板两个人去了。”

“秋姑娘不去?”

“秋姐姐对这些没兴趣。”施瑶摇了摇头,然后便要离开,洛雪芜并不阻拦,却有些意外的在施瑶转身的时候见到了她握在手中的一块玉佩,不由问道:“那块玉佩是阿清给你的?”

施瑶闻言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玉佩,点头道:“是啊,道长给的。”她想起了先前洛雪芜唤澹台清风为阿清的情形,有些惊讶于洛雪芜毫无辈分的称呼。

听到施瑶这般回答,洛雪芜毫不惊讶,只是意味不明的笑道:“施姑娘可要好生收着这枚玉佩,旁人想要得到这东西可是想破了脑袋都得不到的。”

“当真?”施瑶诧异的紧紧盯住手心的玉佩,看了半晌除了它比其他玉佩颜色要浅一些便看不出任何东西来了。见洛雪芜没有要为这块玉佩作解说的样子,施瑶也放弃了钻研,只道今后定然有机会发现这玉佩的神奇之处,便随手将玉佩放在了怀里,往越知霜的住处走去。

施瑶很快将秋砚和洛雪芜都不去看灯会的事情给越知霜说了,越知霜也并不强求,只道有些可惜了,然后便同施瑶越好了第二日一起出去看灯会。

第二日,施瑶一早便起床特地收拾了一般,决定风风光光的出门去,却没有想到……前面一直天气晴朗的宁州城,竟是突然下起了雨来。

25此情此景此生无悔

清晨的雨下得并不大,施瑶没有撑伞便从自己的房间冲到了隔壁越知霜的房间,见越知霜这日异常的早起,施瑶有些惊讶。

“外面下雨了。”施瑶身上全是方才飘着的蒙蒙细雨,看上去有些狼狈。

越知霜的窗户并未打开,但却能听到外面的雨声,是以对于施瑶的话他并未惊讶,只是有些惋惜:“若是这雨一直不停,不知这次的灯会是否还能进行。”

“雨一定会停的。”施瑶坚持道。

越知霜闻言不由一笑:“施姑娘怎会如此确定?”

“因为现在雨声已经小了许多了。”施瑶确定的道。

越知霜一怔后点头道:“施姑娘说的极是。”

施瑶和越知霜经过了这番雨究竟会不会停的无聊对话之后终于发现了彼此的无聊,两人皆是一笑,随后施瑶便出了门要去准备早饭。越知霜本想要同施瑶一起去准备,却是很快的制止了他,因为她实在是太清楚越知霜在厨艺方面的天赋是多么的有限了。

虽然一大早雨声便小了许多,但这雨却一直下着未曾停止,一直到黄昏时才终于止住,夕阳从云层里冒了出来,刚一出来便没入了地平线中,只留下几道余晖。

“小瑶,雨停了。”就在施瑶在面馆中送走了客人,思考晚上还要不要去看灯会的时候,越知霜已自己推了轮椅到了施瑶的近前。

施瑶先前一直在面馆中忙碌,丝毫没有注意到雨已经停了,如今听越知霜一说,不由惊异道:“竟然真的停了?”

越知霜好笑的点头。

施瑶看了看自己身上被面汤什么的弄脏的衣服,顿了片刻才道:“那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我在这里等你。”

“好。”不愿越知霜多等,施瑶很快的转身回到了屋中,用最快的速度挑了一件比较体面的碧色袄裙换上,然后又将有些凌乱的长发重新整理了一番,这才重新回到面馆之中。越知霜出门也不忘带着自己时常在看的那本书,本打算趁着施瑶换衣服的时间看看,却不想施瑶竟是如此迅速。

将书重新收回怀中,越知霜看着收拾好的施瑶,眉眼一展道:“小瑶今日十分漂亮。”

“哪里。”施瑶少见的红了红双颊,不过片刻就回复了平静。在施瑶看来,这句话从越知霜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没办法让她高兴太久,因为她一直觉得越知霜才是真的担得上美人二字。

越知霜这日穿的是也是一身青衣,不过青衣在施瑶身上是清秀和小家碧玉,在越知霜的身上便变成了飘逸绝色,实在是让施瑶觉得无力。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确定没有忘带什么东西之后,一身绿色的施瑶便推着青衣飘飘的越知霜出了门。

许是刚下了雨的缘故,施瑶和越知霜到的时候灯会还没有开始,只是有着许多人在支着架子搬着东西,都在为接下来的灯会做准备。施瑶和越知霜二人等着无聊,便在一处酒楼里找个位置坐了下来,随便点了点吃的。

酒楼里有个说书先生,眉飞色舞的讲着百年前戒主的故事,赢得了观众的一片叫好声。施瑶本无意去听,奈何那声音不停的往耳朵里钻,她便也开始留意起来,越听越是觉得那个戒主当真是一个奇人。越知霜一面喝着茶一面看着施瑶面色随着那说书人口中的情节而变换,不由觉得有趣,便没有出言打扰施瑶,而是静静看着施瑶的神色变化。

“那戒主早知邪教中人是在逼他去送死,他也并不逃避,为了武林大义毅然只身赴约,而这赴约的地点,便是我们如今所在的宁州城!”说书人讲到这里,停住了话头,从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说书人一脸从容,听的人却急不可耐,连连催促他赶快继续说下去,就连坐在角落里面的施瑶都皱了皱眉。

越知霜看得有趣,也不出声提醒施瑶,她杯中的茶都已经喝光了,她还在不停地喝茶叶。

就在众人一番催促之下,说书人也终于喝完了茶开了口:“戒主乃一代奇人,武功深不可测,然而面对着邪教诸多人马,依旧是难以应付,他拼着受伤,连斩邪教数十名高手,最后在取走了当时的邪教教主人头之后,他被人逼到了宁州城外的醉月谷之中。”

“邪教之人忌惮戒主的武功,不敢轻易进入,然而那个时候戒主已经受了重伤,邪教中人断定他已命不久矣,便派了人将醉月谷给包围,在那山谷之外守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邪教中人终于追进了醉月谷,却没有见到戒主,只看到他从不离身的剑落在溪旁。从此以后,戒主再也没有在世上出现过,众人都猜测戒主已经死了,但他的遗体究竟在何处,却是至今无人知晓。”说书人终于将故事给说完了,迎来了一片追问声和喝彩声,说书人对于众人关于戒主的各种问题都选择了当做没听到,闭目养神了许久才睁眼道:“不论如何,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要我说啊,咱们还是说说这天下第一庄和西楚东黯的事情吧。”

施瑶听说书人说完了戒主的故事,本是失了兴致不打算再听,却没有想到说书人立即又提到了天下第一庄,这让她不由紧缩了眉头认真的听了起来。

谁知说书人并没有讲幽岚庄的事情,而是应了许多人的请求说起了什么“西楚东黯”,好似是当世的两个厉害人物,只是如今也都已死了,施瑶听得无趣便唤了面前的越知霜。

越知霜见施瑶终于从说书人那边收回了思绪,不由打趣道:“小瑶对这些故事似乎很感兴趣。”

施瑶点了点头:“偶尔听听这些……其实也挺有趣的。”就像是在看小说一样。

“小瑶似乎对戒主这个人很感兴趣?”

“也不是感兴趣。”施瑶摇了摇头,起初去听戒主这个人的故事,是因为前些日子幽岚庄的一行人告诉她他们是为了戒主的尸体而来,而最近她又接触了太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所以想要多下点功夫将事情给搞清楚。谁知后来她听那说书人说的故事竟是越来越感兴趣,后面险些忘记了身在何处。

想了想,施瑶道:“我只是觉得戒主这个人挺可怜的。”

越知霜问道:“为何这样说?”

施瑶答道:“就如方才那个说书人所说的,戒主为了大义,不得不让喜欢的女子在家中等他,还不得不同坏人战斗,最后还失了性命,让他喜欢的人空等一场。若他不用扛着这些大义,不用担着那么多责任,便可以潇潇洒洒的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怎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小瑶说得极是。”越知霜并不反对施瑶的说法,但却又道:“小瑶可曾想过,他是正道之首,若他抛下了这些责任和喜欢的女子过潇洒日子,却不管江湖大义,到最后江湖被邪教占领,他可能安心?”

“安不安心不过是看自己的想法。”施瑶摇头。

越知霜不去争辩,只是看着施瑶的面容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化去了方才的问题:“小瑶如此想,亦是有道理的。”

施瑶明白自己此刻说这些都是毫无道理的,她不是戒主,左右不了谁的思想。顿了顿,施瑶摇头站了起来往外看去,却见天色早已黑了,外面不知何时竟是亮起了明黄的灯火,一簇簇闪烁着煞是好看。

“灯亮了。”施瑶看着外面说了一句。

越知霜顺着施瑶的目光看去,外面锦簇的灯火让他的面容被映得十分柔和,他笑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这番情形。”

“我带你出去瞧个清楚。”施瑶来了兴致。

越知霜颔首,任由施瑶推着他走。

施瑶的确是兴致一起便推着越知霜去了灯市之中,然而她忽略了此时的灯市究竟有多热闹,两人刚一来到街中央便动弹不得了。灯市本就人多,大家过路都是肩膀挨着肩膀,好不容易才能挤过去,然而越知霜无法行走,只能由施瑶推着轮椅前行,而这样硕大的轮椅夹在人群当中,便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怎么办……”施瑶觉得将越知霜的轮椅推过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应该用老办法将越知霜给抱着来的。

越知霜怎会猜不到施瑶的想法,连忙摇头道:“我们还是慢慢的走吧,待到人少了便能够走动了。”

“好吧。”虽然是这样答应了,施瑶想要抱起越知霜直接大步离开人群的想法仍是没有消停,双目紧紧的锁住了越知霜的后颈。越知霜被施瑶盯得后颈发麻,只得一直戒备的防着自己被突然之间抱起来。

好歹如今人多,施瑶害怕将越知霜抱起来之后轮椅会被来往的人群挤得不知道去哪里了,挣扎了许久仍是没有动手,两人慢慢的挪了很久,终于从大街的中央挤到了路边一处小摊之前。

“小瑶,你看。”越知霜坐在轮椅之中自是清闲,很快发现了身旁小摊之上几盏十分漂亮的灯笼。

施瑶顺着越知霜所指看去,点头道:“的确很漂亮,上面好像还有字。” 越知霜颔首,便将灯笼之上的诗句给念了出来:“春遊芳草地,夏赏绿水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四句之间倒是览尽了四季,有趣。”

施瑶不大懂诗,只能看着越知霜颇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每个灯笼上的诗句,觉得这样看着越知霜的面容也是不错的。

越知霜很快看完了面前小摊上面的灯笼,一时兴起还买了一盏小小的花灯让施瑶提着走。两人离开了那处小摊,又到了别的摊前,来来去去的看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施瑶起初还十分有兴趣,看得多了便失了好奇,然而越知霜倒是兴致颇高,甚至还拉着施瑶猜了灯谜。只是施瑶对这些古文丝毫不通,好不容易猜中两个也是蒙的,倒是越知霜个个都能猜中。

两个人在灯市上面玩了许久,不远处有烟火升起,将天空映成了彩色,施瑶眯着眼看着,觉得偶尔过过节其实也不错。

26如何救人

灯市里的人渐渐少了,越知霜终于也从四周的灯上收回了视线,对施瑶笑道:“方才我听说不远处有河灯,小瑶可有兴趣去看看?”

施瑶这辈子还没见过河灯,一听越知霜这样说,便点头答应了,推着越知霜穿过人群到了不远处的河边。

正如越知霜所说的,平日里干干净净的河里现在满是莲花状的纸灯,灯上有烛,远了在河中看起来便像是萤火虫一般闪闪烁烁。河上每隔不远便有一座桥,施瑶推着越知霜上了其中人少的桥,隔着桥的护栏看桥下的灯火,隐隐有种览尽世间一切美景的感觉。

“小瑶。”坐在轮椅上看着河流,越知霜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他轻声唤了施瑶一句,却并没有立刻开口。

施瑶应了一声,觉得此刻轮椅上夜风中灯火下的越知霜看起来尤为惹人心怜。

越知霜本就生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凡是漂亮的食物总是让人心生怜意的,平日里越知霜喜欢笑,笑着倒还好,但只要越知霜不笑,施瑶便总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好似那般美好的越老板,只是一个幻梦,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越知霜若是知道了施瑶的心理活动,必然会笑着说施瑶多虑了,但此刻越知霜毫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垂眸看着水面,似有感触的道:“从前我一直呆在家中,每日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那个时候我就想,若是有机会,我定要离开那里,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过最普通的生活。”

“我好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呆在这里过一辈子。”越知霜声音低沉的说着,声音在风中飘荡着,传到施瑶耳中便显得有些低弱了。

施瑶无法理解越知霜突如其来的话语,只是默默地点头,因为此时她需要做的只是听越知霜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