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既要说王法与规矩,本国师便同娘娘说说这王法与规矩。”她微微抬眸,眼底徐徐清光,粼粼漾着,继续道,“华阳宫既已发生命案,太后你知情不报是何王法?没有经仵作论证私下给帝女定罪又是何王法?这华阳宫里建有暗牢是何规矩?太后你私自扣押大理寺嫌犯又是何规矩?再者,”

沈太后被这声声质问愣了神,视线撞上萧景姒灼灼目光:“再者,宫中发生命案,牵扯甚大,本国师这个摄政大臣都没有过审,太后你越俎代庖盖棺定论又是什么王法和规矩?”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她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度,不迫人,却摄人。

沈太后一时间哑口无言,华阳宫的一众女眷也噤若寒蝉。

唯独楚彧,一脸痴迷的样子,说:“阿娆,你太棒了!”

“……”

再说奉命搜查华阳宫的菁华,带了十几个楚家军直接就在华阳宫内横冲直撞,掀屋揭瓦,惹得几个宫娥跪在一旁心惊胆战。

华阳宫的暗牢,是在议事厅书房里,菁华一脚踢开了暗牢的门,有些暗无天日的暗牢亮堂些了。

里头两个老嬷嬷立马站起身来:“哪个不知死活的敢——”

“铿!”

菁华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出剑,吓得那两个嬷嬷立马跪地求饶。

抱膝坐在地上的女子,被绑着手脚,缓缓抬头,菁华就背光站在她眼前。

“你来了。”

凤观澜眼一红,眼泪莫名其妙就掉下来了,一双眸子尤其滚烫地看着他。

菁华心头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俯身,半蹲着,用剑小心地割断她手脚上的捆绳,低着头,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她们对你用刑了?”

那两个老嬷嬷顿时脸都吓白了。

凤观澜摇摇头,抹了一把脏污的小脸,说:“没用刑,就是被你踢门时的英姿飒爽给帅哭了。”

菁华无言以对:“……”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倒并无伤口,扶着她站起来,她腿打颤得厉害,“还能走吗?”

凤观澜眼眶红红,嘴角却带着一抹调皮的笑,眨巴眨巴眼:“我说不能你会抱我吗?”

“……”白担心了,她还能耍无赖。

怕他不相信,凤观澜立马正色道:“我腿被冻僵了,走不了了。”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不骗你,不然你掐我一下,我都没知觉了。”说着就拉着菁华的手往大腿上放,作势让他掐掐。

“……”菁华默默地抽回手,把她拦腰抱起来。

凤观澜立马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想着,看来今儿个也不算太倒霉。

她伸出手,一把紧紧抱住菁华的腰,他僵硬了一下,凤观澜完全忽视,继续熊抱着,抬起头看他,两眼晶亮晶亮的:“菁华,现在我都成杀人犯了,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娶我了,你还是不肯娶了我吗?”

“……”菁华深意地看她,一脸怀疑,“她们是不是对你的脑袋用了刑?”这都这般境地了,还如此胡言乱语,嘴里没一句正经话,菁华盯着她的脑袋,生出一股想要揉揉的冲动。

凤观澜表情很是真诚很认真:“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一句胡话,还有下面这一句也是真话,”她眼里没有一分笑意,渐进拂乱了一池眼波,她说,“菁华,人不是我杀的。”

菁华抱着她迈出暗牢的门槛,只是顿了一下,并无惊讶之色。

凤观澜抓着她的袖子,很是倔强地盯着他:“你信不信我?”

他不答,她就不依不挠:“你信不信?”她一贯倔强,性子十分固执。

菁华垂眼,点头:“信。”

毫不犹豫,他的话,让她无比安心,不知为何,只要她信,似乎除夕的月便还没有塌下来。

她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护着我的。”

菁华抱着她快步走出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说话了。”

凤观澜安静老实了。

殿中,正是气氛紧绷,两方不让。

沈太后一见凤观澜被带出来,当下便大喝道:“这人,你不可以带走!”

凤观澜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菁华把她放下来,她翻了个白眼,觉得太后是月事不调了,转念一想,不对,太后早就没月事了。

“若是本国师非要带走呢?”萧景姒淡淡口吻,并无压迫感,“你们何人要拦?”

这云淡风轻般的话语,殿中却一时无人敢驳,便是沈太后也只是气得抖了几抖。

只是有位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很是愤愤不平地吭声了:“你不过是大凉的臣子,又不是国君,凭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那死去的沈小公子的胞妹,年纪小不懂事,沈夫人立刻将她拉到身后,心惊肉跳地俯首。

这弑子之仇固然重要,只是相爷也千叮咛万嘱咐过,宫里最不能惹的就是这年轻的国师大人。

萧景姒倒没有恼,淡淡睨了那沈家小姐一眼:“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祖父右相大人。”

沈家小姐这才知道怕了,瑟缩在沈夫人身后一声不吭。

萧景姒语调稍稍沉下,微冷:“传本国师的令,将沈家公子的尸首送去仵作院剖腹验尸,竹安公主涉嫌杀人,收押天牢,今夜华阳宫之人,一律暂且禁止出行,待大理寺盘查之后再做定夺。”

紫湘回道:“是。”

温思染瞧完了热闹,心情很是澎湃啊,对楚彧挤了挤眼:“侄孙,你女人好彪悍哦。”

楚彧一脸傲娇相:“哼,你懂什么。”

分明好自豪,还要装作矜持。温思染哼哼,嗯,他不懂。

楚彧难得好耐心地解释了:“我家阿娆才不彪悍,她对我可温柔了。”

“……”

一言不合就炫妻!可耻!就你有女人是吧!

温思染哼了一声,颠儿颠儿地跑到凤昭芷跟前,洋洋得意地说着风凉话:“叫你去我府上过年你不去,现下好了吧,被扣押在这里。”

凤昭芷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萧景姒与楚彧方出华阳宫殿门,迎面两个俏丽的小宫娥打灯走来,后面凤玉卿闲庭信步款款而来。

古昔一把剑横出,拦截:“华阳宫禁止入内。”

凤玉卿处变不惊:“本王知道。”挑眉,朝萧景姒微微扔了个笑眼,“本王是来给你送新年礼的。”

他抬手,伸到萧景姒面前,掌心一颗黑色圆润的不明物。

楚彧二话不说,拿过去,狠狠砸在地上,瞬间,一簇火光升腾而起,湮灭在凉凉月色下,继而,缤纷的花火绽开。

“砰!”

“砰!”

“砰!”

连着几声响,漫天烟火,迷离了月,斑斓的色彩映进女子眸中,流光溢彩的绚烂。

凤玉卿慢条斯理地拂袖,笑了:“本王就知道常山世子这般小肚鸡肠之人一定会扔了。”

“……”

晋王殿下是来搞笑的吗?

萧景姒忍俊不禁,楚彧脸黑滴哟,拉着萧景姒就走,把她抱进怀里,一眼都不想给凤玉卿看到。

“阿娆,”楚彧一脸不开心,“我不喜欢凤玉卿那个浪荡子。”

“嗯。”她知道,楚彧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凤玉卿如何如何……混。

楚彧可有理了,义正言辞地数落凤玉卿:“他太不要脸,而且他家里好多妾室,是个十足的登徒子,你不要再和他说话了,他肯定是不怀好意。”

在楚彧眼里,只怕任何接近或者意图接近他家阿娆的,都是不怀好意的野男人!

萧景姒哭笑不得:“好。”

楚彧抿唇:“我还是好生气。”

然后萧景姒就亲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消气了。

温思染吃了一嘴醋酸味的冷风之后,又被一股脑灌了一波无边春色。

回了星月殿,洪宝德抱怨了几句饿得头昏脑涨,钦南王爷摆了一张‘老子不爽老子求安慰’的脸。

楚彧直接忽视,将一桌子菜挨道夹给他家阿娆吃,一顿饭总归是其乐融融,热闹了得。

用完了膳,秦臻给了萧景姒一个红纸信封,也给了洪宝德一个,像过去许多年许多年一样,他给她们压岁,她们便一人敬一杯小辈茶。

只有这个时候,秦臻顶着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却特别像长辈。

萧景姒笑着接了红包,洪宝德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景姒舅舅。”

秦臻想把红包要回来了。

楚彧看萧景姒给秦臻敬茶时,心里酸得不得了,她又要给楚牧敬茶时,楚彧不让,说:“要喝他自己倒。”

楚牧脸色黑得不忍直视,直到萧景姒推开楚彧的手端来一杯茶才稍霁,这一口茶刚下腹——

“你的呢?”楚彧冷漠脸。

楚牧懵:“什么?”

“给我阿娆的新年礼。”

楚牧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什么新年礼。”他纯粹是不想孤家寡人吃年饭才死皮赖脸来蹭饭,新年礼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楚彧对此很不满:“两手空空你还好意思来吃白食。”

这话说的!

楚牧恼火,暴脾气就上来了,不甘示弱:“她连我儿子都拐去了,本王吃她一顿饭怎么了?!”

怎么了?

他家阿娆的饭,能白吃吗?

楚彧抬手,隔空便取了楚牧腰间令牌:“这是饭钱。”转身笑着递给萧景姒,满眼宠溺,“阿娆你收好,日后缺银子花了,就拿这个去取,想取多少就取多少。”

“……”楚牧的心,在滴血!永远在滴血……那是楚家名下各大钱庄的总令牌,无异于楚家的金库钥匙。楚彧就这么给她媳妇了,还是没过门的媳妇,楚牧喝了一口茶压惊,彻底不想说话了。

温思染瞧好戏瞧得正起劲儿,楚彧一个冷眼抛过来,他赶紧手抖地把腰带上那颗最大最闪的紫水晶生生扣下来,忍痛割爱地递给萧景姒,皮笑肉不笑:“侄孙媳妇,这是新年礼。”

萧景姒觉得不太好不太厚道,楚彧直接帮她收了:“回头我给阿娆你做成簪子戴。”

那颗紫水晶,那成色,那大小,那形状,天上地下仅此一颗。温思染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星月殿蹭饭了,会倾家荡产的。

饭钱……不,是新年礼收完了,楚彧拉着萧景姒:“阿娆,我们去屋里,我也有新年礼要给你。”

萧景姒命紫湘给星月殿的宫人都派发些年礼,这才跟着楚彧回了寝殿。

“阿娆。”

楚彧从枕头下掏出来一个很精致锦囊,金丝绣线,还镶了玛瑙,双手捧到萧景姒面前。

她接过去,打开来看:“这是什么?”一簇白色的、柔软的、根根分明没有一点杂色的……毛?

楚彧兴冲冲地说:“我的毛。”

“……”

这新年礼,让萧景姒猝不及防地惊呆了!

楚彧还有点小羞涩,说:“白灵猫族的公猫若是有了想要交配的对象,便会将身上最好看的一撮毛送给雌性。”他很认真,很郑重,又很羞怯地说,“阿娆,等到了春天我们就交配吧。”

萧景姒全程都囧囧地,愣愣地,傻傻地点头。

楚彧托着她的脸,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吗?”

“没有。”她只是有些……十分惊讶,将那一撮白毛小心地装回锦囊,“这个是从哪里拔下来的?”

“尾巴。”

萧景姒把他拉到跟前:“痛不痛?”

楚彧很快就回答:“不痛。”生怕萧景姒不信,露出尾巴摇了两下给她看。

她自然还是不放心,绕到他身后:“给我看看。”

白色的尾巴根内侧,红了好大一片,细看,那处的毛稀稀疏疏的,被拔去了许多,萧景姒心疼他,伸手就要去摸。

楚彧立刻捉住她的手,眼神迷离水汽氤氲地看着她,羞羞涩涩地说:“阿娆乖,那里不可以碰。”

她便不碰,轻轻地拂了拂楚彧的尾巴:“楚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亲手拔了自己的毛送给她,她有些庆幸,幸好北赢白灵猫族是送毛发,要是是送肋骨心脏之类的,楚彧肯定掏出来给她。

作为回礼,她自然只要有,便舍得予他。

楚彧却抱着她左右摇晃:“我都有你了,便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心情好得想飞到月亮上去,抱起萧景姒,纵身一跃便飞了出去,落在了杏花树上,他躺在枝繁叶茂的花簇中,将她揽进了怀中,说,“阿娆,我好幸福。”摇了摇树枝,飞落的花团锦簇映进他的眼里,还有她最温柔的模样,楚彧说,“真的,我是北赢最幸福的妖了!”

萧景姒搂着他的脖子,浅笑嫣然。

那撮毛,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被桃花妹妹从家里的枕头下翻出来,在北赢各族落炫耀:“看见没,我爹爹的毛,多好看。”

她可自豪了,还炫耀说:“看见没,我爹爹送给我娘亲的。”

一干小妖们都用瞻仰的眼神看着那撮雪白的毛,不愧是妖王大人的毛,就是每一根都盛世美丽!

桃花公主洋洋得意地站在大阳宫的石狮子前,问一众跟班说:“你们的爹爹会把这么漂亮的毛发都拔下来给你们娘亲吗?”

北赢那些小妖精们皆摇头,表示不明觉厉。

“你们听着,我菁华叔叔说了,我爹爹是北赢最痴情的妖!”

各族落的小妖小姐小妖公子们附议:“公主英明!”

后来的后来,妖王大人家的宝贝桃花公主看上了北赢凤凰一族的听茸妖尊,因为她是人类,没有承袭她爹爹一身靓丽的皮毛,就将自个脑门前的一撮发送给了听茸妖尊,还大言不惭地对几百年不曾出听茸境的妖尊大人说:“等到了春天我们就交配吧,我给你生一窝小凤凰。”

听茸妖尊他老人家活了九百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打打杀杀没见过,破天荒头一次红了一张老脸。

“谁教你这奶娃娃说这般没羞没臊的话。”

“没有谁教,本公主无师自通。”她蜷缩到听茸妖尊的青色的大氅下,一脸期待的样子,“青青,我都十四了,早就不是奶娃娃了,可以生凤凰了。”

九百年了,只有妖王大人家的这个小娃娃敢叫听茸妖尊的名号,凤青,还是这般奶声奶气的爱称,别人敢叫一个试试,北赢哪一族不是恨不得把听茸妖尊他老人家当菩萨给供起来,是以妖尊老人家都快忘了,他是一只青色的凤凰。

不过,气归气,凤青还是没有将那顶着一头碎发根根直立的女娃娃扔出听茸境,因着此事,女儿奴的楚彧险些没把听茸境千年不化的雪山给铲平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题外话------

突然想写桃花妹妹的故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杏花的描眉大业(一更)

子夜将至,月圆如盘,凉风习习,拂皱了一池月夜。

抱膝坐在地上的女子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忽然起身跑过去,扒着铁牢,翘首以盼,大抵是等来了所等的人,她笑盈盈的:“菁华。”

菁华瞥了她一眼,她一副若没有铁栏挡着就要扑上去的表情,菁华后退一小步,隔了个他认为安全的距离:“你怎还不睡?”

凤观澜笑眯眯的,心情甚好:“我在等你啊,我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来。”冲着菁华抛了个小媚眼,像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不放心我吧?”

这态度与语境,哪是一个囚犯该有的觉悟。

菁华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构造与他定然截然不同的家伙,这才发现天牢潮湿,大抵因为是杀人重刑犯,被子都没给她一床,纠结了许久,还是解了身上的狐皮大氅,从铁栏缝里扔进去给她:“垫在地上。”

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有立刻垫在地上,而是十分宝贝地抱着,坚决如铁地道:“不,这可是你给我的,我要供起来!”

“……”他给她,又不是要她供起来的,她一定是连受了打击,近日才如此反常,菁华如此一想,便不与她计较了。

菁华看着她笑嘻嘻的眉眼,觉得不可思议,“你怎还不知怕。”

凤观澜十分顺口地接话:“本来怕的,见了你就不怕了。”

“你——”菁华喉咙一哽,撇开眼,不太自然地道,“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说话当真是露骨,没羞没臊的。

菁华活了六十八年了,虽然没有老相好的母兔子,不过见识的女妖也如过江之鲫,不过就没有那只妖精像凤观澜,这般一脸天真烂漫地放荡不羁……

凤观澜继续天真烂漫地放荡不羁,神色十分正经:“那日我被太后绑起来的时候就想,兴许哪天我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我现在没有靠山,也没有人要,这种丢了命的事是极有可能的,所以我便想,若真死了,还有没有什么遗憾。我想了许久,恍然发现,我母后死了,父皇也快死了,皇兄皇嫂都恨不得死了,也用不着我牵挂什么了,这么一想我还真挺悲哀的,居然活着连个可以惦念的人都没有。”

菁华就听着,不搭话。

她继续揣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然后我就想,总要有那么个人,让我觉得我得活着,就算痛苦也得活着。”

菁华凝神看她,沉敛的神色有所动容了。

凤观澜突然抬头,对他笑得风情万种:“然后我便想到了你,别问我为何?我也不晓得,我觉得我是鬼迷了心窍。”

一言不合就耍浑。

“……”现在说这些话才是鬼迷了心窍吧,菁华很不上道地睃了她一眼,“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些有用的。”

凤观澜大惊,扒着铁牢门难以置信:“你都不感动吗?你都不动容吗?你都不觉得泪流满面只想拥我入怀吗?”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这段话我想了半个晚上!照着画本里怎么怀柔怎么来的,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完了,她居然一点魅力都没有。

她是真想他娶了她的,离开皇宫这个牢笼,还有就是抱住菁华的大腿,赖一辈子,那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菁华看着气急败坏的某人,不跟她胡扯了,正色问道:“今日华阳宫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他果然不是来看她的,是来办案的吧。凤观澜有点绝望地想,转念一想,来日方长,便也就释怀了,说起了正事:“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不就是今晚,哪里月黑风高了。

凤观澜继续胡扯:“混混沌沌狂风大作,伸手不见五指——”

菁华懒得听她天花乱坠地铺垫,直接打断:“言简意赅。”

凤观澜言简意赅了:“沈锦衍惦记我的美色多时,趁四下无人,欲对我不轨,然后我便用瓷枕将他敲晕了,我当时只是砸破了他的头,虽然血是流得多了些,但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绝不打算闹出人命,而且我走时,他有气息,根本不可能死。”

菁华若有所思。

凤观澜又说:“我本想回去将伤人的证据毁掉,却被抓了个杀人的先行,我也不知道沈锦衍是怎么死的,我走时他还活着,回来就一命呜呼了,还来不及喊人,太后便带着一帮人来了。”

菁华脸色有些冷峻,默了片刻,道:“沈锦衍的死因是窒息。”

窒息?凤观澜眼睛亮了,果然不是被她砸死的。

“他是被人掐死了,凶手是个女人。”

凤观澜震惊:“女人?”

“嗯。”

她托腮沉思,端着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这难办了,那日凌织郡主在东偏殿煮茶,途径那一处的宫妃公主多了去了。”转而又豁然开朗,托着下巴,“不过,萧景姒接了这个案子,那就另当别论了,凶手杀人栽赃虽奸诈狡猾,可是肯定比不过萧景姒奸诈狡猾。”

“……”不得不承认,这歪理很有道理,菁华找不到话来反驳,问得差不多了,“夜了,你去睡,有事喊韩大人便可,他是奸诈狡猾的国师大人的心腹。”

说完,菁华就转身走,凤观澜伸手拽住他:“你就走了?”

菁华用两根手指扒开她的手。

凤观澜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一脸有所期待的神色:“菁华,今日是除夕。”

菁华挑挑眉。

她继续旁敲侧击,试图用迂回战术取胜:“还有一刻钟便是子夜了。”

菁华不吃这一套:“有话直说。”

凤观澜就直说了:“陪我守岁吧。”

菁华转身走了,凤观澜觉得,他的背影很是傲娇,罢了,她将他留下的那件狐皮大氅铺在地上,躺下睡觉。

这大氅她当然不会真供起来,她又不是傻。

月落乌啼,大年初一的冬阳,甚好,轻风徐徐,拂过星月殿里花开不败的杏树,淡淡清香逐风而来。

红绸对联,好不喜庆,凉都市井人家的阵阵爆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然,楚彧冷着一张脸,走到殿外对菁华说:“谁放爆竹,扰了我阿娆睡觉,全部给本世子抓起来。”

“……”菁华就静静地看着他作妖,京都几万臣民,抓得完吗?再说,大过年的人家放个鞭炮怎么了。

楚彧十分不满,回到寝殿,又把门锁好,然后趴在榻上,单手撑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

他觉得,他家阿娆睡觉的样子,也美得不要不要的。

不知是外头爆竹声太大,还是楚彧视线太灼热,萧景姒悠悠转醒,看见楚彧正对着她笑,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楚彧凑过去些,方便萧景姒抱得更舒服,理了理她睡乱了的发:“还睡吗?”

萧景姒摇摇头。

他将她抱出云锦被中,亲了亲她的脸,轻声笑道:“新年好。”

萧景姒礼尚往来,也亲了一下楚彧的脸:“新年好。”

楚彧心情愉悦,怎的一副春风得意的神色,让那本就绝色的容颜,更艳丽了几分颜色,也不唤人进来伺候,自个儿兴致勃勃地给萧景姒换起了衣裳。

因着是年里,楚彧给她挑了件淡绯色衣裙,萧景姒极少穿这样明艳俏丽的颜色,但不可否认,十分好看,人面桃花,秋水剪瞳,清冷的人儿更添了几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