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迈出门槛,站到她身后,挡住了风。

“听到了?”

洪宝德点头:“嗯,都听到了,一字不差。”

秦臻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严肃:“那怎么不出来?你没有做错事,不用躲着。”

洪宝德一副无奈的样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怕我出去了,会跟那群妇人打起来。”

是真的会打起来的,她们那些无知妇人,怎么可以那么说秦臻,她在场,怎么可能听得了别人这么说秦臻。可是,她忍住了,不是怕怀孕打不过她们,是怕越描越黑,然后秦臻也会跟着黑。

风很大,洪宝德吸了吸冷风,眼睛发酸。刚才啊,她听到秦臻说:那是本将军的孩子。

秦臻看了看她的红眼眶:“哭什么,以后若再有人说你与腹中的孩子,你报复回去便是,你不是阴人的点子最多吗,都使出来。”

她一声不吭地站着,难得褪下官服穿了裙子,肚子隆起,梳了好看的少女发髻,嘴角带笑,眼里却有泪。

秦臻走过去,拉着她一同往宫外走,走得很慢很难。

他声音无奈又失措:“别哭了,若是还不解气,以后再骂回去。”

“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诋毁我的话怎么入得了我的耳朵。”她停下,微微慢秦臻一步站着,吸了吸鼻子,“秦臻,我是替你委屈,你是卫平侯府的大将军,是女帝陛下的舅舅,不该遭受这些诟病的,他们怎么能连你也骂……他们怎么可以骂你。”

越说越委屈,她一低头,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下来了:“而你,你怎么能认了呢?以后她们一定还会躲在我们听不到的后面说你,说很多贬低你的话,要是你不认的话——”

秦臻打断:“不说了,不说这种傻话了。”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她的眼睛,“好了不哭了,我送你回府。”

那是他的骨肉,他疼爱是十几年的女子,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呢。

然后,他便拉着她,走出了大凉宫,一路斜长的两道影子交错交叠。

她不哭了,就碎碎念了一路:“秦臻,我还是觉得你该忍忍的,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明天还不知道京都会怎么传。”

“这下你的名声全被我毁了。”

秦臻接了一句:“如何是被你毁的。”

洪宝德沉吟不语,许久,闷着头说了一句:“现在别人都知道你当爹了,以后还有哪个好姑娘会嫁给你。”

“我不会娶别人。”

他突然停下了,她也停下了,四目相对。

秦臻说:“宝德,以后别人问起孩子,你便大大方方说是我的。”

洪宝德想了想,点头:“好。”

然后,地上两个影子继续移动,洪宝德对着影子,笑得明眸皓齿。

一轮明月,半扇光华,九曲回廊里,有星影点点,永延殿外百米的观赏园中,有些许宫灯的光照进去,映得男子轮廓刀削斧凿般精致,只是,随着风吹宫灯摇动,光影忽明忽暗的眼眸里,有森冷之气。

“你入宫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回北赢吗?”

“还因事出有变,请妖尊恕罪。”

女子穿着红色舞衣,脸戴面纱,正是方才大殿中同嫦暇郡主一起献舞的女子之一,天光妖女。

她与明缪一起,冒名入宫。

“什么事?”

镜湖对她的态度,一贯便这般不冷不热。

天光禀道:“明缪妖女并非因贪玩而私出北赢,她身上有楚彧妖王的白灵令。”

白灵令?

镜湖几十年未曾回过北赢:“那是什么东西?”

“是北赢妖王亲赐的御令。”天光细细道来,“当年楚彧妖王攻上北赢,强权暴政,八方部落的妖族都宁死而战,尤其是一些好战斗勇的族群,绝不降服于半妖之身的白灵族后裔,楚彧妖王虽有折耳兔族辅佐,也难收服各大妖主,除非赶尽杀绝,然,当年大阳宫大乱,并未引起各方妖族暴乱,楚彧仅花了几个月时间便一统了北赢,除了妖王楚彧暴戾强硬的手段,还有便是紫绒貂族的罗什妖主相助。”

镜湖若有所思,北赢的事,他关心甚少,而且楚彧征战北赢之时,正是他闭关养伤时,个中事态,他全然不知晓。

天光又道:“北赢第一族群降后,楚彧如虎添翼,才迅速统治了北赢,楚彧暴政,紫绒貂族又是北赢最大的族群,是一大隐患,罗什妖主怕妖王日后会过河拆桥、心生铲除之意,是以,当时便是以白灵令为条件才主动降服相助。”顿了一顿,天光解释,“不以领土为挟,不违北赢法令,持白灵令者,白灵猫族后裔楚彧必会应其所要。不想罗什妖主竟将白灵令给了明缪妖女。”

关于这一点,天光也甚是不解,明缪妖女确实是整个紫绒貂族最尊贵的女子,只是到底年轻。

镜湖沉吟了许久,问:“明缪妖女问楚彧要了什么?”

“天光暂且不知,不过天光敢肯定,明缪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不然罗什妖主不会对她如此言听计从,我在明缪身边待了五年,都看不透她,心思缜密深不可测。”

她与明缪是堂姐妹,却一个天一个地,五年前,明缪因可怜她,将她带回了紫绒貂族本家,她善良?

不,她亲眼见过明缪用爪子解剖一只狐狸,只为了取那小狐狸不小心吞入腹中的一颗珍珠。

------题外话------

存稿君飘过!

发现好多没写的,估计大结局得存十几万,等我爆更!别养文啊

☆、第一百九十二:芙蓉帐里久违的猫叫

不,她亲眼见过明缪用爪子解剖一只狐狸,只为了取那小狐狸不小心吞入腹中的一颗珍珠。

镜湖思忖后,道:“你暂时留在明缪身边。”

“是。”天光迟疑了一下,狐疑不决,“妖尊,天光有一计,兴许可以对付妖王楚彧,以报妖尊之仇。”

镜湖神色自若,眸光浅浅。

天光念了一个名字:“萧景姒。”

他骤然抬起了眸,淡淡眼色,突然墨染般深凝,死死盯着天光:“你说什么?”

为何说到萧景姒,他反应会如此大?

天光一边仔细察言观色,一边说道自己的盘算:“人族女帝萧景姒,是楚彧妖王极其宠爱之人,若是能——”

黑漆漆的一双眸猝然冷彻,吼道:“别打她的主意,想也别想!”

浑身戾气,杀意腾腾,镜湖一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因为萧景姒三个字,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跟了他几十年,这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喜怒于色的他。

“妖、妖尊。”天光愣神地看着镜湖。

目光相对,镜湖很郑重其事地警告她:“不准对她有半点恶念,听明白了没有?”

压下心头不断叫嚣的情绪,天光低头,俯首说:“天光、明白,谨遵妖尊之令。”

“你给我盯着明缪,若是她要对萧景姒不利,想办法除了她。”

他的态度很明确,不对立,还要相护,这么不由分说,毅然决然地维护。

天光欲言又止了许久许久,还是多言了一句:“还请妖尊告知,那人族女帝萧景姒是敌是友,与妖尊大人您是,”顿了一下,她抬眸,“是什么关系?”

镜湖不多做解释,只是极其认真地命令:“这不是你能问的,只要记住,谁都不准伤她半分。”

天光抱手:“是。”

这个曾经除了鱼,对世间万物都一副兴致缺缺的男子,如今会为了一个女子动怒认真,才一次谈话,三言两语,天光便看破了,萧景姒那个人族女子,是镜湖妖尊心头的人。

女帝与帝君离席,宫中夜宴,便到此落了暮色,月色便渐浓了。

楚彧抱着萧景姒回星月殿,紫湘在前头掌灯,淡淡黄昏的光,有些暗,在地上落了一道一道人影。

他抱着她,走得很缓很缓。

安静的石子路上,楚彧突然唤了她一声:“阿娆。”

“嗯。”她本有些困意,也消了不少。

楚彧也穿着明黄的龙袍,与她白衣金线的衣摆缠绕在一起,发冠上垂下的玉石冕旒来回晃着,稍稍遮住了他俊逸的脸。

他说,用叮嘱的语气:“朝中的事你先不要管,你现在好好养胎,什么事都不要操心。”

“政事可以不管,但旁的人觊觎我的帝君,我总不能任由他人抢了去。”

难得她冷清的性子这样俏皮了一回,楚彧笑了笑:“我虽然欢喜你这般在乎我,可也由不得你这样折腾自个的身子。”

她轻声嗯了一声。

他突然停下脚步,倾下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阿娆放心,就算大楚国破,天下湮没,北赢水干,天地聚合,我也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萧景姒笑了,笑得眼眸明亮,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总是让人欢喜。

“楚彧。”

“嗯?”

他的声音微微一些些的沙哑,很轻柔,像某种柔和的乐器弹奏出来的,带着蛊惑般的好听。

萧景姒看着他,怔怔出神,许久都没有说话。

“有话说?”楚彧揉了揉她的脸,“怎了?”

他这么欢喜她的,却似乎没有那么欢喜她的孩子。

沉默了许久,萧景姒有些小心地问他:“孩子,你是不是不喜欢?”不然如何会为了保她不受病痛苦难,连骨肉都不顾。

楚彧眸光忽而深了颜色,脚步又是一顿:“你为何会如此说?”他似乎有些慌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他啊,并不太会在她面前说谎,破绽百出。

萧景姒往他怀里钻了钻,紧紧搂住楚彧的脖子,“只是我快生了,怕生了一窝公猫崽子你会不高兴。”

楚彧眉头稍稍放开,这才缓缓又起步往星月殿中走,他说:“阿娆别瞎想,我不会不喜欢的,我会给他们最大的纵容与疼爱,仅次于你。”

仅次于你……

是啊,所以,他为了她,便也没什么不能弃的。她缓缓合上眸子,困意袭来。

不大片刻,便入了星月殿,外殿的宫人见帝君抱着女帝进来,连忙跪在一侧,低头行礼。

“恭迎陛下与帝君。”

云离闻声赶紧从里头出来,上前近身伺候,接过了紫湘手里的灯,并吩咐宫女去备宵夜和热水,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觉得还是自家七小姐厉害,将帝君抢了回来,还是抱了回来的,外面的妖艳贱货根本不能比,正乐呵着,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奴婢给帝君掌灯。”

云离立马扭头看去,一个提着宫灯的宫女,身影窈窕,站在一侧,看不清模样,声音很好听。

又一个妖艳贱货!

云离本想去教训一番,古昔便上前了,挡在星月殿内殿的门口,一副冷漠冰山脸:“退下,内殿不得入内。”

女子低头:“奴婢告退。”然后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到殿外。

云离这才看清那宫女的样貌,模样生得娇俏,

待女帝和帝君走远,见紫湘又折回来,走到殿外,瞧了一眼那掌灯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抬了抬头,她回:“奴婢叫铜汶。”

紫湘不急不躁,询问的口吻,又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先前在华阳宫轮值,前日尚宫房调派奴婢来星月殿外殿当差。”

“来星月殿之前,没有人告诉你女帝的内殿不得入内?”

女帝的内殿,只有极其亲近之人才能进去,这是规矩。

那名唤铜汶的宫女到底年轻,胆识不够,头上已有些冒冷汗了,颤颤巍巍地回话:“云离姑娘跟奴婢讲过了。”

紫湘声音忽然沉下:“那怎么还不记得?”

铜汶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是奴婢初来乍到疏忽了,请紫湘姑娘恕罪。”

紫湘敛着眸,面不改色地俯视地上的女子。

“你何时入宫的?”

“奴婢入宫已有三年了。”

紫湘又沉吟了一下:“也不是新进的宫女,怎么忘了宫里的规矩。”

铜汶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请紫湘姑娘明示。”

“帝君御前不得有宫女抬起头,若有非分之想,一律剥了脸皮。”紫湘提了嗓音,掷地有声,外殿的一干宫女们自然也都听得到。

这种事,要杀一儆百。

铜汶一听立马吓白了脸,连忙扣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忘了规矩,请紫湘姑娘饶命,请姑娘饶命。”方才她瞧见了帝君,确实惊于帝君的模样,一时鬼迷了心窍。

忍那女子磕了许久的头,额头都渗出一层血珠来,紫湘才道:“念你是初来星月殿,留着你的脸,自己去尚宫房领杖刑吧,若还有谁敢再犯,一律严惩不贷。”

铜汶松了一口气,连连磕头谢恩:“谢紫湘姑娘,谢紫湘姑娘。”

外殿一干宫女们,各个都脸色发白,怕得不行不行的,星月殿太可怕了,一点都不想在这当差啊。

云离发了一小会儿呆,立马跑进内殿去追紫湘。

“紫湘姐姐,你太厉害了。”小姑娘崇拜得不行,缠着紫湘说,“你教教我,你教教我嘛。”

“要不要我送你去军营待几天?”

“……”

云离瘪瘪嘴,还是算了吧,军营那种地方可不是哪个女子都能待的。

进了殿,楚彧挥袖便关上了门,他将萧景姒直接放在了寝殿的榻上,给她宽衣,将厚重繁复的宫裙褪下,用被子裹住了她的身子。

她不说话,睁着眼睛看他,也不困了。

楚彧笑笑,啄了啄她的脸:“怎么了?”

萧景姒皱眉:“方才那个宫女身上香薰太重,有些头晕。”

楚彧俯身,半蹲在床前,摸了摸她的脸:“嗯,熏到你了,她该死。”垂下的眸,暗了暗颜色。

萧景姒摇摇头,用脸蹭着他的手,觉得舒服,便往他那边滚了滚,软绵绵的声音:“还罪不至死,紫湘会处理的。”

楚彧说好,去拧了热帕子过来,还萧景姒擦凉凉的小脸、小手。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对他挑了挑眉,笑道:“楚彧,坦白从宽。”

楚彧拂了拂她垂在锦被上的发,给她裹严实了,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道:“那舞女是北赢的妖女,紫貂族妖主的女儿,私出北赢来了大楚。”

不是来寻她家楚彧的吧?

萧景姒问:“叫什么名字?”

楚彧想了想,想不起来:“忘了。”

萧景姒笑,又问:“生得好看吗?”

他又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总热帕子捂了捂,随口道:“没仔细看,没有印象。”

想必不会不好看,菁云说北赢的妖女,大多生得妖艳貌美,修驻容美颜之术。

“她入宫来找你?”询问的语句,笃定的口吻,萧景姒觉得,她越来越像世俗的女子了,如此小肚鸡肠,竟也学会了红尘风月女子的拈酸吃醋,做出这等斤斤计较的事来。

问完,她就不吭声了,裹着被子躺到里侧,扶着大大的肚子往里滚了滚。

楚彧脱了靴子,躺在外侧,手一伸便将萧景姒连人带被地抱进怀里。

“她手里有我七年前给紫绒貂族的白灵令。”楚彧一一与她道来,“那时候,为了速战速决,我接受了紫绒貂族罗什妖主的提议,许了他们族群一个承诺,本以为他会用来保紫绒貂族世代安于北赢,却不想那罗什妖主如此愚蠢,竟将令牌给了他女儿。”

萧景姒抬头看他:“她来找你要什么?”

楚彧沉默了,不记得那妖女的脸,只记得她的话。

“我父亲说,若是我想好了要什么,就拿着这块白灵令来找尊上。”

当时他问:“你要什么?”

女子生了一双紫色的眸子,颜色幽深又诡秘,她说:“明缪想留在尊上身边侍奉尊上。”

他说了什么?

楚彧想了想,当时他说:“菁云,把她扔远点,别让阿娆看到她,会坏了阿娆的心情。”

果然,坏了他家阿娆的心情。

见楚彧一直没说话,萧景姒说:“她想要你?”

楚彧表示一脸嫌弃:“我讨厌貂!”

萧景姒笑笑:“那妖女胃口真大,不过若我是她,我也会要你,毕竟,若是无心仪之人,要对你心有所属很容易,谁让你生得这幅模样,便是我屋里的人,都不敢看你的脸。”

真的,便是她屋里的紫湘与云离,也是甚少看楚彧的脸,都刻意避开。楚彧这张脸,看久了会被美色蛊惑的,萧景姒觉得,生得太美也甚是麻烦,颠倒众生一词,放她家楚彧身上,丝毫不夸张。

听她这样说,楚彧有点郁闷了:“阿娆,你若是不嫌弃我别的模样,我可以幻颜换脸。”

萧景姒毫不犹豫:“不,我喜欢你的脸。”

她这般快速地回答,让楚彧担忧更多了一分:“你只喜欢我的脸吗?”

“当然不是。”萧景姒想了想,似乎他的性格……有些任性,处事……有些暴戾,为人……有些独断,她回答,“还有身体。”

“……”

萧景姒说完,有点后悔了,楚彧郁闷了得不得了,阿娆居然只喜欢他的脸和身体,危机感又油然而生了。

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萧景姒笑,连忙补充了一句:“自然是哪里都喜欢。”凑过去,在楚彧唇上亲了一口。

楚彧这才笑了。

“阿娆不用担心,我会让菁云将那只貂女赶得远远的。”

萧景姒是有些顾虑的:“会不会得罪貂族?当日你既然愿意与罗什妖主联手,必定也是忌惮貂族的势力。”

“不是联手。”楚彧纠正,“是降服。”

萧景姒听他说着,北赢虽是妖族,但领土之争、王位之夺与宫廷权谋也大同小异,北赢这个帝国,是楚彧的领域,早晚有一日,她也要和他一起承担。

楚彧道:“当日若是貂族不服于我,我第一个要灭的便是部落最大的貂族,毕竟要杀鸡儆猴,兴许会费些时日,但也并非难事,而且,我已经不是当年孤军奋战一人杀去北赢的楚彧,我现在是整个妖族的王,已经没有哪个族群可以威胁到我了,更何况,七年前我单枪匹马都不曾畏惧,如今哪里需要让步。”

所以?那白灵令他要置之不理咯。

萧景姒笑着问:“你要言而无信吗?”

“若是他们不识好歹,我只好背信弃义,而且紫绒貂族确实是个隐患,貂族好战,族群很大,我也不想留着他日被反咬一口,反正,我在北赢万妖眼里,一直是暴君,过河拆桥又算得了什么?”

在人族又何尝不是……暴君。

这番并非光明正大的君子之论,他说起来,很理所当然,暴君?他就是暴君如何?

萧景姒凝了凝眸光,认真地叮嘱:“以后不要轻易许诺,人啊,都很贪心的。”

楚彧乖乖点头:“那时没有遇上你,对什么都无所谓。”他顿了一下,“现在有怕的东西,才像活着。”

她凑过去,就想跟他亲昵,有点莫名其妙地心疼,她家这只猫啊,以前可能真的只是猫,现在,是人,是她的人。

两人亲近了会儿,楚彧突然想起来,唤了一声紫湘:“去把药端来。”

不大一会儿紫湘便端来了一蛊药,放下后便退出去了。

那碗药,名义上是她的保胎药,楚彧瞒着她换成了治心脉的药,她又瞒着他,换回了保胎药。

这是唯一一次,他们不对彼此坦诚。

萧景姒转开眼:“楚彧,我不想喝药。”她抱怨说,“很苦。”

他沉了沉脸,却柔声哄她:“阿娆听话,别的事可以由你,药不能不喝。”楚彧把药端来,喂到她嘴边,“张嘴。”

都固执己见,因为有疼惜的人,不愿意让步,因为太在乎了。

萧景姒张嘴,喝得很快,眉头越拧越紧。

楚彧给她擦了擦嘴,见她眉宇不散:“是不是很苦?”

碗不苦,她喝过更苦的,就是心疼,心疼楚彧,也心疼腹中的孩子,她就点头,说苦。

楚彧听她喊苦,便喝了一口蜂蜜花酿,渡到她嘴里,待她吞咽完,他也不挪开唇,贴着她嘴角轻轻地吻,缠绵地轻咬,一点一点地舔舐着。

“还苦吗?”

萧景姒笑:“很甜。”张开嘴,她任他予取予求。

楚彧吻的很深,自从她怀孕之后,他便没有这样吻过她,怕动情,怕一发不可收拾,果然,不能高估他的自制力,他大口吞咽,手落在她心口,往下移动。

“阿娆……”

楚彧的声音哑了,浓浓。

萧景姒睁开眼,水雾朦胧:“嗯?”

他像很难受的样子,一双眸子有点红了:“我热。”

她不解,现在是寒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