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诧异,自家妖主大人早就修了各种邪术,都多少年感知不到冷了,怎么就突然怕冷了呢。
荣树仍是那个姿势站在洞口,许久都没有动作,月光洒下,落在他肩头,有些荒凉。
回去的路上,桃花醒了,还有几分酒意,倒是没了困意,趴在凤青背上,不老实地扭来扭去。
凤青问她:“冷不冷?”
她点头:“嗯。”
夜里有风,山里有些阴冷,是专门刺骨的寒意,她穿得厚,抱在凤青脖子上的手仍是冰凉。
凤青运了内力,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他道:“抱紧些。”
“嗯。”
桃花便紧紧搂住凤青,把下巴窝在凤青肩窝里蹭,用冷冰冰的鼻子去拱他的脖子。
她突然轻声喊,带了几分浅薄的醉意:“青青。”
“嗯?”
她笑嘻嘻地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荣树。”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她惊奇又雀跃。
喜欢这个词,让凤青蹙了眉头,他否认:“我不喜欢。”
他们是对头,互相看不顺眼了几百年,喜欢一词,他第一次听来形容他与荣树,怎么都觉得逆耳。
桃花完全不理会凤青的反驳,凑在他耳边嘀咕说:“我知道的,我都看得出来。”她神秘兮兮地,却又十分笃定地下了结论,“你们彼此喜欢着,只是彼此没有发觉而已。”
“……”
这个结论,让凤青很无语凝噎,干脆一言不发,这样的话太稀奇古怪,甚至有点耸人听闻。
不过桃花很感兴趣,碎碎念地说个不停,声音低低软软的,夜里静,只有她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回声,吴侬软语。
她说:“你们总是打架。”
凤青不置可否,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
她又说:“你们总是决斗。”皱了皱秀气的眉,继续道,“什么都要抢。”
确实如此。
凤青抿唇听着,耳边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又轻又软,像带了魔力似的,莫名地令人心安与踏实。
娓娓道来一般,桃花又说:“你拔他的鹿角,他拔你的毛,你把他赶下王位,他毁你的听茸境,你用他的角泡酒,他往你酒里放虫子。”
她知道的不少,大多是鸣谷与二白闲来无事时讲给她听的,她听得认真,觉得有意思,前后串联起来后,恍然发现,凤青与荣树原来揪扯了这么多年。
桃花笑了笑:“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你受过伤,他也动过筋骨,世人都说你们两水火不容。”
凤青也觉得,水火不相容,耳边,桃花轻声细语地说:“可是,你们都从来没有真正置对方于死地,经常决斗,却总会避开重伤的时候。”
凤青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眼底有一抹类似惊恐的神色。
桃花继续深度剖析:“你们都太寂寞了,依赖,信任,也憎恶,因为骨子里太像,外表又太不像了。”
凤青与荣树,骨子里都孤傲却弧度着,受尽了被族群背离的漂泊无依与颠沛流离,路过了太多荆棘,所以全副武装地冰冷而无情着。
他是清贵出尘的凤凰,与世隔绝,而荣树,形影单只地狂欢与肆意,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彼此似乎都习惯了这样剑拔弩张的热闹。
喊了多少年的决斗,却从未真正置于死地。
是至死不休,却不是一了百了,水火难容,却又矛盾的共存着。
桃花浅浅轻笑了一声,说:“青青,你也是喜欢他的吧,我知道,荣树对你也不一样的。”
------题外话------
我突然诡异地觉得,如果桃花没有遇见凤青与荣树,他们两个估计会彼此把彼此掰弯!当然,没有这种如果
这更很肥,字数多,别说贵不贵,心塞我,说好万更的,晚上再来一更
☆、069:亲昵厮磨(二更)
“灼灼桃花,择一朵芳华。
娘亲说,我的名字是爹爹取的,不像哥哥叫猫妖那般随便,我的名字是被很多人夸赞过的,当时不觉得如何,直到凤青喊我的名字。
楚择华……
像赋予了十里梅园里灼灼的芳华。”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桃花浅浅轻笑了一声,说:“青青,你也是喜欢他的吧,我知道,荣树对你也不一样的。”
喜欢?
太令人惊悚的词。
他与荣树顶多就是想弄死又搞不死的关系。
凤青当然不承认:“桃花,是你喝醉了,胡言乱语。”
桃花抱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在凤青脸上很轻地咬了一口:“我才没有。”她哼哼唧唧地,舔了舔牙,说,“我娘亲说,我除了情商不高,其他都很通透的。”
凤青思索,停下脚,转头看窝在肩上眉开眼笑的小姑娘。
他认真又专注地问她:“桃花,你是在吃醋吗?”
桃花:“……”
好好的内心解读,怎么就偏离成这个样子了。
她窘窘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青没说话,等她的下文。
桃花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措辞:“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俩很好,就是很……很微妙的关系,”她绞尽脑汁,打了个很贴切的比方,“就是我虽然打你,可只有我能打你的关系。”
我虽然打你,可只能我打你……
是这样?
凤青想也不再细想,就觉得很是细思极恐,便笃定地说:“你就是吃醋。”
桃花:“……”
她真的没有啊!
她不说话了,反正,青青也好,荣树也好,都是那样骄傲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罢了,你认或者不认,感情都在那里,不走不散……
凤青沉默了很久。
“是,我们很像。”他说。
都那么欢喜你,刻进了骨子里。
这一点,毋庸置疑。
桃花窝在他肩头,点头,蹭了蹭凤青,心头突然有点酸酸涨涨的,闷着声儿说:“你们都要好好的。”
青青是很好的凤凰。
荣树也是很好的鹿。
他们都是好妖!
凤青顿了一秒:“……嗯。”
好好的?估计很难,哄哄她吧,哄哄她也好。
“不要老是打架。”她又在他耳边小声地咕哝,似乎情绪不大好,闷声闷气的,有些怏怏不乐。
凤青本来不想拂了她的话的,可着实为难,语气也带了几分无奈和不满:“是他总惹我。”
桃花说:“那你忍忍。”
惹你那也是相爱相杀啊。
这次凤青很果断地拒绝了:“不能忍。”他的理由很理所当然,“我只会忍你。”
凤青觉得自己也算不得脾气坏,只是这千百年来,除了他家的这个小姑娘,也确实从来没有容忍过谁,不乐意,也那个没必要。
他家这个小姑娘却很执着,执着地认定他和荣树‘彼此喜欢’,斩钉截铁地说:“他是你的朋友啊。”
朋友?
凤青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他眉头皱紧了:“你再说他,我会吃醋。”
桃花还想再说。
凤青放慢了脚步,轻缓的语速徐徐钻进桃花耳朵里:“桃花,你可能不知道,我吃醋的话,后果很严重。”
心平气和的声调,却像要掀起惊涛骇浪。
桃花被他认真‘吃醋’的模样逗笑了,好笑地问:“比如?”
凤青思考了一下,道:“我会给荣树下战书,我们决斗。”
桃花大笑个不停。
看吧,相爱相杀!
凤青:“……”
决斗哪里好笑了?
凤青脸色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一本正经地对趴在背上正笑得人仰马翻的小姑娘耳提面命:“桃花,我也是你师父,要尊师重道。”
桃花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嗓子,颇为正经地道:“你不是说你是我夫婿吗?”
凤青这次回得很快:“嗯,是。”
语调轻快,大概是夫婿两个字宽慰到他了,他心情便由阴转晴了。
桃花顺势便又问:“那听不听我的?”
凤青没有半分迟疑:“听。”
她笑了,像得逞了的小狐狸,贴着凤青耳朵说:“以后别和荣树师傅打架。”
三言两语,循循善诱。
凤青缴械投降,虽不甘愿,还是乖乖点头答应:“我会尽量忍住。”
忍不住,那也不是他的错,一定那头鹿太得寸进尺。凤青如是想着。
桃花得了允诺,放心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忧心忡忡,搂着凤青的脖子很严肃地叮嘱他:“青青,你身体不好,旧伤一直没痊愈,而且你年纪大了,要好好将养,不能总打架。”
不想他和荣树师傅打架,最大的原因还是桃花不放心凤青的身子,她总觉得,像凤青这样精致的美人儿,得盖个金屋子藏起来,养得白白嫩嫩的才好。
凤青突然顿住了脚步。
“楚择华。”他喊,声线低沉。
桃花一愣:“额?”
楚择华……
这是凤青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极少被人挂在嘴边的三个字,本应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可凤青念出来,不温不火,却恰到好处,悦耳得能勾出人心底最软的一处心事。
桃花就觉得耳朵醉了,恍惚得不行,正心驰神往着,便听见凤青类似控诉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嫌我老?”
桃花立马表明心志:“当然不是。”年纪这个话题,她家青青是很介意的,不能大意了。
凤青眉宇这才疏了几分。
桃花趴在他背上,又荡漾起来,晃了晃两条小细腿,笑嘻嘻地说:“青青,你刚才叫了我的大名。”
“嗯。”
“你再叫一句听听。”她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得很是明媚,说,“我觉得你叫得特别好听。”
凤青低低笑了,片刻,轻声喃喃。
他念:“择华……”
两个字,低音缱绻,温柔得不像话。
桃花仰头往后一倒,小腿勾着凤青的腰,抬起右手捂住小心肝儿:“嗷呜!我要醉了!”
她雀跃地嗷嗷叫个不停,凤青也低低地轻笑。
月色正好,某人精神抖擞得不行,抬头望天,托腮感叹:“真是醉卧美人怀呀。”
凤青失笑。
“青青。”
“嗯?”
她不安分地折腾完,又老老实实趴回凤青背上,说:“我醉了。”
凤青转眸,看她。
她窝在肩上就不动了,一双水洗似的眸子亮晶晶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要撒酒疯了。”
哪有一分酒意。
凤青耐着性子,随她闹:“怎么撒酒疯。”
就听见背上的小姑娘嘿嘿一笑,然后把一双冰凉的小手从凤青衣领里钻进去,做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像个女霸王。
她说:“非礼你!”
凤青道:“好啊。”
桃花:“……”她只是说着玩的。
凤青显然认真了,将她放下,道了一句:“鸣谷,离远点。”
鸣谷:“……”
桃花:“……”
月黑风高时……
凤青吻了她,不知餍足着。
三日后,楚梨花来了一趟听茸境,是为了桃花的及笄大殿。半月后,便是桃花十五岁及笄生辰,大阳宫已经做了安排,并非商议,楚梨花是来通知的,他开门见山地说完,又和自家妹妹话了几句家常之后,便走了。
之后,凤青便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桃花感觉,他好像有小情绪了。
她凑过去问:“你生气了?”
凤青站在院中,看着远处梅花盛开,道:“没有。”
桃花才不信,踮起脚,把凤青的脸摆正,对上自己的视线,就盯着他:“你就是生气了,我哥哥走后,你不同我说话了,也不抱我不亲我了。”
像小孩子撒气,娇娇软软的。
凤青拿她没办法,抱了抱她。
“桃花,我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愿意你回大阳宫。”他心情不虞,侧脸的轮廓绷得有些紧,语气带了一点点怨由,还有一点点无可奈何的不甘心,低声问她,“在听茸境不好吗?我给你斋戒沐浴,我给你挽发及笄,我都可以为你做,不出去不行吗?”
态度有些执拗。
桃花认真想了想他的话,还是摇了摇头:“青青,我是北赢的公主,这不仅是我的及笄礼,也是北赢皇族的国礼。”她眸光清澈,紧紧盯着凤青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出去?”
他似乎越来越不愿意她踏出听茸境一步,甚至毫无缘由。
凤青低了头,一地皑皑白雪映进他眼里,有些凉。
为什么不喜欢她出去,因为想锁起来,想独占,甚至有更恐怖的念头,想折断她的羽翼,哪里都去不了……
许久,凤青抬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说:“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表情无措又彷徨,像是被抛弃的小兽。
桃花忽然失笑。
她喊了一声青青,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亲,安抚似的,说:“我虽然爱玩,性子也野,可我才不会乐不思蜀,总会回家的。”顿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不是大阳宫,以后那里是娘家,我家在听茸境。”
她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溃不成军,三言两语便让他身体里疯狂叫嚣的那只魔心甘情愿地束手投降。
心绪起起伏伏,阴也因她,晴也因她。
凤青笑了。
他张开手,把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方才没抱你亲你,现在要补回来。”
☆、070:凤青娶桃花(一更)
“你说,待我及笄,便来娶我。
盼了星星与月亮,我在等月上的凤凰飞来。”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他张开手,把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方才没抱你亲你,现在要补回来。”
桃花笑着凑上去,乖巧得不行。
亲昵缠绵,是会上瘾的,凤青便是,桃花也是。
转眼,十五日过去,听茸境下了阵阵雪,也晴了几番白昼,及笄礼前的三日,凤青带桃花回了大阳宫。
凤青特别强调了一点,他说,算作回娘家。
桃花的十五岁及笄礼办得很盛大,因着也是北赢少年妖王的束发之年,别显得尤其隆重。
是娘亲亲手给她挽的发。
娘亲说她长大了。
她说可以嫁人了。
然后,她便拿着雕刻了凤凰的簪子走到凤青面前,让他给她戴上,凤青笑着亲了亲她的发,说很美,说簪子不如她好看。
桃花笑得很开心,心情好得不得了。
那一日,不仅七十二族权贵世家都出席了宫宴,整个北赢和人族的青年才俊也都来了,这一点,凤青似乎很不悦,因为楚彧大有一股择婿的架势,凤青便十分严阵以待,不论是谁,多瞧了桃花一眼,他便会还以一个幽深冷漠的眼神。
总之,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有些暗流涌动。
楚彧妖王与萧后坐在主位上,依次便是梨花尊上与桃花公主。
曲悦歌舞之后,一直沉迷给萧景姒喂食的楚彧突然放下了筷子,抬眼扫过大殿左侧的位子。
“你们几个,”楚彧道,“挨个去给公主敬个酒。”
众人望去,好家伙,那两桌坐得全是年轻俊郎的公子哥,才俊们得了楚彧的命令,便纷纷端着酒杯起身,走去桃花公主的席座前。
凤青比邻桃花坐着,眸色沉了沉。
此时,桃花是有些懵然的,问她爹爹:“为什么要敬酒?”
楚彧只是哄她:“桃花乖,你不用喝酒,喝果饮。”
小姑娘扫了一眼那一副副陌生脸孔,美人她见多了,她哥哥与青青便是一顶一的好看,她一眼都不多看。
“爹爹,你做什么呢?”她嗔怒,有点女儿家的小情绪了。
楚彧当她羞赧,神色怎地宠溺,道:“你好好挑挑,喜欢哪个跟爹爹说。”略做思考,便又理所当然地补了一句,“要是都喜欢也可以全部要。”
全部要?
二十个?
虽说妖族一妻多夫也有,可宠女儿也要有个度吧。
桃花:“……”
众人:“……”
不过,话说回来,白灵猫家的公主殿下,何等尊贵,父兄溺爱得跟什么似的,别说二十个,就是弄一个俊男坊也是要得起的。
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诡异了。
只是,怎地殿中气压如此低,叫人不寒而栗,哦,公主殿下的师傅眼神当真是冰冻三尺。
偏生,多的是往风口浪尖上撞的,试问哪家公子不想攀上白灵猫家这根高枝。
第一个上前的是章华妖主家的大公子红玉,模样也是异常俊郎,手执酒杯,进退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