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年得子也好意思在我这嘚瑟。”

看吧。

就知道这俩老人家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善茬。

无常就随口应了句:“那您也整一个气回去啊。”

真的,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没过脑子的,结果

荣树笑了笑:“主意不错。”

“”

到底怎么不错了,老年得子是随便说说而已的事情吗?无常硬着头皮试问:“您是要给桃花殿下找师母?”

他哼了一声:“谁当的起她师母?”

所以呢?没师母怎么老年得子?

然后,荣树又去了趟听茸境,心情愉悦地回来了,之后便闭关了,这一闭关,就忘寝废食,无日无月。

直到七个月后,无常就看着他家妖主老人家抱着一颗蛋出关了,真的是一颗蛋,目测十来斤,不小的一颗,蛋壳光滑又细腻。

无常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蛋,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是?”

荣树笑得春风得意:“我家桃花的孩子。”

“”

足足呆愣了十秒,无常才找回精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颗蛋:“您啥时候偷了小殿下的蛋?”转念一想,无常又改口,“不对不对,小殿下啥时候生了二胎了?”

荣树掂了掂手里的蛋,异常满足的口吻:“我用她的骨血做出来的。”

邪妖就是邪妖,能搞出新品种,还能搞出大事情。

“”无常安静如鸡了。

他敢保证,凤青妖尊要是知道了,得弄死这颗蛋,还有这颗蛋的再生父母——邪妖鼻祖。

果然,下午,凤青就杀过来了。

果然,打起来了。

果然,蛋被打碎了。

“嘎嘣。”

一声脆响,一个脑袋从蛋壳里钻出来了,肉乎乎光秃秃的脑袋,脆生生地喊:“爹爹”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老人家都停下了动作,看着那蛋壳里面的东西,凰头无冠,形似如意,背无胆,二根尾羽。

无常惊呼了一声:“是凤凰!”

确切地说,是凰,凤凰中的雌凰。

而且

无常盯着那刚破壳的小东西,稀松的尾羽上的毛色,又震惊了一下:“居然还是纯种的青凤。”

纯种青凤,自上古以来,除了凤青,这是第二只。

不知情的,没准会以为是凤青亲生的吧。

小凤凰一开口,就打破了常规思维,它扑腾着翅膀,奔向的是——荣树,圆滚滚的身子站不稳,便滚过去,嘴里欢快地喊:“爹爹爹爹”

荣树:“”

想起来了,桃花身体里的十二根妖骨全是凤青的,她骨血造出来的蛋,承袭了凤青的种族。

荣树整个妖都不好了,怒气冲天:“艹!为什么偏偏是凤凰?”

凤青冷眼看他。

他吼:“老子最讨厌凤凰!”

要问北赢成千上万的种族里,荣树最看不惯什么,毫无疑问,是最高高在上的凤凰,偏偏,他亲手用自己的子蛊,培育出来了北赢唯一一只的母凤凰。

天老爷是耍他吗?

小凤凰还在欢快地直喊爹。

荣树对她咆哮:“滚!”

她圆滚滚的身子真的是滚到荣树脚边的,用嘴啄他的衣摆,娇娇软软地喊:“爹爹抱”

该死的,像桃花。

怎么办,又不能打死!

荣树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把小东西塞回了蛋壳里

显然,荣树是不喜欢这颗蛋的,因为她是凤凰,所幸,不是公的,不然,估计荣树会丢了吧,凤青肯定也不会去捡回来,嗯,桃花可能会去捡。

可是怎么办呢?自己做出来的凤凰,跪着也要养下去,桃花可说了,这是她‘女儿’,好吧,看在她流着桃花的一部分骨血,就勉强忽略她是凤青的种吧。

名字是荣树取的,取的很敷衍,就叫凤蛋。

凤蛋一岁的时候,幻化成了人形,很像桃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唯独一双眼睛,和凤青一模一样。

荣树每次看着那双眼睛都很想丢了她,可偏偏又舍不得,想打死又不能打死的感觉,跟对上凤青时的感觉是一样的,恨死了又不能弄死,矛盾得他想拔光这北赢唯一一只母凤凰的毛。

凤蛋三岁的时候,喊桃花娘亲,喊楚尔哥哥,喊荣树爹爹,唯独喊凤青——老凤凰。

不用想,荣树教的。

凤蛋七岁的时候,喊桃花娘亲,喊楚尔哥哥,喊凤青爹爹,唯独喊荣树——老东西。

可能是长歪了,小妮子皮得不行,野天野地,才几岁,方圆千里的山头,一群大妖小妖都跟在她后面喊姑奶奶,今天炸这个山洞,明天挖那个地道,后天拔了老虎屁股上的毛,大后天骑着百年老乌龟游河慰问一干小弟,嘴里喊着‘兄弟们辛苦了’,无法无天得不得了,就差遁地升天了,桃花说,她是继花满之后北赢的第二大混世大魔王。

大魔王十岁的时候,就占了云渺山隔壁的山头,做起了山大王,对外一律自称自己是天下第一邪妖,说荣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后请叫她大王。

不服?

不服打死你哦!

荣树很想一巴掌拍死她,可是看着那张与桃花像了九分的脸,怎么都下不去手。

凤蛋长到十一岁的时侯,给自己改了名,叫凤旦。

有差吗?她觉得有,高端大气有档次了有没有!还有,不准叫蛋蛋大王,要叫天下第一旦旦大王!

“凤蛋,你又碰老子的蛊虫,皮痒是不是?”

“嘿嘿,你来打我呀”

荣树:“”他炸毛,“妈的,有种别跑,老子跟你决战!”

凤蛋:“就跑!有种来追我呀”

她拔腿就跑。

打不赢不跑?等着挨揍?又不是傻!她就要跑,还要扶摇直上九千里,跑到月亮上去撒野!

“打不过你怎么样,你飞得过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荣树:“”

这欠揍讨打的样子,和初识时的凤青如出一辙。

凤旦,是自凤青之后,第二个让荣树咬牙切齿又弄不死的家伙,不愧是是凤青的种,真特么有种!

娘的,作孽!自作孽!

------题外话------

荣树的结局是开放性的,蛋蛋大王是女儿还是伴侣,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都有各自的看法,所以,也不用争,你希望是什么就是什么。

下一章就是梨花和小胖鱼了。

☆、梨花番外1

北赢常安二百二十七年,冬三荀,下了一场大雪,是三年为冬的初雪,大雪纷飞,片刻,妖都城银装裹素。

子夜三分,更声响,城门之上,铺一层薄薄的白,阴云后的月露出一扇圆弧,薄雪上淡淡明黄,夜深,静谧,唯有风吹的索索轻响。

忽而,城下中气十足的男声穿风响起,喝到:“开门。”

高墙上,戎装将士探身朝下,望了几眼。

二十米高墙望去,只能看见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正是驾车的男子在喊话,瞧不清模样,只是远远望去轮廓硬朗分明。

审视完,守夜的小将士立马持剑端正,摆出了气势,道:“子夜已过,禁止入内。”

驾车的男子抬头仰视,沉了脸,正要开口,马车里徐徐响了一道嗓音,有些哑,带着微微的沙。

“光若。”

两个字,驾车的男子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低头,不再多言。

光若

好耳熟的名字。

守夜的小将士正琢磨着,那道声音的主人便掀开了车帘,先是一只手露了出来,精细白皙更甚于女子的手,随后,是男人轮廓。

嗬!

这张脸,即便夜色模糊,只窥得清三分,也足够守夜的小将士是个五大三粗,没读过多少书,只想到了一个不算贴切的词来形容那张远处看来略显模糊的脸——惊心动魄。

确实,他被惊着了。

锦绣的车帘被掀起,只隔了一层玉石珠帘,那马车里的男子道:“新来的?”

语调微凉,并无多少起伏,却似乎携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凌厉,却凌人。

守夜的将士几乎条件反射地提高了嗓门:“是。”

艹!

这该死地本能反应!

到底怂个毛啊!

他忍不住拿眼窥视城下,低头,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瞳,眼皮一抖,心肝就颤了,下意识便立正站好了。

“让宁晋过来。”男子道。

好强的气场!

小将士声儿有点抖:“你、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只是略沉了嗓音重复了一遍:“让宁晋过来。”

“是!”

艹!

又是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守夜的小将士暗骂了几句怂包,拍拍自个儿脑门,就去喊城门都督宁晋大妖了,特别好奇这来者何人,竟有如此强悍的气势。

然后——

他就看见平日里呼风喝雨的宁晋大人给跪了,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大有一股把脑袋从城楼上磕到城门下面去的架势。

守夜小将士更好奇了,谁呀,这么牛逼,瞧把火爆糙汉的宁晋大人给吓的。

“臣、臣下接驾来迟,请尊,”

宁晋大人抖着九曲十八弯的声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城下的男子便似乎没了耐心,冷冷打断了:“可以开城门了?”

宁晋大人继续抖声:“可、可以!”赶紧冲着楼下大喊了句,“快开城门!”

随即城门开。

那男子落了车帘,又唤了声‘光若’,恭敬在一侧的男人便纵身上了马车,勒紧缰绳,喝了声,马车便疾速跑进了城门。

待马蹄声听不见了,守城的小将士才收回目光。

“宁晋大人。”他喊。

宁晋大人没反应,继续挺腰一百八十度,行注目恭送礼。

小将士顶顶腮帮子,把国字脸凑过去:“宁晋大人,人已经走了,可以起来了。”

宁晋大妖抽了一口气,起来就是一脚。

小将士捂住屁股哀嚎。

宁晋大人不解气,又是一脚:“让你拦!让你拦!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就敢拦!”

小将士咬牙不服:“不是您说的,子夜过后,除了天王老子谁都不能放进来的吗?”

他叫猫小风,是长颈猫族家公子,他家族与白灵猫晚月家有那么一点八竿子亲戚关系,是新来的关系户,哪懂守个夜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禁想,难道方才马车上那个和他一样,也是个关系户?

宁晋大人中气十足地回了他一句:“他就是天王老子!”

“啊?”猫小风懵,“他是谁呀?”

宁晋大人一副‘老子要死了,老子生无可恋,你别拉老子’的表情说:“我们的王。”

王?

王!

他想起来光若是谁了,北赢最年轻的上将军,妖王尊上的贴身护卫!

猫小风震惊了:“刚才那是猫妖尊上?!”

宁晋大人又是一脚过去:“猫妖两个字是你能喊的吗?”

怎么不能?他的本体就是猫妖啊。

哦,记得小时候父亲母亲说了,对外要说自己是喵妖,绝对不能说那两个字,怕冲撞了大阳宫那只尊贵的白灵猫。

这就是大阳宫那位啊,看上去果然好吓人!不怪他不认得,这位王两百年前说甩手就甩手了,把政事交给了听茸境那位凤凰妖尊,就再也没光明正大地露过他的圣颜。

猫小风有点好奇:“宁晋大人,你说尊上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不是传言尊上四海为家,两百年都不归家的吗?

宁晋大人扒着城墙挠腮:“八成和最近水域动乱有关。”

这水域动乱猫小风也听说过,说是自打禁鱼令下了之后,鱼族泛滥,这不,鱼兵鱼将多了,就开始觉得领土少了,跑陆地上蹦跶来了。

呵,还真当不敢打他们鱼孙子是吧。

还真是,这禁鱼令一天不解了,就一天不能打那群孙子。

猫小风继续好奇:“宁晋大人,你说两百年前,尊上为什么要下禁鱼令啊?”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策。

害得他两百年没吃过鱼了!当猫的不吃鱼,像什么样子!

宁晋大人托腮,作深沉状。

“我听说是为了条小鲤鱼。”宁晋大人陷入了回忆,“当时小尊上还小,才十几岁,养了条胖头鲤鱼,说是特别宠爱,不知怎么的就被那条小鱼勾去了魂,当时还有传闻说,那条鱼尊上是要养来当妖后的,这不,都两百年了,被勾走的魂还没回来,天上地下地到处找那条鱼,大好的江山都不管了,这一找就是两百年。”

猫小风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他摩挲下巴,了然了,“难怪我娘拾掇着我爹养鲤鱼,说是妖都城里没有女儿的大臣家里,全部都开始养鲤鱼了,还专门养胖头的小母鱼,原来是咱们的天王老子好这一口啊,也是,燕瘦环肥总有一条是尊上的菜。”

毕竟妖王尊上两百多岁了,还没尝过荤,大阳宫的龙泽殿里更是母的都没有一只,妖都城哪个不惦记。

“呵呵。”宁晋大妖皮笑肉不笑,“尊上不吃鱼。”

大阳宫。

宫门外,一干大臣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不敢兴师动众,也不敢无所作为,便只好到宫门口来跪着,远远看见马车驶来,赶紧俯首帖耳,高呼了三声‘恭迎尊上回宫’。

只见上将军光若掀开车帘,白衣男子下了车,眼都不曾抬:“全部从哪来回哪去了。”

“”

众大臣碰了一鼻子灰,连连称是。

当年那个气势如虹的少年,沉淀了两百年,锋芒更利了。

成明大妖已经在龙泽殿侯了多时,听见殿外脚步声,立马前去相迎,出门便见远处年轻俊逸的男子疾步走来。

成明大妖跪地行礼:“尊上。”

“起来说。”

成明大妖称是,起身抬头,只一眼,微微怔愣,当年的少年,已长成了惊才风逸的男儿郎,处处精致得像浓墨重彩的丹青古画,当真是生得雅人深致。

这等容貌

白灵猫族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美人族。

成明大妖惊叹完,立马镇定神情,正色道:“已经送去听茸境给凤青妖尊看过,那颗黑珍珠确实与您的一样,基本可以确定,是产自同一条鱼。”

“来源呢?”

成明大妖回道:“暂时不明,不过可以肯定,它在北赢境内。”

“继续查。”

“是。”

两百年了,仍没有松懈过一分,成明大妖也是感慨,一条鲤鱼罢了,妖王尊上何苦如此执着,不过是黑市里流出了一颗黑珍珠,便让几十年不曾回北赢的妖王尊上披星戴月地连夜赶来。

成明大妖正感慨着,薄凉的男声又下了一道命令:“本王等不了,要快。”

“是。”

成明前脚刚走,成玉便来了。

“尊上。”

楚梨花半靠着龙椅,神色倦怠,略抬了抬眼:“嗯?”

成玉道:“凤青妖尊让鸣谷把奏折都送回来了,说您既回来了,也该接手正事了。”

楚梨花哼笑了声:“这老凤凰,动作真快。”

自此次妖王尊上回宫之后,便开始留于北赢亲政,七十二族妖主都高呼万岁,这四海为家的王总算回来了,这么说来,水域这一波动乱也算起了点风浪,至少把王给召回来了。

当然,七十二族大臣们不知道,召回他们王的,实则是一颗黑珍珠。

近日,水域又起风波。

常安二百二十七年,鱼族上书大阳宫扩充水域,未果,集三十万叛兵于虫海水岸发兵动乱。

同月,妖王尊上亲政,亲征虫海,随军不过三千。交战三日,大获全胜,损兵不过数百。

寥寥几笔史书,足以惊天动地,历史素来不乏以少胜多的战例,可赢得如此漂亮、如此干脆利索的,史无前例,妖王楚猫妖一战成名。

当年的少年妖王,已所向披靡,强大到让整个妖界闻风丧胆。

果然,是白灵猫楚家的种!

此次随军平乱的将领是赤练营新上任的上将苗大,头一回跟王出征,也是头一回亲眼见识什么叫帝王气概。

他的王,还是个年轻儿郎,一把剑不过出了三招,便将万里水域搅了个天翻地覆风起潮涌,掷地有声的嗓音威风凛凛:“本王两百年前能用一道禁鱼令保你们小命,今日,也能用我手里这把剑将你们杀个干净!”

帅!太特么帅了!

苗大在一旁都听得斗志昂扬,激情澎湃,壮志凌云

可是——

前一秒还帅破天穹的猫妖尊上,下一秒,突然脸色发白。

苗大心肝一跳:“怎么了尊上?”

只见他盛气凌人的王,躬身蹲下,背脊略微僵硬,苗大也随视线低头看去,见他脚踩的那只色彩斑斓的海螺里滚出来一颗黑色珍珠,然后,尊上魔怔了似的,抖着手将那颗珍珠捡起来。

苗大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尊上又将那只海螺放在耳边,足足怔忪了半晌,然后眸色骤亮,语速极快道:“封锁水域,虫海境内的任何生物,一个都不准杀。”

难道接下来不该是大开杀戒,杀鸡儆猴以示皇威吗?这风向怎么说转就转了,苗大正纳闷,身旁身影一跃,他就看见威风凛凛的猫妖尊上一头扎进了水里。

苗大:“”

之后,三千御前亲兵也全部下了水,足足五个时辰,将这万里水域翻了个底朝天。

苗大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怎么会突然生变,他瞅了又瞅坐在寒冰潭莲池旁发呆的尊上,把好兄弟拉到一边探问。

“光若,我快好奇死了,尊上捡到的那个海螺到底有什么蹊跷,看把尊上弄的,跟疯了似的,这都把这片海翻了七遍了,还一条乱臣贼鱼都不准我们杀。”

光若面无表情,解了个惑:“海螺里有声音。”

“啊?”苗大没听明白,“什么声音。”

“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