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看到她嘴唇微颤,眉毛时皱时松,瞳孔扩大,鼻孔也大了。一双素手的拇指不停的抠着食指。

原来她在害怕,只是在故作镇定而已。

难怪这次不阻止我碰尸体了。

我摇了摇头,声音增大了几分,“你冷静点,如果连你都乱了,这案子就办不成了。”

女警怔怔地看着我。

“不可能,按你说的,至少死了一天。可昨天凌晨又怎么会出现?”女警吼了我一句,转身又朝着李萍儿看了过去。

她还没有开口,我就拉着她的手,一用力把她扯了回来。“你要再这样,就把我抓回去。我去跟派出所的人说,让他们派个更有能力的人过来。”

这女警面相上,斜眉如剑,眼若星河,是很明显的争强好胜的性格。

对付这种人,激将法最好用!

果然,我一说出这话,那女警立马安静了下来,咬着牙,定定地看着我。

她不是个庸人。这一会,她用力的深呼吸了几次,冷静了下来。

挣脱了我的手之后,她转身朝着围观的村民们看了过去,“现在没有人有嫌疑,但也代表谁都有嫌疑。所以在破案之前,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离开村子。”

每一个人都脸色难看。

三条人命,在他们看来肯定都是厉鬼作祟,相信不少人都已经动了出外避难的念头了。

女警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又冷哼了一声,“如果谁想偷偷离开村子,我会把他当成嫌疑人逮回去。”

可即使如此,围观的村民们还是不屑一顾。

也对,就算真的被抓到派出所了,那也比被厉鬼杀死要好。

很快,收拾完村长尸体的支部书记赶了过来。

在唉叹了一阵之后,就开始带人收拾李嫂的尸体。

我们村没有医院,当然也没有停尸房之类的设施。

李嫂和村长的尸体各自被运回了家里,李萍儿也跟着回去了。

只不过女警告诉她,在下葬之前能不碰尸体就不碰尸体,她随时都可能会去检查。

接着女警又吩咐胖瘦俩警察分别去村长和李嫂家守尸,防止凶手可能会毁尸灭迹,之后便把我拉到了村委会。

回去的路上,女警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洁字。

至于我的名字,她当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回到村委会之后,女警便把我拉到了一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招待镇上的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用的。

“你真是看相的?”我原本以为她是想要再审问我,没想却是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

“可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这些好像是法医方面的知识啊!”慕容洁不解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懂法医,不过看相本来就是通过观察人的面相加身体来进行预测。一理通,百理通。”

至于我懂‘死相’的事,没有告诉她。毕竟刚认识,我不可能傻傻的把会的全都说出来。

“我看你挺厉害的。如果凶手站在面前,你能不能直接通过相术看出来?”

慕容洁在问这问题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反倒是让我感到奇怪了,“你之前还说过这是迷信来着?”

“是不是迷信我不肯定也不否定,但你的确有些本事。而现在人命关天。哪怕你就是个真的神棍,但只要能帮我破案也行。”

慕容洁看上去有些落寞,“老实说,刚刚那名死者女儿所说的,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我需要找人帮忙,而你又有真本事,我为什么不找你?”

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惊讶,要知道当时可是处在一个十分特殊的年代。

当然也十分高兴,这案子本来就想查。

笑了笑之后,我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看相,最多只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和运势。其他的细节还要结合许多方面才能推测出来。”

“但是一个好人就不会干坏事吗?运势好的人就不会倒霉吗?人性无常,天理无常啊!”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如果凶手真的就在我的眼前,我也可能会看错。要破案,只有一个方法,查!”

第9章 相血

“查!”慕容洁抿着嘴,过了好半天才向我问道:“现在三宗案子都像是鬼怪所为,村长和李家寡妇的命案现场又都十分干净,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一丁点线索都找不到,怎么查啊?”

“线索,倒真不能说没有!”我想了想,决定把发现的不正常的地方告诉她。

“第一个死者死前经过人事?人皮内还发现了不知名的白色小晶体?”

“你还闻到了古怪的气味?”

听我说完后,慕容洁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如果能弄到那些小晶体,我可以弄到市里去,让人化验一下。”

“就这样办!”慕容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有气味,那你就去现场再看看。我去第一个死者家,看看能不能弄到你说的晶体。”

慕容洁做事干脆利落,说完就开始行动。

她去了刘婶家,我则留在了村委会,到了村长死掉的屋子。

尸体虽然已经搬走了,但血腥味还是十分浓重。

我闭上双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还能闻到那股气味。

抽了抽鼻子,我仔细地辨别着。

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弄清楚这股气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了。

是之前装着村长的那个柜子!

我走到柜子前,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柜子拉了开来。

这柜子空间狭小,按理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柜子里的血肯定已经开始发臭了。

可当柜子打开之后,我却吃了一惊。

里面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可发出来的气味却腥而不臭。

当然,那古怪之气,也夹杂在其中。

我强忍着难受,把头凑到了柜子里,拼命的吸了口气。

虽然强烈的血腥味让我头晕,但终于弄明白那股气味是什么了。

是草药的气味!

“果然,是因为被下了药,所以在被剥皮的时候才没有出声。”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指,在柜壁的血迹上一挑,让一小块发黑的血块留在了我的指甲盖里。

虽然察觉了血里有草药,但光靠说肯定不能让人信服,还得弄出点什么来。

关上柜子门,又朝着四周看了过去。

在村长的尸体从柜子里掉出来之前,地上是没有血迹的。

就算凶手真的能让村长被剥皮的时候不出声,但他是怎么办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现场清理干净的?

他又是怎么在杀人之后离去的。

要离开,只能走正门。

想要翻窗离开,根本做不到。

那个年代的窗户,尤其是在这种公共场所,在窗户框里都有竖着的铁杆拦着。

别说是让大人翻了,连十多岁的小孩的胳膊都通不过。

我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这房间唯一的窗户旁。

伸手在每一根铁栏杆上用力的扯了扯,全都扯不动。

确定了凶手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又向屋里看了一圈,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转身离开打算回家,看看能不能从血里找到些什么。

“嗯?”可当我准备关门离开之时,却看到了很不同寻常的一点。

看到门朝里的部位,大概在下巴处的位置,有一根毛发。

黑中带灰,有点长。

我轻轻地把毛发挑下,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便得出了结论。

是一根头发,是整根脱落的,所以带了蒂。

但蒂部已经干瘪了,说明这根头发从主人身上脱落,至少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在看到这头发的时候,还以为这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现在看来,时间对不上。

我本能的想要甩手把头发扔掉,但不知道怎么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卡在了指甲缝中。

随后,我向村委会的门卫打了声招呼,一起带回了家。

回家之后,先把那根头发用纸包好,放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紧接着,跑到厨房拿了些醋,倒了半杯。

随即,拿出了一瓶自酿的米酒,同样倒了一些。

再从地上捏了一小挫灰,放进了杯子里。

还没有完,又拿了些蔬菜,分别挤出了一些汁,合在一起之后滴了一滴到杯子里。

做完这一切,等到杯子里的杂物沉淀之后,才把指甲盖下的血挑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弄进了杯子里,便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血迹的变化。

干涸的血液在进入到杯子里之后,快速融解,血液也慢慢由原本的黑色转变为鲜红。

“嗯?”看到血液又变红,我沉吟了一声。

但并没有做什么,而是继续观察着。

大概两分多钟,血液彻底融进了我配置出来的液体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了。

“奇怪,不应该啊!”我不由自主地呢喃着。

“什么奇怪!”一声轻呼突然从我的耳边传出。

我的精神太过集中,被这一声轻呼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才发现是慕容洁。

“你怎么来了?”我开口到。

“村委会的门卫说你回来了,我当然来这找你了。”慕容洁瞪了我一眼,随后又问道:“到底什么奇怪了?”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指了指杯子,“我闻到村长的血里有草药的气味,但拿回来后相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不对劲的。”

“血里有草药气?这怎么可能?药不是喝进肚子,然后被消化吗?”慕容洁一脸不解。

我摇了摇头,“中医里说,中药入腹,觉药气行于体,方药效功成。草药虽然不作用于血液,但会影响血液。尤其是一些药劲带毒的草药,甚至会让血液呈现出中毒的表象。”

“我配置的东西,就是专门来相血是不是受到药物影响,从而帮助我推断受相者是不是被小人下了毒之类的。”

“可村长的血液很正常,别说是有中毒的症状,就连一丁点受药物影响的现像都没有。”我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可我明明闻到了草药的气味。”

“不行,我得再试试!”我有点不甘心,只要我成功了,至少就能解释村长为什么在被剥皮的时候没有惨叫。

“我再去一趟村委会,慕容洁,你帮我弄点李嫂的血过来,我再好好试试!”

刚抬脚,慕容洁却把我拉住了,“你等一下,第一个死者家的傻儿子死活不让碰人皮,今天做完法事后就要埋了。你先帮我想想办法!”

第10章 准备几年的棺材

刘婶的儿子陈自强,脑子不太灵活,反应总比别人慢一拍,但力气却大得出奇。

老人们,包括我师傅都说是因为他小时候犯了冲,丢了一道魂导致的。

这种人一般都倔,陈自强发起倔来更是九头牛都拉不动。

慕容洁回来想找我帮忙,我当然拒绝了,今天早上我可是差点被他掐死。

不过并不代表没有办法。

我找到了瘦猴,让他从刘婶的人皮内侧弄点带颗粒的血回来。他立马拍着自己的胸脯向我打着包票。

我本来还是想照计划,让慕容洁去找李萍儿,弄点李嫂的血给我回来验验,我自己去村委会弄村长的血。

但这一次,慕容洁死活不同意。

我问了几次,可她却只是抿着嘴,不断的摇头,小脸也憋得通红。

最后我看了出来,她是在怕!

估计是想到了李萍儿说过,她在李嫂死掉后又见过李嫂的事吧。

无奈之下,我只能跟她一起行动。

我们先去村委会弄了点村长的血,不过这次我聪明了一点,分别把柜子和地上的血都弄了一点。

接着才和慕容洁一起到了李萍儿的家。

但李萍儿家的房门上了锁,被慕容洁派去守尸的胖警察被关在了门外。

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李萍儿没有钱做法事,想要买副棺材直接把李嫂葬了。

她前脚刚走,我和慕容洁就到了。

本来想等到李萍儿回来,但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村就有棺材铺,从李萍儿家出发,来回最多也就半小时而已。

生怕李萍儿会出事,我和慕容萍赶紧往棺材铺跑去。

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却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萍儿正跪在棺材铺的门口,不断的磕着头!

棺材铺的老板是咱们村里最年长的几个长辈之一,姓梁!

梁老爷子坐在铺子里,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李萍儿,自顾自地扎着白事用的纸人。

李萍儿跟我年纪相仿,平时虽然来往的少,但这情景还是让我不由得心里一疼。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伸手去扶李萍儿:“你这是干什么?”

“没钱买棺材你也不用磕头啊!”慕容洁也跑了过来,想要扶李萍儿。

可膝盖才离地,她又挣脱了我和慕容洁的手,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磕了一个头之后,她才开口冲着铺子里的梁老哭喊到,“梁爷爷,求求您卖给我吧,我多给您一块钱。”

一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

我也明白了,合着不是没钱,是梁老爷子不卖?

我不解地向店铺里看去。

梁老爷子,还有今天在村委会的陈老爷子,这几个对我来讲是爷爷辈的人,不仅在村里威望十足,而且也德高望重。

在平时,以梁老爷子的性格,就算李萍儿真的没钱,他肯定也要给她弄副棺材!

这是怎么呢?

在我不解之时,梁老爷子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了李萍儿,“你这女娃咋就不讲道理呢,都说了我这没有多余的棺材了。”

我更加不解。

慕容洁则是在眉头一皱,大步冲进了铺子里,指着梁老爷子的身后,“七副具棺材摆在这,你说没多余的?老爷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是啊,梁老爷子,您卖我一副具,让我妈入土为安吧!”李萍儿又磕了个头,都已经流血了。

可梁老爷子却摆了摆手,“后面这七副具,都是给别人准备的,不能卖。”

慕容洁没有再说话,可我却加觉得奇怪了。

梁老爷子的棺材店,是落凤村和邻近几个村子唯一的棺材铺,可即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准备过这么多副棺材啊。

这么多年了,梁老爷子的棺材铺永远都只会有一副现成的备用!

但偏偏,梁老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眉直如尺,目光坚定,又不是在说谎。

咱们这十村八店的,哪里死了人都会收到消息。可现在,除了咱们落凤村可没有听说其他的村子还死了人了。

不可能会用到这么多棺材。

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梁老爷子身后的几副肯棺材上。

这一看更觉得奇怪了!

七副棺材,其中六副棺材贴了‘寿’字,雕的龙,是男用的。还有一副贴的是‘福’字,雕的凤,是女用的。

棺材嘛,除了备用展示的,都是接到了订单之后才做的。而只有人快要死的时候,才会订做棺材。

所以,放在店里的被人订的棺材,一般都是新的!

可现在,却只有那一副女用的棺材是新的。剩下六具男用的,表面的油漆的色泽都已经暗了下来,甚至都出现了掉漆的情况,这是已经放了好几年了。

有人在好几年前就订了棺材,一订还是订六副?

怎么想都不符常理!

“梁爷爷,我来拿棺材准备给妈入棺了。”我还在思索之际,一道沉闷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出。

听到这声音,我本能的打个了颤,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曌远!”下一秒,那沉闷的声音变成了大吼。

我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就感觉到了身后莫名的冒出了一股压力。

“你干什么?住手!”紧接着,我又听到慕容洁的声音传出,她快速的朝着我的身后跑去。

我也跟着一起转过身,只见到刚跑到我身后的慕容洁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再接下来,陈自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和早上一样,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他扑倒了。

“我要杀了你替我妈报仇!”他扑到了我的身上,又一次掐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疼痛感一并传出。

“住手,给我住手!”被甩飞出去的慕容洁爬了起来,跑过来之后一边大吼一边拉着陈自强,可她哪拉得动啊。

跪在地上的李萍儿也跑了过来,两个女人使足了力气,陈自强都纹丝不动。

“这是干什么?”店铺里的梁老爷子也跑了出来,“自强,赶紧松手!”

“杀了你,杀了你!”可陈自强却只是吼着。

他手里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已经听到我的脖子处传出了轻轻地咔咔的声音,脑子开始发晕,整个身子都发麻了。

再过不久,我的脖子就要被陈自强扭断了。

“弄晕他,快!”这时,又一声略带苍老的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