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当然,我家就在禹都颖水东畔。”

张国世“唔”了一声,然后淡淡道:“继续说你的那个法术吧,为什么提到孙思邈?”

我心中哀叹一声,以老乡套近乎失败,这张国世还真是油盐不进。我只好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孙思邈,也是国医世家,那应该知道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咒禁十二科吧?”

“咒禁十二科!”张国世眼光豁然一亮,大声道:“已经失传的咒禁十二科?”

“对。”我说:“我用的那个法术就是咒禁十二科中的逍遥科!”

“不可能!”张国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高极尖,他说:“咒禁十二科作为中医史上的神技,以及失传了数百年,你怎么会使用!”

我淡淡道:“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张国世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道:“你真的会咒禁十二科?”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上古以来,我中华以咒禁、汤药、针灸、符印、导引乃医门五法。咒禁者,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然按法施行,功效出于意表,唐太医署设咒禁科,辖咒禁博士、咒禁师,乃拔除邪魅鬼祟,以治疾病者也。其术多幻,常能噬己,三魂若衰,无由可出,常人切忌,学须急弃。滋有成者,当以安身立命存道救死。凡沽名望利,嚣尘惑俗者,必堕魔障之道!”

这些话一部分出自《义山公录》,一部分来自我脑海中对咒禁十二科的记忆,我没有胡编乱造,相信张国世能分得清好坏真假。

张国世的目光一下子灼热起来,他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真的会咒禁十二科……”

“当然。”我说:“我没必要骗你。”

“你能不能教教我?”张国世忽然变得无比急切、紧张和热情,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央求道:“你教教我,把咒禁十二科都教给我,啊不,教我其中一科就行!你放心,我绝不会用来害人,我是个医生!”

我之所以敢把咒禁十二科的事情说出来,真是因为考虑到张国世是国医世家子弟,应该对其有所耳闻,而且身为中医,他也应该极想学会这些失传的国粹经典,那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对他加以控制,至少,让他不会轻易伤害我。

而且,如果张国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肯定会继续问我,那我就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反正我脑海里的理论知识还有一大堆,就算给他讲一天一夜,也不会露底,而这样子,我就能拖延时间,等到了尘师太回来,了尘师太一回来,我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但是我没想到咒禁十二科对于一个真正的医门中人的诱惑如此之大,我还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张国世就缴械投降,选择相信我,并这么直接,这么快地提出让我教他。

这样一来,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闲扯了。

张国世见我不吭声,立即道:“你要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满足你!就算我满足不了你,我们张家也一定能满足你!我们张家有的是钱,也有权!”

一个国医世家,不用想,肯定家财万贯,有钱了,权力也很容易有,这个我不怀疑他的说法。

我说:“我现在的伤势这么严重,怎么教你?”

张国世道:“我是医生,我能治好你!”

我说:“那你先把我治好了,咱们再说咒禁十二科的事情。”

张国世连声道:“好!好!”

说着,张国世伸手就朝我后背摸去,一阵揪心的疼痛蓦然传来,我知道他是在检查我的伤势,所以我忍住没有吭声。

拿捏了片刻之后,张国世“咦”了一声,摇摇头,道:“奇怪。”

我连忙问:“怎么奇怪?”

张国世没有吭声,而是又托起我的手腕,开始切脉。

他的表情须臾间又变得有些悚然动容,只听他喃喃道:“奇怪,奇怪,不应该……”

最恨医生如此表现,说半句留半句,以致于我内心立即忐忑不安起来,我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奇怪?哪里奇怪?不应该什么?”

第一七六章 挟持

张国世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的脉象很奇怪,怎么我感觉像是有重脉?”

“重脉?什么意思?”

“就是两个脉搏一起在跳,但我在你的手腕上只看见了一个脉……”张国世低声说道,语气显得不是那么肯定。

我愣了一下,然后大声道:“你开什么玩笑!什么两个脉搏在跳,你会切脉吗?”

张国世的脸微微一红,显现出略略尴尬的神色,但很快,他又说道:“可能是你受伤的原因吧。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其实除了这个问题,你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我现在对张国世的医术已经有了怀疑。

张国世道:“击你一掌的那人掌力浑厚无比,但结果却没连你的骨头都没有打烂,内脏虽然有损伤,但是却不是什么大伤,连淤血都没有。”

我“啊”了一声,随即心中喜悦,我知道那肯定是血脉中罡气以及周身魂力保护下的作用,但我还是问他道:“可我现在后背疼得十分厉害,而且刚才我也吐了几口血,难道这不是重伤?”

张国世道:“你的内脏和骨头没什么大事,稍加调理就能好。不过你的皮外伤比较严重,后背淤肿了一大块,肯定会疼,但这也不难治疗。至于吐血,只是因为那人的掌力太过霸道,你体内血气瞬间激荡而致,现在已经完全平复了。”

我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张先生,麻烦你再给我检查一下,看还有其他的症状没有?”

张国世道:“不用了,医门讲究望、闻、问、切四法,看你的气色,听你的声音,闻你的气味,问你的感觉,切你的脉搏,已经可以确定你的症状。”

“是吗?”我呐呐道:“要不,我再给你说说我的感受?哎,对了,我身上的穴道是被封着的,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诊断啊?”

我故意东扯西拉,然后不停地祈祷了尘师太快点回来。

但张国世的目光在我脸上轻轻一扫,意味深长地笑了,我正觉他的神色有些异样,他忽然转身俯下身子,在华明的肩膀、胸口、腹部、腰间、两腿上连戳几下,似乎是又封了华明的几处穴道,然后他扭转身,一把把我横着抱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撕裂般的痛楚顿时从我后背传来,我“嘶”的倒抽一口冷气,忍着痛道:“你要干嘛?”

张国世面无表情道:“不干什么,你不是要让我给你治伤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好好治伤。”

我连忙道:“在这里就行,这里就很安全。”

张国世却毫不理会,抬脚就走。

我脸色大变,急声道:“真的不用麻烦了,就在这里治疗就行。”

张国世一边走,一边冷笑道:“我虽然被你说的咒禁十二科撩拨的十分动心,但是我还没有傻掉。那个了尘师太功力在那个男人之上,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得胜而回,那时候,恐怕你也不会再教我咒禁十二科了。还有这个姓华的,万一他穴道解除之后,把你杀掉怎么办?”

我急道:“可我与了尘师太还有要事相商,我们还要去找阿秀!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不是耽误我们的事情吗?如果找不到阿秀,我没有任何心情教别人任何东西!”

张国世听见这话,停了一下脚步,我心中一喜,暗道:“只要你还垂涎咒禁十二科,我不怕治不了你!”

但我高兴的实在太早了,张国世只是一顿,然后又继续走了,他“呵呵”干笑两声,道:“你即便是想找人,也得等伤好了之后吧,不然这样只能拖累了尘师太。了尘师太回来后还得分心照顾你,岂不是又耽误了找阿秀的时间吗?当然,如果你现在就把咒禁十二科的全部内容说给我听,我也有把握顷刻间治好你,就是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了。”

我顿时默然无语,这个张国世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哄住的。

张国世见我不说话,只是冷笑。

他带着我左绕右拐,竟像是原路返回。

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回去吗?”

张国世道:“洪不诠的那个小屋,相对来说,还是很隐蔽,很安全的,不会有人骚扰我们。”

我说:“拜尸教中还有一个堂口存在,他们万一发现我们怎么办?”

张国世道:“你是说丁小仙吗?你放心,她就算知道洪不诠的秘密住宅,也不会去的,因为她最讨厌洪不诠。”

我又无话可说了,但心中却是无比忧虑,我担心算计了半天,不但控制不了张国世,说不定最终反而会落入他的彀中。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路上,我试着用了一下三魂之力,但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受伤,三魂之力的操纵竟然不如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勉强将其发散出去,但绵延不到一丈之地,就已经身心俱疲,头晕眼花,我不由得放弃了这个动作。

身魂一体,互相影响,体弱而神衰,魂乱而身孱,果然是没有错的。

但即便如此,被张国世抱着走动期间,我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仿佛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

当然,我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也没有看见任何诡异的踪迹,也没有嗅到任何可疑的气味,只是内心隐隐地这么觉得而已。

麻衣六法,耳、鼻、口、目、身、心,此时是心有所念,也即第六感有了反应。

但张国世却浑然不觉般,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得很快,虽然抱着我,但是却也没有累。

我说:“张先生,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张国世倏的止住脚步,急回头望了几眼,然后道:“你不用疑神疑鬼,一路上我都在留神,眼观八方,耳听六面,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就连你跟踪我的时候,我也是有所感应的。我是医生,我的听力、目力、嗅觉并不差。”

我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若不是我距离你太近,你根本发现不了我。”

念及此,我忧心忡忡地盯着身后的黑暗处,心想不会有人也懂得逍遥游之匿迹销声吧?

正在忧虑,张国世忽然道:“快到地方了。”

我扭过头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是一个洞口,洞口外却也是昏黑一片,看情形,此时此刻又已经到了晚上。

张国世带着我钻出了洞口,洞口外豁然开朗,是一片广阔天地,我们头上明月高悬,群星璀璨,照的大地苍茫无垠,让人顿有心胸开阔之感,坑道的沉闷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密林乱草,葱葱郁郁,浓绿如墨,在夜色中恍如无数人影、兽影林立,看上去分外不安,我知道这里依然是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四下里除了虫声此起彼伏外,再无其他声息。

周围的温度倒是比坑道里凉了一些,但空气却远比坑道中清新,几乎令人沉醉。

张国世没有心情欣赏这夜景,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一片荒草怪石遍布的地方走去,而他的脚下根本没有路的痕迹。

至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我心中还是不时产生,但自始至终,身后都没有发生什么异状,连我自己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黑夜中,虽然有星月之光洒地,我和张国世的眼力也都算不错,但是由于这里的植被太过于茂盛,枝叶遮蔽太严,地上勾连太多,以致于张国世走得还是磕磕绊绊。

我提醒他道:“这种地方,一到夜里,肯定会有很多毒虫出没,你可要小心。”

张国世淡淡道:“谢谢你提醒。不过你忘了,我是医生,还是个中医,善医者亦善毒,那些毒虫避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找我。”

我只好闭嘴,同时也闭着眼睛,有人抱着走路,待遇难得,还不趁此多休息休息。

又走了一会儿,张国世忽然说:“到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屋。

那屋子背靠一片山壁而建造,墙壁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屋顶是用圆木、茅草搭建,整个一原始气息十分浓厚的简易住宅。

“洪不诠喜欢住这里面?”我有些诧异地道:“他难道不是应该喜欢在地下挖土洞住吗?”

张国世道:“这是他的秘密藏身处,主要是为了躲避他的妻子季红花。季红花平时都在坑道里活动,极少上地面,因此洪不诠在这里造了一个小窝。”

我“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不是说这房子前后有两间吗?怎么看样子只是一间?”

张国世道:“依山而建,屋子内侧还有一个山洞,另一间就在山洞里。”

我恍然道:“洪不诠的尸体是不是还在屋里?”

张国世道:“应该还在,去移出来就行了。”

说着,张国世抱着我往小屋走去,临到时,他推开门,我立即朝地上看去,但地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尸体。

张国世也诧异道:“怎么没有了?”

说着,张国世迟疑道:“难道有人来过?”

“但现在屋里没人。”我说。

张国世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那既来之则安之吧。”

说完,张国世把我抱进屋里,放在屋子内侧的一张板床上,然后去找蜡烛点燃。

在蜡烛燃烧起来的瞬间,我猛然瞥见对面窗口处有两点绿幽幽的光芒闪现!

第一七七章 屋中消失的人

刹那间,我毛骨悚然,但那光芒闪了两下,然后忽的掠起,我再看时,却见是一头猫头鹰,扑簌簌地飞奔而去。

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但随即有些诧异,这猫头鹰为什么在屋子的窗口呆着?

而且那样子似乎竟像是在窥视屋里的情形。

难道也是被人操纵的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担忧,随即也有些好笑,怎么现在见到一个动物,都会想到有人操纵。

自己太多疑了,或许那就是一只恰好栖息在窗口的野生猫头鹰,被我们惊扰了而已。

但令我不安的是,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我盯着窗口望向远处,总觉得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看。

但这感觉并未让我产生恐惧,产生心悸,我想即便是有人在窥探,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吧。

我收回目光,见木板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被褥,白底红面,看上去像是崭新的,但是想到这里有可能是洪不诠睡过的地方,我就觉得床脏,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滚到床下去。

木板床旁边便是一个山洞口,钻进洞口就是第二间屋子,那洞口处有一个木板门,微微掩着,张国世打开木板门去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走出来后,张国世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我这边。忽然间,他的脸色有些变了,只见他的目光诧异地盯着木板床的表面,我不由得也往床铺上看去,可那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张国世快步走到我跟前,目光依旧是死死地盯着那木板床,脸色非常难看。

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这床有问题吗?”

张国世半晌才沉声道:“这被褥被人换过了,不是原来的被褥。”

“被换过了?”我虽然也很吃惊,但同时却还有一丝喜悦:“这么说,这不是洪不诠在的时候用过的被褥?”

张国世摇了摇头,道:“准确来说,这里原来就没有被褥,只有一层草席。”

张国世说完以后,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沉默,这事情有些奇怪了。

洪不诠的尸体不见了,床上的草席不见了,但是却多了一层干净的新被褥。

这是谁干的?

我嗅着屋里的气味,沉吟道:“这屋里没有任何血腥、尸臭之味,不但如此,这屋里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想你应该也能嗅到。”

张国世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疑声道:“我在的时候,是没有这个味道的。所以,从这些迹象来看,这里肯定是有人来过!”

“不但有人来过,还有人在这里住。”我说。

张国世神色一动,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没人住的话,也不必撤走草席,换上褥子了。”

我沉吟道:“可现在是夜里,而且时辰也不早了,如果这里有人住的话,那么那人现在应该就在这屋子里。”

说完这句话,我们都沉默了,屋子里一下子静的出奇,我和张国世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我紧紧握住了拳头,手心里慢慢渗出冷汗,我悄悄地伸出手,无声地指了指床铺。

张国世立即会意。

屋子里的所有地方都被我们检查过了,只有床底下我们没看,所以,如果屋子里有人的话,那就一定藏在床底下!

张国世猛地伏倒在地,大喝一声:“出来!”

我心中默念:“千万不要破床而出……”

但是片刻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张国世慢慢地站起身子,然后略微尴尬道:“床底下没人。”

“哦。”我再次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道:“山洞里有床吗?”

“有。”说着,张国世又往山洞里走去,但很快他就又出来了,他摇摇头说:“那里也没有人。”

“看来是我们多心了。”我说。

张国世道:“但咱们没有想错,一定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住过,不然这里的一切没法解释。”

“你离开这里多久了?”我问他道。

“三天四夜了。”张国世说。

差不多是我和阿秀分开的时间,我沉吟道:“说不定那人住了一两天,然后又走了。”

张国世“嗯”了一声,也呆呆地出神起来。

其实,我自己并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那种被人跟踪窥视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这让我忍不住浮想联翩,在这深山陋屋里住过的那人,究竟是真的早就走了,还是故意在躲着我们?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连忙道:“这屋里有香味,而且是女人身上的那种香味,所以这屋里十有八九是有女人待过。”

张国世的眼睛也亮了:“不错。”

我说:“那这地方除了你和洪不诠待过之外,就只有那个小娇娇了,她就是个女人,而且也知道这个地方。”

张国世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她。”

想法被否定,我略微失望地道:“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张国世淡淡道。

我愣了一下,皱眉问道:“你杀了她?”

张国世道:“没有。她自己自杀了。”

“自杀了?”我诧异地看着张国世。

张国世道:“那天洪不诠被灭了之后,我要离开这里,临走时也让她离开,但是她却说她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意思了,也不想再出去,她要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自己的一生。”

我盯着张国世道:“一个人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她为什么会活不下去?”

张国世冷笑一声道:“你不用怀疑是我杀了他。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生病吗?”

“难道不是因为与洪不诠那个害的?”我有些不理解张国世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只听张国世道:“不是。之前我也给你们说过,她看起来很不正经,不像是个好女人。我也曾经问过她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被面具人掳到这里。她含混其词,没有明说,但我从她的言行举止里完全可以肯定,她就是个娼妓,而且是一个身患不治之症的娼妓,她得的病,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治,当然也包括我。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病。”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感觉有一些不舒服。

张国世继续道:“我还从她的话里得知,她是知道自己得那种病以后,才去做那种事情。”

“啊?”我皱了皱眉头,心中更加不舒服了。

张国世冷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她也没有强迫那些男人。但面具人好像就是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把她抓来的。我离开的那天,她让我帮她一个忙,将她带到这附近山峰的最高处,她说要看到最远的大地。当我把她带到一个山顶上时,她看了片刻,便从崖上跳了下去。”

我默然无语,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觉得人活着挺没意思的?”张国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没有。”我说:“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呵呵……”张国世冷笑道:“那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因为快乐,所以活着。”我瞟了张国世一眼,道:“你如果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活着?”

“我?”张国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看他的神情,我忽然想到他也是被面具人抓来的,按照面具人的做事风格,应该不会随便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难道张国世也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被面具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张国世一眼,道:“你知道面具人的底细吗?他为什么要抓你?”

张国世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我是干了一些事情,我经常抓流浪汉做药理实验,有一天晚上,我在街头正准备对一个乞丐下手时,忽然被人打晕,醒来时,就到了这里。”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如此他倒也活该被捉到这里!”

但随即,我警觉地盯着他道:“你不是个话多的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张国世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道:“或许在常人眼中,我是个很优秀的医生,但是在张家,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我父母早逝,在家族中也没有地位,从来没有人真正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有人真正尊重我,我没有任何朋友。所以,不是我不愿意说话,而是从来都不知道该跟谁说话。你刚才也问我,感觉人活着没意思为什么还要活着,其实我之所以活着,就是想证明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这听起来很矛盾,甚至是一个悖论,但没办法,只有这个念头,让我一直努力地活着。”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也是你想学会咒禁十二科的原因之一吧。”

张国世见我点头,忽然惊讶道:“你的穴道解开了?我看你的脖子能动。对了,刚才你还用手指床板,这……你的穴道刚才就解开了!”

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身上被封经脉处的血气果然又通畅了,身体已经没有穴道被封时的滞涩的感觉了!

这……难道是被了尘师太封住的穴道自行解开了吗?

第一七八章 正逆双脉

我晃晃胳膊,动动肩膀,背后还是十分疼痛,但我确实能动了。

但张国世并未解开我的穴道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这应该算是解开了吧?”

张国世道:“当然是解开了!”

“哦。”

我对穴道的认识还算得上深,知道它是人体血气流通的“开关”,也是人体神经末梢的集结处,对人身体及精神的影响都至关重要。

但我对武学并无精研,点穴的手法也只是知道六相全功里的“行云拂”,至于世间哪种点穴手法更厉害,穴道被封之后多长时间才能自行解开,我几乎是一无所知。

之前曾听老爸说过,点穴的力道有阴柔、刚和、霸道、幽戾之分,被这四种力道封住穴道后,效果各不一样,若是没有人解穴,等身体内的血气循环冲撞,也能自行解开,但前两种一般不会伤人,至于后两种,则有很大危害。

因此,若是被霸道、幽戾之劲封住穴道后,必须及时解开,并以推拿手法活血顺气,才能保住身体无碍,若是等穴道自行解开,那身体便会受损极大,轻者失灵,重则形瘫。

了尘师太封我穴道是为了缓解我的内伤,使用的力道必然是前两种,而现在自行解开后,我也没感觉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所以解开了就解开了,虽然我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具体哪些地方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但张国世似乎对此事耿耿于怀,他皱眉道:“从了尘师太封你的穴道到咱们离开坑道,算上走路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吧。”

“对呀,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反问道。

“当然有问题了。”张国世道:“在坑道里的时候,我切过你的脉,摸准了封你穴道的劲力大小,若是从那时候算起,你的穴道自行解开至少需要六个小时!但现在看来,只过了一半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