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悦道:“都无能为力了还助什么助,这年头,各门各派都式微凋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也联系了曾家,曾子仲那老家伙也没办法。”

老爸道:“我和灵儿已联系阁皂、茅山、太一、正一、三一、神霄、东华、天心、清微、无生十派道友,另外还有蒋家、苌家、柳族、墨族,均表示无能为力。”

奶奶猛地站起来,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门派家族,就算有人知道怎么破局,也不会来救!”

江灵诧异道:“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都知道陈家没了天书,大不如从前,又都知道了血金乌的手段,死灰复燃,他们是不愿意为了一个没落的陈家得罪阴毒的血金乌。”

江灵想了想,道:“我们茅山肯定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我道:“这个我信,蒋家、曾家、全真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是其他门派家族恐怕就是观望的态度了。”

奶奶道:“想看陈家的笑话,没门!暂时不用管魇魅血局,先把血鬼河童除了再说!元方,这就去下河除祟!”

我点点头,正欲起身,老爸却道:“娘,你准备让谁下水?”

奶奶闻言一怔,我也是一愣,之前光顾着兴奋,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离河水越近,受魇魅血局和血鬼河童的毒害就越大,如陈弘勇、陈弘义,还没下水就神智错乱到那种程度,而下过水的陈弘智、陈元成至今昏迷不醒,十大高手尚且折了,陈家村里还有谁敢下水?

总不成让以三爷爷为首的五老下去吧?即便是他们五人,也只是资历、阅历老成而已,能力不见得就比陈弘智、陈弘勇高很多。

江灵道:“让我去,我不受魇魅血局的影响。”

我摇了摇头道:“你不行,想找出血鬼河童,在水下至少要待上十几分钟,你没练过锁鼻功,难以坚持。”

奶奶也道:“而且血鬼河童怨戾之气深重,灵儿的功力尚浅,治不住那东西,若是被血鬼河童反咬一口,就糟了。”

江灵道:“一次坚持不了几十分钟,我可以出水换气,多下去几次就行了。至于血鬼河童虽然厉害,但是我也有辟邪治祟的符咒。”

奶奶道:“符纸在水下可有用?”

江灵呐呐道:“效力大减……”说着,江灵也愁眉苦脸起来。

奶奶忽然一拍大腿,道:“老娘我去!一个区区血鬼河童,破烂流丢的魇魅血局,能奈何我曾子娥!”

三爷爷连忙劝慰道:“大嫂,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二十年前仅仅是血鬼河童,大哥才敢下水,现如今多了魇魅血局,两相助力,其恶无穷,你武不如弘道,法不如令兄,他们尚且无可奈何,你就别逞能了!”

奶奶瞪眼道:“汉昌!你……”

我打断奶奶的话,道:“不用说了,奶奶,想来想去,这水该由我来下!”

奶奶顿时愣住。

老爸立即道:“不成!”

三爷爷也道:“元方,你不可。”

老妈从外而入,也大声道:“死孩子,你敢!”

我笑道:“你们都不要这么紧张,先听我说几句话。首先,陈家村里里外外,所有姓陈的人,外加上结婚的妇女,全都在这邪术的诅咒之内,不要说下水了,就连靠近河边都有危险,老爸本事那么高,进入距河十五丈以内尚且胸闷、气短、烦躁、不宁,那对别人来说,颍水简直就是死区!”

老妈对我怒目而视,道:“那你就能行?你比你爸爸厉害?”

我道:“迄今为止,魇魅血局的作用原理在于麻痹人的视力、听力、心智,然后水魅现,人魇生,在幻象中走向死亡。这对常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抗,只有我,慧眼已开,魂力圆满,血局对我的毒害最小!只要我小心谨慎,提前预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妈“哼”了一声,板着脸不说话。

我笑道:“第二个理由,我会锁鼻功,能潜入水下,待上二十分钟甚至再长一点也可以。”

“第三,根据梦中的情形,对头一定在河底爷爷是一连挖了十几个假物,才找到真的主,那血鬼河童十分狡猾,爷爷号称神算,尚且要辨识许久,若是换做别的人下去找,不一定认得出来,而我有法眼,一眼便可识别真假。”

“第四,我体内有阳极罡气,不怕那鬼东西咬我,若是换做别人,危险性可就太大了。”

我说完这四条,众人都沉默不语。

老爸忽然幽幽地说道:“夜眼在水下视物也方便。”

老妈立即狠狠地瞪了老爸一眼,我大笑起身,道:“不要再婆婆妈妈了,不立即除掉血鬼河童,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祸害呢,就这么定了,江灵在河边给我压阵,我亲自下水!”

奶奶叹口气,道:“你爷爷二十年前既然说过要交由你破劫,看来别人是想替也替不了了——汉昌,你去把族中五老、十大高手、五十族丁全部叫来,还有村长、村委成员,全都去河岸站着!”

三爷爷微微一愣,道:“这是要干嘛?”

奶奶冷笑一声道:“弘道要交接权力,元方也要立恩立威,免得那些个老家伙、小家伙不服!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孙子亲临死地,是为整个村子拔难解困!他有这个本事做新一任的族长!”

☆、第二七五章 另有隐情[vip]

眼看已经要到中午,老妈便开始做饭,奶奶和江灵也去帮忙,三爷爷也留在家里,和老爸说着话,等着一起用饭。

我坐在树下阴凉处,逗着黑子,然后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前到后想了一遍。

隐隐约约中,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给遗漏掉了,但努力去回忆、挖掘时,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忍不住问老爸、三爷爷道:“你们看这事儿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我现在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三爷爷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老爸也道:“放轻松,不要老想,一直想就有问题。”

我也确实琢磨不出什么,又感觉老爸说的有理,便不再刻意去想了。

中午,一顿丰盛大餐,闲话无事。

用过饭后,我们都小憩了几十分钟,然后着手准备下河。

先是,三爷爷去通知族中紧要人物集合,集合完毕后,三爷爷又打电话来,说一切就绪,可以动身。

这时候,下午两点三刻。

村头,颍水东畔,十五丈开外,一条宽阔的大道绵延向里,近百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路上,远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老弱妇孺尽在其中。

我和老爸、奶奶、江灵、老妈缓缓走近河岸,老爸面无表情,奶奶神色凌然,江灵稍稍不安,老妈目有忧色,我心中也无十足的把握,就能找到血鬼河童,并将其成功拔除,而且头顶笼着爷爷陈汉生、老爸陈弘道两层光耀,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压力和惶遽早已填满心胸。

奶奶低声道:“元方,看吧,这就是你的族人,他们会尊敬你,因为你凌驾其上;他们会憎恨你,也因为你凌驾其上。在这个还保持着古老传统的村子里,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国王,但身处其位,危险与荣耀是对等的,责任和权力是相同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太长,所以,你要记得,每走一步都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暗自点头,脸上已经露出淡淡的笑容,朝离我最近的五人一一点头示好,拱手作揖,嘴里道:“爷爷们辛苦了,孙男元方有礼。”

他们是以三爷爷为首的“麻衣五老”,“昌、明、礼、达、隆”,即汉字辈的陈汉昌、陈汉明、陈汉礼、陈汉达、陈汉隆。

五人都身穿唐装麻衣,这是在正式场合下的既定妆容。

五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人,其他人对我也算客气,唯独陈汉礼,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场合,都明确表达其对我不满的态度,而且多次对众人宣称,爷爷就是被我害死的,我心中一直恼火,这也是我上次在二叔家里对其言辞激烈的原因。

我让三爷爷给其传过话,年轻人未必就都是差的,老年人未必就都是好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五老也就别做了。

从此以后,陈汉礼果然收敛了很多。

五老身旁,还站着一位老者,却是短衫短裤,手持扇子,没那么拘谨,也没那么严肃,我对他笑道:“超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怎么都长不老。”

“哈哈,元方你可是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

他是陈家村的村长,陈超,不在陈家嫡系五服之内,因此名字不能排辈分。

虽然陈家村里的人行事都听族长,但行政工作还是要做的,村长也是要有的,两不冲突。

五老之后,站着的人便是以陈弘智、陈弘勇为首的“麻衣十俊”,也即族人俗称的十大高手,“智、勇、仁、义、信、雅、光、亮、正、度”,即陈弘智、陈弘勇、陈弘仁、陈弘义、陈弘信、陈弘雅、陈弘光、陈弘亮、陈弘正、陈弘度。

麻衣十俊,本没有排名,只是以年龄相互称兄道弟,但是族中好事者却以功、法高低对其进行了私下排名,还不忘对嗜好搓麻将打牌的二叔调侃,得出了所谓的“一勇二智后仁信,五义六光正排七,八亮九雅度为末,弘德只会摸幺鸡”。

这时候,陈弘智还未苏醒,尚在医院,因此麻衣十俊缺其一,二叔陈弘德就厚着脸皮站在队首,左顾右盼,嬉皮笑脸,怡然自得,看见我走近,正欲说话,却又忽然闭嘴,不用想,肯定是我身后的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麻衣十俊,也都是麻衣对襟唐装,黑料白底布鞋,一个个英姿飒爽,精神十足。

我笑着抱拳作揖道:“众位叔叔辛苦,侄男元方有礼!”

二叔立即道:“客气,客气!元方就是有风度,有气质!不愧是我亲侄子……”

奶奶截口喝道:“去给我站到最后去!”

二叔悻悻地闭上嘴,猫腰一溜小跑站到队尾,站定之后还不忘挤眉弄眼。

我一阵感慨,二叔到底是真放荡不羁,还是大智若愚?怎么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行?

心中正有所感,奶奶忽然低声道:“元方,别看你二叔混,他其实最精明!他知道自己做不了族长,就偷懒耍滑,不学武,不学相,整天嘻嘻哈哈,一事无成,这样任何艰巨危险的事情都轮不到他上,他就是为了过安生日子,不想成为第二个陈汉琪!”

我心中一惊,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二叔,原来如此。

麻衣十俊后面是陈家的五十族丁,五十个壮汉,皆有编号,十人一组,依金、木、水、火、土五行着五色麻衣,金一、木一、水一、火一、土一站在各队队首,身后队员依次相排。

五十族丁一旁,站着村委会成员,还有三十名联防队员。

这一圈下来,除去那些只能活在黑暗中,不得见光的隐藏力量,场中总共一百二十一人,都静静地盯着我看,我深知,他们便是左右陈家村的最强力量!我将在他们面前,正式展示自己的本事,迎接自己的权势!

老爸在整个过程中,始终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后,他无疑是向众人宣布,权力即将交接,他只是新族长的幕后保护人。

其实,老爸做族长,本来就是一个过渡,从爷爷安然过渡给我。或许也正如二叔所说,老爸卸任,是一个解脱。

我站在众人中央,朗声道:“诸位前辈亲人!陈家村在七天之内,接连有四人离奇落水,两人身亡,两人至今昏迷不醒,就连我自己、弘勇叔叔、弘义叔叔也差点溺水,这是我陈家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惨剧!而溺水的原因无法查知,但你我都清楚,这绝非意外!”

众人有很多尚不知我、陈弘勇、陈弘义试探魇魅血局的事情,因此听说我们三人也差点溺水,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顿了一下,然后又道:“这几天,经过我和父亲、奶奶、三爷爷等的努力探查,终于查出这些溺水事件的真正原因——水底有邪物,血鬼河童!岸边有邪术,魇魅血局!”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站在远处的村民们也都脸色大变。

我干咳一声,让众人平静,然后道:“大家看地上,从河岸开始,有三道石灰标注的线,这是我让人刻意标注的距离。你们所处的位置,距河水有十五丈,正是魇魅血局的效力范围临界点,踏进十五丈以内,耳、目、口、鼻、身、心六意便会有影响;第二道距离是五丈,进入五丈之内,其声其形便会被邪术淹没,局外人看不见其形,听不见其声,而局内人不受阻碍;第三道距离是三丈,进入三丈以内,水魅出,幻象现,人的神智将被摧毁,自行跳水寻死!”

这次议论声更大,一些不怕死的人当即走近十五丈以内亲身体验,我也不拦着,甚至有人还进入五丈以内,三丈以内,我也不拦着,而是让江灵时刻注意营救。

半个小时之后,岸边已经昏迷了三人,另有十多人头晕目眩,一个个难受之极的模样,到此时,再无人怀疑我所言语的真实性,众人渐渐安静,纷纷把目光投向我,等着我继续说话。

但这时候,陈汉礼却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元方,这事情不对。”

一听见陈汉礼这么说,我就觉得这老家伙又开始找茬了,我忍着气,微笑道:“七爷爷有什么发现?”

陈汉礼道:“那天夜里,元成跳河,元化呼喊救命,大家伙听见,可都来救了,当时踏入十五丈以内、五丈以内,甚至是三丈以内的人有好几个,下水的也有,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儿?”

我微微一愣,脸色登时变了,就是这件事情,被我给遗漏掉了!

上午我苦苦思索而回忆不起来,经陈汉礼一说,终于醒悟!

这其中别有古怪,另有隐情!

我立即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村民,只见陈元化的身影挤出人群,渐渐消失。

我心中咯噔一声,元化这家伙在搞什么?

那一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第二七六章 河底水魅[vip]

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陈汉礼的话显然有了效果,二叔大声嚷嚷道:“七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儿子该死还是怎么的?”

陈汉礼道:“弘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凡事总要弄个明白,这是对全族人负责!”

二叔道:“你就是看元方不顺眼!看我也不顺!看我儿子更不顺!是不是想元化也跳个河给你看看?”

陈汉礼道:“你、你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二人开始大吵,三爷爷、陈弘仁等纷纷劝解,场面登时乱糟糟一片。

奶奶冷眼看着,也不劝解,只低声对我说道:“不要慌,不能乱了方寸。任何时候都会出现虑事不周的突发状况,就看你怎么随机应变。”

我点头道:“奶奶放心,我不会乱了方寸。”

稍稍一思忖,我便决定,此事暂且放着,稍后再去处理。

趁着乱,我对老爸附耳低声道:“老爸,快找人去二叔家里,看着元化,护着元成。我觉得元化奇怪,有问题。”

老爸也不追问,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麻衣十俊”队列前,对陈弘义、陈弘信说了几句话,二人不停地颔首,老爸说完话之后,他们立时便匆匆走了。

看着他们疾行而去,我心中稍安,轻轻吐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兀自乱糟糟的众人,然后大声喊道:“众位亲友静一下!我有话说!”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又都看我,我缓缓道:“那一晚上的事情,我和老爸心中已有计较,只是还不到说的时机,诸位稍待,定有结果!”

现在,对于那一晚上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结论,但是我却只能这么说,因为眼下的情况,已经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三爷爷也道:“稍后就会给大家交待的,现在有要紧事,还希望大家能分清轻重缓急。”

众人这才都不说话。

我道:“再说河边之事。单单是魇魅血局,威力不会如此之大,竟能扩散到十五丈开外,但河底藏有邪物血鬼河童,所以血局的威力才会大增!因此必须将血鬼河童拔除,然后再循序破解血局!”

我将血鬼河童的厉害简单说了一遍,以让所有人都能清楚那邪物的底细。

刚刚说完,陈汉礼便问道:“怎么才能拔除血鬼河童?咱们族中恐怕没人有这么本事吧?连河都近不了。”

我淡淡道:“今天,我就亲自下水,独力去拔除血鬼河童!”

众人再次哗然,二叔喊道:“元方,你不要逞能!这河水根本靠近不得,你怎么下水?”

陈汉礼却道:“若想领袖族人,就必须为族人赴汤蹈火,元方勇气可嘉,我没什么可说的。”

一时间,大家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有默然不语的,场面混乱至极。

我大声道:“这是我和父亲、奶奶、三爷爷商定好的决策!生死无悔!如果成功,但愿大家记得这份恩情;如果失败,也算是为大家探路取经。”

说着,我便将上衣脱掉,裤子褪掉,只剩一条短裤,腰间皮带别上一柄铁铲,两耳中堵上防水塞,然后快速往河边走去。

众人都停住了说话,我身后一片安静,但我能感觉到,后背焦灼一片,数百道目光都在其上。

江灵紧紧的跟在我身后,老妈几乎快要哭出来,却被老爸死死攥着手。

进入十五丈以内,我便立即开启慧眼,将魂力全部激发,环护周身,这一次早早防备,又是白天,因此直到我临近三丈以内,才隐隐有不适的感觉。

到这时,我才放缓脚步,努力使被干扰的精神稳定下来。

眼看双脚已经踏上河水,我并没有产生任何幻觉,水魅,没有出现,这毕竟是白天。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魇魅血局的威力,在白昼,对我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剧烈。

我平静地调动气息,将锁鼻功施展到最佳状态,然后朝江灵点了点头,一跃入水!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两刻。

水很凉,很深,这时节的河水应该有一丈多深,最深处应有两丈余,也即七米多。

越往下潜,可视距离便越小,眼睛也越不舒服,我开启夜眼,视野登时清晰起来。

爷爷当时能完美的运用气息,所以能下到水底,并能稳稳行进;我凭着精熟的水性,才勉强得以挨着河床,但却无法平稳地在水底走动,水的浮力将成为我的一大劲敌。

做梦与现实毕竟是两码事。

我四处环顾,瞟见河底有一块一尺见方的大石头,我便半游半走地过去,抱起大石,在重量叠加的情况下,才使得自己的身子不那么漂浮,步伐也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回想着梦中的情形,我抱着石头,沿着河底行进了一丈有余,以相形之术观测河底形势,我知道,想要对魇魅血局产生影响,祸害族人,就一定要破坏陈家村原有的风水格局,那血鬼河童必然是在河底最为形胜处埋藏!

五分钟很快过去,我终于在河底看见一道“川”字形洼处,细细观测之下,那形容气势磅礴,隐隐如奔马,前倨后恭,左出右落,随着河水潜流,暗影错动,煞是好看!

就是这一片地段!

我立即蹲下身子,先放下石头,从腰上取下铲子,在“川”字之中央,奋力挖掘起来。

只六铲子下去,我便感觉碰到了一种软软的东西。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抓,手里堪堪碰到那东西,便紧紧抓住,大力往外薅!

等拔出来一看,是一个四五寸大小,皮娃娃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的模样极其可爱,皮肤摸上去竟似人的皮肤一样,真不知是人是鬼是怪。

我暗启法眼去看,那东西全无变化,我已知是赝品,便即丢掉,然后顺着刚才挖的位置四下里扩散着重挖。

就这样,一连挖了十几处,起出十几个“皮娃娃”,无一例外,全都是血鬼河童的替身。

而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五分钟,我心中又急又气,暗骂这血金乌之宫的人真是又奸又滑又毒!

我心里咒骂着,手继续往下挖,又是一个软软的东西,我铲交左手,右手就去抓,就在我的手刚碰到它时,那东西忽然动了!

它似乎要往下钻!劲儿还挺大!

我心中一喜,暗道这是碰到正主了!

我当即把铲子丢掉,两只手都插进去,使劲抓住那东西,奋力往外拔,心中道:“你咬老子,快咬老子,让你尝尝极气的厉害!”

那东西钻的力度特别大,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已经伏在水底,感觉吃奶的劲头都使了出来,眼看泥下有一点松动,正自窃喜,但见眼前黑影一晃,那河底淤泥下面竟忽然又伸出两只烂肉白骨之手!

我讶然心慌,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两只手猛地伸长,然后准确无比地扣住我的脖子!

一种滑腻烂软的恐怖恶心触感登时从脑后传来,一股巨力也压迫着我的头往下死垂,我虽然奋力挣扎,但是脸在瞬间已经被埋入泥中!

我在泥下睁不开眼,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想把脸弄出淤泥,但是脖子上的手力气极大,牢牢地扣住我的脖子,把我往淤泥更深处拉!

我挣扎不动,只好强迫自己镇静,不顾头脸,把双手继续往淤泥深处伸进,期间,我好像触到了一个面具更大的软东西,似是人体,但是对方却毫无反应!

我的手就像是在抓一包棉花,软绵绵的,没有受力点,却又冰冷刺骨,寒意直透心胸!

感受到这一股逼人的祟气,我体内的阳罡极气一下子迸发出来,遍布双手、双臂以及整个脸面,那奇寒彻骨的感觉迅速被冲淡,我直觉脖子上一松,脸立即从淤泥里拔出来了。

我的手也迅即从泥中抽了出来,在水里快速地搓动,把手上的淤泥给洗掉,然后又抹了抹脸,将脸也洗干净,这才睁开眼来。

我心中稍稍起疑,刚才明明是在挖血鬼河童,怎么碰到那种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

不会是死尸诈起吧?

我又往水底瞟了一眼,这时候,一个模糊的影子忽然浮现在我眼前,两道暗红色的光芒从那影子上投下,毫无生气,只死寂空虚地打在我脸上,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

它似乎要凑到我的脸前,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唇,滑腻腻的,像是蛇的身子,又像是人的舌头!

我惊怒交加,赶紧把头来回地摇晃,嘴唇也抿的紧紧的,伺机往上游动。

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子却一直飘忽在我上方,两道暗红色的光芒幽幽闪烁,照的我浑身发冷,我用法眼观之,墨黑一片,尽是祟气!

是水魅!

我终于醒悟过来,直觉告诉我,这邪物就是能在幻象中迷惑人心的水魅!

魇魅血局衍生出的水魅,它在白天不敢于岸上出现,却敢在水底作恶。

它不敢碰我,只是畏惧我体内的阳罡极气,但是它却不远不近地贴着我,阻挡着我浮出水面,这是要把我生生困死在这里!

☆、第二七七章 人魇再生[vip]

我自忖要想出去,必须从那水魅的身体穿过!

我盯着那两道暗红色光芒,紧咬牙关,正打算往上猛冲,却突然感觉右手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有股力道似乎要把我往上拉。

我急忙扭头去看,却是江灵!

我又惊又喜,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开口要问:“你怎么来了?”

但是还没等我喊出声,河水便倒灌入口,锁鼻功就此被阻,周身气息顿时凝滞,缺氧的感觉从大脑深处发散,晕眩的感觉猛然袭来!

我竟忘了,这是在真的河底,不是做梦,哪里敢开口说话!

锁鼻功被强行阻断,体内残存之气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会消耗殆尽,我忍不住张口呼吸,河水再次灌入口中,胸中憋气难受,头脑发胀欲裂,我立时就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缓有了知觉,鼻中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十分畅怀,等我慢慢睁开眼睛以后,抬头一看,自己果然已经不在水里了。

我兴奋地站了起来,看了下周围,这时我才发现,天黑地漆,空中竟然星辰遍布。

而四下里竟只有我自己!

人,全都不见了。

老爸、老妈不在,江灵、奶奶不在,五老、十俊不在,五十族丁和村民们都不在,他们在我醒来时竟然全都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揉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四周,蓦然发现连河也不见了!

我所处的地方完全不是我之前所在的地方,现在的我身后是一片树林子,眼前是一片草地,无边无际的荒草足足有半膝之深,夜风吹得荒草东倒西歪,一片一片翻倒的草叶在月光下泛着异样的白色,忽左忽右,犹如一条银色的巨蟒在草丛里游行。

我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耳边依然是大风声,呼呼作响。

不会是江灵把我救起来以后,慌乱之中,游到了别处,然后把我扔到这荒郊野外了吧?

我猛地睁开眼,面向四方,大叫了几声:“江灵!江灵!”

没人应,我绝望地又喊了一声:“老爸!”

还是没人应,看来确切无人。

难道江灵并没有救出我,我只是被河水送到了这个地方?

“轰!”

电光闪现,天空中忽然一声闷雷诈响,我一个哆嗦,从地上跳起来,然后仰面看天。

满天星辰已然不见,无边无涯的一层厚厚乌云铺天盖地,将月光、星光尽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