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左右,我们五人一车便进了禹都境内。

等到离陈家村还有四十多里地时,我们便放慢了速度,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我怕有人暗中跟着我们,或者埋伏我们,大家都准备着一有异动,就立即对付。

行不多时,经过一个临路镇子,只见一个素来有名的羊肉汤店门前,聚了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却又不是吃饭,一个个脸上出神,眼中痴迷,又带着急切。

本来我只是诧异了片刻,也没仔细去观察,杨之水素来爱热闹,一边让司机开慢些,一边趴窗户上呆看。

“哎,那里在搞什么?天上还飞着一只大鸟,像是……猫头鹰?是猫头鹰!这大白天的,也太出邪了!”

杨之水忽然间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玉阳子随口道:“管那些闲事干什么?咱们自己还得小心应付……”

我却陡然精神一震,连忙把头伸过去,去细看那边的情形,朝天一望,果然有一只猫头鹰在中空盘旋!

我急忙道:“司机师傅,先停一下车!”

徐宗阳看到我的神色,便低声道:“把车靠边,先停下来。”

杨之水诧异道:“怎么了,元方兄弟?”

我呆呆地看着那猫头鹰,只见它打了个几个旋,便无声无息地折翅西去,方向正是往陈家村那边的!

我看着那群热闹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道:“看来那边有情况,邪魔外道的人应该就在其中。”

“啊?”杨之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玉阳子却明白了,他道:“那猫头鹰是御灵家族派出去探信儿的?”

我点了点头道:“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让老爸他们派灵派人去四处查看可疑人物,这猫头鹰是木家养的,极有灵性,若是身怀异术之人出现,它们立时便能警觉。那猫头鹰在这里盘旋了一会儿,又飞往陈家村的方向,我想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回去报信了!”

我话音未落,只听徐宗阳忽的惊声道:“有人暗算猫头鹰!”

我急循着徐宗阳的目光去看,却见远处空中,猫头鹰正直线坠落!心中登时一沉,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

杨之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道:“元方兄弟,怎么办?”

我想了片刻,咬着嘴唇,道:“看来邪魔外道不只是一路。这边明面上热热闹闹的有一伙,那边暗地里观风放哨的又一伙,却不知道打得都是什么主意。”

徐宗阳道:“我看准了出暗手的方位!不如咱们兵分两路,我和付强(司机)开车去寻那出暗手的人的晦气,你们三个一路去凑凑热闹,见机行事。”

玉阳子点点头,道:“好!”

我迟疑道:“徐师叔,你们两人去,会不会有点危险?”

徐宗阳笑了笑,道:“别小瞧了我和强子,我们的道具多着呢!”

☆、第三一六章 妙正真人[vip]

我相信徐宗阳的手段,知道曾子仲、玉阳子等人能与他交好,此人一定有非凡之处!

但是只他们两个人过去,我还是感觉有些势单力薄,怕他们去了谋事不成,反而打草惊蛇。

玉阳子却道:“元方,老徐诨号‘笑面钟馗’,别看脸上温和,心里横着呢!术界中人,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的人,不多。邪魔外道更不是钟馗的对手!你有空问问曾子仲老爷子就知道了。”

“我是笑面钟馗,你是南山道狂!”徐宗阳眯着眼似笑非笑,眼角鱼尾一动一动,仿佛活了一样,端的是慈祥和蔼,毫无棱角,但细看时,却能瞥见他眸子里不时迸发出精透的光来,摄人心魂!这倒是让我有些安心了。

于是我点点头道:“徐师叔一定小心!”

“知道了。”徐宗阳点了点头,道:“车就留在这里,你们拿着钥匙。”说着,他和付强便溜下车,快速而不慌不乱地朝远处掩去。

瞅着他们两人疾去的背影,尤其是付强,我竟忍不住眼神霍的一跳,呆呆地看了他片刻。

初见他时,我只注意到他个头并不高,体型微微有些发胖,剃着寸头,毛发稀疏,脸色很白,零星的点缀着些麻子,神情平淡而温和,看上去并不出奇,再加上我把他当司机看,所以也没有格外细相。

待他从车上下去时,两腿迈的又快又稳,腰身往上竟纹丝不动!

《义山公录?相篇?相行章》曰:“人之善行,如舟之遇水,无所往而不利也!不善行者,如舟之失水,必有漂泊而没溺之患也!贵人之行,如水之流下而体不摇……”

那付强的走势,竟真如一舟漂行水面,任凭风吹浪打,而舟身不动,真真如清风徐去,从容自如!

先前的我,竟走眼了!

端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玉阳子忽的笑道:“元方,看出来了吧,老徐带来的那个付强,不是个寻常角色!”

我有些自失地点了点头,杨之水急道:“咱们也快去吧,免得耽误了时机!”

我道:“你们两个都换了常服吧,不然太招眼。”

片刻后,我们三人便都下了车,锁上车门,然后朝那热闹处走去。

待走近了,才看见是一个方桌北首坐着一人,喋喋不休、吐沫横飞地讲,周围尽是围观的闲人。

坐着那里的是个中年男人,只四十岁上下年纪,偏分头,尖长脸,两条砍刀眉下摆着一副墨镜,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一双眸子。

鼻子扁平,山根起伏,泪堂凹陷,三阳交会,颧骨高耸,两耳招风,整张脸棱角分明,状如刀削斧刻,嘴角处生着两撇胡子,如同鼠须一般,一眼观之,除了眼睛看不到,其余之处,无一不是破相!

但这些破相集在一起,竟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齐整形容,真是应了那句千古不爽的至理名言——物极必反!破到极处恰又立了起来。

然而,极处逢生虽可生,却生的万般凶险,此人形容不善,绝非俗子!

再看他身上,穿着一件棕黑色的斑纹衬衫,一条深蓝色的宽筒裤,蹬一双黑白分明的千层底布鞋,身躯又瘦又小,看上去弱不禁风,也无分外出奇之处。

但看的细了,看的真了,却自有一股森然浸骨的冷气隐隐而来,那是其由内而外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阴气!

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与玉阳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杨之水却没有注意到我们俩这些细微的心理变化。

此时,那人谈兴正浓,两撇老鼠胡子随着他不停的说话而不时的抖动:

“我在红尘人间参玄悟道三十六年,虽无通天彻地之功,却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事,周易卜筮、四柱八字、奇门遁甲、梅花易数、阴阳风水、紫微斗数、面相手纹、解梦测字无不精通,人送我道号‘妙正真人’,四海游历,济救世人。刚才有几位朋友来诊病,我也不辞,一观二问三切脉,全都说对了!治病的办法我说了,方子也开了,能当场解决的,我绝不吝技!各位父老乡亲,有不信的,就上前来说出个一二三四,我贾恺芥全都敢应承!”

这是一口浓重的外乡口音,并非中原官话!

而话中的内容,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原本猜测的是,这面相不俗,浑身透着阴气的人必定是歪门邪道的匪类,趁乱来打《神相天书》的主意,但这种人做事必定小心翼翼,隐匿形迹,行则偏僻小道,居则穷乡僻壤,免得被公家或者陈家发现可疑之处,而现在看来,却又茫然不解了。

他从这大路经过,滞留于沸腾集镇,坐在闻名方圆十里八村的大馆子门前,侃侃而谈,说的都是耸人听闻的话,围观者无不侧目,远处看见的还要来凑热闹,其行迹全然暴露于外,这又是想干什么呢?

如果他不在乎被暴露,那么刚才发现他的那只猫头鹰,又是为何被人暗中猎杀了呢?

这一刹,饶是我心思灵动,百折千回,却也思索扯摸不透其中的关键!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玉阳子,只见他眉头微微皱着,一双眼透过层层人群,紧紧地盯着那人,抿着嘴似是沉吟,又似要说话,半晌,他才对我低声道:“贾恺芥,这个名字陌生的很,我没听过。”

我也低声回道:“或许就是个假的。”

我们小声嘀咕,围观的闲人已经有忍不住出声的,喊道:“你刚才说的话太文气了,俺老乡有些听不懂,但意思大概还能明白,你就是说自己是个姜子牙、诸葛亮那样的人物了呗?”

贾恺芥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杨之水不由得撇了撇嘴,立即有老乡喊道:“吹呢吧!喂,老马,是不是你的店来客少了,就找了个人五人六坐在店门口招人呢?”

老马是这五十年羊肉汤老店的现任老板,听了这话,立即回道:“放屁!老子的店天天坐满!告诉你,这真是个牛人,不是吹的!我媳妇儿的腰疼病,犯了十来年都没好,让人家捏了捏,现在一丝儿都没了!你们街头的那个老王,刚才也在这里拿了方子,回去治他的老寒腿去了!不信你去问问老王。刚才都走了一拨人了,都看了人家师傅的手段,谁敢不信?”

众人听老马这么说,越发好奇,凑得更近了些,有人喊道:“师傅,露一手呗!”

贾恺芥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露什么?”

立即有人喊道:“姜子牙会法术,你会吗?”

贾恺芥一笑,把一双手放在了桌子上,翻过来,摊开掌心,什么也没有,然后突然又翻过去按在桌子上,左手一抹,嗖的摊开,恍然间,桌子上已经多了一块麻将大小金灿灿的东西!

“金砖”

立时有人轰然惊叫了起来。

贾恺芥也不吭声,右手也在桌子上一抹,摊开来,又是一块金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耀眼!

“又变出来一块!”

众人已经都看呆了,连我、玉阳子、杨之水也都愣住了。

已经有近百人围在那里,场面却静的只剩下喘息声。

忽然间,有人喊道:“是假的!那不是金砖,是纸!”

贾恺芥眼皮一翻,道:“你不信,过来验验看。”

一个敞胸露怀的胖汉挤了进去,看了看贾恺芥,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两块金砖,眼中登时散发出火热的光来,他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一块,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又凑到眼前看了看,最后放进嘴里咬咬,也真的咬出来牙印了,末了又凑到眼前去看,忽的扬起手,转过身对着众人道:“好像,是真的……”

话音未落,胖汉忽然大吼一声:“闪开!”

吼声中,他便攥着金块疯魔似的往人群外挤着跑。

这是个流氓!

众人都被他的举动弄的一惊一愣,眼见那胖汉没头没脑的要挤出人群去了,贾恺芥却不慌不忙地道:“别跑了,你再看看你手里,还有吗?”

那胖汉子闻言一愣,不由得停住脚步,摊开手去看,手里竟空空如也!

“啊!”

众人一起惊呼,那胖汉也呆呆的失神,却听贾恺芥笑道:“在这里。”

众人急忙回头看时,只见贾恺芥拿手在桌子上一抹,摊开来,一块金砖赫然摆在那里,面上还有那胖汉刚刚咬出来的牙印!

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的瞠目结舌,我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太眼花缭乱了!

变戏法吗?

可我那么好的眼力,居然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贾恺芥微微得意地环视着众人,道:“富贵唯有缘者得之!这两块金砖不是我凭空变出来的,而是埋在饭馆南方三百丈处的一株老槐树下,入土六尺,已经埋了两百余年!今天被我以隔空取物之法拿了过来,这是无主物,到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这是老天爷赐的,谁也抢不走,谁也夺不走。”

他话音未落,立时就有人往南跑去,贾恺芥高声喊道:“不用去挖了,都在我这里!”

说话间,贾恺芥两手不停地翻动,片刻间,桌子上又多了几十枚铜钱,五锭银元宝!

☆、第三一七章 莹目之术[vip]

所有人都像庙里的木雕石塑一般,如傻似呆地看着贾恺芥,眼中露出的神色,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深信不疑,那些刚刚要走的人,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久久没有恢复。

贾恺芥轻笑一声,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义之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是得道之人,这些东西,我全都愿意捐出去。你们中有些人心存嫉妒,想要举报,现在大可不必了。”

众人这才仿佛活过来似的,一个个长出了一口气,气氛也松散起来。

“戏法!你那是老戏法,我在杂技之乡赵庄和吴桥都见过!”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嘬着牙花,瞪着眼嚷嚷:“没什么了不起的,宝丰县、吴桥县我去过好几遭,你这本事唬得住别人,唬不住俺!你那金砖、银元宝、铜钱都是事先藏好的,什么隔空取物,胡诌!”

贾恺芥淡淡道:“戏法是戏法,玄术是玄术,虽有类同之处,却不是一回儿事!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我的本事全在一双眼上!”

贾恺芥指指自己的墨镜,道:“我在深山老林练了三十六年眼,已经修成‘莹目’之术,能望千丈之远,能透八尺之物,透衣革、过五行,再没有我看不透的!戴这副墨镜,是怕你们见了被吓到!”

这话说的众人都面面相觑,我只晓得相门中的五大目法,从未听说过“莹目”这个名头,自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本事,去看玉阳子时,他也是一脸茫然,嘴里低声道:“招摇撞骗,妖言惑众……”

先前说话的老头子见众人都听得入神,便不屑地撇了撇嘴,觑着眼说道:“你这人越说越离奇了,要说刚才那几手功夫,还是有可看的……”

他话音未落,贾恺芥忽的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眼睛来。

“老天爷呐!”一个妇女立时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其他人看见,也纷纷惊呼:

“乖乖!”

“这么大的眼!”

“你瞅见有眼珠子没有?”

“我的亲娘哎!”

“……”

我也被吓了一跳,那贾恺芥的一双眼,瞪的大如铜铃,但眼中却仿佛没有眼珠子似的,碧莹莹一汪水,清的几乎透底!

这就是莹目?

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杨之水已经是惊得长大了嘴,合都合不住,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玉阳子,只见他脸色也有些煞白,见我看他,便缓缓摇着头,低声道:“简直是闻所未闻,实在是太奇了……”

贾恺芥笑吟吟地把墨镜重新戴上,道:“怎么样?没有坑骗诸位老乡吧?”

“你这是在眼珠子上戴了东西!”那老头子仗着见多识广,兀自不服气道:“我见过有人装瞎子,在眼珠子上带那种白色的软胶片!”

贾恺芥摇摇头,道:“看来这位老先生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好,那我就再露一手给你们瞧瞧!你们说金、银、铜钱是我随身带的,那这方桌子总不是我带的吧?”

羊肉汤店老板老马笑道:“这是我的案子,原本摆在门侧,专一剁羊肉使的。”

众人也纷纷点头。

我却不知道那贾恺芥又要弄什么玄虚,因此看的更加入神。

只听贾恺芥道:“我已经看穿了这桌子,这桌子第二块接板上中间偏右六寸处,藏着一条吸血蜈蚣!”

“啊!”

众人一起惊呼,连我都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老马讪笑道:“老师傅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这桌子是木头,都上了漆,连虫都不会生,怎么会藏着一条吸血蜈蚣?”

贾恺芥冷笑几声,猛地站起身子,道:“那把剔骨刀来。”

老马迟疑了一下,还是去店里拿了。

片刻后,老马拿着一把尺来长的尖薄剔骨刀一路小跑过来,递给贾恺芥,贾恺芥接过去,在桌子第二块接板上,朝着一处刺下,竟如切豆腐一般,眨眼间,就已经切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块,看那痕迹,竟比锯拉出来的还要整齐!

“好!”

众人见他这般本事,先都是一愣,然后齐声暴喝一彩,各个都兴奋起来。

玉阳子也忍不住喃喃道:“好厉害的内气功!”

那贾恺芥把剔骨刀放在一边,蹲下身子,一手伸到桌子下面,托住那割好的木板,往上一抬,方木块已经出来。

贾恺芥伸手取过木块,两手用力一掰,木块“啪”的裂开,竟真有一条半尺长的粗虫“哒”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蜈蚣!”

“天龙!”

“千脚虫!”

“哎呀!”

“……”

惊呼声此起彼伏,胆小的挤着往外,胆大的挤着往里,几个妇道人家差点晕过去,老马已经是面无人色。

那蜈蚣浑身黑红,油光发亮,掉在桌子上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急滚着身子要跑,贾恺芥眼疾手快,竟伸出左手两个指头,“嗖”的夹住那条蜈蚣,任凭它在指缝里挣扎,右手在裤子口袋里一摸,早拿出来一个小葫芦,指头一弹,将带线连着葫芦身的葫芦盖崩开,然后把那大蜈蚣塞了进去,又拧上葫芦盖,笑道:“这蜈蚣吃了不知几千头羊的精血,都快要成精了!落到我手里,正好拿去泡酒!”

这一个场景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无人做声,连我都心中还“砰砰”乱跳。

那老马喉结上下翻动许久,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唾沫,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傅,这,这案子里怎么会有蜈蚣?”

他是不得不问,这么多人都在看热闹,要是说不清楚,以后谁还敢来吃饭喝汤。

贾恺芥“嘿嘿”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用不着害怕,在木板还是树的时候,那蜈蚣就钻进去了,天意巧合,有人把树伐成了木头,裁成了木板,做成了案子。你又拿来剁肉剔骨,那些羊血羊骨髓都流到桌子上,浸到木头里,被这蜈蚣吸食,木板又透气,所以这蜈蚣在里面活了多年,养的又粗又长又大又胖!是奇物!但它数年间都没有捕食,毒液无处可用,全都积攥了下来,厉害无比,若是哪天不小心出来,咬到人畜,立时毙命!今天你借我一个地方布道,我就为你除去这一害,你不吃亏!”

老马早已经是听得目眩神驰、浑身发软,等贾恺芥说完,一声高呼:“哎哟师傅!您真是真人!一点都不含糊!今儿是大家伙亲眼看着的,要是听来的,谁敢信!那么一块厚木头,你能都看见里面藏着蜈蚣,您就是活神仙啊!”

众人早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那老头子此时此刻也是万分折服,一时间,惊叹的,称颂的,发呆的,崇敬的,恐慌的,不一而足,形态百出。

杨之水咬着指头,也带着十二分敬意去看那贾恺芥,看样子竟是忘了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贾恺芥是好是坏,根本分辨不出来,慧眼相神,神自眼出,他的眼连眸子都没有,只一汪清水,让我怎么相?

而且此时此刻,他没有做一件坏事,反而是处处帮人的意思,老百姓都几乎要拿他当神仙供着了,我又能怎么办?

玉阳子也是这般进退维谷的心境,更兼摸不透贾恺芥的底细,因此只是低声道:“慢慢看,看看再说。这人本事不小,不要轻易开衅!”

“哎呀我的亲娘!”一个妇女忽然惊呼一声,两手立时摆到胸口,捂得严实,众人茫然不解,她却又急又羞地看着贾恺芥,道:“他那眼睛连木头都能看穿,那衣服不是也看……”

说到这里,那妇女说不下去了,但众人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其他几个妇女也纷纷捂着胸,低着头,想要挤出去。

贾恺芥却笑道:“这位大姐多虑了,我这是道行,道行讲究正心正意,非礼勿能视,我是看不见的!”

“哦!”那些妇女闻言,长出一口气,这才又把手放了下来。

贾恺芥缓缓坐下,道:“我这双眼,有诸般好处,除了刚才那点微末伎俩,还能内视!什么叫内视,也就是说我能看得清自己的五脏六腑,因此百病不生!就连你们,各自有什么病,我也看得出来!”

说话间,他伸手一指那老头子,道:“你漏肩风已有十年,头不敢往左扭,一扭就钻心刺骨的痛!”

“你胃疼,七八年了,吃一点饭就饱,肚子里还有气!”

“你脾虚,吃多少都不长肉,一米八高的个子,体重绝不到一百一十斤!”

“……”

贾恺芥口齿伶俐,指着一个人就说,语气毫无停滞,被说到的人,先是惊愕,然后都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一连说了几十个人,贾恺芥才松了口气,道:“这些病在我看来,不足挂齿,举手之间便可痊愈!”

“活神仙嘞!”

“神医啊!”

“……”

众人纷纷作起揖来,央求道:“求真人治病,一家大小都感激您呐!”

贾恺芥一摆手,笑着站起身子,道:“这有何难!不过我现在有要事要办,得走了!你们今天晚上就去颍水东畔的陈家村找我……”

我听见这话,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刹那间已经明白这贾恺芥要做什么了!

好毒!

☆、第三一八章 趁乱取事[vip]

我起先还拿不准,贾恺芥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他最后那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我再无怀疑,他果然是个邪魔外道!

我也终于弄明白了,他之所以敢闹这么大动静的原因:陈家村防守严密,现在更是有了准备,再加上蒋家、张家的共同拱卫力量,这些邪魔外道以寻常之法,根本难以入村,就连接近也是万分艰难,所以这贾恺芥便另辟蹊径,想出来这么一条毒计!

他不惜抛头露面,显现本事,将那些昏聩无知的百姓哄得心服口服,最后更是以许诺治病为诱饵,骗众人去陈家村找他治病,这样一来,数百个平头百姓在晚上涌入陈家村,陈家村又非禁地,根本不能严令普通百姓进村,这该如何防备?这些邪魔外道混迹其中,于乱取事,谁又能查得出来?

一念之间,我想通了这层道理,只觉得芒刺在身,极不舒服,再看贾恺芥时,只觉得此子真是奸雄!

此时,围观的老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男女老少挤挤攘攘,羊肉汤店门前早被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挤不进去人群,搬了凳子,站在上面往里看,像赶庙会似的,足足有二三百人!

我们三人在内圈中,被挤得浑身都是臭汗。

贾恺芥刚才那话刚说完,人群里便有人喊道:“大师傅,去哪个陈家村啊?”

贾恺芥微笑着答道:“从这里往西再走三四十里地,整个禹都最大的那个陈家村,挨着颍水河,你们应该都晓得的。”

“哦!是不是出来好多厉害相士的那个陈家村?”有人喊道。

贾恺芥答道:“对!就是那个。我在陈家村里有许多好友,他们现今遇到了些麻烦事,我马上就要去处理。”

众人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大师傅这一去,什么麻烦事肯定都一笔勾销!”

“陈家村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好!”

“俺们村愿意供奉您呐!”

“……”

也有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贾恺芥道:“晚上十点以后!我在一个地方是呆不住的,明天就要去别处云游了,今夜要通宵开方治病,过期不候!你们家人、亲戚、朋友有不得劲的,都带来,我看病很快,保管能治完!陈家村里有公中大院,也有车,离你们这里又不远,你们看了病想住在那里就住一夜,不想住,我就让人送你们回来!怎么样?”

“大师傅真是好心肠呐!”

“真是麻烦您嘞!”

“保准儿一定去,就算没地儿睡,回不来,能把病看好也值啊!”

“我们全家都去!神医一辈子难遇,现在这医生,啧啧……”

众人一叠声的同意外加感慨,有的人已经一溜小跑回去报信,拉亲找友去了。

这二三百人,再加上各自的亲朋好友,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去陈家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村子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想着想着,已经脊背发寒,额上冒汗了。

只见贾恺芥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然后说道:“人吃五谷杂粮,哪个不生病?腰酸背痛、头胀脑昏、心悸肺热、肠绞胃寒、脾虚肾亏的,没哪个人敢说无病无灾!但我敢说我都能治,而且能除根!再说一条,大家伙只要去陈家村找我,不但能治好各自的病!命中有财的,我指点你们!”

众人听说不但能治病,还能指点财路,又都见过贾恺芥“隔空取物”,变金砖、铜钱、银元宝的本事,登时各个都两眼放光,满脸发红,有百十来个人齐声喝道:“好!”剩余的人也是兴奋地议论纷纷。

贾恺芥笑吟吟的,众星拱月似的被围在人群里,心中必定是得意至极,他如此双重引诱,谁会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