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强沉声道:“他说昨天夜里在村子里闲逛,遇见了彩霞,是彩霞一路追他,把他给逼到了野地里的机井废弃房中,困了一夜,差点死掉。”

“嘶……”

小楚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东子也唏嘘道:“老大,大白天的你也不能吓人啊。再说,你也信这话?”

小楚盯着奎子,道:“我看这小子神色不正,八成是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奎子愤愤骂道,朝小楚怒目而视,奎子娘赶紧攮了他一把。

小赵却低声道:“可如果不是这样,唐奎又为什么会跑到机井房里,又差点死在那里?”

小楚觑着奎子,道:“那问他啊!别让他说瞎话,让他老实交代!”

“我没说瞎话!”奎子怒道:“你们不信我的话,你们,你们就等着吧!肯定还会出事的!”

“嘁!”小楚不屑的冷笑起来。

奎子转向我道:“师傅,您信不信我的话?”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信。”对于奎子这种普通人来说,我以慧眼相其目中神采,足以判断出他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但东子却朝我撇了撇嘴,嘟囔道:“这也是个神经病……”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他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我也不恼,只微微一笑罢了。

奎子抓住我的手,眼巴巴的道:“师傅,您刚才说我身上有啥子邪气,要是不除掉,还保不住命,我现在啥都对您说了,您到底能救我不?”

他这么一说,奎子娘又开始抹泪,我道:“只要你说的话是真的,救你的命,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俺说的真的是真的!”奎子急了,我连忙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信你。现在,谁能给我引路,带我去李朝先家里?”

没人吭声,我回头去看那些瞧热闹的乡民,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畏畏缩缩的,目光闪烁,显然都不想出头。

人,真是一群极其趋利避害的自私动物!

糟鼻子老头见我盯着他看,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师傅,不是我们不帮忙。奎子的话我也信,那彩霞就是个尸魅,俺可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不像您有镜子法宝,还会法术,这俊妮子还会造什么回魂汤,万一我们去了,被那彩霞咬一口,挠一下,那怎么得了?”

“就是,就是……”众人立即附和。

奎子爹有些恼怒,大声道:“小师傅,俺带你去!俺也晓得李朝先的家园在哪儿!”

“不用了,小楚,东子,你们带路!”郑军强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此刻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都静了下来,小楚和东子也都吃惊,我却松了一口气,郑军强如果不吐这个口,让我和江灵单独去处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好收拾。有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在,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弹压的下去了。

小楚和东子还有些愣神,郑军强道:“快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小楚迟疑道:“老大,你不信我和东子?您过去难道还要再开一次棺?这样不好吧?”

郑军强板着脸道:“哪恁多废话!无风不起浪,唐老孬和唐奎都说那个彩霞有问题,那就真的有点问题,只不过我想肯定不是诈尸,可能是另有隐情!这个隐情是什么,你们知道?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事,是你们担责任还是我担?”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我听了都服气,小楚和东子自然是连连点头,当先出去。

郑军强却道:“小楚你留下吧,让东子一个人跟我去了就行,你和小赵在这里好好看着。”

小楚“嗯”了一声,郑军强便往外走,我和江灵连忙跟上,走出屋门的时候,郑军强回头对迟迟艾艾的乡民道:“你们都各回各家去,别跟着攒乱了!”

郑军强和东子走在前面,我和江灵跟在后面,一路无话,郑军强也不回头看我们,直到进入大路李村,临到李朝先家里时,郑军强才停住了脚步,回问我道:“元方,你说真的有那东西吗?”

我笑道:“圣人还说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呢。有没有,去查清楚不就都知道了?”

“嗯。”郑军强点了点头道:“你爸爸是知道我的,我们在部队时,有时候做训练,半夜里背尸上山,也在乱坟岗里睡过。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道:“正儿八经埋进地里的尸体,哪能说诈就诈?就算是有什么脏东西,遇见一群血气方刚的军人,也躲得远远了。”

“呵呵,说的听起来还真有点头头是道……”东子冷笑不止,道:“就是这家了!到了!”

一个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院子就矗立在眼前,农村的宅基房地一般都不小,一户人家一处独院,只要是个男人,又有村集体的正规户口,那就能分到宅基地,能盖自己的房子,而且在自己的宅基地上,想盖成什么房子就盖成什么房子,只要你有钱,能造能花。所以,农村里儿子多的户,如果不分家,那院子横着能有七八丈宽,入里也有五六丈深,并不足为奇。

李朝先是大路李第一富户,独门独户坐落在村子最北头,背靠坡地,前临河水,东西开阔,楼房巍峨,一溜白石灰粉砌出来的墙垣,耸立近乎一丈来高,上面还圈着铁丝网,嵌着玻璃片,人还走不到院门,就能听见院子里沸反盈天的狼狗狂吠声。

铁铸的大红钉子门是紧闭着的,我们一边打量,一边缓步走到近前,郑军强朝东子努了努嘴,东子便要去拉铁门上的狮鼻环,我却早听见一阵脚步声夹杂在狗吠声中紧凑而来。

东子的手刚拉住铁环,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却只露出一个缝,有个男人伸出头来,面色不善,冷冷的瞧了瞧我们,东子尴尬的笑了笑,缩回手,指了指郑军强,对那人道:“李朝先,这是我们老大,郑所长,他来看看。”

原来这人便是李朝先!

我也不看他的面相,直启灵眼,朝其华盖瞥去。

一股灰腾腾的烟尘几乎从泥丸而起,过华盖直冲印堂,其中间杂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清不纯紫气,象征着此人乃是尘世中略略豪富之辈,这也并无异样。

但,就在这股“烟尘”即将散去的时候,一抹黑气突然又包裹上来,仿佛笼着那股“烟尘”,风卷残云也似的消失了!

邪气!

果然有异!

此邪还与奎子那邪气不同,奎子的邪气在其自身本气之内,已经伤身伤神;李朝先的邪气在其自身本气之外,虽然厉害,却还未伤其人。

但这种情况却更诡异!

有邪气缠身却不伤其身,那是什么缘故?

李朝先已经挪出来大半个身子,愠怒道:“你们刚才不是看过了吗!验过了吗!还没看够!所长,所长是多大的官?一个所长就能一遍遍消遣我李朝先?”

我上前一步,朗声道:“不是消遣你,而是救你!”

☆、第三七一章 孽债孽还[vip]

郑军强一句话还没说,就被李朝先连讽刺带挖苦恶心了一番,脸上当时就有些挂不住。

我怕他一个忍耐不住上去和李朝先硬碰硬,那就坏了事,一个大村寨的首富、举镇闻名的沙场老板,没有一些路子和底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出头说了那么一句话,一来是提醒李朝先,二来是给郑军强消消气。

却不料李朝先怒气冲冲地跳出来,指着我道:“你又是啥个东西!老子用不着他消遣,倒用得着你救?”

郑军强勃然变色道:“李朝先,你狂什么!你是谁的老子?”

“嘿嘿……”李朝先冷笑不止道:“拾钱的见过,还没见过拾骂的,怎么着,郑大所长非要把屎盆子往自己脸上扣?”

“你!”郑军强的脸颊肌肉猛然一阵抽搐,两眼在刹那间变得通红。

东子连忙劝道:“李大哥,别恼,别恼,我们真是为了您好呐!不是消遣,不是消遣……”

李朝先指着我道:“就这么个毛还没扎齐的货,口口声声的救我,他救的着我吗?”

江灵也恼了,道:“姓李的,你别不知道好歹!这是陈家村来的相士!他爷爷是陈汉生老爷子!”

李朝先神情一呆,脸色竟有些温和起来,他打眼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几遍,“唔”了一声,道:“是神算陈的孙男,眉眼儿确实上是有那么一点点像。那你知不知道我?”

我呆了一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看您有些面生。您跟我爷爷有交情?”

李朝先回望着他的大院子道:“恁爷爷给我看过宅子,我这片宅基地就是恁爷给选的,还有房子的座向,朝向,主屋、配房也请恁爷看过。”

我听李朝先这么说,便道:“原来如此,我爷爷轻易不替人相宅的。嗯,这么一说,咱们也算是世交了。我爷爷给您选的地方,看的宅子不错吧?”

“不错。”李朝先淡然的笑道:“这不,这几年我越来越发了,人家说那啥日进斗金,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就是说我。”

我也笑道:“那您该信服我爷爷的本事吧,也能知道我爷爷没有害您吧?”

“信服。”李朝先道:“他当然也没有害我。”

“那就好。”我道:“我是跟我爷爷学的本事,今天来也不会害你。实话对你说,你真的有点小麻烦,只要你相信我,我能帮你除厄。”

李朝先突然古怪的瞥了我一眼,道:“恁爷有本事,也不害人,是个好的,你也是个好的……”

我暗觉这话越说越有门,但看李朝先的神色却越来越怪,正觉诧异,便听他口风一转,道:“不过恁爷还差半锨煤,不够火候,你又是跟他学的本事,岁数这么小,火候差的就更远了,一句话,我不信你。你们都走吧。”

说着,李朝先就往家里走,我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喊道:“等一下!李先生,请您把话说清楚!您没见过我,可以说我的本事不行,但是我爷爷给您相宅,您今日成了大富翁,怎么还说我爷爷还差,差点火候?”

李朝先回过头,眯了眯眼,又勾回来几步,站到我面前,一开口满嘴蒜味,道:“恁爷看宅子光看财,不看平安!我是发了,可到今天,我死了俩媳妇儿了!知道不?”

“啊?”我倒是没料到李朝先会说出这话来,连忙去看他的面相,但见他双眉微微逆生,鱼尾深陷,奸门之处斜纹横生,杂乱无章里恰恰又长着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若按《义山公录》来说,乃是正儿八经的“克妻相”!

但是他的眉毛逆的诡异,那黑痣又生的奇怪,仿佛是强按上去似的,滴溜溜的长在斜纹中,不细看,还真看不见。

他的两眼之下,泪堂处不但黯淡无光,还深深凹陷,坑洞似的,这又是典型的“克子相”!

克妻……还克子女?

若是爷爷当年真的跟这个李朝先有交往,还替他看过宅子,那么应该也能看出他是克妻相,难道就没有出一言两语提醒?这不似爷爷的作风。

沉吟着,我忽然间又瞥见李朝先的眉心处隐隐有股白色的印痕映着日光一闪而逝,那纹路却斜向下直冲嘴角,两唇交接之处都往下撇,左侧角落似乎还有破损,连着下颌,稍带破相。

我暗自沉吟,这李朝先眉心处的白色印痕应着今时今日时令,并非死兆,却是肃杀之意,那杀意过鼻翼绕髭须径冲嘴角,正是破了此处宫相,我几乎可以断定李朝先身上有命案缠身,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命案!

但这些命案又非谋杀,乃是意外,否则李朝先的嘴角处也不会有破损。

而且此处宫应奴仆,李朝先家有沙场,手下工人很多,所以我几乎也可以料定,他身上的人命官司是应在他手下的那些工人身上。

看破了这些,我便已经胸有成竹。

那边,郑军强正忍无可忍,要找事发火,我便抢先道:“李朝先,我问你,你连死两个妻子是在这宅子盖好之后发生的吗?”

李朝先道:“是!就是恁爷看过宅子之后!”

我道:“那我爷爷当年有没有说你的面相有问题,说你是克妻相?或者说你是克子相?”

李朝先一愣,随即怒道:“没有!我告诉你,小兔崽子,少胡说八道!谁是克妻相?我看你还不胜恁爷!你说的救我是不是就是告诉我咋改我的克妻相?趁着我家丧事,应景骗钱不是?趁早死了你这份儿腌臜心!”

“骗钱?”我冷笑一声,道:“我对你提过一个钱字?告诉你,我不是江湖骗子!你执迷不悟,大祸临头了!实话说了吧,我爷爷跟你看宅子的时候,你还不是克妻相,也不是克子相,否则我爷爷早告诉你破解之道了!看你现在泪堂深陷,想必是你虽然有万贯家财,可也无一子一女能承受!你的恶相是你后来造孽生出来的!”

“我,我造孽?”李朝先的神情有些呆滞,喃喃道:“我造了什么孽?”

我嘿然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郑所长也在,你造的孽说出来恐怕有些不好听。”

李朝先有些惊恐的看了我一眼,忽然间脸色又涨得通红,眉目一拧,恶狠狠地指着我道:“小兔崽子,给老子玩诈术,套老子的话!你还嫩着哩!你说!你随便说!郑大所长不是在吗,看看我李朝先有什么可怕的!”

“好!”我大声道:“你命宫带杀,直冲嘴角下颌,我料定是你沙场里出了事故死了人,而且是你要担责任的人命案子!更不止是一条命!你本来是要坐牢的,结果却拿钱给上下摆平了!是不是?”

李朝先的脸色刷的铁青,就像被人猛地打了一记闷棍似的,嘴巴张了张,没出声,头往后摆了摆,几乎跌到。

东子连忙扶了他一把,有些骇然的瞥了我一眼,郑军强也惊呆了。

我自知没有猜错,便继续道:“死人家里被封了口,上面得了好处不提。这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事你以为免了牢狱之灾就春风得意,你以为撒点钱迷迷人眼就万事大吉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是损了阴德的事情!拿人命换来的财,只够你这辈子花。至于下辈子,你的儿女,恐怕是因为你的阴损而折尽了!你妻子也因你的阴损,克死两个,她们没尽到相夫以正道的责任,享不了你的富贵!”

李朝先仿佛醉了酒似的站不稳,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他嘴唇抖了几抖,才颤声道:“那,那我,我呢?”

我不屑的摇了摇头,道:“到现在了,你还想着你自己。我猜你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穿金戴玉画符念咒保全了自己吧?可是,无妻无子,你挣那么大的家业准备做什么?活个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我想你的父母还健在吧?天道虽然倡孝,祸及妻儿暂不及父母,但是你若再不醒悟,迟早是要轮到你父母的头上。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可以想想,你妻子死,是不是在你沙场出事之后?”

“是……是……”

李朝先彻底被我击溃了心理防线,腿一软,几乎跪倒,东子拉了他一把,他顺势坐在地上,脸色懊丧道:“小师傅,你比恁爷厉害!可这事儿还是要怨恁爷!他给我看宅子,为什么看不出我的沙场会出事儿?而且还有一条,这房子盖起之后,我一住进去就天天做噩梦!天天都能梦到一双血眼盯着我看!你说,你说我还能信你们不?”

我刚才还在诧异,爷爷给李朝先看宅子的时候李朝先好好的,怎么后来会走霉运,发生命案,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夜夜噩梦,还都梦见一双血眼盯着自己,这绝不寻常!

我道:“现在还是这样子?”

李朝先道:“后来有个大师给我指点迷津,墙上贴了一道符,给我破了。”

我道:“你带我去看看那道符。”

☆、第三七二章 邪气冲天[vip]

我绝不相信经爷爷相过的宅子,还会出现像李朝先所说的那种状况,夜夜噩梦,且每次都能梦到血眼瞪视,这绝不寻常,其中必有古怪,祟物作恶的可能,几乎可以十足肯定!

就是这样的情形,以爷爷的本事,怎么会相不出来?即便他老人家没有法眼,没有慧眼,没有灵眼,单单凭他数十年的阅历经验,以及出神入化的耳、目、口、鼻、身、心六意,又岂会出此大谬?

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见那所谓的大师符咒还是其次,我的主要目的在于身临其境去相李朝先的宅子!

却不料李朝先为难地说:“小师傅,现在都没那事儿了,也别劳烦您了。”

我道:“您太客气了,这不算劳烦。毕竟是我爷爷相过的宅子,出现这种情况,我也是于心不安的。”

李朝先嚅嗫道:“现在不是好了嘛,再说家里还办着丧事,你们去也晦气。”

郑军强呛了一句道:“我们不怕自己晦气!就怕你晦气!”

李朝先对我稍稍客气了些,却还是不把郑军强夹在眼里,当即怒道:“姓郑的,你啥意思?”

“啥意思?”郑军强冷冷道:“李朝先,你甭在我面前横!我是才来了一两年,要是先前就在,你做的那些事儿,够我往死里整你!”

“哟!”李朝先不屑道:“狗熊掀门帘,你露好大一张脸!熊样!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啊,当葱也没人拿你蘸酱吃!来来来,你不是恃强抻本事吗?你弄死我啊!看他妈的谁先倒台!”

郑军强一下子满脸血红,拳头一紧,看样子就要上前打人,东子一把攥住他的腕子,低声道:“老大,这人惹不起,咱们上边有人入他沙场的股!”

郑军强提得老高的劲儿一下子泄了大半。

东子又连忙劝李朝先道:“老李哥,朝先哥!生什么气呐?实话对你讲了吧,我们真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昨天夜里,你们邻村沟头唐出了一起案子,差点闹出来人命!”

李朝先鼻孔里哼了一声:“谁?”

东子道:“村东头的唐奎,你知道不?”

李朝先想了想,才道:“那个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伙,奎子?”

东子点点头道:“就是他!他差点死了,还是这个这个元方兄弟给他救醒了。”

李朝先略微诧异的看看我,又道:“人没事那不就结了,还找我干啥?往我家里一遍一遍跑,折腾我刚刚走的媳妇儿,又是要弄啥?”

东子搓着手,难为情的笑道:“是那个奎子,他醒来之后说是您家那位害的他……”

“啥?”李朝先一愣,随即怒气冲天,大骂道:“放屁!他昨儿个夜黑出事儿,我媳妇儿三天前就走了!咋害的他?变鬼害他?”

郑军强冷冷道:“唐奎说的就是彩霞变鬼害他!不信你们可以对质!”

李朝先呆了呆,咬牙切齿道:“好,好!谁能证明?”

郑军强一副我就要顶顶你的模样,不温不火道:“唐老孬,你沙场里的工人,他就能作证!”

“唐老孬?”李朝先茫然的沉吟着。

东子凑上去道:“李哥,我们今早来的时候,见着唐老孬了,他说这个这个,他在你家偷听见你们说话,说这个你的亡妻昨夜里丢了,所以我刚才才去你家里看看……”

李朝先脸色一变,眉头猛地拧住,随即却又嘿然笑道:“好个唐老孬,真是孬到了他奶奶家!敢编排老子的事儿!东子,你刚才也进院子看了,我媳妇儿的身子是不是还在棺材里躺着?那几个跟你来的老乡有没有说她是假的?”

“没有。”东子摇了摇头。

李朝先道:“刚才你们来说是接到报案,出了人命,来看看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去验看了我媳妇儿的尸骨,现在又弄出来别的事儿,还要验看,当我是没火性的泥人了吧?嘿嘿,郑大所长,我今天就不让你进!你也没带搜查令吧?你要是刚私闯民宅,我就敢放狗咬人!我可是养了三条藏獒!”

我想去看李朝先那让他夜夜做恶梦的卧室,他却推三阻四,我本就怀疑,而现在,他又宁愿得罪死一个镇派出所的所长,也不让我们进院子,所以我更加疑虑院子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我道:“李朝先,你那屋子必定有祟物闹事,只贴一张符咒根本没用,那是治标不治本!还有,你妻子是代你受业报而刑克至死的,戾气深重,怨恨非常,如果不好好解决,迟早还会发生大事!”

李朝先犹豫了片刻,道:“我信小师傅的话,不过这也要等我媳妇儿过了头七再说吧,到时候我亲自去陈家村请您!”

怎么说都不行,李朝先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阻止我们入内。

怎么办?

我看了看郑军强,郑军强又急又气,也是没法,我一咬牙,道:“李朝先!那个彩霞生前是不是水性杨花的人?”

“啊?啥?”李朝先呆了呆,随即愤愤道:“这是谁说的!我媳妇正正派派,咋就水性杨花了!”

我冷笑道:“正正派派?你可知道她去世以后干什么去了?她去勾引唐奎了!”

“你,你,你胡说!”李朝先想要骂我,却也不敢,只气急败坏跳脚骂道:“我去撕烂了唐奎那混账行子王八蛋的茅缸嘴!”

我淡淡道:“你先别撕唐奎的嘴,你先想想,昨天夜里彩霞的尸体到底有没有失踪?如果真有其事,到时候你也要死到她的手里!想想看,一个尸体自己跑出去,临到明又自己回来,你就不瘆的慌?”

李朝先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目光接连闪烁,就在我以为他被我说服的时候,他却又摇了摇头,道:“小师傅,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彩霞的尸身真的好好的,没有丢。”

我也有些急了,这李朝先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祸在不测,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不行,这是逼我动真章了!

“李朝先!”我猛地一喝,李朝先被唬了一跳,诧异的看向我,我眼神一变,柔和至极,一点魂力,如电激驰,迷魂科,着!

李朝先的眼神猛然混沌,我淡淡道:“带我进去。”

“好。”李朝先应声而走,扭头打开门,当先便进,我跟着就走,江灵见这阵势,早知道我是用了迷魂科,也不诧异,尾随在后。

“这……哎?怎么弄的?”郑军强和东子倒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两人期期艾艾了半天,也跟着进去了。

院子果然好大!

我一路用魂力操纵着李朝先,倒是不敢分心,所以对李家大院只看个大概,这院子分作两处,似乎是李朝先住在东,西边帷幕帐幔,黑白深蓝相交杂陈,似乎是彩霞的灵堂所在。

整个院子,清一色的水磨石地,主房、耳房、配房、灶房、车棚、门楼甚至茅房都建的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墙壁上白光光的瓷片锃明发亮,屋脊上红澄澄的琉璃瓦耀眼夺目,几头雄壮的藏獒呲牙瞪眼,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叫声。

几个男男女女在院子里默然走动,见了我们也不吭声,只低头做杂务,他们胳膊上都缠着孝布,但是却面无戚容,应该是在李家帮工的佣人。

西边倒是有轻微的哭泣声、抽噎声传来,不用想便是李家以及彩霞的亲人在守灵。

我拿眼大致一瞥,并未见任何异样,只西边灵堂处,一股黑气悄然隐没。

好烈的邪气!

这已不是正常死者所能发散出的气,正常死者所散之气乃是惨白,而非浓黑!

看来奎子没有说谎,这个彩霞果然有问题!

念及此,我又多了几分小心,一边控制着李朝先,一边小心翼翼地逡巡四周,往西院挪动步子。

突然间,我灵眼一动,竟瞥见东院主屋中另起一股黑气,浓郁冲天,径奔云霄!

只这一瞥,我的眼睛都有些涩然刺痛!

我大吃一惊,好厉害的邪气!

这一分神,李朝先便已从迷魂科中脱身,缓缓醒转过来,梦呓似的道:“你们,你们咋都进来了?”

“是你带我们进来的啊,李哥。”东子道。

我却没心情和李朝先说闲话,劈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道:“李朝先,你在主屋里到底弄了什么!”

“啊?”李朝先神色张皇道:“我,我啥也没弄……”

我怒道:“你要是不想死,就快给我说实话!你屋子里那邪气,就算冤死一百人酿出的怨气也不够!”

“我,我真的啥都没弄啊……”李朝先略带哭腔道。

院子里已经有人围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推开李朝先,骂道:“你就作死吧!”

我恶狠狠啐了他一口,愤然往屋子里冲去,江灵也连忙跟了上来。

我当先进入屋子,只见西侧室门紧紧掩着,却有纸香烧燃味传出,更兼寒意森森,我上前一脚踹开木门,赫然看见里屋正中靠墙处摆着一条长几,几案上放着一尊三尺多高的瓷俑,那瓷俑脸上凝结着一抹极其诡异的笑,一双眼似乎活了一样幽幽的盯着我!

☆、第三七三章 诡屋人俑[vip]

我的一腔怒气,登时化作满脸诧色!

李朝先在屋子里供奉着这么一尊瓷俑,是做什么?

不是说有大师给他贴了一道符吗?

骗我?

可这,这瓷俑又是个什么东西?

看它的形容,不男不女,看它的身量,不大不小。浑身上下都是白釉,密密实实,温润如玉,只唇上涂脂,两颊殷红,双目发青,头上一抹乌云顶,似髻非髻,似辫非辫,更不知是何时人物的打扮,也想不出是何方神祇的模样!

瓷俑座下的几案上摆着两根又粗又长的白色蜡烛,黄色的火焰一窜一窜,正无声无息的燃烧着。

蜡烛中间是一尊古铜铸就的香炉,八炷香两前两后四中,怪异的插在香灰中,红光一闪一烁,徐徐消耗。

烟雾缭绕中,那瓷俑仿佛活过来了似的,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异光流露,溢出直勾勾的神采来,我与它四目相对,便觉周身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整个人似的,气血凝滞,毛骨悚然!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我所能听到的,只是江灵的呼吸声。但这声音愈发衬托的屋子静谧瘆人。

历经这么多次生死存亡,我早已经是胆大包天,但此时此刻,我竟感觉浑身上下寒毛乍起,脊背上已经隐隐溢出无数冷汗!

“啊呀!”

江灵突然间叫了一声,吓得我猛一哆嗦,忙扭头去看她,但是你目光一扫,无意间我却瞥见这间屋子的屋门关上了!

之前被我一脚踹开的屋门,此时此刻正紧紧的掩着!不,是扣着!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以我现在的听觉、感觉,竟没有任何感应,它是什么时候关上的,我一无所知!

这太可怕了,我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深沉而厚重的窗帘将屋子唯一的窗户捂得严严实实,就连最纤细、最微弱的光芒也投射不进来,除了那两根白色的蜡烛和灰色的香带来的火色,再没有任何光亮可以给这间诡异的屋子增加生气。

几乎没有任何流通的空气压抑在这屋子里,一呼一吸都让人觉得沉闷难受。

我正想过去看看那门,江灵却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边摇晃,一边用另一只手指向前方,道:“元方哥你看,你快看……”

我只觉江灵的手异常冰凉,诧异地扭过头去,道:“看什么?”

“血馒头!”江灵惊恐的嚷道:“这瓷像面前供奉的是血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