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了,我曾经数次在白日出现过梦魇一样的状况,那时候应该都是她在附近。

是她杀了化芳!

否则我不会在幻象中看见化芳的脸出现在她的脑后。

我背上的那个煞暗斑痕,源头应该就在她身上!

可她是个人啊。

那个煞暗斑痕,不应该是鬼祟才能留下的印记吗?

就在此时,邵薇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她好像不是人,潇潇觉察出了异样。”

“啊?”我心头陡然一震,邵薇接着说道:“她可能是修炼了某种邪术,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你看她脸上的皮肤,都不像是她自己的,跟脖子下面露出来的肉,颜色都很不一样。”

经过邵薇这么一指点,我再一看,果然如此!

我不由得佩服还是女人的心思细腻,观察地也仔细。

只是邵薇这几句话一说,惊动了郑蓉蓉,郑蓉蓉抬起头来,看了看邵薇,又回头看看浣霞,惊疑不定,邵薇朝她微微一笑,道:“别害怕,有我们在呢。我是陈铮的好朋友。”

郑蓉蓉勉强点了点头。

浣霞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呢?

她似乎也不是十种变尸里的一种。

半人半鬼?

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但我可以肯定,煞暗斑痕一定与她有关!

我不由得又想起来那天德叔和我到郑家救治郑老太太时候的情形--郑老太太抓伤了我,又发疯似的扑上来咬了德叔一口--德叔身死,我的背上留下煞暗斑痕。

这就说明那祟物当时确实是在郑老太太身上,这与浣霞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在想陈德怎么死的吗?”浣霞竟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幽幽地笑了起来。

“他是怎么死的!”成哥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哈哈!”浣霞狞笑一声,道:“我放了一个有三百年道行的烧死鬼在老太太的身上!陈德的道行,能降得住吗?还有这个陈铮,他背上应该有一个煞暗斑痕吧?那也是我送出去的礼物!”

“我杀了你!”

成哥两眼通红,像充满了血,他嘶吼着,身影只一晃,就到了浣霞跟前!

“大傻成!”池农大叫道:“不能杀人!你忘了你师父陈弘道的话吗?义不杀人!”

成哥站住了。

别人的话,他都可以不听,唯独陈弘道的话,他不会不听。

陈弘道在成哥心中,如同天神一般存在,他的话,成哥一直奉为金科玉律,从来不敢违背!

浣霞笑了:“你们这些伪君子,心里面是打打杀杀,嘴上却偏要仁义道德,你们自己难受,我看了也恶心,何必呢?”

成哥瞪着她,拳头紧紧握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几乎快要蹦出来了。

池农道:“大傻成,她固然该死,但是却不由你杀,她就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该死,咱们不能因为杀了人而损阴德,手上还是少染些鲜血吧。”

“农哥,她好像不是人。”我道:“我感觉她就是那个有三百年道行的烧死鬼。”

“啊?”池农一愣,成哥也瞪大了眼睛:“她,她是个烧死鬼?可,可地上明明有她的影子啊。”

我往地上一看,火光迎着浣霞,果然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印在地上。

我也有些发懵了。

我问邵薇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邵薇难为情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潇潇只能进行有限的沟通。”

“她是人。”一道陌生的嗓音突然在窑洞口外响起。

一抹赤影倏忽而入,成哥飞身而起,迎着那赤影喝道:“慢来!”

一掌挥出,劲风四起,裹卷着将那赤影完全笼于掌下!

那赤影仿佛是一片被秋风扫起的落叶,无法自主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却陡然迸发出一道焰火,浓烟蒸腾!

成哥见是邪术,怕其中有诈,挥挥手,打散袭扰而上的烟火,一个纵扶摇身法,退到了我的跟前。

几乎是在同时,浣霞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好快的身法!

“左副堂!”浣霞喊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第九十四章 秘密武器

左副堂!

我心中陡然一震,这人难道是异五行火堂的副堂主?

我以前遇见异五行身份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大师级别,这次居然是个副堂主!

只见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赤红色,赤红色的头发,赤红色的衬衫,赤红色的裤子,赤红色的鞋,就连他脚踝处显露出的袜子颜色,也是赤红色的!

乍看之下,几乎让人头晕眼花!

当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时,与他的眼睛相对时,才赫然发现,他的瞳仁之中,竟然也有一抹赤红!

而且这模样,还让我起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

我想了起来--我盯着他道:“我见过你!郑景麓死的那天夜里,我去郑家,在进郑家大门之前,无意中的一瞥,看见了两抹异样的光芒!当时我就感觉是有个人站在郑家的房顶上,在往下俯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那人就是你吧?”

他微微一笑,露出猩红的舌头,道:“是我,麻衣相士的眼力劲儿果然不差。”

“不是眼力劲儿,是感觉。”我道:“我就知道我没有感觉错,就是有人在房顶上,现在想想,当时郑卫鸿极力否认,只是因为你是他藏在家里的。郑景麓和郑景岳的死,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杀人取魂,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左副堂笑道:“我收了郑景麓和郑景岳的魂,把他们祭炼成了恶祟,前去寻你,没想到一去不回,你的手段倒是比我想象的厉害的多。”

波波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短促嘶音,仿佛在昭示,那是它的功劳。

邵薇突然说:“你也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左副堂道:“只不过,我们和你们不一样罢了。就像她--”

左副堂指了指浣霞,道:“她是参加了圣教,把自己灵魂虚伪痛苦的一部分,献给了我们的圣火,让那圣火吞噬了她的懦弱和畏惧,又用那至高无上的圣火,把蕴含着无畏和真实的魂,炼化到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残缺的灵魂合二为一,浴火重生!”

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什么浣霞不人不鬼了,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和厉祟合二为一,成了肮脏邪恶的熔炉。

我摇头道:“你们不是抛弃了虚伪和痛苦,而是抛弃了善意和良知;你们也不是吸纳了无畏和真实,而是增加了戾气和丑陋!你们把人性中最好的东西全都给舍弃了,然后把人性中最丑陋的东西全都给放大了!”

“这才是最真实的人!”左副堂道:“你们虚伪!”

“别废话了!铮子,你和他们这些信球说不通!”成哥在一旁大声道:“姓左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今天你是巴巴地赶来给自己送终的!你自己说你是人还是鬼?我师父不喜欢杀人,你要是人的话,我就饶你一条狗命,如果你是鬼的话,老子就把你打成死鬼!”

左副堂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谁巴巴的赶来给自己送终,恐怕还未可知呢--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成哥道:“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浣霞看向王鸿,道:“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不是我。”王鸿道:“当你找到我,告诉我蓉蓉就在老郑手上,让我跟你走的时候,我就来了,一路上你都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会有机会通知别人?”

“都别啰嗦了!”成哥道:“说了是掐指一算!快说,是人是鬼?”

左副堂道:“我们本来还在为怎么引你们来而煞费苦心,如果你们真的是自己掐指一算就来了的话,那可真是应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啊!你们就不想知道我刚才不在这里,是去干什么了吗?”

我的心猛然一沉,扭头去看池农时,池农的目光也恰好跟我接上,我们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彼此的不安。

左副堂的话中之意,令人担忧,难道我们来这里,是他们算计好的?

他刚才不在这里是干什么去了?

成哥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正想说话,外面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仅从声音来判断,人数很多!数量至少在二十以上!

我的脸色不由得又是一变,来的都是敌人吗?

我们中了埋伏?

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我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窑洞口敏捷地钻了进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人进来之后,都快速地将窑洞内的情形扫视一遍,然后占据一个位置,稳如磐石,不动如山!

他们的手里都端着重武器!

他们的服装完全一样!

不是敌人!

是特警!

我看见郑卫鸿的脸色变了,浣霞跟左副堂也面面相觑,这不是他们的人!

但我的心里也不轻松,跟这个案子有关,又能调动特警的,也只有贾队长了。

难道是他一路追踪我们,终于追到了这里?

窑洞里能做据点的地方都已经被特警给占据了,紧接着便是一个刑警从窑洞口闪身进来,抬起头时,我便看见了一张阴沉的脸!

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让我有些欣喜的脸!

来人不是贾队长,竟然是高队长!

“是你!”

池农也惊喜交加,道:“你的病好了?”

本来阴沉着脸的高队长,在看见我和池农、成哥以后,脸上立即有了笑意,他快步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大师傅,真的是你啊!刚才听声音,还有些不确定呢!”

说罢,高队长又朝池农笑笑:“张医生,还没好好感谢你的手术!我得请你吃饭!”

池农笑道:“好,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郑卫鸿诧异地盯着高队长,道:“你,你,怎么会是你?”

“还有我!”

又一个人闪身进来,喊了一声,却是郑景山!

“大师傅,又见面了。”郑景山朝我笑了笑。

“那个姓贾的呢?”成哥惊疑不定道:“我不会是失手把他给打死了吧?”

“没有,没有。”郑景山摆了摆手,道:“他完蛋了!郑卫鸿,你也完蛋了!”

郑卫鸿盯着郑景山,目光一闪,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我有点发懵,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由得奇道:“高队长,你刚才说听见我的声音,你怎么能听见我的声音?贾队长怎么突然完蛋了?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我让他听见你的声音的,也是我让姓贾的完蛋的,我有一个秘密武器,就是它。”王鸿突然开口了,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拿出来一个东西--手机。

我登时目瞪口呆!

刹那间,窑洞里的人,全都愣住了,也全都明白了,王鸿来的时候,拨通了高队长的号码,然后就一直保持着通话,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被高队长听得一清二楚!

高队长笑道:“老王这一手真是高明,你们所有人的话,我全部做了录音,郑卫鸿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亲口承认嫁祸于郑景山,还说了姓贾的收了你的钱!这些话,在警局里一公放,姓贾的就完蛋了,我就来了。”

郑卫鸿看向王鸿,摇了摇头,道:“老王啊老王,到底还是你老奸巨猾!算计我了一辈子,到头来,我还是输!”

王鸿道:“你我彼此彼此。”

高队长道:“郑卫鸿,别做垂死挣扎了,跟我们走吧。”

“走?”左副堂忽然怪笑一声:“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别走了!九幽地火,破!”

左副堂一口血雾喷出,融于火中,手起一诀,爆喝一声!

“轰!”

一道炸响,地动山摇,本来在地上安静燃烧的那堆“圣火”,突然爆破开来,迸射出成无数火焰,密密麻麻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所有人,都首当其冲,都被这些火,笼罩在内!

第九十五章 永逝 (钻满一千二加更)

火,也向我们这边袭来。

蓉蓉惊呼一声,就往我怀里扑,我一把搂住了她,将其完全抱在怀里,那是个无比柔软和温暖的身体,少女的幽香,甚至让我有些意乱情迷。

邵薇在我们身旁娇叱一声,双手挥舞的如同落英缤纷,让人眼花缭乱,那火花虽然近得前来,却没有一片落在我们三人身上。

池农也是使出手段,掌掌散出阴柔之气,直接将铺盖而来的火花给熄了,不但保护的自己周全,连高队长也全然无恙。

至于成哥,则更是对此不屑一顾,一双眼,只觑着左副堂!

那左副堂使出这般手段来,目的无他,只是为了脱身而退,早在“圣火”迸射,火花四溅时,他便如一朵红云,悄无声息地往窑洞之外飘去。

“给老子留下来吧!”

成哥喝骂声中,整个人也从洞口如飞而去。

至于其他的特警,各自寻找掩体躲避,就算是引火上身了,也不慌忙,在地上打个滚,就地熄灭。

不过却苦了郑景山和王鸿两人,两人被这火烧的上蹿下跳,满脸灰黑不说,连头发都没了。

那浣霞,本来也是要趁乱而走,却又舍不得郑卫鸿,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子正对漫天散落的火无动于衷,便腾挪过来,打散火花,扯着郑卫鸿往外去。

但这个时候,想要走,已经是来不及了。

“哪里去!”

池农将胳膊一伸,拦住了浣霞和郑卫鸿,冷冷道:“乖乖留下来吧!”

“你闪开!”

浣霞怒喝一声,嘴巴张开,早有一道红光裹着焰火从她空中喷出,匹练似地袭向池农!

池农悴不及防,差点被那焰火烧到,急忙往后跳开。

一张人脸在那焰火中若隐若现,咆哮一声,倏忽而逝。

高队长和郑蓉蓉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惊得目瞪口呆,高队长忍不住问我道:“大师傅,她,她那是什么手段?”

“烧死鬼在她身上。”我道:“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浣霞先声夺人,拉着郑卫鸿就往外冲,郑卫鸿却回头看了看正在满地打滚灭火的王鸿和郑景山,略顿了顿脚步,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握了把手枪,猛然抬起,朝着郑景山就扣动了扳机!

“嗖!”

“砰!”

“啊!”

三声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先是邵薇眼疾手快,看见郑卫鸿拿出手枪来,便飞出一根蓍草,在间不容发之际,刺中了郑卫鸿的腕子,郑卫鸿的手一抖,枪响了,却没有打中郑景山,而高队长飞起一脚,将郑卫鸿踹翻在地,那一声“啊”就是郑卫鸿发出来的。

“你个老不死的,我杀了你!”

郑景山被刚才的变故吓得先是一愣,随即暴怒起来,吼声中,也掏出来一把手枪,要打郑卫鸿。

“不要!”

“别!”

郑蓉蓉和我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郑卫鸿虽然该死,但是郑景山却不能杀他,且不说郑卫鸿养了他二十多年,就算是两人有天大的仇恨,当着警察的面杀人,这罪,无论如何都要坐实了!

但是此时此刻的郑景山,先是被火烧的急怒攻心,随即又被郑卫鸿打了一记冷枪,虽然没中,却完全是被激的丧失了理智。

我们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进去。

他仍旧是拿着枪,直挺挺地朝着郑卫鸿扣动扳机!

“我来!”

距离郑景山最近的王鸿突然伸手按住了郑景山的手,然后一把把枪夺了过去。

“我来了断这一切!”

王鸿叫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郑卫鸿开枪了!

“老头子起开!”

浣霞一把将郑卫鸿拉开,在枪响的瞬间。

“别开枪!”

在郑卫鸿闪开的同一时间,一个人影突然冲了上来,挡在了郑卫鸿原本所在位置的前方!

一颗子弹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打在了她的胸膛!

鲜血,在刹那间绚烂成一朵红色的花!

在所有人的错愕中盛开,又凋零。

“蓉蓉!”

我冲了过去,抱住了那缓缓往下瘫倒的柔软身子。

恍惚间,我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那么无力,而她是前所未有的那么沉重。

血,像喷泉一样地往外涌。

从她的胸口,从她的嘴里。

“农哥!农哥!”

我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在,我在!”

我在泪眼婆娑中看见农哥原来就在眼前蹲着。

他正在努力地止蓉蓉的血。

“蓉蓉!”

王鸿和郑卫鸿都冲了过来。

“滚开!”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这些内心肮脏的人,他们之间肆无忌惮的杀戮,却让一个最无辜、最善良的女孩儿成了牺牲品。

我不懂为什么。

我不明白。

难道这世界真的是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吗?

我明明没有在蓉蓉身上看到任何死伤的征兆,却有一颗子弹钻入了她的胸膛。

我不懂为什么。

我不明白。

难道这天意,真的是捉摸不定,难以评测的吗?

“铮子哥,铮子哥……”

蓉蓉低声的喊了起来,眼皮缓慢而用力地睁开。

我连忙说:“我在呢。没事儿,农哥给你治,他很快就能治好,你忍着疼。”

“我不疼。”蓉蓉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一点儿也不疼。”

我的心,像落入了深渊,慢慢沉向黑暗的深处。

“我困了。”蓉蓉说:“我,我想睡觉,我,我困得连眼睛都,都快睁不开了呢,铮,铮子哥,你,你有被子没有?我有点冷啊。”

“你别睡,别睡,我还得跟你说话呢。”我哭得稀里哗啦,道:“你得陪我的衣服,我的衣服给你穿了,你还没有还我,你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