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邵薇敷衍着说的话,曾立中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笑的甜的不行。成哥和池农都在一旁撇嘴,曾南溪看在眼中,却似是习惯了一样,倒是并不以为意。

我问曾子仲道:“舅爷,刚才您那手段是?”

曾子仲道:“五行相生相克,又相乘相悔,小杨体内的太白星鬼祟是金鬼,水多金沉,我用水汽封住小杨的几路死穴,让金鬼暂时不能复出。”

邵薇道:“曾舅爷,那现在不能把太白星的魂魄给揪出来吗?”

“恐怕是不能的。”曾子仲沉吟道:“小杨如果不是身怀六甲的话,我倒是现在就可以施法,以吸魂术,强行将太白星和杨柳的魂魄都给吸出来,随意转嫁到五行之物上,然后锁镇住太白星的魂魄,放杨柳的魂魄回去本体,如此一来,各归各处,就万事大吉了。只可惜,杨柳现在腹中还有胎儿,恐怕就不能用这个法子了。”

我道:“为什么有胎儿就不能用这个法子了?”

曾子仲看了我一眼,道:“人没了魂魄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打了个冷颤,呐呐道:“尸体。”

“死尸腹中若有胎儿,胎儿能存活多长时间?”曾子仲道:“我用的那种法子,是强行吸魂之术,人只要没有死,魂魄就不好被吸出来,而一旦被吸出来之后,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回得去!在这段空档内,小杨的身体就是一具死尸,谁能保证她腹中的胎儿会完好无损?”

没人敢保证。

我额头上的汗一个劲儿的往下流,道:“舅爷,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曾子仲道:“山命相合!”

“山命相合?”我茫然道:“这是什么法子?”

曾子仲道:“咱们先回去,找到一竹老道,我跟他一起,便有办法了。一竹老道是茅山符箓的集大成者,用锁魂符可以镇住小杨自身的魂魄,然后以五行相生相克之理,用火性的驱鬼符,将太白星那鬼祟从小杨身体里逼迫出来!那个时候,我设下五雷法阵,将太白星困在其中,再用器皿将他收容,以三昧之火将其彻底给炼化了!这便是山命相合!”

曾子仲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从刚才到现在,只是见到了曾子仲,却没有见到一竹道长,难道他没有来?

第四十五章 五行魁魂,移魂炼魄

于是我问道:“一竹道长他老人家,来了吗?”

陈弘义道:“当然来了。不但他来了,他还带了几名茅山弟子,也一并来了。”

想到不但让曾子仲千里迢迢赶来,又让身为茅山掌门的一竹道长也携弟子跋山涉水而来,我心中再次感到一阵惭愧,嘴里问道:“道长他老人家现在身在何处?”

“在大楚庄呢。”陈弘义道:“守着陈德,怕他出来作祟。”

邵薇道:“德叔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没有。”陈弘义道:“咱们原本商议的就是一起行事,结果曾老爷子和一竹道长赶来的时候,你们没消息了,怎么也等不到!打你们的电话,每一个人的手机都无法接通,我就预感到你们出事了!我赶紧派人到池农的山庄别墅里去看,空无一人!那肯定是出事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陈德的事情,先找到你们再说啊,好在我们遇上了潇潇,让潇潇带到了这里,这才有了随后的事情……”

我一听一竹道长来了,心中立即充满了希望,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去吧?去找一竹道长!”

众人也无他意。

土丁兄弟们已经醒了过来,而金堂的所有人,包括蓝金生、季茉在内,全都被高队长给带走了。

蓝金生油尽灯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决计恢复不了的,所以被高队长带走,也毫无反抗。

至于季茉,一想到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再想到杨柳说她被杨玄蛊惑,甘愿上当受骗,我就觉得心中不舒服。

叹息一声,现在也无暇他顾了,先把杨柳治好了再说吧。

金牢巨坑之中的食人蚁群,在没有蚁后的召唤下,也全都散了,化整为零--此时的杨柳,哪里还有能力控制蚁后调动蚁军?

杨柳不能动弹,我抱起了她,天机阁外停着几辆车,有陈弘义开来的,也有高队长留下的。

池农开了一辆大警车,能拉十几个人的那种,成哥坐在副驾上,我抱着杨柳坐到了车厢中,邵薇、曾子仲、曾南溪、曾立中、陈弘义也都坐了上来。

当然,还有小婴儿王慕城。

曾子仲说这王慕城是他一个外姓弟子的儿子,生下来就觉得跟寻常的孩子不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聪明劲儿,王家的人怕小孩子太聪明了容易遭神鬼嫉妒,便寄养在曾家,保佑消福。

曾子仲特别喜欢这孩子,就天天带在身边逗乐,出趟远门也不舍得丢在家里,这连带上曾南溪、曾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四世同堂呢。

邵薇不停地逗王慕城,问道:“你几岁了?”

“快一岁了!”

“还不到一岁就能走路,就能说话?你是不是神童?”

“是!大家都这么说!”

“哈哈,都谁这么说?”

“老祖说的,还有,还有……”王慕城噙着手指头,翻着漆黑的眼珠子,口水顺着指头流了一地,想了半天,才说:“木偶叔叔也这么说!”

“木偶叔叔?”我们都诧异地看着王慕城,邵薇道:“谁是木偶叔叔?”

曾子仲笑道:“就是古朔月。他也来了,现在正陪着一竹老道在守坟呢!”

“古朔月?”邵薇突然兴奋起来,道:“是不是我大师侄古望月的哥哥?”

“大师侄?”曾子仲古怪地瞥了邵薇一眼。

“难道不是么?”邵薇撅着嘴,道:“他是我元方哥哥的大徒弟,那不就是我的大师侄么?”

古望月其人,我听邵薇说过,是双目四瞳之人,原本是术界第一大邪教血金乌之宫里的第九大长老,号称“目尊”,精通阴阳大执空术,仅仅用一双眼睛,便可将人四分五裂!那是极是厉害的人!后来被元方义兄给感化,投入义兄门下,做了义兄的大弟子。

他的年岁比元方义兄还要大上几岁,比起邵薇来,就更是大了,但他的辈分确实又低,所以曾子仲也无奈的说道:“对,是是是,他是你的大师侄。”

邵薇道:“那古朔月是不是那个用木偶做成身子的人?”

“对!对!”曾立中仿佛被搔中了痒处,立刻又兴高采烈起来,道:“就是他!那个木偶是昔年傀儡世家刀族族长刀无缺亲自做成的傀儡!实在是做的太好了,用以五行魁体简直合适的不能再合适!当初我爷爷用五行魁魂术炼化朔月之魂的时候,我还是帮手!”

古朔月和古望月是亲兄弟,但古望月出生的时候,古朔月离奇而死,魂魄附在了古望月身上,两兄弟就此共用一具躯体,朔月之魂恶,望月之魂善,后来曾子仲以五行魁魂术,将朔月之魂给分离出来,移到了一具木偶之上。(此等事迹在拙作《麻衣神相》中有述,此处不再赘余,不影响本故事)

细细想来,德叔现在的模样,倒是有些跟古朔月相似!

德叔是以土为体,古朔月是以木为体,究其根本,全都是五行魁体!

曾子仲炼化古朔月是以五行魁魂炼化的,德叔说他是被人用移魂炼魄术复生的,那么这五行魁魂术和移魂炼魄术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我道:“舅爷,你听说过移魂炼魄术吗?”

“听说过。”曾子仲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道:“上古邪术!早就被术界弃之不用了的腌臜东西!”

“啊?”我吃了一惊,池农、成哥、邵薇的神色也全都是一怔。

曾子仲瞥了我们一眼,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陈德就是被人用移魂炼魄术给转生复活了吧?”

“对。”我点了点头,道:“德叔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却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转生复活的,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更要命的是,德叔现在完全变了,变得……似乎是没有人性了。”

“移魂炼魄就是这种结果。”曾子仲淡然道:“你或许还在想,移魂炼魄术跟五行魁魂术差不多,现在的陈德跟古朔月差不多吧?”

我嚅嗫道:“难道,难道……不是差不多吗?”

“当然不是。”曾立中接过话头,道:“五行魁魂术是正,移魂炼魄术是邪!怎么会差不多?”

我翻了翻白眼,这话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

我就是想知道移魂炼魄术的邪,是邪到了哪里?

好在曾子仲又接着说了:“五行魁魂术和移魂炼魄术最大的区别在于魂魄,前者炼化的魂魄是完整的,三魂七魄健全!而后者炼化的魂魄是残缺的,一道残魂余念而已!这世上,人死之后,有的三魂七魄立即就消散了,有的却不消散,转而成了冤魂厉鬼,这是为什么呢?”

曾子仲像是在问我们,却又不等我们回答,自己又接着说道:“执念!执念太重,死后也不消除,凭着这一股子劲儿,强行把三魂七魄还凝聚在一起,不转世,不投胎,不过六道循环往复,滞留于人间,飘荡游离,那就成了孤魂野鬼!人死之后,若是没有执念,三魂七魄便随风而散,潜下幽冥,归于六道,循环转世投胎,重生再世为人!”

我们纷纷点头,这便是有神论的世界观,无神论者自可以嗤之以鼻,权当一笑了。

只听曾子仲继续说道:“当魂魄归于六道,转世投胎的时候,又必须得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来世要重新做人的!而那些带有前世记忆的部分,便残留下来,飘荡在幽冥界与人世之间,或称之为祟气,或称之为怨气,或称之为戾气……其实,都是残魂余念而已!五行魁魂术,是将完整的三魂七魄炼化了,所以炼化之后的人,身和魂都是完整的,根本不需要再行补足!而移魂炼魄术则不然,用残魂余念来炼化,身子虽然完整,但魂魄是残缺的,因此本能的需要补足!怎么去补足?只能是到处游离于死葬之地,去吸收别人的残魂余念!就好比陈德现在这个样子!残魂余念之中,蕴集着各种各样的贪欲、怨恨、丑恶……把这些东西全都给吸收了以后,又怎么可能有人性?”

第四十六章 灵魂饥饿

我听得满心凄凉、惶恐,忍不住道:“曾舅爷,在我们第一次见到死后复活的德叔时,他还是好好的啊,跟生前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邪恶的模样!”

“是一模一样吗?”曾子仲摇了摇头,道:“恐怕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认为是一模一样吧?而且,那个时候,应该是陈德刚刚死后复生不久吧?那种时候,他躯体上的残魂余念,大多应该还是他自己的,也就是说,那个陈德的记忆,是停留在他生前的状态,他牵挂谁,他记着什么,本来就和生前没有什么区别。”

“那样不是挺好的吗?”成哥忍不住道:“只有残魂余念,我看也很正常啊,为什么非要去吸收别人的残魂余念?”

“这个就不由他自己控制了。”曾子仲道:“这是移魂炼魄死后复生者统一的本能行为!就好像咱们人,饿了的时候,一定要吃饭一样。不太饿的时候,可以忍着,比较饿的时候,吃相就会有些不雅观,极度饿的时候,就会饥不择食,等到饿的精神错乱的时候,给你什么吃什么!甚至连人肉也会吃!”

曾子仲的话,让我听得浑身发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老祖,老祖……”王慕城道:“老祖又在吓唬小孩子!”

曾子仲一笑,道:“对了,不能吓到娃娃了。老祖把你的耳朵给捂着。”

说着,曾子仲用双手掩着王慕城的两只耳朵,继续说道:“移魂炼魄死后复生的人,因为魂魄是残缺不堪的,那就好比是没吃饱饭的人,我们称之为灵魂饥饿。”

邵薇道:“灵魂为什么会饥饿?”

“首先因为灵魂不完整,残魂余念,这是先天饥饿;然后因为吸食来的残魂余念不是自己的,又会造成后天饥饿。”曾子仲道:“吸食来的残魂余念,追根揭底是别人的,就好比现在西医中的器官移植,池农知道吧,不是自己的东西,拿来是会排斥的,要靠大量的药物去减缓那个排斥。”

池农无声地点了点头。

曾子仲道:“吸食来的残魂余念也会相互排斥,谁占据了上风,谁就有决定躯体的权力,但是在排斥的过程中,残魂余念渐渐消磨,就会陷于饥饿状态。灵魂饥饿也是分度的,跟人饥饿的度类似,轻度的灵魂饥饿,陈德是可以忍受得了的,他自身的残魂余念能够克制,能够抑制他出去吸食他人残魂余念的欲望;到了中度的灵魂饥饿状态时,陈德就该焦躁不安了,他肯定坐不住,也呆不住,他会到处徘徊,渐渐不由自己控制;等到重度的灵魂饥饿状态时,陈德一定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那个时候,就是残魂余念中邪性完全占据上风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吸食他人残魂余念的本能欲望会驱使他到丧葬之地中,去吸食他人的残魂余念!”

池农道:“那这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会一直这么下去吗?是不是等他吸食够了别人的残魂余念,充实了自己的魂魄之后,就会恢复本性?就会停手了?”

“呵呵……”曾子仲苦笑道:“池农啊,我问你,你今天吃饱了饭以后,明天还会饿吗?”

“会饿。”池农低声的回答了一句。

其他的话,也根本不用再说了,曾子仲的意思浅显明了,德叔这次吸食完别人的残魂余念之后,果断时间,灵魂会再次陷入饥饿状态,然后会继续外出觅食,如此周而复始,根本就没有终结的那一天!

邵薇突然开口说道:“舅爷,有些人不是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辟谷,就不会感觉到饥饿,那不就是可以不用在吃饭了吗?曾老太爷(曾子仲)和棋盘石前辈我都见过,他们就可以一年不用吃饭!”

“错了。”曾子仲道:“辟谷辟谷,是不再进食五谷杂粮,可不是说真正的滴水不进,什么都不用采食。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不了会生各种各样的病,所以为了长寿,为了减少体内毒素的积累,为了达到更高的修行境界,道行高深者就会进行辟谷,但辟谷的时候,辟谷者还要吸收大气中的水,还要吸收日月能量,吸收万物精华!这其实还是在食用!只不过食用的不是五谷杂粮罢了。”

“可是元方哥哥也练辟谷之术,而且他在辟谷之术的修行中还要闭住呼吸,他所练成的锁鼻功,龟息状态下,根本是不用呼吸的啊!”邵薇道:“元方哥哥不用呼吸,不就无法吸收到大气中的水分了吗?”

“又错了!”曾子仲笑道:“你是只见其行,而不知其神。我问你,人的身上有几窍,有几处穴道,又有多少毛孔?”

邵薇道:“人的身上有七窍,有三百六十余穴道,有三千六百余毛孔!”

“着啊!”曾子仲道:“锁鼻功、锁鼻功,锁住的是鼻子,锁住耳朵了吗?锁住三百六十多处穴道了吗?锁住周身三千六百多处毛孔了吗?元方没有告诉你吗,他在水下也能呼吸自如,靠的可就是全身上下的毛孔,从水中过滤出氧气来!”

“我知道了!”邵薇道:“怪不得呢,怪不得元方哥哥总是说鼻子的功劳其实就是辨别气味,是相味术之必须,却不是生存之必要!”

“嗯。”曾子仲点了点头。

曾立中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小了许多,于是赶紧趁机插嘴道:“邵薇,我最近也准备修炼辟谷之术!以后,我们就可以相互探讨,相互学习了!”

“闭嘴吧你!”曾南溪道:“你练辟谷还不够格!”

邵薇一笑,又问曾子仲道:“那移魂炼魄死后复生的人,在吸食残魂余念上,能不能像辟谷之术那样,可以几年不吸食呢?”

“几年?”曾子仲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小薇啊,你可是太小看辟谷之术了吧?等闲之人,谁能练就辟谷?古往今来的大圣大贤们,就如诸葛亮、刘伯温那等人,也不会辟谷!辟谷之术,可算得上是玄门术界最高法门之一,是道行极高的人才能练就的,如我父亲那般,百余年的道行,辟谷之术的期限也还停留在年上,还未入纪数(一纪十二年,辟谷超过十二年就是入了纪数),更不用说甲数(一甲子六十年,辟谷超过六十年就是入了甲数)!其实说句不太中听的话,陈德的修行程度尚未登堂入室,不要说几年不吸食,就连几天,他都是无法控制的。”

成哥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便忍不住道:“那移魂炼魄死后复生的人,要怎么样才能不吸食别人的残魂余念?”

曾子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道:“活人怎么才可以不吃饭?”

曾子仲的话说完,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久久的沉寂。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回答,因为每个人心里都知道答案。

人只有死了以后,才可以不吃饭。

现在的德叔,要如何才能不吸食残魂余念,答案自然也很明了,将其彻底绝灭!

躯体化作粉尘,残魂余念彻底消除,自然便不会再出来“觅食”了。

我和成哥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十分难受。

我们谁也不会愿意看到,德叔在死了以后,还要遭受这样的摧残--死后复生了,竟要再死一次!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折磨!

池农和邵薇都是对德叔十分熟悉的人,他们的心里也绝不会好受--德叔本来是一世英名,虽然道行不算极高,虽然名声不算极广,虽然有刻薄毒辣之名,但是无论是谁,都绝不会说他坏,说他邪,说他恶,就连绰号上,也有个“相尊”的字样。

但是现在呢?不人不鬼!

第四十七章 不肖之孙

我实在是恨极了那个用移魂炼魄之术将德叔复生的人!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为什么还不露面?

“其实我觉得,残魂余念本来也就是祟气、怨气、戾气……人死以后的欲望罢了。”成哥忽然喃喃说道:“吸食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算是为人世间做了净化……”

成哥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是一愣。

曾南溪突然开口道:“请问这位世兄,如果是另外的人被移魂炼魄术死后复生,去吸食陈德的残魂余念,你会怎样?更何况,他们不仅仅是在吸食残魂余念,他们还会伤人!他们如果在哪一科,无法吸食足够的残魂余念的话,他们就会杀活人,强取魂魄!这样,也算是净化人世间吗?”

成哥一怔,沉默了。

我难受的说:“成哥,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可是如果德叔就这样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活着,还不如,还不如让他老人家彻底安息。我绝不希望看到德叔在去世以后,还被人这样糟践!”

“是啊。”池农道:“大傻成,德叔已经去世了,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归于幽冥,重新投胎转世去了,现在复活的德叔,只是用了德叔残留在世上的一些念想和记忆,这些东西,我们保存在自己的记忆中就可以了,何必再让他的人,时时出现呢?更何况,到处吸收残魂余念,会把他的本性给淹没了,这对德叔是极其不敬的事情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道循环,世事轮转。”曾子仲道:“三魂七魄随风而逝以后,魂归地府投胎转世以后,那就是真的死了,这辈子已经结束,下辈子正要开始!而死了就是死了,再没有重生的道理。否则,天道就是不公平的。凭什么你可以复生,我就不能复生?”

成哥半晌无语,突然间愤然一声怒喝,道:“究竟是什么人把老爹给复活了!我要弄死他!”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异五行土堂的人吧。”我道:“自从第一次跟土先生、土大师正面打交道以后,几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大规模的行动了,这一次,德叔被移魂炼魄,死后复生,应该是出自他们的手笔。可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实在是难以猜测。”

“异五行!”曾子仲道:“偶尔听说过这个名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势力做大到这种境界!看来真的是神相一旦遁世,宵小就开始猖獗了啊。铮子,元方把神相令给你的意图,我大概是知道了,应该是让你利用好它,对付异五行的吧?”

“嗯!”我点了点头。

“好!”曾子仲意气风发道:“术界太平了好多年了,我也手痒痒了!以后对付异五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嘿嘿……我倒要看看这个异五行,究竟有多深的水!”

“谢谢舅爷!”我道:“处理好杨柳和德叔的事情以后,我想主动出击,去找异五行的各个堂口,逐一击破!这样一来,算是以攻为守,变被动为主动,让他们疲于应付,免得他们再四处作恶!”

“主动出击好。”曾子仲点点头,然后环顾车厢里的人,道:“我看你这边的人手……阵容也还不错,你和陈成是相门的,你有相术,陈成六相全功已登堂入室,足够应付!池农是医门的,小薇是卜门的,玄门五脉,你们凑足了三脉,就剩下山门和命门了。”

“这次恰恰来了两拨人,就是山门和命门的人!”曾立中突然来了精神,道:“爷爷,孙子有一事相求!”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求什么!”曾子仲瞥了他孙子一眼。

“啊?”曾立中道:“什么?”

曾子仲翻翻眼皮,道:“无非就是想留下来。”

“爷爷真是太了解你的孙子了!”曾立中登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道:“孙子生于玄门术界,出身自山术世族大家曾氏一脉,自幼深受爷爷、父亲教诲,秉承列祖列祖遗风,早就把惩恶扬善、解救苍生的大任悄悄埋藏在心中!毛主席说得好,为人民服务……”

“砰!”

曾南溪一巴掌打在曾立中头上,骂道:“小兔崽子,再贫嘴,我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这车里的气氛,本来是严肃而略带悲伤的,被曾立中这么一搅和,显得古怪异常,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曾立中捂着头,道:“爸爸,爷爷,我就是想留下来帮助归尘兄弟嘛!您一直跟我讲,元方哥哥当年是如何如何有出息的,我那时候还小,想见元方哥,也没见着!这幸好,天可怜见,表我一片衷心啊,又让归尘兄弟出现了,我一见道归尘兄弟,就觉得我们俩有缘分!就好像是多年前失散的亲人!不行,我一定要留下来,帮助归尘兄弟!保护归尘兄弟!”

曾立中慷慨激昂,吐沫星子喷了一地,曾子仲冷冷道:“我看你是一见小薇,就觉得有缘分吧?”

“对!啊不,是我见所有的人,都觉得有缘分!”曾立中信誓旦旦道:“刚才爷爷不还说了,归尘兄弟这边缺少一个山门的高手,那怎么办呢?我就是啊!放着现成的不用,放着自家的亲人不用,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就你还是天物?”曾南溪道:“我看你是恬不知耻!这里的事情了了,你跟我回家好好练功!别天天心猿意马!二十多岁的人了,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曾立中立即看向我,道:“归尘兄弟,你感觉我怎么样?”

“呃……挺好。”我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我留下来帮你,你愿不愿意?”曾立中道:“你赶不赶我走?”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我挠了挠头,道:“不过曾兄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要看舅爷……”

“好!”

我话还没有说完,曾立中就大喝一声,道:“归尘兄弟既然想让我留下来,那我就义不容辞了!爷爷,您忍心拒绝了我归尘兄弟对我的殷切盼望?”

“我……”我正要说话,又被曾立中打断道:“归尘兄弟,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求求我爷爷,让我留下来!你要是看不起我,就一言不发!”

“这……”我和邵薇面面相觑,简直服了这个活宝。

“看来归尘兄弟自认是神相的结义兄弟,就看不起在下了。”曾立中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道:“立中一腔热血,此时此刻,全成冰水!”

“没有,没有。”我连忙说道:“曾舅爷,要不,就让立中兄弟留下来?”

我这么说,原本是想把皮球踢回去,踢给曾子仲,让曾子仲来教育教育他这个宝贝孙子,可是没想到曾子仲听见我怎么说话,眼中竟陡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彩,脸上却是严肃端庄,沉声道:“既然铮子也希望立中留下来,那他就留下来吧。”

我登时愣住了,什么叫“我也希望”?

曾立中却大喜过望,几乎从车厢里跳起来,道:“好!太好了!归尘兄弟,你我以后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分明是朝邵薇瞟去的。

“坐好吧!”曾子仲咳嗽一声,道:“我同意你留下来,完全是看在铮子的面子上!所以,你以后要收敛好自己,凡事多考虑,一切都要听从铮子的安排!如果有什么差池,只要铮子告诉我,我打断你的腿!把你逐出曾家!”

“爷爷您尽管放心,父亲大人也要放心!”曾立中拍着胸脯子,道:“立中从小到大,还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以后也绝不会有!我对车灯发誓!”

我看着这爷孙俩,心中陡然闪过一抹不好的念头--我这好像是被算计了啊。

第四十八章 茅山掌教

明明是曾立中这小子不成器,曾子仲是刻意要发配他到我这里来吃苦锻炼的啊!

再看曾南溪的嘴角,隐隐之间也有笑意,我更是觉得上了曾家人的大当。

成哥和池农都闭了嘴,不吭声了。

看他们的侧面,都是一脸吃瘪的样子。

陈弘义脸上完全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看邵薇,已经被曾立中又缠上了--曾立中说东说西,口若悬河,片刻都不停歇,邵薇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是偶尔敷衍一两句,但是曾立中却毫不以为意。

“哎呀,曾叔,你吵死了!”

连王慕城都受不了,尖声叫道:“邵阿姨都不想理你!”

“别叫阿姨,叫姐姐。”邵薇捏捏王慕城的脸。

曾立中连连点头,道:“对,叫阿姨。哎,不能,咱们俩是一个辈分的,他叫我叔叔,就该叫你阿姨嘛,虽然你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姐姐,但是辈分上确实是丝毫不能含糊的……”

我被这个话唠叨叨的浑身都是疼的,感觉头都快炸了!

为了遏制这个局面,我灵光一闪,连忙对曾子仲说道:“舅爷啊,到时候,您和一竹道长把太白星从杨柳身上逼出来,会不会让他给逃了啊?”

“那怎么会?”曾子仲一说话,曾立中果然闭了嘴--他还不敢跟自己的爷爷抢话说。

曾子仲道:“到时候,我设下五雷法阵,让杨柳置于阵中,太白星被逼出来以后,就是处于阵中了,跑不了。”

“对。”陈弘义道:“放心吧铮子,寻常的鬼祟,可是没有能逃脱曾老爷子五雷法阵的。”

“六叔,太白星可不是寻常的鬼祟。”我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跟曾子仲提了这一点,否则曾子仲到时候一个大意,让太白星逃跑了,那还了得?

我道:“那太白星,本身就道行不低,在金牢巨坑之中时,又吸收了方圆百里之内所有金鬼的祟气,变得更是极其难缠!连蓝金生那等人物,都被他弄的生死难顾,五雷法阵能否困得住他呢?要是万一让他跑了,危害一定不小,舅爷,您可一定要将其彻底消灭了啊!”

“吸收了方圆百里之内所有金鬼的祟气?”曾子仲沉吟道:“这厮,倒真是成了气候……”

“爷爷!”曾立中又有话说了,道:“既然太白星如此凶残,我看不如祭出我曾家的合云铛,将他给收了,那样稳妥些。”

“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嘴皮子上下一碰,大话就说出来了!”曾南溪冷冷道:“合云铛是能轻易祭用的寻常法器吗?你爷爷用他,要耗费多少功力,你知道吗?!”

“用不用合云铛,到时候再说吧。”曾子仲深思道:“南溪,届时五雷阵法仍旧布置,不过,由你来布置。”

曾南溪恭恭敬敬道:“是,父亲。”

看曾子仲和曾南溪的样子,再看看轻佻放肆的曾立中,我越发感觉别扭,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曾家亲生的骨肉?

看相貌,倒是没什么疑问,只是,这性格……

天色已经又黑暗下来。

算起来,我们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滴水未进,饥肠辘辘,身心俱疲!

要不是因为杨柳,还有德叔,有一股气儿顶着精神头,让我一直坚持清醒,坚持充满斗志,我恐怕早就垮了。

车,终于开到了大楚庄。

幸好是夜晚,又幸好是在墓地旁边,没有村民之类的闲杂人等,也不会引起惊慌轰动。

我们下了车,我就赶紧去寻一竹道长,生怕他不在。

但是我没有看见人,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陈弘义明明留下来的有属下,曾子仲也说有古朔月在此,一竹道长还带有弟子,一干人,并不在少数,怎么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人呢?”成哥下了车后,也是一翻探望,然后惊诧道:“老爹呢?怎么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心中已经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曾子仲和陈弘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陈弘义已经接连打了好几声暗哨,却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