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口茶,又发现茶水半温不冷的,茶味还没泡出来,不由摔杯道:“连泡茶的热水也没有么?”

乌兰忙道:“将军息怒,众人并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便没有准备热水。”

李汝安更生气了,“若不是我突然过来,倒不知道府中人是这样对你的。”

他马上便要令人去传唤管家和管家娘子。

乌兰忙拦阻道:“将军不可,我昨儿才跟将军进府,今儿就为着我责罚管家等人,只怕众人不报,过后夫人也会厌我,更令我难以在府中立足。”

李汝安一听,只得作罢,郁恼道:“待明儿,且叫牙婆上门,另给你买几个丫头婆子,你自己培养几个得用的人罢。”

他说着,见周姨娘犹立在旁边,想起一事来,便问道:“周姨娘,你当时是犯了何事被送到田庄的?”

周姨娘正等着这句话呢,当即跪下道:“将军,我是冤枉的,求将军做主。”

“事情要从华儿跟夫人到慈云庙上香说起了……”周姨娘先是说了罗文茵故意指认荷包是贵妃娘娘所绣之事,接着道:“那时节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知道那款荷包,是出自夫人之手,只不知道因何到了方侍郎夫人手中。”

她说着,觑一下李汝安的神色,又道:“我将这个疑惑跟张姨娘说了,张姨娘认为,那只荷包当是夫人送给方侍郎,侍郎夫人不知道是何人所赠,特意拿出来给安王妃分辨的。”

“我们猜测着,一时猪油蒙了心,便想查证事实,张姨娘因此模仿夫人笔迹,写了一封手书约方侍郎持荷包至白马观相见。若方侍郎不至,自然是我们猜错了,结果方侍郎却如约到了白马观,进了壁画室。”

李汝安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捏得“咯咯”响,沉声道:“岂有此理!”

周姨娘见着李汝安的神色,吓得发抖,却硬是挺着腰身,颤着嗓子道:“据飞马侯府的段管家说,他瞧见方侍郎进壁画室,夫人也跟了进去的。待得二老爷踹门进去时,壁画室内,却只有方侍郎和飞尘子道长,并无夫人踪影。”

“而原本该在方侍郎夫人手中的荷包,却落到飞尘子道长手中。”

“夫人回府后,跟二老爷一起,责罚了我和张姨娘,赶我们出府。我到田庄上时,前前后后想了好多遍,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夫人明明进了壁画室,怎么变成飞尘子道长呢?后来便想,莫非壁画室跟丹房相通?莫非夫人进去时,听得踹门声,就跑过去丹房,换了飞尘子道长至壁画室?”

“此事疑点重重,还要请将军悄悄查证,还我一个公道。”

周姨娘说着,再次叩下头去。

李汝安手掌紧紧掐住椅手,半晌道:“你起来,若你说的事情是真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周姨娘慢慢站起,想起什么来,又道:“将军,张姨娘和段管家也尽知此事的,可找他们询问。”

李汝安问道:“张姨娘到了何处?”

周姨娘便答道:“夫人让人卖了张姨娘,飞马侯听闻了,怕张姨娘流落到那等不堪之地,便悄悄买了张姨娘,另外安置了。现张姨娘应是苦苦等着将军的。”

罗文茵这会在房中,突觉眉头乱跳,不由用手按了按,跟吴妈妈道:“眉头突然跳成这样,莫非有灾事?”

吴妈妈想着适才李汝安质问荷包之事,当即也忧心起来,低声道:“夫人,那只荷包之事,只怕还有后继,都怪飞尘子道长,提什么荷包?唯恐天下不乱。将军自来对夫人有疑心,八年不归,回来一听荷包故事,不寻根问底才怪?夫人得想一个对策。”

罗文茵:想什么对策呢?索性撕破脸,趁着这件事提和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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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李汝安出了落梅院, 直接到练武厅,舞了一会儿枪,心中烦躁稍减。

他看看时辰, 便一路回了书房, 在窗下坐了一会,这才吩咐小厮道:“喊李管家过来。”

李管家很快过来, 恭身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李汝安道:“着人安排, 把兰姑娘移到香雪院中, 再另买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给她使唤。”

李管家应下, 才要走, 却被李汝安喊住了。

李汝安沉着脸道:“我八年不归,府中大大小小的事, 你且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李管家不敢有违, 把能想起来的事, 遂件说了。

李汝安见他说得琐碎,便敲敲桌子道:“重点说那些跟夫人有关的事。人来客往, 无甚紧要的,可以不说。”

李管家恍然, 便把罗文茵初期几年如何闭门谢客, 后来如何为叶太君操办丧事,如何操心府中儿女婚事等,一一说了。

再至说到今年传来李汝安死讯,众媒婆上门提亲的事,他的说辞和李汝定一模一样。

李汝安再次从李管家嘴里听闻罗文茵是如何赶走媒婆, 如何发愿要守着将军府的,脸色渐渐和缓。

李管家说完,又补充道:“将军,夫人这些年守着将军府,真是操碎了心。大爷和大姑娘还罢了,二爷到处惹事,每回都是夫人去收拾烂摊子。”

李汝安问道:“我不在府中,真有人敢欺上门?”

李管家笑道:“说欺上门,也就是不够恭敬,言语怠慢而已,哪敢真个欺上门?贵妃娘娘时时召了夫人进宫,谁不知道夫人有靠山呢?再说了,崔将军也常常过来走动,若在肖小之罪敢无礼,也就被崔将军收拾了。”

李汝安点头道:“崔元舟和茵儿情同兄妹,自是会照应的。”

李管家道:“且二老爷和夫人娘家兄弟,也是常来往,常帮着夫人镇压二爷的。”

李汝安再问几句儿女之事,这才道:“周姨娘和张姨娘被夫人赶出府之事,你且再详细说一遍。”

李管家便把知道的说了,又气愤道:“将军不在府中,夫人锦衣玉食供着两位姨娘,从无苛待,对两位姨娘所出的子女,待若亲生,没料到两位姨娘心毒,却想陷害夫人。”

李汝安听完,有点意外,若李管家说的属实,那周姨娘说的就是假的。

但周姨娘那个胆子,敢在自己跟前撒谎么?

至于李管家,本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一直忠心,断不会在自己跟前说假话。

他挥退了李管家,且在书房思索着。

至晚,他让人端了饭菜到书房,只说自己要写奏报,以待第二天见皇帝时呈上。

罗文茵眼见李汝安见完乌兰后,一直待在书房,当晚也在书房安歇,并没有过来看自己,一时松了口气。

吴妈妈和田妈妈倒是嘀咕了一声道:“定是那兰姨娘使狐媚子手段,哄得将军又一心朝着她,今晚也不跟夫人一同用膳,又不过来看夫人。”

罗文茵只在心内念佛,永不过来才好,一时吩咐人关了院门,安稳上床睡了。

至第二日一早,宫中传召李汝安,李汝安便忙忙进宫了。

待午间,跟随李汝安出门的护卫先拍马至将军府,进去跟罗文茵报喜道:“夫人,将军使我过来禀报,说皇上准将军官复原职,领征西兵马,任征西大将军。料着过几日文书就下来了。”

众人听了,皆脸有喜色。

李飞白和李飞墨更是欢呼道:“父亲果然又得了皇上重用。”

李飞捷和李飞章也是暗喜,父亲官复原职了,我们身价又高了,再到书院读书,看那些小崽子还敢笑话我们?

李飞凤三姐妹也是暗松一口气,父亲回来,又重获大将军之职,自己诸人的婚事自要比先前容易些,也更能说上好人家。

罗文茵问道:“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护卫答道:“将军一出宫,便被众位大人围住,已拉至酒楼喝酒。”

李汝安在酒楼和同僚喝完酒出来,看看天色,却是策马至李汝定府中。

李汝定听闻他来了,忙至大门亲迎,兄弟并肩进府。

李汝定一边走,一边恭喜李汝安道:“大哥一回来,皇上便让大哥官复原职,可知皇上跟先皇一样,对大哥十分信任。”

李汝安道:“皇上心有雄图大志,更胜先皇当年。”

两人说着话,进得厅中,姜氏带同儿女来拜见李汝安,也是一直恭喜,笑道:“大哥既官复原职,料着很快有人上门向飞墨和飞凤提亲了。大嫂这些年为着儿女们的婚事,操碎了心,左挑右挑,皆没有十分如意的,如今倒怕会挑花眼。”

姜氏说着,又向李汝定使眼色。

李汝定便笑呵呵道:“昨儿回府,便有董家娘子来访,探问飞墨的婚事,有意和将军府联姻,我说大哥刚回来,且等几日再论婚事。”

他嘴里这位董家娘子,是姜氏的表嫂。

李汝安不置可否,随意道:“儿女婚事,自有茵儿操办,过些时日再说。”

他沉声道:“我这番过来,有些话要问汝定的。”

姜氏听得如此说,忙带领儿女们避开了。

李汝安这才跟李汝定说及周姨娘所提荷包诸事,阴郁着眼神道:“据周姨娘说,茵儿当年,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上回在白马观,段管家目睹茵儿进了壁画室。只不知道因何你一踹门进去,壁画室的人却换成了飞尘子道长?”

李汝定听得呆住了,喃喃道:“这不可能罢?大嫂言行一向端庄,怎么会和方侍郎有瓜葛?”

李汝安道:“此事总要查清楚,若不然,我夜不能成眠。”

李汝定回过神来,问道:“大哥,你待如何查?”

李汝安便道:“你着人持了贴子,至飞马候府,请了段管家和张姨娘过来,我先行询问一番。”

李汝定当即点头,“查清楚也好,免得枉了大嫂。”

至午后,段管家骑马至李汝定府门前,他一落马,身后一辆马车也紧跟而至,车帘一揭,露出一张俏脸,正是张姨娘。

段管家殷勤伸手,扶了张姨娘下马车。

两人一路进去,段管家压着声音道:“张姨娘,我可是为你受了一顿打,这些时候又一直在侯爷跟前帮你说话,如今将军回来了……”

张姨娘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待将军接了我回府,异日必厚报你。”

段管家这才笑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张姨娘觑他一眼道:“我虽是女子,言出必行。”

段管家叹息道:“也是,可惜你身为女子,若是男子,定然比我强多了。”

张姨娘心内哼一声道:若我是男子,有你什么事?

两人进了李汝定府中,直至傍晚时分才出府。

当晚,李汝安回了府,依然安歇在书房,既不见罗文茵,也不见乌兰。

罗文茵见李汝安不来纠缠,反心生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早早躺到床上,心内呼喊系统道:系统,原主和李汝安,一直是这样互相猜疑过日子的么?

系统很快答话道:“初时倒也还好,后来才互相猜疑的。”

罗文茵问道:原主为什么选李汝安呢?我和他才相处两天,就感觉受不了啦!

系统答道:“那时节,李汝安少年成名,一身武艺,身世显赫,相貌出众,本也是京中少女梦中的夫婿人选,这般俊秀人物上门提亲,罗家如何不答应?”

“原主初嫁,和李汝安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只后来被飞马侯挑拨离间,李汝安回府质问,原主因着之前受过情伤,言语间掩饰不当,便引致李汝安疑心。”

“且原主是赵国第一大美人,名声太响,每逢赴宴席,总还有那些浪荡少年,不顾李汝安杀人的眼神,硬是借着机会敬献礼物。这般下来,李汝安疑心便越来越重,脾气也开始阴晴不定,总想让原主证实心中只有他一人。”

罗文茵抚抚手背道:“起鸡皮了!我听着这样的话,没有感动,只感到恶心怎么回事?”

系统叹息道:“李汝安对原主,其实是情深太过,才会……”

罗文茵怪叫一声道:打住打住,左一个妾右一个妾,这也叫情深太过?我呸!

系统道:“这个你就不懂了,男人对妾侍再喜爱,其程度也就像你喜欢猫儿那程度,人和猫,不能相提并论。”

罗文茵:“……”一派胡言!

她哼一声道:听你这言论,我终于确定,你的性别是男!”

系统语气严肃起来,辩白道:“我们系统,没有性别!”

罗文茵又再质问道:系统,说好的有儿有女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呢?先前李汝安未归,府中虽乱糟糟,我到底存着一点希望,认为只要操办完子女的婚事,便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如今李汝安归来,直接打破了我的希望,这日子还怎么过?”

系统突然“咳”一声道:“有儿有女,有钱有闲,你已实现前面三条,只余有闲这一条没有实现而已。假以时日,你就能实现的。”

罗文茵:……

罗文茵第二日一早起来,依然没有见到李汝安,忍不住喊吴妈妈道:“你去瞧瞧将军是不是还在书房?不是说今日要一起上安王府么?”

吴妈妈去了一会,回来道:“夫人,将军一早就带着护卫出门了。”

这会儿,李汝安带着一众护卫,策马直奔白马观。

护卫中,有两个擅长查探暗门机关。

若白马观壁画室有暗门,护卫一查探,便能查探出来。

傍晚时分,李汝安带着护卫回了府。

他一进门,便直奔罗文茵的院落。

吴妈妈和田妈妈正和罗文茵说话,见得李汝安突然进房,忙行礼喊了一声。

李汝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挥手道:“你们下去,我有话要跟茵儿说。”

吴妈妈诸人一听,忙退下了。

罗文茵看着李汝安的神色,莫名觉得不安。

李汝安坐向椅子上,自己伸手斟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搁杯道:“茵儿,昨天周姨娘跟我说了荷包之事,我今儿见了段管家和张姨娘,也带人上白马观壁画室查探,那壁画室跟丹房之间,有一道暗门,只要摸着机关,人贴在暗门上,瞬间就能移到另一个房间。”

罗文茵一听,脸色全变了,冷声道:“好么,你查得挺清楚嘛!周姨娘和张姨娘合伙陷害我之事,你一并查清没有?”

李汝安道:“她们模仿你的手书,约方若成至壁画室之事,确实是陷害你之举,过后自会罚她们。但我这会想听的,是你跟方若成的故事,还有那只荷包之事。”

罗文茵心内痛骂:一只破荷包怎么就纠缠个没完呢?

她抬眼道:“你既不信我,就算没有这只荷包的事,也会有别的事。”

李汝安声音乍然冷下去,带着一点嘶吼,“你只问你,你是不是送过一只荷包给方若成?”

罗文茵听得这声调,见得这表情,心内乍然一惊,自己这会要是承认送了荷包,他是不是会掐死自己?

太可怕了!

但是荷包事件不解释清楚,分分钟会被打杀。

罗文茵叹了口气道:“将军,荷包这件事,我想当众解释。”

“明儿,你请段管家张姨娘二老爷、安王妃并方侍郎夫妇、还有飞尘子道长等人,全部至将军府中,我会把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全说清楚。”

“对了,还要请我两个弟弟和弟妇至府,也好给我做个证。”

李汝安一怔,听她这口吻,莫非是冤枉了她?她没有送过荷包?

那方侍郎为何会珍藏着她的荷包呢?

李汝安沉声道:“你现下答我一句有何难?何必请一干人来府相扰,惹人讨论?”

罗文茵道:“我答你一句,是片面之词,你未必会信。若不然,你何至带人去白马观查探壁画室暗门之事?且所请这干人,除了我娘家人,其它全跟荷包事件有关,彼时当众解释,当众对质,三口六面,再无从抵赖,岂不是最好?”

李汝安看定罗文茵,心下又是爱又是恨,“你真要这样方肯解释?”

罗文茵点头道:“必须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也唯有这样,这件事才能告终。”

请人到府,当面解释荷包事件,分明是授人笑柄,予人谈资。李汝安并不愿意这样做,但听着罗文茵这口吻,非如此是不肯解释了。

他稍微想了想,一时狠下心来,与其让人暗暗笑话,不如让她当众解释清楚。

“既如此,我明儿就着人去请他们过府。”李汝安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出房。

罗文茵吁一口气,倒在床上,抹了抹额角,发现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