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话音一落,怀中的娃儿似乎被声音骚扰了,极为不满意,扁了扁嘴,一下就现出左边脸颊的酒窝来。

张子畅一眼看到了,声音兴奋得颤抖,叫道:“朕看到酒窝了!”

他声音太大,龙凤胎被吵了好梦,齐齐哭了。

罗文茵忙吩咐道:“好了,抱下去吧!让他们好好睡觉!”

两个乳母便一边安抚龙凤胎,一边轻脚轻手,抱着娃儿下去了。

张子畅另跟罗文茵道:“钦天监给小皇子和小公主排了时辰八字,按着五行吉凶,起了几个名字,朕挑了两个,小皇子叫张天曦,小公主叫张天玉。”

罗文茵念了一遍名字,点头道:“这两个名字好。”

张子畅笑道:“朕也觉得不错。”

一时田妈妈又再端了汤过来道:“娘娘,御医交代过,产后须得少食多餐,好好养身子,这是补血的汤,还得再喝一点。”

张子畅便扶罗文茵坐起来,看着人给她腰间塞了枕头,他又从田妈妈手中接过碗道:“朕来喂茵儿就好!”

罗文茵却嫌张子畅不会服侍人,摇头道:“我要田妈妈喂!”

张子畅只得把碗递给田妈妈,挪到一边,看着田妈妈熟手熟脚喂罗文茵,一边记下田妈妈喂汤的手法。

吴妈妈和宝珠站在一边,悄悄对视一眼。

宝珠:皇上盯着田妈妈的手干什么?

吴妈妈:在学喂汤手法!

宝珠:不是吧?难以置信!九五之尊在学服侍人的手法?

吴妈妈:所以说,咱们娘娘真是太幸福了!

罗文茵坐月子期间,工部已照着她的图纸,制出新的织机和水车,在民间推广。

不到一个月时间,京城各处,已用上新的水车。

作为这时代最精良的水车,一经推广,马上好评一片。

民间已给水车命名罗氏水车。

因着水车图纸是罗文茵所绘,工部诸臣商量了一番,便禀了张子畅,让罗文轩的儿子到工部挂职,负责处理一些水车推广事宜,也让罗家分一点功劳。

消息传到将军府,李飞白和李飞墨却不满了,这可是他们母亲绘制的水车图纸,要分功劳,难道不是让他们这些亲生儿子去分?为何要让侄儿去分?

李飞白现下只借着李汝安的功劳,荫封了一个散官,当下听得表弟在工部风生水起,不由心焦。

林修雅见他如此,便道:“相公,皇贵妃娘娘到底是你的亲娘,若能见着面,求一求,还怕皇贵妃不照拂你一把么?还不是你们拉不下脸,不肯去求?罗家频频进宫,你瞧,好处全得了。罗心柔许了三殿下,罗思行又进了工部。”

李飞白叹道:“母亲跟父亲和离,将军府诸人总归要避忌些的,不能像罗家那样贴上去。”

林修雅恼声道:“既这样,你又何必长吁短叹,说自己只是一个散官,没有出息?”

李飞白一时沉默了。

林修雅又不满道:“娘娘能写会算,还会绘图,当初在将军府时,怎么就不肯教一教你们呢?”

李飞白摆摆手道:“好了 ,你若也不甘心,便去罗府见见舅母,让舅母过段时间带你和宾哥儿进宫一趟,没准母亲看见宾哥儿,便想起我们这些儿子来了呢?”

林修雅一听,这才道:“你总算说句人话了。”

过得几日,林修雅去罗府拜访夏氏,至晚方回。

她一到家,脸色便极不好。

李飞白一见,问道:“怎么,舅母还给你气受么?”

林修雅道:“舅母倒和气,是罗家一众下人,气焰太高了。他们从前见了我,哪个不是夫人前夫人后,忙忙来服侍的?现下眼高于顶了。就是柔姑娘,还没跟三殿下成亲呢,已是一副皇子妃的态度,见着我不冷不热的。”

正说着,有嬷嬷来道:“大爷,夫人,将军让你们到厅中!”

李汝安负着手在厅中踱步,待见一众儿女到了,便肃声道:“罗府门庭太过热闹,今日御史已上折子弹劾,此事还恐累了皇贵妃娘娘。你们这阵子不要去罗府。”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罗文茵也闻得罗府被弹劾的事了,当下和花大娘道:“你出宫去一趟罗府,告诉文轩和文远,让他们收敛些,不要闹得被罢官,不要忘了赵氏一族是如何覆亡的。”

花大娘应了。

至晚张子畅到明翠殿,见罗文茵脸色不好,便问道:“可是因为你两个弟弟被弹劾之事?”

罗文茵点点头道:“我还没出月子呢,他们就闹出事了,将来也不知道如何,皇上还该先给他们一个警告。”

张子畅摸摸她的手道:“朕明儿让公公出宫去申斥他们,申斥后,料着会闭门谢客,不给你惹事。”

罗文茵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我本还怕皇上会因为罗家之事,怪责我呢!”

张子畅笑道:“朕的茵儿是什么人,朕最是清楚的。罗家的事,是历来外戚会犯的一些事,朕若不纵容,他们也闹不出什么来。”

罗文茵便把头伏到张子畅手臂上。

张子畅抚着她的手道:“工部已制好了凤辇并仪仗,凤冠也制好了,钦天监也择好吉日,如今只待你出月子,便要行封后大典了,你这阵且好好养身子,别的事儿,自有朕呢!”

待张子畅出殿,明翠殿诸人不由欢呼起来,纷纷上前道:“娘娘一出月子就要封后了,这厢先恭喜娘娘!”

罗文茵抚抚脸,有些得意,哎呀,这阵子真的太顺利了,有锦鲤在身果然不一样。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在娘娘产下龙凤胎宝宝后,锦鲤时限已到,如今已没有锦鲤护身了。”

罗文茵不由失声道:什么?我以为锦鲤是一辈子的,原来有时限?

系统声音转为磁性,带着沙沙音道:“此后一切,就凭娘娘自己经营了!”

罗文茵一慌,问道:哪你呢?不再帮我了?

系统叹一口气道:“因为私自给了你图纸,总系统责罚我,从明天起,禁言三个月。这三个月,娘娘好之为之!”

罗文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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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白御医笑得温柔, 语气一如即往的温和。

罗文茵莫名感觉不对劲,张开嘴正要喊人,不想一张嘴, 白御医的手指就捅向她嘴里, 卡住了她的话音,接着喉咙头一甜, 眼前一黑, 瞬间昏了过去。

白御医手臂很自然就扶住了栽向床上的罗文茵, 轻悄无声。

他把罗文茵揽到怀内, 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 这才放平,开始除下她外衣。

一会儿, 白御医便调换了地下药僮和罗文茵的衣着。

药僮身高和罗文茵差不多, 这一换衣裳, 一下子瞧着,并无不妥。

白御医再从药箱中拿出几块药泥, 分别在罗文茵和药僮脸上涂抹。

很快的,药僮和罗文茵也对换了外貌。

白御医再端详一下, 又在药僮并罗文茵手上涂了一层药泥, 看着手部的肤色跟脸上的肤色也差不多了,方才收起药泥。

他再把药僮抱到床上,轻轻放好,接着把罗文茵抱下床,给她戴上药僮的帽子, 套上药僮的鞋子,这才架住她的手臂,半抱半拖着出殿。

白御医动作极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做完这一切。

殿外诸人见得白御医架了双眼紧闭,身子发软的药僮出来,不由大为诧异,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御医清浅笑了笑,温声道:“这孩子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说,硬是跟着我过来诊脉,一进殿就撑不住了,待我给皇后娘娘诊完脉,他却晕倒了,传出去可是笑话。”

他说着,摇了摇头,另叮嘱吴妈妈诸人道:“皇后娘娘今儿是累着了,我给她扎了针,她现下正在睡觉,你们且放轻声音,待她醒来唤人,再进去侍候罢!”

一边说话,一边已是架着药僮走远了。

宝珠略略有些疑惑,朝吴妈妈道:“适才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怎么觉着药僮胸前鼓了两团,像是偷偷塞了东西?”

田妈妈失笑道:“瞧你说的,难道还怀疑药僮偷了皇后娘娘的东西塞在胸前?”

宝珠释然道:“也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况且还有白御医看着呢!”

吴妈妈已是朝她们摇手道:“小声些说话,莫吵了皇后娘娘!”

罗文茵是被马车颠醒的。

她一醒来,发现车声辚辚,周围黑漆漆一片,不由张口就喊,这一喊,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只发出一声闷咳。

她这么一动,一只手已是按住她的肩头,一个声音温和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别急,很快就到城外了,明儿定能找到那个专治你这种病的大夫。”

罗文茵听着这声音,虽然杂了一点苍老感,但分明是白御医的声音。

她心里一急,想要挣扎着坐起来,这么一挣,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也抬不起来。

白御医又温语安慰着,给她拢了拢被子道:“再睡一睡,睡醒就到了。”

前面驾马车的老汉听到声响,犹自感叹道:“老丈对尊夫人真体贴!”

老丈?尊夫人?罗文茵疑惑一下,很快便醒悟过来,白御医和她,应该都易容了。

她被白御医绑架了?

没等她再想,便感觉白御医的手在她肩膀按了按,很快的,一股困意袭来,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天已亮了,她躺在车厢内,另一侧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

她一动,干瘦的老头就凑了过来,小声道:“醒了!”

老头的声音略略苍老,但能听得出是白御医的声音。

罗文茵又发现,这次换了马车,不再是之前那个老汉。

她一时想小解,只是发不出声音来,只好又闷咳一声,挪了挪身子。

白御医一见她的动作,便让马车停下,抱了她下车,走到一处小森林内,柔声道:“可在这儿解手。”

罗文茵抖着手,好容易解开裙带,回头一瞧,见白御医站在几步远,背对着她,一时稍稍放心,只是憋得太急了,反而解不出来。

她正羞急,就听得一阵鸟鸣,不由扭头瞧了瞧,发现是白御医拿了一片树叶子放唇边轻吹,吹出一阵鸟鸣声。

鸟鸣阵阵,罗文茵终于解了手,轻轻系好裙带。

她四处瞧了瞧,正要挣出力气站起来好偷跑,不想还没直起腰,一个人影已是过来了。

白御医伸手一抱,把她抱了起来,一边低低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偷跑成功,反会被野兽吃掉。”

罗文茵想要喝骂,却提不起力气,只好软在白御医手臂上,任他把自己抱向马车内。

驾车的大汉见他们回来,笑着打趣道:“倒看不出老丈一把子好力气,轻轻松松就抱起尊夫人了。”

白御医用苍老的声音道:“庄稼人,平素砍柴做粗活,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力气。”

大汉不疑有它,笑着和白御医扯了几句家常。

白御医手脚也没闲着,拿着葫芦喂罗文茵喝水,又撕了馒头喂她。

罗文茵饿得狠了,也顾不上许多,就着白御医的手,吃了一个馒头。

绝食这些,她不会考虑的。

只有吃饱了,才有精力思考,也有力气逃跑。

白御医不知道从那儿又掏出来一只山果子,喂在她嘴里。

罗文茵嚼了嚼,酸酸甜甜,却是合胃口。

白御医见她喜欢,又喂了她一只。

罗文茵一吃饱,却是困意袭来,又睡着了。

这次再醒来,是在客栈内,天已黑了,房内掌着灯。

白御医见她醒来,喂她喝了水,吃了东西,扶去茅房,又扶了出来,抱着放到床上。

罗文茵这会没有再睡着,一时清咳了一下,发现自己嗓子虽然还是干干的,但好像能说话了,便怒声开口道:“白御医,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御医坐到床边,小心翼翼伸手,握了她的手道:“茵儿,你听我说!”

罗文茵想甩开他的手,一时甩不开,只得任他握着,拉着脸道:“你说呀!”

白御医握着罗文茵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切,缓缓开口道:“我只有三年寿命了。”

白家男子到了四十岁左右,多数会得一种病,只要得病,不到半年便会亡故。

因着此事,白家历代钻研医术,想要找到医治这种病的药,直至白御医这一代,他更是专心于医术,无心婚娶。

白御医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下去,“我父亲也是四十岁就得病亡故了,及至几年前,我大哥上了四十,却没有得病,合家便以为,我也应该能幸免。不想上个月,我堂哥满了四十岁,却得病了。我问及他前几年的身体情况,豁然发现,跟我这几年的身体情况一模一样。料着,我上了四十也会得病而亡。”

罗文茵怔怔看着白御医,因为再过三年就要得病而亡,所以绑了她,到时同归于尽吗?

白御医拢了拢罗文茵的手,继续道:“我回顾自己的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得到你,因此想在有生之年,带你出京,和你游山玩水,过想过的日子。”

罗文茵听到这里,怒火沸腾,“白御医,你想带我出京,问过我同意了吗?你这是强人所难。”

白御医温柔一笑道:“茵儿,我正因知道你不会跟我出京,才会出此下策。只如今你已在我身边,便陪着我过上几年吧!”

罗文茵气道:“你强绑我出京,不怕皇上诛你九族么?”

白御医笑一笑道:“本朝律法,除非谋逆大罪,否则罪不累及家人。皇上要降罪,也只能降罪我一人。”

罗文茵只觉心口发堵,冷声道:“你让我陪你过上几年,那么几年后呢?你亡故了之后,我该如何?”

白御医低声道:“我自然会在病发前,送你回京。你自可以继续当皇后娘娘。”

罗文茵脱口道:“我都跟你出京了,皇上还会让我继续当皇后?”

白御医笑道:“你跟李将军生儿育女,皇上不一样不计较,迎了你当皇后么?皇上只要寻到你,定不会计较你跟我离京几年之事。”

罗文茵:这什么逻辑?

白御医又道:“茵儿,就算不提咱们之事,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京城内,屈于皇宫中,为皇上生儿育女,操持宫务,了此一生么?你就不想出京看看大好河山,游历人间么?”

“且我虽不如皇上拥有天下,但我对你,一颗真心,可倾尽一切。”

“茵儿,你看在我命不久长,便陪我几年好吗?这几年,我绝不强人所难,只会好好待你。你就答应我好么?”

罗文茵张张嘴,一时把“不好”两个字吞了回去。

要从白御医手中逃脱,还须得令他放松警惕。

白御医见罗文茵没有开口拒绝,脸上现出喜意来,小心翼翼问道:“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沐浴好么?”

罗文茵点了点头。

宫中,张子畅手捧着罗文茵用炭笔用的简易织机图和镰刀图,眼眶发红,朝御卫吼道:“寻了一晚,竟无所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