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医想着自己只有三年寿命了,这三年只要能陪在罗文茵身边,当管家便当管家。

他一时点头道:“茵儿吩咐,自当相从。”

罗文茵道:“如此,你回房休息罢,明儿结了账,再雇马车出发。”

白御医低声道:“茵儿,你单独一人不安全,我今晚还是陪你住着罢!”

罗文茵摇头道:“白管家,请谨记你的身份,若不然,我就不用你了。”

白御医想着罗文茵适才逃跑之事,心中一凛,艰难道:“可是……”

罗文茵道:“你也不须担心我会自己走,若要自己走,这会早走了,不会又让店小二喊你过来。”

白御医虽还担心,到底还是起身出房了。

罗文茵便又喊店小二,让店小二送水进房。

一时沐浴完毕,便上床安歇了。

这一晚,她梦里光怪陆离,全是原主的记忆。一时是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事,一时是众家公子围着她转的事,一时又是李汝安一去八年不归,她在将军府苦熬时光的事。

再后来,便是病中各种念想。

一时希望自己是男子,可以为官作宰,不须被拘于府内操持烦琐的府务。

一时又希望自己相貌只是中等,能力却出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男子情爱,向来只拖累了她。

待得天亮,罗文茵醒来,伸手抹额头,一手汗,不由喃喃道:“好啦,咱们现在起,屏了男子情爱,一心一意赚钱罗!”

她才洗漱完,白御医便来了。

白御医进门,便见罗文茵今日恢复了女装,只是脸上稍做修饰,瞧着却是一个肤色白细,略有姿色的中年妇女。

罗文茵道:“此后三年,我便是这容貌了。”

白御医点头道:“这容貌不算引人注目,瞧着舒服。且每早起来只须略做修饰,并不须再涂黑皮肤,手足也不用再费事,颇好!”

罗文茵道:“还得多谢白管家先前教导易容之事。”

说着话风一转,“今日不忙着走,还要请白管家先在此处采买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一路上,才有人服侍,不致事事要自己动手。”

白御医一听,自然应了。

罗文茵又交代道:“白管家,以后不可再喊我名字,以防露馅,被人识破。你喊我夫人罢!我的新名字也有了,跟你姓如何?就叫白素素!”

白御医听着罗文茵口口声声喊他白管家,心中略有不适,再一听罗文茵说要跟他姓,也姓白,一时心头又狂喜。

下午时分,白御医便带着一个看着干练的婆子并一个俏丽的丫头过来交给罗文茵。

婆子和丫头知道罗文茵便是主人了,一时纳头就拜,口称见过夫人。

罗文茵点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婆子赶紧道:“禀夫人,奴婢叫肖云。”

丫头也禀道:“奴婢姓刘,原名仙桃。”

罗文茵听着名字尚可,便道:“也不须改名了,起来罢!”

肖嬷嬷和仙桃见罗文茵还算亲切,一时松了口气。

罗文茵一时又转头跟白御医道:“白管家,你且扯了胡子,洗一把脸吧!我想看你原来的面目,不想看这干瘦的老脸。”

白御医有些愕然,这……

罗文茵招手,待他上前,便压着声音道:“要相处三年呢,我可不想到最后,忘记了你原来的样子。”

白御医一听,马上点头道:“我听夫人的。”

第二日,一行四人坐上马车时,白御医因露了真面目,引得肖嬷嬷和仙桃不时偷瞧他。

这个白管家,原来这么俊俏啊!真想不到!

仙桃瞧着白御医,却是时不时走神,小脸桃红,心中做了许多绮梦。

待车子走了半天,趁着罗文茵打瞌睡,仙桃便悄悄递给白御医一只果子道:“路上摘的,白管家试试。”

白御医看她一眼道:“你是夫人的奴婢了,不管摘了什么,都是属于夫人的。这果子,也得先奉给夫人。”

仙桃被这一训,脸一红,低了头,小声嘀咕:“还真是榆木脑袋!”

白御医再训斥道:“以后须得对夫人一心一意,不能有什么异心,若不然,会卖了你,另换别人侍候。”

仙桃一听,这才慌了。

好容易跟一个看着还算好相处的主人,可不想又被卖掉啊!

白御医见仙桃惶恐,这才满意了。

罗文茵闭着眼睛,心下暗笑:挺好的,白御医现下特别像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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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半个月后, 一行人便到了江南。

马车在客栈前边停下,白御医先从马车下来,再揭车帘扶罗文茵, 温柔道:“夫人小心!”

肖嬷嬷和仙桃随后下马车, 心下各各感叹,夫人到底是修了什么福缘, 才能找到像白管家这样的管家呢?

她们一路上可真是长见识了。

夫人一说不适, 白管家马上给夫人诊脉, 随之下马车, 在山边采摘药草, 拿出一只小炉子和炭等,在路边就煮起了药草, 熬了药汁端给夫人喝, 夫人喝完出点汗, 身子马上就好了。

夫人一说坐得腿酸,白管家拿出一套木制的小锤子, 给夫人锤各处穴位,锤过之后, 夫人便说不酸了。

夫人一说坐车闷, 白管家还能马上编出许多趣事,逗得夫人哈哈笑。

夫人一说路上干粮难吃,白管家便让马车停下,他端出小炉子,在路边用炉子煮粥给夫人吃。

关键是, 白管家还长得如此之俊俏。

进了客栈,白御医要了两间上房,随之交代肖嬷嬷和仙桃道:“进房后,先喊小二抬水给夫人沐浴,待夫人沐浴完,再一道出来吃饭。”

肖嬷嬷和仙桃忙忙应了。

罗文茵却是喊住白御医道:“白管家,我记得沈家织坊离这儿不远,待明儿,咱们去周围看看。”

江南最大的织坊,自然是御办的织造司。

另有各种大大小小民间织坊,其中以沈家织坊最大型最出名,织的布质量最上佳。

这沈家,便是罗文茵外祖家。

如今她的外祖父母诸人已去世,尚有一个舅舅在世。

现任江南织造使的,是罗文茵大舅的大儿子沈一程,主持沈家织坊的,是二舅的儿子沈一龙。

白御医听得罗文茵的话,自是应了。

肖嬷嬷和仙桃跟着罗文茵进房,安置完行李,便喊了小二抬水进去。

罗文茵照惯常那样,遣开她们,自己沐浴洗脸穿衣,再修饰一番脸,这才喊她们进房。

肖嬷嬷和仙桃之前认为罗文茵不要她们服侍沐浴,可能是身体有什么不妥,不欲别人瞧见,之后慢慢就习惯了。

这一晚三人在灯下说话,肖嬷嬷忍不住夸白御医,又试探问道:“白管家是夫人的家生子么?”

家生子便是世代奴婢之子。

罗文茵淡笑道:“家生子能有这样的气度?”

肖嬷嬷讪讪笑了。

仙桃却是天真道:“白管家可比我从前在通城见过的世家公子,还要好看,气度还要足呢!”

罗文茵一笑,吩咐道:“好了,铺被子安歇了。”

第二日,白御医带了罗文茵诸人到沈家织坊附近逛了逛。

罗文茵站定在沈家织坊前,看着上面的牌匾,极是感叹。

少女时期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庆寿的事,历历在目呢!

记得舅舅和舅母对她这个外甥女是极好的,还动了念,想让她嫁与大表哥沈一程。

如今沈一程在织造司当织造使,也是一方人物了。

肖嬷嬷见沈家织坊大门口不时有女子进进出出,不禁道:“这些是绣娘不成?怎么让她们随便进出呢?”

白御医答道:“织坊内,分为织娘和绣娘。织娘是织布的,绣娘自然是绣花。这绣娘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沈家长期雇佣的,早起至织坊内绣花,傍晚才出坊门。另一种是走动的绣娘,每日上午至织坊内,让织坊的小头目登记,领了布和线回自己家绣花,绣好了再交回织坊内,得一点工钱。现这进进出出的,便是走动的绣娘。”

肖嬷嬷惊讶道:“白管家,你连这个也知道?”

白御医答道:“夫人说今儿要过来织坊四处瞧瞧,我昨晚便跟客栈内的人打听了织坊的一些事。”

他说着,又跟罗文茵禀道:“这周围还有许多小织坊,多数是依榜着沈家织坊的。这沈家织坊有时候做不完的单子,便分派出来给小织坊做。过那边的桥,另有几家织坊,却各有特色技能,因能特立生存。”

罗文茵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白管家,你还剩多少钱?够买一处小庭院,再买一个小织坊吗?”

白御医答道:“夫人,我手底剩下的钱,买庭院自然是够的,买织坊就怕不够了。且江南这边的织坊,多是祖辈几代一起做的,极少有人会卖。真要买,怕要花大价钱。”

肖嬷嬷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什么?我没听错么?白管家说他手底剩下的钱……

这是他的钱,不是夫人的钱?

他自己有钱,为什么要当夫人的管家?还打算白给夫人买庭院和织坊?

仙桃也听得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罗文茵这会道:“既这样,先买一处庭院,再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当织坊,先租下来,咱们自己买织机,请绣娘。”

白御医当即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明儿便去打听,看看何处合适。”

罗文茵道:“顶好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生活便利,离街面近,方便进出,却又不吵闹。”

白御医应下了。

过了几日,白御医便找到符合罗文茵要求的庭院,早起带了罗文茵去看。

罗文茵瞧了瞧各种,见果然闹中取静,点头道:“便是这里了。”

白御医于是和卖家张怀讨价还价起来。

张怀不肯让价,他便温和道:“你这庭院夏天还好,冬天却对女眷不利,料着家中有女眷正病着,还是赶紧让点价,另搬一处罢!再拖下去,女眷就不好了。”

张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女眷病着?”

白御医指指庭院内一颗树道:“树下传来药渣味。”

肖嬷嬷插嘴道:“白管家可是晓得医术的,经常帮我们夫人诊脉。”

张怀一听,眼睛一亮,问道:“白管家可否帮外子诊一下脉?”

张怀的夫人病了近一年,请遍大夫,皆医不好,他想带她上京寻大夫,便打算卖了庭院。

如今听白御医会医术,自然开口相求。

罗文茵在旁边听见了,开口道:“白管家,你便帮张织机的夫人诊一诊罢!”

罗文茵是听白御医介绍过,说这位张怀也办着一家织坊,因他会修织机,人称张织机,因此便这样相呼。

白御医当即答应,随着张怀进内。

隔一会张怀送他出来,嘴里千恩万谢的。

白御医道:“且照着药方,先喝三贴看看,若有起色,我再开三贴。”

张怀感激道:“白管家也不须问病情,只诊了诊便知是何症状,可比之前请的大夫还要高明。这厢便去抓药。”

他喊人去抓药,一边又想起什么来,为难道:“这庭院的价位,你看,我减掉三百两好么?”

白御医一怔,刚才是让他减一百两不肯答应,现下自己减三百两?

他摇了摇头道:“不须,只要减一百两便好,这一百两,其实是准备请人来砍了庭院这颗树,另外植些花草的。这颗树太高太茂盛,遮住了阳光,使得室内阴暗,阴物暗生,不利身体。”

张怀恍然大悟道:“原来外子身体抱恙,是因为这颗树!”

白御医道:“你如今知道因由,若不想卖的话,我们便再寻别处。”

张怀摇头道:“既已说定了,自然要卖的,我还有一处庭院,地方小些,过几日便搬过去。”

待白御医和罗文茵要走,张怀又追出来,塞了一个荷包在白御医手中道:“诊金。”

白御医也不看,随意塞在怀中。

过得几日,张怀便来客栈拜谢白御医和罗文茵,说他的夫人喝了白御医开的药,已大大好转。

他说着,又诚恳朝罗文茵道:“白夫人,白管家此等医术,该当放他坐医馆,当一个管家太过屈才。”

罗文茵笑道:“待我之事办妥,自会放他去坐馆。”

白御医一听,微急道:“夫人,我只想跟随在你身边。”

罗文茵笑道:“此事且再论罢。”

嗯,白御医医术好,我是该弄一家医馆,让他坐馆赚钱交给我呀!

谁叫他绑我出京呢?他该当赚钱赎罪的!

罗文茵说着话,想起什么来,问张怀道:“你可知道谁家想卖小织坊的?我想买一家,苦于找不到门路。”

张怀一听便道:“我倒是知道一家要卖,但那家织机破裂,请的绣娘皆是亲友,若是买了,怕是难管。”

罗文茵道:“无防,你且帮我问问价,若是合适,我们再去瞧瞧。”

待张怀告辞走了,罗文茵便在灯下画了一只机梭,交给白御医道:“你明儿拿着这张图到沈氏织坊去,高价卖给他们。得了图纸钱,再凑一凑你的钱,没准能买一家小织坊。”

白御医看着图纸,劝道:“夫人的心血,不能这样卖了,还是留着吧!至于买织坊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罗文茵道:“咱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办法可想?至于这机梭,你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物事。只是我料着沈家织坊应该买了新织机,那新织机若配着旧的机梭,会不时断钱,只有用这新的机梭,才能顺畅。”

白御医一听这是新的机梭,并不是特别重要之物,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疑惑道:“沈家肯出高价买么?”

罗文茵笑道:“你拿去了便知。”

第二日,白御医拿了机梭图去沈家织坊,到午间回来,一进门便笑吟吟道:“夫人料得不差,沈家果然肯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图纸。”

肖嬷嬷和仙桃一听,齐齐张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