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霜降暗道不好,心知猫公恐怕是受了重创。

梅逐雨也见到那一幕,脚下速度加快了许多。他盯着那个空中坠落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熟悉,而越靠越近看的更加清楚之后,他本来平静的心头起了一片波澜。

那似乎——

霜降发现身边的小师叔不知为何身形骤然一顿,接着突然就消失了,再一抬眼,小师叔已经出现在了那边猫公的身侧,一把将人接住,落在了城楼顶上。

不愧是小师叔,速度这么快。霜降赶过去,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小师叔和猫公之间,似乎有点奇怪。

武祯全力一击把那该死的瘟神散去一半,自己也是遭受重创,本想落下去再卸力,谁知半空中给人一把接住,那人出现得太快,她根本没有察觉,等落到城楼顶看清那人模样,武祯才愕然惊道:“郎君?”

她难不成是重伤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看见自己那个文弱的梅郎君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个普通人吗?

梅逐雨见她脸色青白,手比脑子快地伸手过去抚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武祯那一句郎君刚出口,接着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恰好全吐在梅逐雨手上。鲜红的血溅在梅逐雨左手上,让那手下意识一颤,又猛然握紧。

那边还剩下大半的瘟神又聚集起来,受了轻伤的斛珠看看这边,自己暂时上前挡住。

梅逐雨半扶着武祯,见情势不妙,垂下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对霜降道:“过来护着。”

霜降下意识跑过来,而梅逐雨放下武祯就要转身,被武祯一把拉住,“等下,你…”他的表情有些难看,情况也太混乱,武祯只是下意识拉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梅逐雨回身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没事,你先别急,等这事过了再说。”

武祯松手,咬牙将又一口涌到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梅逐雨看出来了,冷着脸色抽出那把沉沉的桃木剑,又由右手换到了左手。

傻站在一边的霜降见状,倒抽一口凉气。

小师叔竟然用左手,可见是非常生气,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用过左手执剑了,他们都以为小师叔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左手执剑,可今日…霜降不由看向猫公,小师叔认识猫公?他刚才可是看见了,猫公和小师叔之间确实怪怪的,又摸脸又拉手的。

可之前他提起猫公,也没见小师叔有什么反应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霜降道长心情复杂的站在武祯身边, 按小师叔吩咐的照看她,不过实际上, 根本没有什么好照看的, 因为自从他小师叔动手之后,那被武祯吞下一半的瘟神就被小师叔牢牢的控制在外围,一点小触手都伸不到他们这边, 所以他们安全得很,只能在这边静静看着。

斛珠也退了下来, 同样站在一旁,捂着有点闷疼的胸口,眼神诡异地看着那边的梅逐雨。她作为武祯的副手,对梅逐雨这个‘猫公的男人’当然认识, 先前还差点被他送进巡防士兵看守的坊监。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完全与普通人没两样的梅家大郎, 竟然, 是这么一个厉害的道士,瞧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湛湛灵光, 斛珠就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这位明明就是返璞归真, 气息完全收敛所以看不出来。

斛珠又忍不住瞄了自家的猫公一眼, 她没看出来就算了,猫公与人家朝夕相处还同床共枕都没看出来, 可见果然是感情蒙蔽人的眼睛, 好好一个聪明的猫公都成了个傻猫。

至于武祯, 她瞧着郎君一身的清正灵气,已经从之前略带紧张的状态放松了下来,也不想着过去帮忙了,安心的盘腿坐在屋顶上,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

她之前一下子用了太多赤雷,五脏六腑受到冲击,才会吐血,但其实这个问题不怎么严重,至少没她吞下去的那一半残余瘟气严重。

一边擦嘴,她一边瞧着那边凌空御剑的梅逐雨。事实上她仍旧有点没回神,她那个郎君怎么忽然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道士?还是个这么厉害的道士,看他那一手熟练的灵符术,比她见过的其他道门中人威力大多了。

这种灵符,她从前也看霜降用过,不过霜降道长那回画一道要不少时间,而且只能使出三道就力竭了,再看郎君,已经十六道了,半个天空都是灵符叠加,还没见他有什么灵力不足的迹象。

一边画灵符,还能一边使剑,道门以剑引雷术,武祯只见过有人引来白雷,而郎君引的却是紫雷。武祯只听说过,还从未亲眼见到过。这种紫雷比一般的白雷更厉害,是治妖邪最厉害的术法。

眼见刚才她辛辛苦苦才搞掉一半的瘟神被郎君用灵符捆住,又引来紫雷轰击,不一会儿就又消失了一大半,武祯不由咋舌,心道早知道郎君这么厉害,她刚才还费那个什么劲去吞瘟神的瘟气,那玩意儿味道古怪难吃,之后她为了排出这个瘟气还得受点苦。

这边观战三人各有所思,那边梅逐雨则简单许多,他遇上妖邪从来不废话磨蹭,出手既是灭之,选择的都是最简洁快速的办法。又因为刚才武祯那一口血,他现在手上还能感觉到那份灼热,烧的他整个人怒极,下手又重了三分。

瘟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混杂的秽物邪物,武祯同为非人之物的一种,即使能力出众,对上这种东西终究不如梅逐雨顺手,梅逐雨所修道法正阳刚烈,正好克制这些,于是本就受创严重的瘟神就这么在他的怒火下一再缩小,最后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一样,融化成了一滩浑浊的恶水。

这种恶水虽然比不得瘟神危害大,但若是让它汇入云层,下一场雨,也能让不少人与兽染上疫病。

梅逐雨以桃木剑割开自己手心,他自己的鲜血混合武祯方才涂在他手中的血,被他书成一道血符,暂时镇着那一滩流动的恶水。

做完这些,他一拂袖,落回城楼顶上,走向武祯。

路过斛珠时,斛珠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好像怕被他身上还未收敛的灵气与残余的紫雷之力给割伤。梅逐雨发觉这一点,放慢了脚步,同时努力敛下身上外溢的灵气,等他走到武祯身边时,已经变回了那个气息普通的梅逐雨。

若不是他手上还拿着那把染着血的桃木剑,武祯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个梦。

郎君突然变了个身份,武祯见他走到自己面前,一时间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结果郎君看上去倒是适应的挺好,与之前的态度没什么两样,半跪在自己面前略有些担忧的问她,“你可还好,伤了哪里?”

好不容易稳定心神的霜降道长见到这一幕,仿佛无法直视,又像不能接受,扭过脸去用力克制自己的表情。

武祯被自己的郎君拉着手,撞进他那一双满含担忧与关切的黑眼睛,突然失笑。

她咳嗽了一声,问:“你是霜降道长的小师叔?常羲观弟子?”

梅逐雨看了一眼旁边霜降,点头道:“是,不过我如今已非常羲观弟子。”

他说得平静,好似不在意,但武祯看出来他的心绪没有表面这么平静,便没有多问,而是再说起自己,“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这回梅逐雨静了一会儿才说,“刚才知晓了。”

武祯:“我是妖市的猫公,对于这个身份你有什么想法?”虽说是管辖长安众妖的,与一般的妖怪也不同,但有些道门中人仍是不屑与她们打交道。

梅逐雨垂着眼,俯身去抱她:“没有想法,我们先回去,看看你的伤再说,如此拖延下去不行。”

他一把将武祯抱起来,在跳下城楼那一瞬,武祯听到他说:“你的身份,在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其他的…都不重要。”

武祯感觉得到那一双抱着自己的手宽厚稳定,而他的声音轻且柔,像是怕吓到她,与刚才那个一手灵符一手剑痛杀瘟神的肃杀模样简直天差地别。武祯不知怎么的,心口一动,随即莫名想起来先前看到郎君写的字,其中肃杀之气,她到现在才了悟了。

“郎君。”

“嗯?”

“你刚才真威风。”武祯笑眯眯的伸手挠了挠郎君的下巴。

梅逐雨飞快的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脚下速度更快了些,显得没有方才那么沉着,“没有,只是替你收尾而已。”

“谦虚什么,我说你厉害你就厉害,要不是你,我今天非得被瘟神折腾个半死,不愧是我的郎君,每次都能让我感到惊喜。”

默默跟上来如同隐形人一般的霜降道长:…我的耳力怎么就这么好呢!

又突然发现小师叔竟然脸红了的霜降道长:…我的眼神怎么也这么好呢!

他默默的放慢脚步,离前面的小师叔和猫公远了点。他已经理顺了这个复杂的事情,他那严肃冷硬的小师叔娶妻了,夫人是猫公,两人之前互相不知道身份,刚才知道了,现在两人接受良好,并且开始打情骂俏。

以及,他的小师叔落于下风,各个方面的落于下风。霜降道长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从前小师叔对着他们才会有的心情——怒其不争。

小师叔!你不是很强硬的吗!你什么时候对人示弱过,为什么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的软绵!你到底是不是个假的小师叔!

“霜降,跟上。”

突然听到前面小师叔的声音传来,腹诽不已的霜降道长一瞬间变成乖巧小师侄,老实应道:“是,小师叔。”

——

柳太真跟着凌霄赶回长安城的路上,还以为会看到个惨兮兮的好友等着她去救,谁知事情出乎意料,她们赶到城门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就剩下个斛珠,守在一滩被灵符镇住的恶水面前,拿着一面小镜子照着,在往自己脸上涂脂粉。

她翘着腿,脚上绣鞋沾了血,摸着自己的脸,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受了伤脸色苍白成这样,都不好看了,脂粉也抹不出那种天生丽质的白中透粉啊。”

凌霄:什么情况?

柳太真一时间也搞不清状况,上前询问。

斛珠:“猫公家的郎君在危急之际赶来英雄救美,两人联手解决了瘟神,夫妻双双把家还,说不定现在正在互诉衷肠。”

柳太真一挑眉:“梅家郎君?他并非普通人?”

斛珠叹息:“是个道士,那个非常厉害的常羲观中道士。”

柳太真:“我记得常羲观道士不能娶妻。”

斛珠耸肩,“谁知道呢,不过这事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蛇公您赶紧的把这滩东西收拾了,然后去看看猫公,她吞了一半的瘟气。”

柳太真闻言,一下子就露出个头疼的表情,“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乱吞东西。”

斛珠呵呵笑,“猫公是那种会听人说话的吗。”

柳太真冷笑:“那就让她吃个教训,省的下回又把别人的劝告当耳旁风。”说罢她开始动手收拾地上那滩恶水。她原身是蛇,性水,处理这东西再合适不过。

斛珠没想到她说不管就不管了,还有点不相信的追问,“蛇公,你这回真不管啦?”

柳太真头也不抬,只手中顿了一下,声音清清冷冷,“如今她有人管了。”

再也用不着她惦记着,事事给她收尾妥帖了。

斛珠忽然拍拍她的肩,然后扭身走了,什么都没再说。

而此刻的梅家宅子里,梅逐雨看着床铺上那只眼熟的狸花猫,表情愣愣,比之前发现武祯是猫公的时候还要愣。

“这么傻看着我干什么。我吞了太多瘟气,变成这个样子会好受点。”狸花猫恹恹的趴在梅逐雨惯用的枕头上,口吐人言。

梅逐雨:“…之前很多次,我遇到的猫都是你?”

“啊,很明显不是吗。”武祯理所当然道。

梅逐雨:“…”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梅逐雨坐在床边, 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面无表情的发了一会儿怔,当他的手触到那温热柔软的毛时, 他才真正将‘武祯就是那只常常能看见的狸花猫’这件事给完全理解了。

武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猫后竟然没有丝毫妖气, 看着就和普通猫没什么两样,所以他之前根本没有在意。

但现在知道了, 梅逐雨不能不在意了,他开始不自觉的回想起之前遇到狸花猫的时候。首先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那次在床底下发现武祯的衣服,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让他疑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 终于被解开,乍然醒悟后, 记忆中不算清晰的狸花猫的模样动作,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梅逐雨想起来自己在家中和官署许多次见到狸花猫, 最早能回溯到他们还未定下婚事之前, 那只狸花猫出现在他官署外的桐树枝上。那时候桐树正在开花, 他一转头就看见一只狸花猫将桐花枝压得沉甸甸坠下去。

她用一种奇怪略带好奇的目光审视他, 后来还趁他出去, 跳到他的案几上,不小心踩了一毛爪子的墨,在他废弃的那张纸上踩出了黑色的爪印。他本来端回来喝的水,不得不用来给她洗了爪子。他那时候只是觉得, 这猫的眼神有几分灵气, 见她有点厌弃的瞅着自己的黑爪子, 不知道怎么的就帮忙了。

想到这里,梅逐雨不自觉的捏了捏怀里狸花猫的某只前爪,正是当初踩了墨的那只爪子。

武祯本在闭目养神,控制体内乱窜的瘟气,感觉到爪子上微妙的动静,她忽然轻声笑了笑说:“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见你。”

“我爹说有人敢娶我,我心里想着哪个不要命的郎君如此胆大,好奇之下就偷偷变成这个样子去瞧你。”

她那时对这桩婚事不在意,可有可无的,去见他也纯属闲着无聊,但是后来郎君给她洗爪子,又把袖子抬了抬,让她擦了下爪子,武祯那时忽然就觉得这小郎君怪有趣的,心底才突然起了一点接近的心思。

“对不起。”

武祯忽然听到这一句,奇怪道:“你突然与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梅逐雨握着她的毛爪子,“我不知是你,冷落你了。”他想起来有两回猫要钻进他怀里睡觉,都被他抱到一边去了,然后她就好像很失望的跑了出去。若那真是普通的猫,他当然不在意,但一旦发现那是武祯,梅逐雨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他没说清楚,但武祯再度和他想到了一起去,她笑出声,懒洋洋的踩了踩他的手心,“错过了和夫人亲密的机会,郎君的损失不是更大吗,怎么现在和我说对不起。”

梅逐雨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开始觉得自己错失良机,浪费了大好时光,不由得将怀里的猫团抱得紧了些。

他不是个喜爱猫的人,长安有许多显贵爱养这些动物,养猫的格外多,他却没有这方面的喜好。可现在,看着武祯这个猫样,他突然觉得猫在自己眼中显出一种特殊的可爱来。

摸起来毛茸茸的,很顺滑。又小又软的一只,和平时的武祯并不一样。

武祯感觉到背上那两把小心翼翼的抚摸,干脆一转身露出肚皮,“帮忙揉揉肚子,一肚子的瘟气,撑得慌。”

梅逐雨瞧了她肚子上那一片更显柔软的白色毛毛,伸手过去摸了摸,又摸了摸。武祯的肚子鼓鼓的,像是吃撑了,但他能感觉到那里面瘟气的混乱,很明显,这东西吞得多了,武祯十分难受。虽然她语气轻松懒散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梅逐雨将手在她肚子上探了探就明白了,武祯这会儿正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梅逐雨当下也没有其他心思了,更加仔细的顺着她的肚子摸索了一会儿,心里细细思索片刻就有了计较。

武祯正被郎君揉肚子揉的舒服,却感觉他忽然把自己放下,走出了房间。武祯只听郎君在外面叫了霜降,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郎君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块木片。

眼见他往书房那边去了,武祯抬了抬爪子,“郎君——”

梅逐雨就转回来,抱起她一起去了书房。武祯在他怀里,睁开一只眼睛去瞧他准备做些什么。

他刚才为了制住瘟神,划伤了手,本来已经包扎好了,现在他又一把将布扯开,将那还没开始愈合的伤口挤压着,滴出一些血在玉碟里,又往里面混了朱砂。混好了鲜血朱砂,他将刚才在霜降那里拿来的木片摆了出来。

武祯看清楚了,那都是桃木,不过年份产地不同,颜色也略有些不同。梅逐雨拿起每一片细细看过,最后选了颜色最深最小的那一块。

选好之后,他将桃木片浸透了鲜血朱砂,接着就着一手鲜红开始刻符。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武祯就静静看着,一声不吭。

自己的郎君是个道士。武祯再度这样意识到,他的动作熟稔而自然,刻符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武祯甚至能感觉到他每刻一笔,那块桃木符上就迸发出一道灵气。他的举手投足与神态,是与往日处理刑部公文时不同的模样。

真好看。武祯颇有闲心的这么想着,就这样看着他一丝不苟刻完符。当符完成,只见光华一闪,那一小碟鲜血朱砂全部被吸收,那块桃木片一下子显得颜色深沉不少。

此时,响起了叩门声,梅逐雨道了声进来,霜降道长就端着一碗水进来了,放在了梅逐雨案几边上,“小师叔,无根雨水接好了。”

外面这会儿下雨了,阴沉了一日总算是下了雨,这场雨过后,应该能有几日晴天。武祯分心想着,见霜降道长眼神一直往梅逐雨手上的桃木片上瞄。

他好像忍了忍,但是没忍住,出声问道:“小师叔,你是想做桃木剑?这块桃木是不是太小了?”

梅逐雨道:“不是。”说罢他两指夹着桃木片,口中低低念了两句,指间夹着的木片骤然自燃起来,又被梅逐雨扔进了那碗无根水里。

燃烧着的木片入了水,竟然未曾熄灭,反倒在水中静静燃烧,直至完全烧完。

霜降道长的目光,从那块木片开始燃烧后就变了,先是错愕,然后变成肉疼,最后眼看着木片烧完,他好像已经不忍直视了,眼神都瞄向了一边,那表情活像有人在他面前糟蹋了他的宝贝但又无法阻止,努力压抑着痛心疾首。

梅逐雨并没有看他,但就好像头顶长了眼睛,看见了他的表情,晃着那碗水说:“不要偷懒,好好练习,你迟早也能用生桃木画出止邪符。”

霜降:三十年后我大概才能画得出来。

看霜降道长应了,武祯稀罕的多看了他两眼。霜降道长一贯可是冷傲的很,这会儿怎么如此乖巧,那常见的傲然之色都不见了。武祯感觉出来他好像有些怕自家的郎君,心里很有些奇怪。

在她看来,郎君虽说称不上温和,但也是个好相处的人,怕他?至于吗。

她心中想着,眼前出现一碗乌黑的水,正是那碗被梅逐雨烧了符的无根水。

“把这个喝下去,会好受一些。”梅逐雨将碗凑近武祯的猫脑袋。

武祯是看着他做出来的这东西,尽管不太相信,但鉴于小郎君给她流了血,所以还是给面子的舔了一口。那一瞬间,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了她整个口腔,那股味道真是难以形容,绝对无法下咽。

武祯吞了瘟神的瘟气,虽然非常难受,但不会死,过一阵等肚子里的瘟气消化就好了,她习惯了乱吞这些东西,难受也不是一次两次。要她喝这种东西,还不如难受上一年半载的。

武祯心道一声抱歉,起身就想跑,谁知被梅逐雨发觉了意图,一把抓住。

“别怕,很快就会好。”梅逐雨声音倒是低沉温和,但动作就不怎么样了,他的力气又大,武祯这会儿虎落平阳,惨遭灌符水,等被郎君把那一碗黑漆漆灌进肚子里,她已经去掉了半条猫命,在梅逐雨手上滩成一块生不如死的猫饼。

放下碗,梅逐雨轻抚猫头,安抚她,“没事。”

没事个屁!这要不是自家郎君,武祯就骂出来了。

她只感觉嘴里发苦,撕裂般疼痛的肚子渐渐不痛了,但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了起来。

狸花猫暴躁的磨了磨爪子,接着张开嘴发出一声呕吐声,随着她不断的呕吐声,有黑色的绒毛团子被她从嘴里吐了出来,这一个个的毛团子,就是符水在她腹中吸收了瘟气结成的毛团,武祯一口气吐出了一小堆黑色毛团,鼓胀的肚子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梅逐雨的袖口被猫爪子抓的毛毛的,还被勾破了个洞。但他没在意,眼睛盯着狸花猫,时不时摸摸看她的肚子,在发现瘟气慢慢被排出后,他也放松了不少。

然而狸花猫吐完毛团,第一时间炸了毛,跳上案几一把将那碗给砸在地上,接着跳窗跑了。

梅逐雨:…?

“…夫人?”

梅逐雨看看窗户,又转头看看霜降,脸上神情有一些茫然,“怎么了?”

霜降围观完小师叔虐猫现场,指了指梅逐雨手指间的一撮猫毛。刚才为了压住猫喝符水,他这个力大无穷的小师叔差点把猫脑袋上的毛给薅秃了。

然而梅逐雨没有丝毫自觉,发觉自己手里的毛后,他很是惊讶,也很担忧,蹙起眉,“怎么会掉毛了,难道是瘟气造成的。”

霜降:不,小师叔,是你造成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她是生气了吗?”

听到小师叔这么问的时候, 霜降道长很想告诉他,他是一个正经道士,从来没有多看过路边的姑娘哪怕一眼。再者观中从祖师到观门口扫地的小弟子,全都没有娶妻, 他更是洁身自好视红颜为枯骨,所以这种关于女子的心思问题,他实在不清楚。

可是,小师叔积威甚重,霜降道长不敢直说,而且他冷眼旁观, 觉得小师叔这一头雾水茫然失措的看着夫人跑掉的样子怪可怜的,只得勉强应和道:“可能是因为小师叔喂符水的时候力气太大。”

梅逐雨:“不是因为符水太难喝吗?”

霜降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做出真心的回答:“据我推测应该不是,符水都是这个味道。”不存在难喝不难喝。

梅逐雨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 又把手上的伤口缠了缠,起身道:“你一路奔波, 好好休息吧,我去寻她回来。”

望着小师叔离去的背影, 霜降道长忽然心中戚戚, 男人,成了家之后就变得如此可怜, 果然, 做道士最好了, 他一辈子都要做道士。

自从被灌了符水吐出一大堆毛球, 愤而跳窗离家出走后,猫公已经两日没有出现了,梅逐雨在外找了两日,可惜一无所获。各处找不到人的梅逐雨,还特地旁敲侧击的去询问武祯认识的人,第一个就是堂弟梅四。

“啊,祯姐?说起来我是有好几天没看到祯姐了,她现在是和大堂兄你在一起吧?”梅四问。

梅逐雨只能点头掩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