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啜了一口酒,笑而不语。有啊,怎么没有,你面前不就有个妖怪,不仅如此,你大堂兄还是个真能抓妖打鬼的道士呢。

天真的小梅四不知道祯姐肚子里嘀咕着什么坏,还在可惜的叹气,“只不过我没看见鬼,可惜了,我想知道《妖鬼札记》里的青面獠和尸鬼究竟长什么样,如果我亲眼看见了,就能画的更好了!”

明明之前说起的时候还怕怕的,后来更被小蛇的原型吓到昏倒,现在可好,转头又兴致勃勃的说起这些了。

听梅四说了一大堆发现新世界的心路历程和感想,武祯终于在两个时辰后送走了梅四。

临走前,梅四很是语重心长的劝道:“祯姐,你如今知道了那个柳太真是妖怪,以后可千万莫要接近她,我知道祯姐你和柳太真相处不睦,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可是真的会吃人的妖怪,我们终究是普通人,祯姐你可不要再去和她争吵,免得惹怒她被她吃了。”

梅四千叮咛万嘱咐,武祯心里忍笑忍得肚肠都快打结,面上还要做出同样的认真神情,慎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放心,祯姐以后一定离柳太真远远的。”

然而,梅四一走,武祯就把自己刚说的这句话当屁放了,连曲也不听,直接冲着柳宅就去了,翻墙进了柳太真的楼,坐在她对面一个榻上就开始笑个不停。

在家中整理书稿整理得好好的,却忽然闯进来一只疯猫,快把自己笑到断气。柳太真波澜不惊的比校着写好的书稿,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一直等到笑声小下去了,柳太真才抬头,问她:“东南西北风,你今天刮的哪阵疯?”

一听她说话,武祯又忍不住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大乐起来,笑倒在榻上。

柳太真:“…”以前也没见疯得这么厉害,可见还是那梅逐雨没养好人。

柳太真也不急,好整以暇等武祯自己笑够了爬起来。

武祯面上还有笑意,拍着自己的大腿长吁短叹,好一阵摇头晃脑,“唉唉唉!小蛇啊,枉你聪明一世,怎么就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有话就说。”柳太真心平气和道。

武祯:“刚才,梅四跑过来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你是个蛇妖,让我小心你吃人。”说完她又乐了。

柳太真动作一顿,放下手中书稿:“你说什么?”

武祯将梅四跟自己说的那些简单说了一遍,摇头笑道:“小蛇你做事一向稳妥,上回梅四被妖灵附身误闯妖市,你不是就办的妥帖吗,怎么这回漏底了?”

柳太真脸色难看,将手中书稿摔在了桌上,冷着脸道:“我明明消去了他的记忆。”

武祯猜得到,要是柳太真没这么做,她才真奇怪。不过,摆在面前的现实就是,梅四确实记得。

柳太真坐在那沉思了好一会儿,问道:“梅家的血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武祯:“怎么说?”

柳太真回想起之前那次,“他上次就是,被妖灵附身本就不寻常,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他?而且妖灵离体后,他的神智恢复的太快了,若是普通人,恐怕得昏迷上一两日。”

“这次也是,虽然中元节妖市结界薄弱,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去的,如果他身上没带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一定是血脉不同寻常。”柳太真语气斩钉截铁,很令人信服。

说起这个,武祯也摸着下巴回想起来,之前宫里的梅贵妃变成猫的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她半晌才说:“我家郎君从小能看见非人之物,或许真是他们梅家的血脉有问题也说不一定。”

“这先不管,梅四你打算怎么办?”武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柳太真瞪了她一眼,道:“当然要将他的记忆消除。”

武祯浇冷水:“可你上次消除记忆不是没用吗。”

柳太真:“总要再试一次。”

武祯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劝,只说:“好吧,你要是一定要去折腾梅四,那就去吧。不过,小蛇,你可别把人真折腾坏了,得适可而止。”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柳太真哪里听不出她的认真,当下又哼了一声,“我知道,吓不死他。”

武祯这时忽然又天外飞来一句:“梅四非常崇拜《妖鬼札记》的著者白蛇郎,他还在为白蛇郎准备一本《妖鬼札记》里的妖鬼画卷,一片赤诚崇拜之心可昭日月。”

柳太真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一脸冷漠,没有吭声。

武祯忍笑:“白蛇郎,看在梅四那么喜欢你的份上,好歹下手轻点如何?”

柳太真:“…看在你的面子上。”

解决了这桩事,武祯这夜回家,将梅四误入妖市的事讲给了自家郎君听。

“你说哪日我当着梅四的面变成猫,他会不会更受惊吓?”武祯盘着腿,在蚊帐里面摇着团扇。

梅逐雨摇头,“不好。”

武祯:“怎么,怕我真把他给吓坏啦?”

梅逐雨又是摇头,“若真有必要,我招个鬼给他看看便是。”

言下之意,不需要她变猫。武祯就明白了,郎君这是含蓄的表达醋意。

她想明白,又笑起来,一手攥着郎君手指,凑近他轻声道:“你放心,小蛇有分寸,我也叮嘱过了,梅四那小子不会有事的。”说着,她脸上又露出些神秘之色,“也许对他来说,这事,是福非祸呢。”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没过两日, 梅四又来找武祯。相比上次的抑郁难解, 这回的梅四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最后,在武祯的追问下,他期期艾艾的红着脸说:“我怀疑,柳太真可能…可能看上我了…”

武祯嘴里的酒霎时喷了一地, 小梅四可真能想啊, 她放下酒杯,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梅四就恼怒的说:“我睡觉, 半夜发现她出现在我床边, 还摸我的额头,当时我就吓得一阵头晕,都没敢吭声,只能闭眼装睡。如果, 如果她不是对我有意思, 为什么半夜潜入我房间,又什么都没做, 只摸了我的额头。”

武祯看他那不自在的羞恼表情,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梅四这小子也不是第一天想太多了。

梅四很是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还以为她要来吃我,结果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所以我才猜她是不是…是不是对我有…”

武祯:傻孩子, 她那哪是在摸你的额头, 是想消除你的记忆啊, 估计你那也不是吓得头晕,是受她妖力影响。

心里这么想着,武祯当然是什么都没说的,她拍了拍梅四的肩,强忍笑意很是坏心眼的告诉他:“这不是正好,你看,既然她喜欢你,你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可梅四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别别扭扭的,“不行,反正、反正不行。”他咕哝着,“柳、柳家娘子,她比我大七岁呢…”

武祯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我也比你堂兄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梅四看她似笑非笑的,不敢叫痛,立刻抱着自己的脑袋跑了。

武祯这几日就指着梅四和柳太真的事找乐子,这会儿在梅四这里听了个有趣,立马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跑去找柳太真分享去了。

然而当事人之一蛇公,对于这个事情的态度并没有武祯这么愉悦,她黑着脸,难得的有些恼怒,一张俏脸板的几乎能跑马了。

“好,好一个猖狂的小子!”她怒喝道,气得不轻。

但也只是一会儿,她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咬着牙对武祯道:“这事我不管了,既然消除不了记忆,以后你管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说就是。”

见她这就要把麻烦包袱甩了,武祯心里大呼可惜,她还想多看看热闹呢,于是不嫌事大的劝道:“诶,别这么快就放弃啊,不然多试几次,说不定下次消除记忆就能成功了。”

柳太真都不想和她说话,拿起桌上一只白玉蛇镇纸砸向武祯,武祯一伸手轻巧的接住,往身边的榻上一放,见她实在是气得厉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拽蛇尾巴了,拍拍屁股跳窗走人。

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真不考虑一下梅四?这少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对不熟的人矜持高傲了点,但熟了之后可是很好欺负的…”

她没说完,又是一堆东西砸向窗户,武祯果断闭嘴闪人,只留下一阵笑声。

武祯乐了半天,骑着马挥着马鞭在大街上溜达,想着去哪里打发时间,忽然,一声呼唤传来。

“二娘子!”

是豫国公府的仆人。武祯好一段时间没回豫国公府了,从她成亲,父亲就安安心心的在寺里啃青菜萝卜敲木鱼,没有再每月回来,所以现在豫国公府就只有些仆从在每日扫洒,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来人却是满面焦急。

“二娘子,总算找着您啦!出事了,您赶紧回豫国公府瞧瞧吧!”

武祯眉头一挑,出事?

等她回了豫国公府,在门口就瞧见了个风尘仆仆的脸生中年奴仆,身边还站着两个护卫。这中年奴仆穿着讲究,应当是个身份不低,得主人看重的奴仆。见到武祯从马上下来,他急急忙忙上前,纳头便拜,口中道:“可是二娘子?奴乃是昆州裴家的老奴,平日负责照顾六郎的。”

他口中的六郎,便是裴季雅,也就是武祯的表兄,昆州这一代本家唯一活到成年的一位郎君。昆州裴家也不知怎么的,娘子众多,个个都能好好活到成年,但郎君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命薄,前头好几个郎君都病死了,只剩下一个裴六郎裴季雅,虽然也是病歪歪的,但好歹还活着,就这一根独苗,于是他在裴家是地位超然,养成了一副古怪性子。

武祯听中年奴仆说到裴季雅,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让人将马牵了,自己提步就往府门里走。“有什么事,急的你要站在门口来迎,进去再说吧。”

中年奴仆连忙爬了起来,“是奴失礼了,实在是慌了神。”

等在花厅里坐定,武祯这才知道这中年奴仆为什么如此惊惶焦急。

裴季雅失踪了。

“六郎先前说要来参加二娘的婚礼,还说要在长安多住两月,六郎性子您也知道,一向不喜欢我们多管,先前我们只以为六郎还好好的在长安住着,一连送了两封家书也没见六郎回,想过来问问又怕惹他生气,从前好几次都是,六郎外出都不爱回家信。眼看着两月都过了,他没还有送消息要回去,家主才让人奴带人来接,谁知到了长安,豫国公府的仆人们却说六郎早已回去了,我们这才发现不对。”

中年奴仆说完了,便耷拉着眉苦着脸看她。

武祯敲了敲自己的膝头沉思,裴表兄在她的婚礼前就走了,那会儿是端午前,至今有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昆州虽远,十天半月也能到,如今人失踪了,肯定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武祯不由得想起自己送的那个小小临别礼,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她想着,直接说:“表兄确实早就回去了,你先在府上歇歇,明日我派一队府兵跟你一起,往昆州去,沿途寻找表兄的踪迹。”

中年奴仆顿时面带感激之色,被一旁等着的仆人带下去休息了。

武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思索片刻,从自己身上拔了两根头发,绕在手指上搓了搓,低声念了裴季雅的名字与生辰,朝头发吹了一口气。

两根细细的头发丝扭曲着,忽然燃烧起来,落在了地上。武祯眉头一蹙,怎么回事,算不出来?

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他人是不是还活着?武祯想着,眼神忽然瞟到房间一个长几上放着的十几个礼盒。那都是些朋友们送来的婚礼礼物,她搬到郎君那边去之后,很少回来,这些礼物堆在这里就给忘了。

武祯忽然想到,裴表兄当初好像是留了礼物的,也放在那一堆里面。武祯想到这,走过去翻腾了一阵,找出裴季雅留的那个礼物。想着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就算没有线索,他沾过手的东西,或许能因此推算出些什么。

三两下拆开盒子,见里面还放着个更精致的小檀木盒子,锁着一把小金锁。没见着钥匙,武祯瞧了两眼,随手一扯把小金锁扯了开,打开了檀木盒子。

盒子里放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而是两个木头雕的小人,十分粗糙,瞧着像是表兄亲手雕的。武祯伸手将两个小人拿了起来,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是两个普通的柳木雕木头小人。

就在她准备将这东西放回去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

不过片刻时间,武祯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小吏站在自己身前几步远,小心翼翼又有点奇怪的问她,“梅郎中,您这是怎么了?”

梅郎中?武祯发现了不对,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手掌宽大,左手手心上有一个旧疤痕,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绛红色官服,腰上系着的一个银香球是她今早上给郎君系在腰上的。

武祯又抬眼看这个不算陌生的房间——郎君在刑部官署处理工作的房间。

她变成自己的郎君了。

是裴季雅留下的那两个木头人有问题。武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个,忍不住露出了个阴沉沉的笑。算计她?好,不错,表兄果然不愧是她表兄。

武祯忽然就不急了,往桌上舒服的一靠,饶有兴致的翻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是郎君的手掌,忽然成了她的,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那郎君现在呢?难不成,去到她身体里了?他们互换了身体?武祯自顾自的思考着,却不知自己把那小吏吓得不轻。小吏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梅郎中正说着事,忽然往前一晃,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之后,就好像中邪了似得,露出了个可怕的笑容。

如果梅郎中笑起来如此可怕,那他平日里不笑果然是对的。小吏战战兢兢的看着梅郎中旁若无人的靠坐在那思索什么,神态动作与平时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他想起刑部流传的某个传闻,不禁吓得腿都有些软。

“梅、梅郎中?”

听到这弱弱的嗓音,武祯抬头,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于是她抬头笑道:“这里没事了,你先走吧。”

被她笑得后背发凉的小吏哪里还敢说什么,捧着没做完的公文赶紧跑了。

而梅逐雨,他好好的工作着,忽然感觉一阵晕眩,再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刑部官署,而是在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地方。

见到窗边那个榻,他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夫人在豫国公府的房间。他看到自己手里握着两个木头人,也看到了自己的手,白皙纤细。

梅逐雨:“…?”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梅逐雨面无表情的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形——他不知怎么的到了夫人的身体里, 所以反推,现在夫人很有可能是在他的身体里。刚才, 他只是很寻常的在工作,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所以身体的忽然变幻, 可能是因为夫人做了什么。

他再一次看向自己手中抓着的两个木头人。他仔细翻看了一下, 发现这是个新手雕刻的, 雕刻的很随意, 但能从发髻和衣服的大致轮廓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这两个木头人身上有古怪,但一时半会儿他看不出来门道。梅逐雨认定了这一点, 将两个木头人收了起来, 转身往外走。

走出一步, 他脚下一绊, 噗通一声摔了一跤,胸前磕到了一个木盒子,一股疼痛感瞬时由胸前扩散。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被撞到的胸口, 摸到一团柔软,梅逐雨又默默放开了手,无视胸前的痛,从地上爬起来。

地上散乱着几个盒子, 可见刚才武祯在这里乱翻了一阵。梅逐雨将这些盒子放到一边几上, 稳稳的往前迈步。

不是他的身体, 身高, 体重都不同, 甚至身体里流动的力量也截然不同,他一时有些不能适应,感觉世界比平时看上去的要低一些,还有就是…胸前好重,坠着难受。原来有这个,是会觉得重的吗?

一步步走到门口,梅逐雨扶着门走了出去。被困在武祯的身体里,他有些莫名的拘束,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万一伤到了哪里,都是夫人要遭罪,只要这么一想,梅逐雨就觉得自己是怀抱着什么脆弱的宝物走在遍地荆棘之中,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武祯平日里像一阵风一样,来来去去风风火火,但梅逐雨不一样,他一直就稳重沉着,现在因为换了个身体,他更加爱惜小心,于是更显得慢吞吞的,从武祯的房间到走出豫国公府,路上遇到他的府中奴仆都奇怪的瞧着他那端庄的走路姿态与沉静的脸。

不明就里的奴仆心中好奇,二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如此拘谨?

而知道裴季雅失踪一事的奴仆则心中叹息,看来裴六郎确实是凶多吉少,不然一向没个正经的二娘,怎么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而且步伐如此沉重,让他们看着都感觉不妙。

但没人敢多说,众人或奇怪或担忧的目送二娘离开豫国公府,骑马跑远了。

相比梅逐雨的爱惜慎重,武祯随意许多,她站起来背着手大大方方的在这房间里转悠了一圈,郎君很高,她如今看到的房间明明与之前没区别,只是高度改变,瞧着倒好像是有些陌生起来。

在屋里转一圈她还不算完,直接扔下工作往外跑了。她是不可能还安稳坐在那替郎君处理公文的,先不说她会不会,遇上这种有趣的事,她当然没有那么老实。

走在刑部官署,武祯认识到了自己郎君在官署的人缘之差,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的,那些原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官吏们,在看到他出现后都是声音一停沉默下来,等到他走过了,他们才继续说。

武祯走过那群人,然后迅速躲到了转角后,听起了墙角。

不知道那群人原本在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她路过之后,这些人就说起了她,不,说起了她的郎君来。

“我说这梅郎中也是个厉害角色,徐侍郎不是与他不合吗,之前给他派了好几个悬案都让他给破了,啧啧,区区一个郎中,徐侍郎竟然也奈何他不得。”

有人嗤笑道:“什么叫区区一个郎中,人家可是有个厉害娘子的,你又不是没听过那件事。”

“你是说崔郎中那件事?”

“对,我也知道,崔郎中先前私底下喝酒与人辱骂梅郎中,差点被武二娘按在水里淹死,据说当时场面十分可怕。如今得罪了武二娘和她那一大帮纨绔,崔郎中都和郡主娘子合离了,差事也丢了,落魄得很,前车之鉴在此,现在谁还敢惹梅郎中。”

众人一边取笑那个崔郎中,一边用微妙的语气提起梅郎中,有人不屑,有人敬畏,还有人带着些酸溜溜的羡慕。

看来,郎君在刑部这‘狗不理’的状况,也有她的原因在。武祯虽然并不觉得郎君会介意这个,但仍然觉得愧疚。郎君在这里,真是受苦了。吃得不好,长得赏心悦目的人也没两个。

不过,既然这些人都不屑理会郎君了,那其中几个说郎君坏话的,揍一顿也没关系,反正关系本就不好。还有那个什么徐侍郎,武祯想起来,依稀仿佛,在他们成亲之前,徐侍郎也给郎君找过麻烦。

得,她也不能白来这么一遭,先替郎君出口气再说。

于是,这一日,徐侍郎被不知名歹人给狠狠打了一顿,歹人用布袋套住了他的脑袋,那一拳更比一拳重的力道,打得他哭如猪嚎,过了好一会儿,徐侍郎才被人发现,奇迹一般的,他竟然没受重伤,只是脸是看不出原样了,肿的仿佛一个腊猪头。

徐侍郎家奴仆来将他接回去的时候,刑部官吏都前去围观,武祯当然也在,她揉着拳头,觉得无比舒爽,被表兄坑了的郁闷不爽都发泄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就是,郎君的力气果然很大,她觉得自己方才只是轻轻锤了锤就给人锤成这样。

徐侍郎因伤早退,武祯也觉得刑部官署没意思,同样跑了,不过她好歹记着自己如今用着郎君的身份,给上司告了假。

快要临近中午,武祯走出宫门,瞧见远处树下立着一个牵马的身影,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当那人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武祯立即看出来,那具身体里的是她家郎君没错了。

武祯朝他跑过去,然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大声笑了起来。

这动作做的非常轻易,武祯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片云,一托就起来了,所以她觉得有趣,还顺势转了两个圈。

柳御史正从一道宫门里走出来,瞧见这边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两人,又发现那个抱着人的是他一向很欣赏的梅逐雨,顿时眼角一抽,拂袖转身就绕路走,心中痛心疾首至极。好好的一个后生晚辈啊!就是被武祯那厮给糟蹋了,看看如今,什么规矩都没了!

梅逐雨面无表情的看着夫人兴高采烈的使用着自己的身体,将他抡起来甩了两圈,一手抓住她的手臂道:“把我放下来。”

武祯笑嘻嘻的将他放下来,低头看他,“生气啦?”

梅逐雨摇头,“不是,怕你掌控不好我的身体,把你自己的身体摔着了。”

武祯瞧着他那样子,笑道:“我的身体也不是什么瓷器琉璃,没有那么容易碎,你这样紧张干什么,看我多自在。”

她是很自在,还将身子往下蹲了蹲,平视着他,然后笑话道:“郎君,如今你可真是矮。”

梅逐雨:“…”你明白自己是在说谁吗?

他无奈摇摇头,从袖中拿出那两个木头人说起正事,“我们如今的状况,可是因为这个?”

武祯:“大概是吧,这是我那表兄送的,他不是个好东西,他送的新婚礼物,估计是打算着我新婚之夜拆了,然后…”

她耸耸肩,“可惜我给忘了,一直到今天才拆开看到。”

说到这,她又将裴季雅失踪一事简单说了下。梅逐雨并不清楚裴季雅的事,他只见过他两次,都是匆匆见了一面。他不关心裴季雅如何,只是问:“你可有解法?”

武祯很光棍的回答:“没有,郎君你有没有办法?”

梅逐雨:“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我们要先找到他。”

两人对视一阵,武祯先摊手道:“好吧,那我们去昆州路上寻他。但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一月余,长安这边得安排好,嗯,应该没问题。”

武祯说得信誓旦旦,结果当天下午就出了问题,宫里的皇后召武祯入宫觐见。

武祯恰好去妖市找自己两位副手商量事情,梅逐雨接到皇后旨意,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顶着武祯的壳子入了皇宫。

皇后召妹妹入宫也没有大事,只是许久未见这个妹妹,叫她入宫来瞧瞧。以前没成亲,武祯三天两头往皇宫里跑的,夏日尤其跑的勤快,像如今这样好长一段时间不来宫里,皇后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梅贵妃看出她心里记挂着妹妹,这才让她叫武祯进宫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