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时候就说过,就算化作厉鬼我也要搅得他家宅不宁。当年我为了嫁给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丝毫不感动也就罢了,他竟还执意要休了我。外面的狐狸精那么多,我如今化为厉鬼,她们一个都休想靠近我的相公,我要她们全都去死!”

雀姑说完这些,就再次化作黑雾向容吟霜袭来,黑雾变成利剑,疾射而来,容吟霜以桃木剑挡开,黑雾破散,而后再次积聚,狂风暴雨般对容吟霜袭来。

容吟霜不愿再与她多加纠缠,直接咬破手指,凌空画出一个破魂符,直接打入黑雾,只听‘砰’的一声,雀姑恢复形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浑身像是被几股闪耀着的闪电缠住,动弹不得,表情狰狞的对着容吟霜嘶吼。

容吟霜以桃木剑指着她说道:

“你真是有负冯先生对你的一生痴恋。”

雀姑被困在地上,听容吟霜提起冯先生,突然晃了晃神,说道:

“冯先生…有才,哈哈。是啊,有才。”一阵恍惚过后,突然又抬头怒道:“我当年为了能尹子渡娶我,为了能给他挣个好一点的前程,就设计有才和隔壁的寡妇有染,再去告发他,所以,尹子渡才能有如今的地位,可是他丝毫不念我为他做的一切,他凭什么要休我?他对得起我吗?”

容吟霜知道真相之后,简直怒到极点,指着雀姑说道:

“竟然是你!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尹大人,我看你做这一切,全都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喜新厌旧,喜欢上了青梅竹马的结拜兄弟,就不惜以损人利己的行为去伤害冯先生,你让尹大人背上了不仁不义的名声,你让冯先生痛失爱人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过命的兄弟,你这个女人,竟然死了都不知悔改,你有此歹毒之心,留你生世也是害人!”

雀姑听了容吟霜的话之后,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激动的挣扎起来:

“我没有害人!我只是想嫁给他,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我只是…不想让他喜欢上其他女人。难道这也错了吗?”

容吟霜冷道:“错了!大错特错!你这不是爱,是占有!你若是真爱他,就不会令他背上无情无义的名声,你若真的爱他,就不会处处防备,处处监视他,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逼着他远离你,去找其他女人。”

雀姑狂啸:“我没有,你胡说!你胡说!”

容吟霜冷静对答:“我没有胡说!你之所以会有如今的下场,根本就是你自找的。尹先生原本对你是有情义的,所以他才会在你下葬之后,独自一人去西山祭拜你,想必心中也是珍惜你们之间感情的。”

“…不,不,他不爱我。他根本不会爱我!我,我,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永远都不会爱我了!他不会了…”

雀姑的神情无限恍惚,渐渐的褪去了狰狞面貌,一个劲的摇头,默默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容吟霜叹了口气,念出剑诀,将之超度。

打开厅堂大门,只见尹子渡和冯有才皆立于廊下,容吟霜走出之后,冯有才迎了上来,说道:

“容掌柜,你先前怎么了?”

容吟霜看着眼前这个落拓了半生的才子,心中委实惋惜,摇头说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清楚,其实当年并不是尹大人…”

冯有才恢复了精神面貌,对容吟霜比了比手,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是我错怪了尹兄,被恩怨蒙蔽了双眼这么多年,我真是太失败了。”

容吟霜疑惑道:“呃?你已经…知道了?”

冯有才点头,尹子渡接着说道:“当年之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委,原来当年竟是雀姑为了我,去学子监诬告的,我两个月前已经找到了当年与你‘通奸’的那名寡妇,得知她当年是收了雀姑的五十两银子,这才配合她作证,累你受了难。”

容吟霜仍有不解,于是又问:“可是雀姑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嫁给你吗?”

尹子渡摇头:“不全是吧,因为当年只有一个入文渊阁见习的名额,我只是乙榜举人,虽家中有所打点,但冯兄却是两榜进士,以他的才学,那个名额非他莫属,没想到,雀姑却为了我做出…冯兄,是我对不起你。”

冯有才已经经过了一番心理翻天覆地的争斗,那几日他在茶楼门前伤怀的时候,就是尹子渡初回告知他实情,并让当年那个寡妇前来对峙之后,他心情最为颠覆的时候,此刻已捋清楚事情始末,恢复了清明心智,对尹子渡抱拳道:

“尹兄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误会你多年,我之所以潦倒不堪,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想不开,借酒消愁愁更愁,每回喝醉之后,我可也没有少骂你。还请尹兄见谅才是。”

冰释前嫌的兄弟俩在历经沧桑之后,相视一笑,所谓的一笑泯恩仇也不过如此吧。

那之后,冯有才与尹子渡两人结伴去了雀姑坟前,彻底了结了这段害人不浅的孽缘。

而尹子渡此时已是昌文馆大学士,对京城书院有着颇大的影响力,他提出要举荐冯有才入宫做书库编纂,但却被冯有才以‘荒废多年,不适宜做官’为由拒绝了,正一筹莫展之际,容吟霜便提出了让冯有才自己开设私塾,一来可以重新拾回书本,二来也是一桩利于邻里,利于百姓的好事。

冯有才听得有些心动,只是苦于没有资金开设,容吟霜便主动揽下了筹建私塾之事。正巧在朱雀街尾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空宅,容吟霜便寻了中间人,以三百两的价格将那座闲置的空宅买了下来。

然后冯有才作为坐馆先生,受她高聘,负责教习邻里小童,私塾按照容吟霜的意思,被命名为‘人之初’。

李管事对这间私塾也很感兴趣,容吟霜知他也是心在书本,对做生意并不是真正的喜爱,便提出让他也留在私塾帮忙,李管事惊喜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心想事成之后,就连茶楼当月的薪水都没要,就直接收拾收拾,跑去了他心心念念的私塾中帮忙了。

第41章 子然居士

自从上回茶楼雅间里的沉默陪伴之后,顾叶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容吟霜特意去他从前会在的地方找过,也都没有他的身影,总觉得他好像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

虽然跟这只生人魂从前并不认识,但是,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并且他有很多地方都会让容吟霜想起她过世了的相公。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觉得顾叶安就是她相公化身而成,他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以真身相见,所以化作他人的模样,陪伴在她身边。

如今,他突然不见了,一连等了好多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每日特意给他留的热饭再也不会瞬间变凉了,看着那饭菜上的热气,容吟霜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倒进行的挺顺利,茶楼的业绩空前的好,自从追加了早点与午膳,再加上月娘的点心手艺,已经成功的将普贤茶楼推上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商铺之流,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私塾也开设的挺顺利,只是因为冯先生的名声还未传出去,前来报名学习的孩子还不是很多,也不过就三十多人,大儿也算在列,原本她是只想让大儿一个人去的,可是幺儿却对书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硬是要跟着哥哥一同去上私塾,容吟霜拗不过他,只好让李管事多照应着些。

李管事对于经营之道不甚熟练,但对孩子与书本却是出奇的有耐性,早晨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去私塾,到了晚上再把他们带回茶楼,交给容吟霜,做的妥妥帖帖,丝毫不用容吟霜担心。

冯先生虽然是坐馆先生,但是他对外也都会说,这间私塾的老板是普贤茶楼的容掌柜,让学生们全都称容掌柜做大先生,容吟霜推辞好生推辞他都坚持,到后来容吟霜也就不跟他争执了。

十月的日子就这样一晃过去了。

这日,严掌柜又亲自来了一趟茶楼,跟容吟霜叮嘱了一番初八去郡王府的事情,容吟霜也应了下来,但是却不愿以真面目出示在众人前,希望乔装改扮一番。

严掌柜原本也就是想让她暗地里观察一番主母秦氏,倒也不是真的想把容吟霜介绍给郡王府的其他人认识,既然容吟霜这么坚持,她也没再多强求。

温郡王温国章是世袭爵位,温家先祖算是开国功臣,三代人皆无建树,也无大错,就这么平平安安的世袭了三代,富贵是自然的,在京城之中,能够平安渡过三朝帝王的公侯世家还真不多,就是不说别的,这三朝积累下来的财富也是颇为可观的。

温郡王的母亲,温刘氏今年八十高寿,前来恭贺之人也是多如牛毛的,容吟霜扮作普通丫鬟,跟随在严掌柜身后,走入了雕梁画栋的温郡王府。

从前她住在梅府之中,梅远道几乎是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所以她无论是住的地方,还是穿的衣服,吃的东西,也全都是上上之物,所以,温郡王府顾然华丽,却也未到让容吟霜觉得眼界大开的地步,就格局摆设上来说,温郡王府未必有梅家新丽,只是多了几分经年沉淀,看起来古朴大气许多。

跟着严掌柜后头去了后院女眷厅。

严掌柜看来在府里还是有些威信的,一路走来,丫鬟家丁们纷纷对她行礼,称她做姨娘,严掌柜也比较随和,对谁都是带着三分笑颜的,和气的很。

入了内堂,一屋子的女眷让容吟霜震惊了一小把,虽然每个女人都是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端庄,可是,这么多女人凑在一起,就是每人小声说一句话,那也是嘈杂的。

有些认识严掌柜的也纷纷上来与她寒暄,严掌柜趁着招呼的间隙,对容吟霜指了指一旁,让她就在那里等侯,待会儿秦氏出来了,让她仔细观察。

容吟霜原就没想跟她一同应付这些素未谋面的夫人,小姐们,听了严掌柜的话,就赶忙躲到了门侧旁,既不引人瞩目,视野又好,的确是个观人于暗处的好地方。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头响起了呼声:

“老太君到,郡王妃到。”

容吟霜随众人一同看向了门边,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众多美貌妇人的簇拥之下,步入了女眷厅堂,一时间各家女眷们皆立起恭迎,一个赶一个的说着恭喜道贺之言,谄媚尽显。

在温老太君身旁,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穿着极为端庄的酱紫色礼袍,头上戴着华贵的步摇,淡抹胭脂,风韵犹存,这人应该就是温郡王妃秦氏了。

只见严掌柜在众人恭贺之后,便独自来到老太君跟前,对她行礼跪拜,老太君看着对严掌柜也算喜爱,并没有一般安然对待儿子妾侍的那种刻薄,对严掌柜伸出另一只手,严掌柜立刻会意,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过去搀扶,就这样,雍容华贵的老太君,被秦氏与严掌柜分别搀扶到了她的主位之上坐下。

老太君坐下之后,才对众恭贺的女眷们说道:

“大家也别客气了,恕我老人家倚老卖老,就不一一问候了,都坐吧。”

一声令下,众女眷也就都互相推攘着坐了下来。

容吟霜在秦氏身上看了半天,又在她的一种仆婢中搜寻许久,也未曾发现有任何异样,倒是厅堂内七嘴八舌的热闹气氛让她感到了压抑,正想寻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却不料外头突然传来吟唱:

“子然居士到。”

这声吟唱让厅堂内吵闹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唯有主位上的老太君反应了过来,表情十分动容,直接从她的主位上站了起来,说道:

“请,快请进来。”

容吟霜听到‘居士’二字,心想着严掌柜担心的会不会就是这位。遂与众人一般翘首以盼,果然没过多会儿,寂静的廊下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一位穿着道袍,拿着拂尘的女居士走了进来,看起来虽有些年纪,但胜在姿态轻盈,仙风道骨的气质叫人见了便是难忘。

容吟霜仅看了她两个侧脸,就觉得她面善的很,目光偶尔落在了严掌柜与秦氏郡王妃身上,只见二人全都铁青着脸,目光不善的看着刚入内的这位子然居士。

老太君似乎特别喜爱这位居士,亲自走下脚踏迎上去,说道:

“子然居士近年可好?”

子然居士的反应倒是很平和,只是一掀拂尘,对老太君竖掌说道:

“蒙老太君挂念,子然一切都好。老太君近来身体可还硬朗?”

老太君似乎看不够她,语气略微埋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成天儿的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也没个人替我分扰分扰。”

老太君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跟眼前这位撒娇呢,老人家撒娇的方式大多就是这样的,子然居士浅浅一笑,老太君就也跟着笑了,赶紧命人替这位子然居士看座,一定要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才算满意。

容吟霜看着主位上一团和乐融融,严掌柜和秦氏也在老太君之后,就上前跟这位子然居士打招呼了,不过,两人的脸色却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而直到此时,容吟霜才发现一件事,原来她会觉得子然居士面熟,竟然是因为严掌柜,从年龄上来判断,严掌柜是小于子然居士的,不过,但从相貌上看,却是有五六分相似,从眉眼到神态,也不知是严掌柜刻意模仿还是天生就像,两人站在一起,仔细看来,真是挺相像的。

心中正在纳闷,就听坐在最末尾,也就是她前方的两位夫人交头接耳的说道:

“什么子然居士呀,她不就是顾子然吗?温郡王的原配夫人。”

“啊?她是原配?那秦王妃呢?”

“秦王妃是侧室扶正的,若不是发生了十年前那件事,哪儿还轮得到秦氏和严氏这两个女人上位呀,温郡王疼爱顾王妃还来不及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那个严氏和顾王妃长得十分相像了。”

“何止是相像啊,严氏根本就是十足十的在模仿顾王妃,要不然怎么能把温郡王迷得晕头转向,非要让她与秦氏做平妻呢。”

“哦,原来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

最后那句话,其实也是容吟霜心底的写照,原本以为只是跟严掌柜进来看一看情况,没想到却意外获知温郡王府的一段陈年秘辛。

虽然这段秘辛她好像是从哪里听过似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实在受不了厅堂里虚与委蛇的气氛,容吟霜跟着一波送茶的丫鬟身后,走出了厅堂,独自走在一条花园小径上,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来到一处假山石旁,倚靠着看了一会儿天,估摸着要不要直接从后门溜出去,反正秦氏身边她也看过了,严掌柜那里,也不算难交差的。

突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一声石头丢入水面的闷声,容吟霜将头探出假山石看了看,只见一位公子坐在池塘边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水面,手里还拿着两块小石头,容吟霜见他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就猫着腰走过去看了看他,突然心弦被小小的震动了一下,失声喊道:

“顾叶安?”

那个她以为已经彻底消失了的生人魂顾叶安,此时正堂而皇之的坐在她面前,唯一与从前不同的是,此时对他看起来像是血肉堆砌,身子再无透明之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2章 落水

“顾叶安!”

容吟霜冲到了他的身旁,惊喜的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沉默的画面却让她为之一惊,不禁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挥了挥,这个人也只是痴痴的调转了目光看向她,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容吟霜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顾叶安说的话,他的一缕魂魄被人打出了体外,以生人魂的姿态游历了人间数十年,而眼前这个,应该就是他的本体,失去了一缕魂魄,他自然无法像正常人一般表现喜怒哀乐。

顾叶安只是看了一眼容吟霜,就又继续回过头去,痴痴的看着水面,容吟霜蹲在他身旁,就那么看着他,突然想起了那晚顾叶安与她说起的身世,他好像就是说过,他是温郡王府的嫡长子…可是因为他姓顾,容吟霜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顾叶安说的那些,不就正是先前她在女眷厅堂里听到的那些事情吗?

心中扬起一阵愧疚,小声的说道:

“我要是知道今天会在这里看见你,我就是拼命想法子,也会把那个顾叶安带过来的。唉,之前他跟我说起身世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用心听,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我有多么的马虎跟疏忽,我怎么会忘记他说过自己是温郡王府的嫡长子呢。严掌柜跟我提起的时候,我竟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怪我怪我,若是顾叶安就此错过了与你重合,那我可真要愧疚死了。”

容吟霜的喋喋不休让这个顾叶安觉得很吵,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把容吟霜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见他转过了身,像是要走,容吟霜就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谁知顾叶安的脚下一个没踩稳,竟然跌入了池塘。

容吟霜吓得惊叫起来:“顾叶安!”

叫完之后,她就赶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可是,两个人身高体重悬殊太大,容吟霜根本拉不住往下坠的顾叶安,一个重心不稳,就连她自己也被拉下了水。

自尽时的那种恐惧再次袭来,容吟霜在水下不住挥舞手脚,扑腾起了打量的水花,可是,她原本就是旱鸭子,再加上有一回跳水自杀未遂的经验,所以,在水里的恐惧瞬间爆炸,感觉嘴里已经喝了好几口水,越是缺少空气,她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她就越是扑腾,越是扑腾,她就越要往下沉。

恍惚间,只觉得有人拉了她一把,温热柔软的唇贴到她的嘴上,向她度了两口救命的气息,然后她整个人就被抱住了腋下,向上拖起。

是谁?是谁在救她?顾叶安…是你吗?可你不是傻子吗?如何会救人呢?

这些纳闷的问题一直到容吟霜被救出了水面还环绕在她的脑海之中,胸口被人狠狠的敲击了一下,容吟霜像诈尸一般弹坐了起来,然后就呕出了好几口水,咳嗽不断。

咳得头昏眼花之际,她才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原来她先前掉水时的呼喊已经将厅堂内的女眷们全都吸引了过来。

“安儿!安儿!你醒醒,醒醒!”

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拉回了容吟霜的注意力,只见先前在厅堂内见过的那位子然居士正伏在顾叶安身旁焦急的呼喊着,不住替他按压胸腹,不住听他是否还有呼吸,急得就快哭出来一般。

温郡王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也赶到顾叶安身旁,拉过了情绪失控的子然居士,然后代替她帮顾叶安按压胸腹,希望将他腹中的水都压出来。

一边压,温郡王一边对周围的人怒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喊完之后,又恢复柔情,轻拍着顾叶安的脸颊,轻柔的喊道:“安儿醒醒,我是你爹,快醒过来啊。”

随着温郡王的不懈努力,顾叶安终于有了些动静,由嘴里吐出几口水来,这个变化让温郡王和子然居士都为之一喜,子然居士也扑到他身前,大哭道:

“安儿,我的安儿,你快醒醒,听娘的话,把水吐出来,把水吐出来呀!安儿…”

温郡王见她痛哭,也不好受,就伸出手臂想将子然居士搂入怀中安慰,可是在他的手碰到子然居士的肩膀时,就见子然居士猛地回身,狠狠推了一把温郡王,差点把他推到在地,只听子然居士指着温郡王说道:

“是你!都是你!我的儿子就不该生在你们温家,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温郡王虽然被差点推倒,却丝毫没有怪罪子然居士的意思,狼狈的垂下头,继续替顾叶安按压胸口。

太医还未赶到,郡王府的大夫就先赶了过来,匆匆给温郡王行了个礼之后,就蹲下观看顾叶安的状况,诊了诊脉搏,摸了摸颈脉,然后才对温郡王说道:

“王爷请放心,大公子没事,许是被水呛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子然居士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顾叶安扶了起来,温郡王这才想起来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安儿如何会掉入水中?”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与大公子一同掉入水中的容吟霜身上。

容吟霜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她在水里慌神极了,根本没去注意过什么,看样子,在水里救她的人就是顾叶安了,只是他个救人的人,怎么会醒的比她还晚呢。

“我…见大公子在水边起身,脚下滑了一下,我就去扶他,可是没扶住,连我也掉下水了。”

她尽可能将事情告诉温郡王听,可是温郡王却盯着她的脸,迟疑的问道:

“你不是那个…梅夫人吗?”

容吟霜有些尴尬的对他笑了笑,说道:“民女参见温郡王。”

温郡王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双厉眼看向了站在一旁,丝毫没有站出来替容吟霜说话意思的严掌柜,只见严掌柜被看了一眼,就缩的更加后面了,容吟霜见她此时想竭力撇开关系,倒也不会故意去寻她说话,心中不免感慨,之前那个顾叶安跟她说的没错,严掌柜虽然不会主动害她,不过在紧要关头,也不一定会救她就是了。

微微收敛了心神,容吟霜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温郡王估计是念在她上回救人有功的份上,这回的事情并不打算多加追究,只是让婢女带着容吟霜去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这才将她请出了门外。

容吟霜回头看着匾额高耸的温郡王府,这是她第二次被赶出门,第一次在梅家,被赶出的后果就是她想不开跳水,第二次就是在这温郡王府,被赶出门的原因也是因为落水,看来她是火命,命理缺水。

自嘲着离开了郡王府,将今日这篇混乱的篇章掀过。

回到茶楼之后,容吟霜先换过了自己的衣物,站在镜子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带着深深的纳闷下了楼。

宝叔忙里偷闲,难得空暇不用算账,却把头埋在柜台下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容吟霜走过去一看,就见他手忙脚乱的把几颗珠子掉落在柜台上,却又怕容吟霜看见般,故作淡定的将头抬了起来。

容吟霜见他脸色绯红,就知道他在做什么,遂直接问道:

“宝叔你在给月娘穿项链啊?”

“…当,当,当然不是!我卢天宝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会做那妇人扭捏之事,不不不,不是的!”